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
从今以后,这便是你的地位。
陈安远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叫青刺,是‘锦少’的玄武王。
你可以叫我少爷。
是,少爷。
青刺将一生追随。
你去建康城里君锦的店里,自然有人带你去一个地方。
青刺,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个礼物送给你,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连锁天下的医馆,还有刚刚成立不久的慈善业,都是归你管的,我想可以安心下来让行医救人,是你所期待的。
遇到什么事找到朱雀王麦七。
他会帮你解决。
在宫里,我会替你安排一个身份在我身边做事。
是。
谢,谢少爷。
朱雀王?!锦少?!在前一刻陈安远,不,是日后的玄武王——青刺觉得是遥不可及的事,可是这一刻,看着靠在床边,脸色苍白如雪,身体孱弱不堪,可是眼神淡然,语气中带着不易觉察的气势的女子。
突然从心里折服了,这辈子心甘情愿誓死追随。
做他的玄武王。
掌握天下医馆和医药材生意,拯救世人,再世华佗,慈善门人。
昏昏沉沉中醒来,以为自己早就死去了,可是却仍然醒过来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回光返照?醒过来才知道,原来昏迷也是一种好事,我宁愿昏迷也不愿醒来,太难受了。
喉间干涩,想张口却发现说不出话来,眼睛通红,全身火热,像有千只万只蚂蚁在上面吞噬。
我突然想起一部电影《木乃伊》,那个杀了法老的祭师受的便是虫噬之行,是古埃及中最残忍的刑法,处置大逆不道的人。
我现在有种错觉,在那被裹成一团,接受虫噬的人是我。
朦朦胧胧中,总觉得有人在我周围走动,还有很多人影。
我懒懒地睡去,不想醒着受这种非人折磨,在这样下去,我可能会把我的一层皮给抓下来了。
可是,有人偏不让我安心,主子,主子,醒醒啊主子——呜呜,主子——耳边传来小全子的魔音,好累啊。
不要吵我!主子,你不要睡,不要睡啊——魔音锲而不舍。
我火大地睁开眼,本想开口大骂的,可是传出来的声音却虚弱无比:小屁孩,不要在我耳边吵,烦死人了。
声音虚弱得连我自己都吓一跳,我苦笑,现在不用装了,这么弱,病西施的再现了。
我懒懒地躺着,继续虚弱地问:我还活着。
是,主子当然还活着。
小全子欣喜道。
我疑惑地望着那些太医装束的人在我周围晃来晃去。
小全子垂泪道:主子的气息越来越弱,一直昏迷不醒,我就去请了太医来。
是很秘密的,没有人知道,主子不用担心。
这个太医可以信。
可以信?你怎么知道的小全子?我奇道。
他勉强地笑笑,最后低头道:小全子骗了主子。
小全子是剑贤山庄的人,剑贤首席弟子。
奉命在此守护主子一生。
主人说过,如果主子有事,可是去找那个太医。
他是剑贤的人。
剑贤?!我喃喃。
一直混沌的脑子有一丝丝清明。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闪出老家伙那张笑得美若天仙,有点欠扁的脸,又是老家伙。
我的眼中溢出泪水,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已经平静无波了。
主子,你不要不说话,小全子知错了。
小全子不是存心想骗主子的,小全子只是想一辈子跟在主子身边。
那么那天只是你导演的一场戏了。
我知道他知道我说的是那日从太子脚下救出他的事。
他尴尬地点点头,道:是。
我闭上眼,微憩。
好累,可是内心却涌出一丝残余的温暖。
还好,还有老家伙。
小全子该死,可是事关主子生死,还请主子振作。
主人已经赶来了。
你一定要坚持啊。
我疲惫地摆摆手:没用的。
我记得老家伙说过世间有一种毒,无色无味,常人服用无碍,可是有内伤之人服下,便会中毒深入五脏内腑,无药可救。
难怪那日德妃敢当面喝下药汁,她却无恙,只因我早年受过内伤,又因上次逼毒时受扰,内伤又复发了。
环环相扣,还真是毒辣啊!为了置我于死地,算计到皇帝头上了。
我不想承认,也不敢想,皇帝也在利用我?我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
我要喝水,叫小全子扶我起身,我这才打量那个来医我的太医,一头白发,还有花白胡子,很慈祥的样子。
可是现在却满脸愁容。
想必是为了我的毒在愁吧。
我喝过一口水,终于缓过劲来。
可是下一次又吐出一口污血,星星点点,染了小全子的青衣。
我对小全子抱歉一笑,小全子早已流下泪水。
我看着那个慈祥的老者,谢道:尾萤劳您为我伤神了。
万事听天由命吧。
他跪倒:老臣无用,请娘娘定罪。
满脸愧疚。
正在这时,我突然看到跟在老太医身后的一个熟悉的人影,此时那个男子满脸泪水,怔怔地跪在那看着我发呆,眸中无神,空无一物。
陈宁远,你怎么在这。
我急急地起身想看他,可是又吐出一口鲜血。
小全子拿过手帕来替我擦,可是还是不停地有血涌出来。
看到我又要昏厥过去,一直呆愣的陈宁远突然爬过来,流着泪道:如果娘娘愿意相信小的,小的愿为娘娘解毒。
我笑了,有血在唇边绽成一朵妖艳的花儿,看上去格外绝美,在场的几位都沉溺了。
我点点头,坚定道:我信,我信你。
然后终于不支昏死过去。
我走在一片白色的梨花林里,每个地方都是一片雪白,我一直跑,一直跑,想找到出路,可是却找不到任何路口,周围的一切都是一样,都是成片的梨花林。
突然我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影,竟是我爸妈,我急忙追过去,口中喊着:爸爸,妈妈,救救我,救我回去,我要回去。
可是无论我怎么跑,都追不上他们,他们转过身,含笑温和地看着我,明明近在咫尺,可是却让我怎么也抓不住,我忍不住哭了,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停下。
这时,大家长,大夫人,桓温,三哥,旦呓姐姐,司马哥哥,小七,陈安远,老家伙的样子一个一个在我面前出现,我大喊着让他们等等我,带我走,可是他们谁都不理我,全都走了。
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宽阔圹埌的梨花林里,空空荡荡的,还难过,好孤单。
我终于颓唐地瘫倒在地上,怔怔地发呆。
他们都抛弃我了。
没有人要我了。
我幽幽地想。
死了吧,死了吧。
反正没人要我,没人在乎我。
可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喊我:小锦,小锦,你在哪?小锦,不要放弃——好熟悉的声音。
丫头,丫头,醒醒。
醒醒。
谁啊,我翻了个身,继续睡:不要吵我。
起床了,懒丫头。
有一个轻笑声传来。
等等,我霍地睁开眼。
我这在哪,天堂还是地狱?我想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又跌倒床上。
好痛!痛,还会痛。
我彻底醒了,我还没死。
了解到这个事实,我心里雀跃了一下,我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我没死耶。
阎王果然还要我在这祸害人间。
呵呵。
我笑了。
啪!我转过头,看向打我额头的罪魁祸首,却看到老家伙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丫头,你没事吧?见我笑着看着他不答,他自语道:不会得了什么魔障,还是医傻了。
不会啊。
我啪地回赠他,骂道:说什么呢,老家伙。
你在诅咒我变傻吗?见我没事,他终于笑了,笑的风华绝代,我不幸地闪神了。
好美。
只是——我心疼地抚摸他长出的胡须,你憔悴了。
我知道他一定是才收到小全子的传书就赶过来了,几夜不睡,自然憔悴了。
他拉过我的手,没事。
你好好休息,我去告诉小全子你醒了,他担心着哭了一夜了。
还有——他看向一帮端坐着发呆的陈宁远。
接着说:确认你没事了,他就在那这样坐了一夜。
你劝劝他。
我点点头:你放心去,我会和他谈谈的。
嗯。
说着他又抱了我一下才出去。
我坐起来,找个舒服地姿势靠着。
良久,我打破沉默:你又救了我。
我又欠你了。
仿佛被我的话惊了,他突兀地转过头来看我,可是眼神还是很呆愣。
我相信你,一直相信你的医术。
死人能医活。
你看,你又验证了。
我真心夸奖他。
没想到他苦涩一笑,惭愧道:是我,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
是我对不起你。
我奇道:你说什么呢。
他抬头看我,眼里全是血丝和痛楚,为什么?不等我反应过来,他接着道:为什么你要为了我进宫?我淡淡一笑,轻道:我哦以前也说过,那是我欠你的。
该还。
现在你救了我一命,我又欠你了。
你没欠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突然跪下,泣不成声:是我骗了你,是我对不起你,把你害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要这样。
我想下床扶他,可是无奈全身痛得动弹不了。
对了,你不和二姐在一起,怎么在宫里当差了。
我——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是我骗了你。
当初我爱慕你二姐,可是你二姐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我也不曾奢望过。
可是,有一日她突然找到我,跪在地上求我帮帮她。
她爱上了建康五公子的苏寻南,还有了肌肤之亲,可是,你父亲当时执意要让她进宫为妃。
她不愿。
一是不想和爱人分开,二是怕不是处女之身会引来不必要的祸事。
她不知道从哪听说的,说你欠我,只要我帮忙和她演一场戏,你定会替她进宫。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看到心爱的女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求自己,便昏了头,答应了她。
我没想到,你真的愿替她进宫。
你进宫后,我心中内疚,寝食难安,谢家也不许我入府,我想确认你过的怎么样,就进宫当了普通的医徒了。
没想到,没想到你在这过得不好,都是我该死,都是我害的。
四姑娘,安远在这任你处罚,要杀要剐,绝不有异议。
我呆了一会儿,良久,平静道:二姐说的没错。
我的确欠你。
你曾记得,三年前曾救过一个危在旦夕的少年吗?那个少年就是我。
这不怪你,也不怪二姐。
你们,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谢于轼,为了你的利益,你竟如此算计你的女儿,把她们利用的不剩半点。
你好狠。
二姐怎么会知道陈安远救过我。
想必他早已知道二姐早没了处女之身,用计让她知道后,找上了陈安远,又让我没有丁点退路,心甘情愿地替二姐进宫。
原来那封让二姐幸福得像一个花的信是苏寻南写的,那个花花公子,竟然戏弄二姐的感情,他明明爱的是旦呓姐姐,为了旦呓姐姐几次跪在怡春园门口,只求见旦呓姐姐一眼。
却不料,二姐竟被他迷惑了去。
我看着跪在地上愧疚地想死去的他,突然一叹,挣扎着起身,来到一个暗阁边,取出保留了很久的东西,对跪在地上的陈宁远道:你可愿今生跟着我。
他浑身一颤,最后,坚定道:愿。
那么,拿着这个东西,谢你的救命之恩,今生我俩谁也不欠谁。
你愿跟着我,我会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甚至好上千倍百倍。
不会有一丝勉强。
只是,从今以后,你不再是你。
我把玉印扔给他,冷然说道。
他接过疑惑地看着我。
我面无波澜道:拿着。
从今以后,这便是你的地位。
陈安远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叫青刺,是‘锦少’的玄武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