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鹅飞骑的金发在半空中荡起耀眼的弧,当萨满祭祀的光环在阳光下漾开七彩的芒;当兽人重骑如狂飙的风暴卷过东翼战场,当镰刀军团如呼啸的雪浪冲入北面军阵;当退无可退的联军骑士坚定与敌同归于尽的念头,当苍风军团的异术者采用最冒险的近距离作战方式……----一切都变得不同!那肆意奔腾的、绞肉机一般的杀戮洪流停止了前进,战线渐渐朝着南部推移。
东大陆的异术者与幽血军被迫增援上来,陷入那震天动地的血腥战场。
殷红刺眼的大地上,除了无数静默长眠的人类与兽人,还多出了许多庞大的凶兽残骸与生有尖刺的变异尸体。
持续的喊杀声中,血肉模糊的残臂断肢与白花花的脑浆混在一起,经过数小时灼热的艳阳烤氲,散发出令人几欲作呕的恶臭味道。
到了这时,双方都是损失惨重,杀红了眼的士兵们都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交战者要么生,要么死,几乎没有伤员被抬下战场。
对东、西大陆两军来说,这是一场惨烈非常的战斗,两败俱伤的结局。
在战斗最残酷的中军战场,一群变异骑士包围了一名失了战马的联军士兵。
寒森森的刀芒之下,印出骑士血迹斑斑的身躯与不屈决然的脸庞。
唰!寒芒闪过,一颗硕大的兽头在空中划过半圆的弧线,然后重重砸到它主人的身躯上。
浑身是血的骑士随即上前一剑结果了那名倒地的骑士,将他的头颅高高挑起。
这股悍勇血腥地气势镇住了周围地变异骑士,场间竟然出现短暂的休战。
快围上去,抓住他!一道尖利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仿佛发现宝藏的惊喜。
我认得。
他是格鲁国的皇储!叛徒!约瑟恨恨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循着声音转过脸,张大嘴巴,露出狼一般锋利狰狞的笑容,有胆子就过来!来啊,来抓我!躲在高大骑士背后的异术者瑟缩了一下身子,似被对方那杀人般地目光刺得不敢抬头。
他只是斯丹国的一名小人物,在南部全线沦陷以后选择归顺。
似乎顺理成章。
可在这一刻,面对昔日主国的皇储,他的心中涌起强烈的害怕。
一起上!十来名变异骑士围拢过来,为了活捉约瑟,他们特意离开坐骑,打算用群殴的方式拿下这位棘手的人物。
.. 君::子::堂::首::发 ..来吧!约瑟握紧了手中长剑,朝渐渐逼近的敌人拼力挥舞起来。
他身上地盔甲早已破烂不堪,右肩上裹着半条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联军军旗。
伴随着他舞动长剑的剧烈动作,破破烂烂的染血军旗在腥风中飘扬,带着一种凄厉地美。
锵锵!锋刃相接,火星四溅。
巨大的撞击力令约瑟连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他虽然悍勇过人,但毕竟以一敌十战力悬殊。
加上本就是重伤之躯,斗气也早在斗将时耗掉七七八八,现在拼不了多久就步履蹒跚,跌跌撞撞,身上多处伤口迸裂,鲜血直流。
投降吧!为首的变异骑士瞪着通红地眼,嘶声叫道,你打不过我们!投降吧。
我方必会留你一命。
投降?就像那个叛徒一样?我呸!约瑟怒吼一声。
咬牙冲了过去,想活捉我?有种你们就试试!他杀气腾腾冲了过去。
土黄色的斗气如刺入夜空的蜿蜒闪电,拐了个弯爆在那名叛徒的身上,那人连惨叫都未发出一声便被炸个粉身碎骨。
嘿……看到叛徒的下场,约瑟狂笑两声,不顾那些刺到面前的利器,体内仅存的斗气由手中绽放,在骑士堆中卷起狂暴的气浪。
轰!血肉横飞间,一圈骑兵如断线地风筝般狠狠撞了出去,后面地人也被震得连连后退。
而约瑟自己却是更惨,胸腹处被敌人的利刃划开数道大口,鲜血淋漓,五脏六腑也似挪了位,气血翻涌间眼前便是一黑,扑通一声砸到地上。
殿下!身后传来疾呼,一小队格鲁骑兵发现了约瑟地危险处境,急急奔了过来。
杀了他们!变异骑士眼见大功就要到手,哪会容人破坏。
两方一遇便下手不留情,眨眼便是几名格鲁骑士身首异处。
哼!为首的变异骑士冷哼一声,拽过倒地的约瑟就往自己坐骑那方拖去。
刚走两步,胳膊上突然奇痒无比,他定睛一看,自己拽着的哪里是什么格鲁皇储,分明是一大堆嘶嘶作响的毒蚁!他惊叫一声,丢开手上的约瑟。
擦眼再看时,那堆毒蚁骤然一分为二,一堆正抬着不省人事的约瑟飞速离开,一堆却像勇猛的武士一般朝他涌了过来,眨眼就爬上了他的身体!变异骑士体型高大,刀枪不入,可面对这些小虫却是束手无策。
x君x子x堂x首x发x毒蚁虽然个头小得可以忽略不计,毒性也不强,但成千上万的毒蚁集合起来,却是令人见之色变的可憎角色。
无数毒蚁在骑士身上蔓延,尽挑盔甲空隙或者耳朵鼻孔处往里钻,或者攻击眼睛、下体这些敏感要害,狠命嘶咬间骑士的头肿胀如斗,抱着耳朵在地上连连打滚。
那样庞大的变异骑士,却被这些小虫子整得惨叫连连,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趁着这一批黑压压的毒蚁大军侵袭之机,幸存的几名格鲁骑士抢过约瑟,抱着他就往后跑。
侧面冲来苍风军团的一支小队,将这些满地翻滚的变异骑士唰唰砍成几块。
怎么样,还能坚持施术吗?队友转过脸,担忧的看着身后的紫发女孩,灵力快耗尽了吧?要不你先退回本营?摇摇头,恋影豪气的拍拍腰间长剑:灵力用光了也没关系,我还有这个……她又挥挥拳头,冷笑道:我还有这个!小队长走过来拍拍她的肩头。
随手施放了一个幻术。
一队人便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泛着腥味的杀戮之场。
约瑟从昏迷中悠悠醒来时,发觉自己已回到医护营地帐篷里。
这样地认知让他十分愤怒----这股难以宣泄的怒气却不是对其他人,而是对他自己。
约瑟哥哥,你醒了。
洛水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他的眼,唔,神智清醒,情况不错。
外面。
外面怎么样?约瑟吃力的撑起身体,目光却是挪转一边,似乎不敢与洛水对视。
据说又有圣达加的援军到达,与联军、兽人三面合围,那些变异骑兵撤退了。
一句简短的概括令约瑟精神一振:我们赢了?迟疑片刻,洛水摇摇头:雪莉说,这一场是两败俱伤,没有谁是赢家。
那……约瑟犹豫半晌。
才喃喃问道:赛,赛菲尔……城垛隔得太远,我们看不清那里的局面,只知道赛菲尔和永恒他们还在和那个什么月对峙着……还有校长和武圣似乎负伤了……约瑟一听大急。
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快,我要去……还未离开担架,身子就被按住了。
约瑟茫然抬头。
便见洛水那双晶亮的墨眸死死盯着他:约瑟哥哥,你伤成这样,几乎动弹不得,还想去哪里?这场战争不是你一人地责任,每个人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我……约瑟哥哥,如果是因为我哥哥的死,令你负疚,决心以死赎罪。
那么大可不必。
半精灵女孩的神情从未这样严肃。
约瑟不禁颤抖了一下,随即痛苦的抱住了头。
我妈妈说。
哥哥死了,大家都很难过,都恨你。
可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最恨你的人,就是你自己。
妈妈说,大家应该给你一个改过的机会,这也是哥哥所期望的。
我起先也很气你,气你光听那个坏女人地摆布,一辈子都不想理你。
可是后来我想通了……沉重的叹息声溢出嘴角,近乎悲哀的呻吟,哥哥那么重视你,喜欢你,绝不会愿意看到你为了他而自暴自弃。
何况,你已经失去了许多珍贵的东西,即使是惩罚,那也够了……嗓子里挤出一声低低地呜咽,约瑟抱着头,涩声问道:海雅夫人真的这么说?那,那……爸爸说,他从来没有恨过你,他只恨自己没能早早看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既然他都没能察觉异样,那么一味地责备你是不公平的,这也是一种企图推卸自身责任的苛求。
若有说错,他也有错,不能把一切罪过都推到你的身上。
终于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约瑟呜呜咽咽,哭得像个孩子,连头都抬不起来。
约瑟哥哥啊,你不能再任性了!洛水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怅然,你是一国皇储,不管你犯下怎样的错误,这个身份一日未改,你就是格鲁国将来的王,你就是这里数万格鲁骑士效忠的对象。
你有没有想过,为了保证你地安全,为了救你回到这里,有多少士兵献出了生命?我,我没有……我不想这样地……勇猛不屈的精神、一往无前地意志、同归于尽的决心,这些都是属于战士的品格。
然而你不仅仅是个战士,约瑟哥哥,你还是格鲁未来的王!你的肩上有比一般人重得多的责任,你是不能随心妄为的,即使是为哥哥报仇也不行!说到这里,洛水的眼圈也红了,抽泣道:既是皇室子弟,你的性命本就不属于你一人,怎么能因为负罪感而把身为皇储的责任都抛到一边?如果哥哥在这里,一定会狠狠敲你的脑袋!约瑟陡然停了哭声,带着满脸泪痕抬起头来,定定望向洛水:那么,你觉得,苏迪会原谅我?你,你和你的家人也会原谅我?你应该清楚,不管你做了什么,哥哥他永远不会怪你。
洛水擦擦泪,半蹲下来,凝视着约瑟通红的双眼,至于我……我原谅你了,约瑟哥哥。
帐篷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约瑟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哗啦一声响,门帘突然被人挑开,面目阴沉的黑甲少年走了进来。
你……约瑟胡乱擦了擦脸,怒道,加德,你来这里做什么?我奉命带兵增援,顺道,来看看某个懦夫的状况。
圣达加皇储挑了挑细长的眼,薄薄的嘴唇里迸出刻薄的话语,不顾劝阻带伤冲入敌军的格鲁皇储,你可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啊。
你说谁是懦夫!约瑟心中恼羞,一边怒骂一边吐血,吓得洛水连忙为他施术治疗。
就是你!加德毫不客气,毫无怜悯,带伤杀敌逞英雄,好玩吗?以自虐来发泄心中的抑郁不满,痛快吗?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你被东大陆当场捉了去,我们这仗还怎么打!大不了一死,我怎么会让东大陆的混蛋俘虏?喔,可我怎么听说,你差点就被人活捉了?加德冷笑几声,见约瑟低了头不说话,口气变得更加尖刻,哼,东大陆可是异术者众多!如果用精神异术控制你怎么办?问出联军部署和你们格鲁国的情报怎么办?拿你的性命去要挟格鲁国王,那些士兵还怎么拼死作战?士气会跌落多少?你就没长脑子吗?你,你……约瑟呼哧呼哧半晌,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得垂下头,颓然道:你说得对,我不该被情绪左右,鲁莽行事。
对,对不起……加德轻哼一声,抿唇冷笑,眸中却闪过一丝讶异:原来,这自大自恋的家伙,也终于学会了认错,学会了说对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