哦?龙宸宇淡淡扫了他一眼,嘴角吟笑,这倒也蹊跷了,李芳你能瞧出那人荷包的夹层,竟然没瞧见那人的面容,倒真是奇怪也!清妃冷冷瞥了眼李芳,眼眸里净是不屑。
李芳立时冒出一身冷汗,不敢接话。
太后也瞧出些门道,忙打圆场道:皇上,既然是饮食有问题,不如传御膳房的人问问,说不定能查出蛛丝马迹呢!龙宸宇冷笑声,不再理会李芳,转头吩咐人去宣御膳房的人来回话。
没多久御膳房的人便被传来,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名叫钱文展,像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进来就瑟瑟发抖,匍匐地上,只管磕头。
太后温和道:你别怕,本宫只想问问你,今日可有人出入御膳房?钱文展颤颤巍巍地抬起头,偷眼看了看乔安,忽然猛地磕起头来,道:娘娘....没....没有....奴才没叫人出去.....太后皱眉道:本宫是问你有没有人进入御膳房,你说没叫人出去做什么?钱文展声音颤抖不止,道:是.....是.....清妃却听出些门道来,冷然问道:你说没叫人出去?是不是有人叫你将御膳房清空,好方便她出入?那人是不是就是明慧郡主?说着瞥了眼乔安,言下之意昭然若揭。
钱文展颤颤巍巍地瞧瞧清妃,又瞧瞧乔安,忽然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朝着乔安叩首道:君姑娘放心,我为你便是死了也甘愿!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一头撞向身旁的柱子,眼看着便要血溅当场,忽然一条白练娇娆而至,如灵蛇般缠上那人的腰,往后一扯,以毫厘之差将安人性命救了回来。
众人方舒了口气,忽然又听得那人一声哀嚎,忙向他看去,却只见乔安脸色森寒如冰,正紧紧扣着那人的咽喉。
从那人进来多看她一眼起,她便觉出不对劲,一直关注着他的行动,不敢掉以轻心,等到他冲自己道放心之语,乔安便知不对,只是给龙薰然驱毒正到了紧要关头,腾不出手,更不能妄加移动,因此便飞出袖中暗藏的素练将他截下!还好截得及时,若再慢上片刻,真叫他当场撞死,凭着他临死前的举动言行,谁也会觉着是此人贪恋她的美色,甘心为她所用,替她进出御膳房制造方便,那刚刚才缓解的局势便又变得不利于自己,而且比方才更加凶险。
她神色阴冷,浑身散发出惊人的气势,却用着温柔如情人间的呢喃般的语气柔声道:你说为我便是死了也甘愿,是不是?乔安神为无名谷谷主,君氏少主,又是一手调教出龙宸宇的隐谋乔安,自然有着旁人难及的微震气势,丝毫也不弱于龙宸宇的帝王之风,只是向来收敛罢了。
钱文展虽抱了必死的决心,但终究震蹑于乔安的威势,竟然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乔安温柔道:这世上肯为我死的人不多,难得多了你一个,我又怎么会轻易叫你去死?倒不如叫你先尝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好了!她话语说得柔软缠绵,手上却绝不容情,只听得几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那人便如摊软泥般瘫在地上,脸上肌肉扭曲,冷汗淋漓。
乔安淡然自若地收回手,不再理会此人,低下头去瞧着方才因为驱毒而痛得晕过去的龙薰然,伸手替她拭去额头的冷汗。
若非薰然方才痛晕过去,她再愤怒也不会当着小孩子的面做这种的事情的。
乔安这手彻底震撼屋中众妃嫔,她们都听过隐谋乔安之名,也听闻殿前比武之事,但见乔安处事温和,从不计较什么,就连今日遭人陷害也只是默不作声,反倒是龙宸宇百般护她周全,因此都未将她放在心上。
如今瞧见她瞬间捏碎钱文展骨头却面不改色,才觉出恐惧,忆起她曾经率兵纵横沙场,杀敌无数,都不由自主地离她远了些。
乔安自然知道他们都当她是杀人恶魔,也不辩解,只冷笑了声。
慕容锦儿逝,薰然失明,她被人陷害,已经是积着许多怨愤怒气,只是压制着,冷眼看着敌人的破绽,如今连钱文展这等人也想要掺和一脚,陷自己于绝境,她焉得不怒?因此用了分筋错骨手,先给他点教训。
若是落到六卫手里,更有的他好受。
不过这样也好,若似乎那些妃嫔就此怕了她,往后不再来找她的麻烦,能叫她清静,那她不妨就担着这恶名就好了!反正这些人与他无关,爱怎样看她便怎样看她,懒得理会!龙宸宇对众人的恐惧视若不见,淡淡问道:钱文展,是谁叫你那样说辞,陷害明慧郡主?钱文展只觉浑身的经脉都被逆转过来,痛彻心骨,却依旧咬牙道:回皇上,并未....有人....叫奴才....啊!皇上杀了奴才吧.....惨嚎声不绝,只吓得屋里那些妃嫔脸色发白。
此事,乔安已经给龙薰然驱毒完毕,听见他的话语,抱起仍旧昏睡着的龙薰然,走到他身边,淡淡道:瞧你这模样,受这般苦痛也不松口,甘愿赴死,该不是被人用钱收买,难不成是有亲人在别人手上,被人威胁所致?你该仔细想清楚,你今日这般陷害我,就算真成功了,我死在你手里,且不说皇上肯不肯放过你,便是主使你的那人,可能留你家人性命吗?若是有朝一日他们说漏些什么。
叫别人得了风声,传到皇上耳里,后果如何你自然明白。
你说那主使你的人可能容这种事情发生么?倒不如你今日老实招了,我跟你保证会找到你家人,护他们周全。
隐谋乔安的名声你该听过,自己思量清楚吧!说着出手如风,先止了他的苦痛。
众人根本就桥不清楚她的招式,只听得咔嚓几声响,钱文展哀嚎顿止,却依旧是面色惨白,额头冷汗不断。
他缓了口气,眼神游移不定,看看乔安又低下头来思索了会儿,突然对乔安磕头不止,哭道:郡主,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求您救救小的家人!乔安瞧了瞧龙宸宇,龙宸宇会意,吩咐道:连生,吩咐下去,今日在屋的奴才都不许出了凤仪宫,也不许跟外界通声!又瞧瞧众位妃嫔,淡淡道: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前,就委屈母后暂居凤仪宫,将此事审讯清楚再做安排,还请母后见谅!太后自然明白轻重,轻轻颔首。
眼见太后都点头,其他人岂敢不从?有再多不满也只能吞进心底。
钱文展见事情得意保密,擦了擦眼泪,道:奴才前几日正在御膳房备膳,忽然有个脸生的公公过来,将奴才叫到隐蔽的地方,说若是过几日有人召见奴才,就叫奴才说明慧郡主吩咐奴才在膳食中投毒,奴才自然不愿意。
那人见百般利诱无效,忽然变了脸,冷笑道,好个忠贞不二的奴才,只是人常说忠孝两全,你全了忠,你的孝要怎生是好?说着跟奴才亮了块玉牌。
奴才当时就惊了,那玉牌是奴才家的传家之宝,向来由爹娘保管,便是贫困沦落时也不会舍弃,遑论丢失。
既然那玉牌在那人手里,我爹娘并兄弟姐妹自然也落入那人手里。
那人见奴才神色变了,又抚慰道,虽然奴才可能会因此丧命,但他家主人定会照顾奴才家人,保证他们衣食无忧。
但奴才要是不听话,顷刻间就得全家上西天。
奴才一时猪油糊了心,就应了下来。
那人就吩咐奴才如此这般。
皇上,太后,各位娘娘,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请皇上降罪,奴才甘愿一死,只求郡主能够救得奴才家人性命,奴才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郡主!乔安听他说得诚挚,又询问那太监的容貌装饰,并他们谈话的细节,随即又问清楚他家人的形貌住所,龙宸宇招过尚公公,附耳吩咐几句,尚公公顿时领命离去。
龙宸宇默然扫视众人,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到这个地步,便是再笨的人也该清楚是有人要陷害乔安,清芬纵然不甘也不敢再说什么。
龙宸宇起身道:既然如此,大家今晚就都委屈下宿在凤仪宫吧!朕已经吩咐人安排好各位的住所,待会就叫碧菡领你们过去。
朕想,刚刚朕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若是有人敢在此时私通消息,与外联络,无论尊卑,一律当作是凶手同党处理,好自为之!说着牵了乔安的手,也不看在场众人的脸色,拂袖离去。
出了凤仪宫,已是夜近二更。
一轮冰晶当空,洒得满地清光,幽幽树影,静雅异常。
即使没有宫灯,也瞧得清楚路径人影。
龙宸宇吩咐人抱龙薰然去睡,去拉着乔安到了庭院里,道:你好快的手脚!什么时候把朕的荷包里的香粉偷了去的?怎么朕都不知道?乔安轻笑道:若是叫人知道,我可还能好好出来吗?正笑着,突然脸上又显落寞寂寥之色,幽幽叹息道:今晚虽说究竟平安无事,但终究是凶险异常。
若是那荷包里真搜出满园春等的花粉来,若是我慢了一步,那钱文展当场横色,只怕我这冤名是背定了!纵然你想要护着我,只怕也难得紧呢!我倒是小看龙宸锐了,居然布得出这样的局来!可我瞧着你从头到尾都没变过脸色呢!我在旁边急得跟什么似的,你倒像是没事人!龙宸宇笑道,随即叹口气,低声道,我没想到清妃竟也是龙宸锐的人,言辞又那般锋利逼人,几乎将我逼到绝境,若不似乎那李芳出来打岔,只怕我都招架不住。
乔安摇头,笑道:我镇定是因为我知道我死——话还未说完便被龙宸宇轻掩住口,乔安会意,歉然一笑,拉下他的手,道:我有金牌令箭在,就算真被栽赃,也不会有事,最多就是名声传的难听些。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还活着,还怕没有水落石出那天吗?反倒是薰然,她的眼睛,我真的担心....至于清妃,依我看,她并非是龙宸锐的人。
那个李芳,我曾听见他跟龙宸锐密议,该是他的人无疑。
而清妃听见李芳说话时眼中有着诧异之色,像是并不知道他会出来般。
我想她们该不是一伙的,只是正巧都有着相同的目标,阴差阳错下相互配合了而已!龙宸宇叹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龙宸锐样样算得精准,又有清妃跟他不谋而合,就有一点失算。
投毒之事事关重大,他该叫心腹去作这伪证,而非用钱文展的家人威胁他这样做,反倒被我们抓住弱点,为我所用,正好还你清白!乔安淡笑道: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若我是他,也不会叫我的心腹去做的,只因为他原本的目标并非是锦儿,而是你们三人。
你想想,若是你们三人同时被暗害,而有着充足的证据证明是我所为,那朝中的局势该会是怎样的情形?皇帝驾崩,隐谋被处决,你又没有子嗣,自然是从龙宸烈跟龙宸锐中选一人即位为皇。
虽说此时北秋尚在京城,但龙宸锐有温耽可汗相助,龙宸烈也有乾于可汗支撑,朝中众臣取向不明,自然是能多保存分实力便多保存分实力。
这种情况下,他又怎么舍得叫他的心腹去送死?何况,在他的预计中,你该是毒发身亡,宫里的妃嫔对我又没有好感,太后又是没有决断的人,哪会查的那样清楚?自然是草草结案,断送我的性命!说到底,他最失算的就是你还活着!龙宸宇想想,笑道:其实我也觉着奇怪,为什么我也吃了菜肴,闻了花香,偏生就没事呢?乔安低头想了想,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年前遇刺的事情?当时那暗器上喂了笑春风的剧毒,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毒发身亡,偏偏你就能撑到我救你的时辰。
所以我猜着你的体质跟常人不同,对于毒药有着异于常人的抵抗力。
薰然是你的女儿,活着也受你的影响,体质有异,因此才撑了下来!她掩过玉萱之事,因为她明白,无论自己为他做了多少,都比不过先前对他的伤害。
既然如此,又何必提起呢?龙宸宇细思了会儿,笑道:原来如此!这样说来,我倒算是天赋异禀了呢!对了,那个荷包是怎么回事?我从没见你戴过,怎么今日戴上便惹祸端?是有人故意陷害你吗?乔安脸现落寞,凄然叹道:这件事你就别追问了,我心里有数。
对了,我今晚一直看着屋里众人的脸色,我觉着奇怪的是端太妃,她神色愤怒,听说我可能是凶手时眼神更是可怕。
我瞧着今晚的事情她好像是不知情,倒有些奇怪。
龙宸宇瞧她的神色,知道定是跟她颇为亲近的人,因此惹得她难受,遂顺着她的话,轻巧地转过话题道:我即位这六年来,冷眼看着,端太妃确实待慕容锦儿极好,便如亲生女儿般,对薰然也疼爱得紧,我想她该是不知道的。
仰头看看天上的明月,又往凤仪宫的方向瞧了瞧,道:看来你今日是又不能回君氏了,否则便给人知道你平安无事。
我已经吩咐连胜去君氏通报,免得他们担心。
你倒是想到周到。
就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先斩后奏呢?乔安说笑着,记起自己应允钱文展的事情,道:那你顺便告诉他们,叫他们注意下钱文展的家人。
钱文展祖居京城,我想龙宸锐该不会把他的家人转到外地。
龙宸宇笑道:还用你提醒?我早吩咐连胜将今晚的事情巨细午靡地跟你那六卫四姝说清楚,他们该知道怎样做的。
想是忽然记起什么。
他眉头皱了绉,犹豫了会儿,柔声低语道:安,你曾经失明,怎么都不跟我说?你究竟还受过什么样的苦楚?一个小女孩,家破人亡,流浪街头,又曾经失明,怎么全天下的苦事都叫你遇上了?我一想到这些,心都揪得疼了。
安,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叫你受一丁点的苦,我保证!乔安心中猛地一突,失明是她刚中万毒之首时的事情,也是因为万毒之首而起的,忙遮掩道:那是为了抚慰薰然才说的,是我瞎编的,你还真信啊?啊?龙宸宇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瞧着她,道:那你还叫她去跟你的六卫求证?乔安笑道:你还不知道?无名谷向来以谷主为尊。
别说只是圆个谎,就算我说太阳今个是打西边出来的,他们也会跟着道,可不似乎吗?今儿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谁说是从东边升起的?龙宸宇被她惟妙惟肖的模仿声逗得笑了,随即收敛起笑意,眼神渐渐温软起来,满脸柔情,低低道:安,我也会的!乔安怔了怔,随口问道:什么?龙宸宇笑道:我也会说,可不是吗?今儿太阳就是从西边出来的,谁说是从东边升起的?他学者乔安方才的声音,逗得乔安也撑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就这样信我?龙宸宇柔声道:你说的,我都信!乔安心中感动,无话可说。
而在这样美丽幽静的月色下,这样温馨甜蜜的气氛中,似乎任何话语也都是多余的,此时无声缺胜有声。
龙宸宇凝视着她盈盈如水的眼波,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拥着。
乔安闭上眼睛,头靠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稳定游离的心跳,心头只觉着平安喜乐,再无他求。
月色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渐渐的,渐渐的,合在一起,形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