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日子里发生的,成了我生命中最深最难忘的一个梦魇。
但是从始至终,我都未提起过半字,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它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在血迹斑斑的白衣外又罩上了一件月白色长衫。
事实上,她让我到后殿里梳理了一番,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而她,只是幽幽地叹息。
她想明白,直到今日,皇帝心中到底有没有我?这是个愚蠢的打赌。
她在赌我在皇帝心中的重量和地位。
我已经背上了谋反的罪名,他还会不会在乎我。
而且,她自然不能让他知道她动用了私刑,她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迹都被那条长衫掩在伪装表皮之下。
我看着镜中的人,脸上画着浓艳的妆,和以往的素颜清丽截然不同。
妆容浓烈,眼凤尾妆,挑染一抹殷色的胭脂。
妩媚的眼角加了淡淡的烟色,无比魅惑无比妖娆。
在层层华美的景象下掩饰着我一身的伤痕和彻骨的忧伤。
我扬起一抹妖魅的笑,巧笑倩兮,明眸盼兮,依然是风华绝代的一张脸。
依然是那个风姿卓越的人。
依然有一副铮铮傲骨。
依然在任何眼光下傲然挺立的遗世。
傲骨奇绝,姿容无双,华服璀璨,容色映雪,恍如梦中神仙人。
丝竹声声,琴声幽幽,月色橙橙,人影飘飘。
一步一步走上去,上面本为我准备好了月牙琴。
可是却在人群中意外看到了本该出现在君锦山庄的小全子。
只见他抱着一把奇怪的乐器。
看到那把熟悉的吉他,我不觉眼眶一热。
他走过来,把吉他送给我,眼中含泪道:主子,对不起,我没办法丢下你。
小全子想时时刻刻呆在主子身边。
我接过来,浅浅一笑:小全子,你怎么这么傻,你只要在那乖乖地等着就行了啊。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久之后,便来寻你吗?小全子泪水终于决堤而掉:我怕主子走的太远,找不到寻小全子的路了。
傻瓜。
我轻声斥责他。
眼中却是满满的疼爱。
主子,你的手怎么了?小全子这才看到,慌忙惊颤道。
说着就要伸手拉过我的双手看。
我没事。
我忍得额头早就冒着密密匝匝的碎汗,可是这比起当日断魂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手骨几乎被折裂,我根本没有任何力气拿起任何一件东西,我便找了很多纱布,然后一层一层地包扎好,这些绑带几乎支撑着我的所有手指。
虽然艰难,但是我不会让王贵妃看到好戏的上演。
不能取悦她,是我让她失望了。
小全子,过来。
我靠近他的耳边,悄声告知他一些事,然后让他去办妥。
都交给你了,小全子。
既然你来了,那么,便留在这吧。
陪着他也是好的。
小全子看着我重重地点头,可是在听到我后面的话之后,他哽噎道:主子不要小全子了吗?我摇摇头,用手背替他抹去泪水:傻瓜,你为我付出太多了。
小全子,你在这,我也放心。
他会善待你的。
说完,我便双臂抱着我的吉他。
走上那个寂寞荒芜的舞台。
殿上本来钟罄长鸣,礼乐奏响。
浑厚悠远的钟声几乎远达九霄。
突然,从一侧走上来一个广袖飘飘,素衣纤尘不染,清丽脱俗,全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孤洁的女子。
女子邪魅妖娆,绝丽倾城,如同暗夜的精灵悄然而至。
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一头海藻般的长发披散。
手上抱着一把奇怪的,神似琵琶的乐器,但是懂乐之人必然知道那不是琵琶。
女子全然不顾众人的目光和指指点点。
自顾自席地而坐。
老妈——坐在宴席上的司马绍看到这个熟悉而有些遥不可及的人,失声喊道。
说着就要起身奔向台上淡然如天边的一股细流的人儿。
太子,沉住气。
坐在一旁的李久及时拉住他已经前倾的身子,压低声音道:现在不是救娘娘的好时机。
此时冲动鲁莽,定会引起皇上的不悦,救娘娘将会变得更加艰难。
我不管。
司马绍一遇到她的所有事便会变得与其他关心自己母亲一般的孩童一样,根本没有平日里的淡定和老成。
父皇根本一直闭门不出,他执意不见任何人。
若不是今日百官齐奏举行盛宴。
他也不会露面的。
李久也觉得奇怪,可是他依然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老师,皇上是在乎她的。
她虽然被关押在牢房里,想必也没受到多少为难和苦头。
他们得等皇上气消了,才能上去劝说,现在说什么,只是更加添油加醋,让皇上的气更大而已。
他心中有个结,需要时间自己解开。
皇上根本没想过要杀她。
所以才会在百官齐齐上奏说要处死她的时候玩消失,几日几夜不出殿门,不给那些老匹夫还有其他家族中巴不得想一举消灭谢家的人一个答案。
不过,据说他是到了那个地方。
这个皇宫里唯一的禁地。
闯入者都杀无赦。
那个地方。
连他都未进去过。
这个宫里的任何人都没有去过。
去过的人也都死了。
不过,他是相信尾萤不会谋反的,一个提出退敌之策的人怎么可能去谋反呢。
他相信不久,皇帝也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