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襄咋然听到那熟悉的雄浑嗓音,浑身一震,这来人竟然,竟然是冷君毅!她并不回头,只吃惊望向韦谦,但见后者朝自己眨眨眼,拍手大笑道:子非小朋友,老夫忘了跟你说,这小子就住在我家隔壁,每日下了朝,都要到老夫这里来找酒喝,蹭饭吃的!冷君毅一进门,只见韦谦端坐屋中,对面一白衣少年,因为是背对自己,无法得见容貌,单是那挺直纤瘦的背影,便惹出心底几分怜惜,随之而来的,竟是一种莫名的悸动感!难道,难道……他立在门口,不敢贸然动作,掌心已生出汗意!直到听得韦谦那一声子非小朋友,才终于舒心下来,大步走上前去,拱手行礼道:韦大人!再转过头来,欺身上前,目光炙热,直直盯着眼前淡淡含笑的少年,大手伸过去,握住她柔弱的双肩,上下打量:子非,真的是你,你终于来了!哦,君毅,好久不见!慕容襄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身影恍然出现,来人一身清淡素衣,面容英挺,即便不是盔甲在身,也显得威武十足,正是那九峰山下曾经短暂相处的少年将军冷君毅!她只觉得双肩被他扣得微微生痛,不由得皱了眉头:拜托别那么激动,你的力气用错地方啦!冷君毅笑了笑,再深深看她一眼,松开了手,在她身边寻了凳子坐下,一脸欣然。
忽然感到身上一阵凉意,抬头一看,却是站在不远处的一名青衣男子,面若冰霜,目光如刀剑一般,直刺自己胸膛!咦,这人是谁?自己进屋时居然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看这样子,武功可是深不可测啊,看他年纪也不大,竟能够做到隐在人际,施于人身,真正收放自如,实在是不可小视!学士府中并无这类能人,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子非身边的随从!这个子非,身边的青年才俊可真不少啊,一个阮慎言,一个风御庭,再加上眼前这个男子……除阮慎言稍微客气些之外,个个对自己都是莫大的敌意呢!子非莫怪,我们每个人与你重逢,都是欢喜得很啊!韦谦见慕容襄还撅着嘴,伸手去抚弄肩头,不禁笑道:这就是你的魅力所在,也怪不得别人心生激动啊!就是,没事长那么俊俏做什么!冷君毅欺身过来,附在她耳边促狭一笑:看你这身细皮嫩肉的,跟个姑娘家似的,找个机会一定跟我去军营里好生锻炼下!瞟了一眼青衣男子,毫不意外看到他的眼眸变得更为幽深,他也瞪视回去,若是目光眼神能够在半空中开战的话,两人恐怕再就刀剑相逼了!慕容襄面色发红,侧头去看他,但见他脸色凝重,眼睛里却满是笑意,忍不住瞪他一眼,心道这些当兵的,平日在军营龌龊玩笑开惯了,说话口无遮拦的,真是!我可是堂堂七尺男儿,休要拿我的容貌来说事,再说这些混账话,我就跟你绝交!她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着嘴唇说道。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也别顾着说悄悄话了!韦谦打趣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去用膳吧!老夫早饿啦!一行去到饭厅,分别入了座。
韦谦的夫人早已过世,两个女儿也早已成家,是以府中也无其他家眷,只他一人在座。
慕容襄坐了他的对面,冷君毅当然是在她旁边落了座。
桌上有鱼有肉,另有几碟小菜,菜式并不算丰盈,这样的一餐,就是在寻常人家用膳,也是常见的,足以见得这位学士大人的生活作风。
慕容襄暗中敬佩,正要举筷,见莫若尘仍站在她身旁,拉了拉他的衣袖,指着身边的另一空位:若尘,坐啊!这位小哥,不要客气,随便坐,随便坐!韦谦抚须笑道,子非多年不见,还是那样礼遇下人,真是性情纯良的少年!子非,你还没给我们介绍呢,这位是……冷君毅目光炯炯盯着莫若尘,不知为何,对慕容襄关切的神态很是不爽。
我的朋友,莫若尘。
慕容襄简单介绍道,知道若尘久居云山,不喜欢俗世之中的众多利益客套,对于他的身份师承也不想多说。
若尘,坐!这回是命令的口气了。
莫若尘看了看她,依言坐下。
数月不见,怎么瘦那么多!碗里一下子冒出那么多菜,却是冷君毅皱着眉头,不住给她夹过来。
瘦了?是啊,最近想到风御庭的事情,的确是茶饭不思,哪能不瘦!她停住动作,叹了口气:御庭在北锦出了事,没了音讯……风御庭?冷君毅有些诧异,随即冷哼一声:你放心,那家伙不是你我想象中那样简单的,他要出事,倒还真不容易!单从那日在杨树林里的军营里与自己拼酒就能看出,一个文弱书生,与自己斗起酒来,一坛一坛地灌,竟是旗鼓相当,不分高下!若不是后来被军中弟兄缠住,他还是想跟去看看,这家伙究竟在做些什么!连他也这样说!也许,真是她自己杞人忧天了,关己则乱,不是吗?慕容襄稍微放宽心思,筷子几动,将自己碗里堆积如山的菜肴分了一些到莫若尘碗里:若尘,我吃不了这么多,你胃口好,帮我吃些吧。
莫若尘想也没想,埋头大吃起来。
冷君毅见此情形,面容一冷,朝韦谦闷声说道:韦大人,不是说有好酒吗?还藏着做什么,快拿出来啊!大家别客气,先吃些菜,老夫有壶上好的梅子酒,正温着呢,君毅这个好酒之人今朝有口福了!韦谦呵呵笑道。
正说着,已有韦府的家仆奉上酒来,再为众人一一摆上酒杯。
酒鬼,少在我面前逞能!慕容襄瞪他一眼,伸手挡住他正欲掺上的酒水,又低下头去吃饭。
你懂什么!男人不喝酒,还像什么男人!他放下酒壶,拍着胸脯豪迈说道:醉卧沙场,迎风杀敌,那才是男儿本色!子非,这酒量,那是练出来的,来,我们现在就给你练练!慕容襄闻言,连连摆手:谢了,谢了,我最近事情多,需要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唉,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就和韦大人喝个痛快吧!最好喝得你们两个明日上不了早朝,被皇帝责罚俸禄,也好长个记性,她在心里一阵窃笑。
你个胆小鬼,我不劝你了!冷君毅转而面向沉默不语的莫若尘:这位莫兄,要不我们来喝一杯?虽是询问,眼神却是犀利,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子不简单!我家若尘随我,不会喝酒的。
慕容襄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公子,没事,我可以喝一点。
不想莫若尘竟站了起来,举杯迎上:冷将军,请!了冷君毅瞥了慕容襄一眼,见她犹是一脸诧异,当即站起,举杯笑道:莫兄,请!两人一口饮尽,各自落座。
冷君毅也不说话,又给他杯中倒满。
若尘,你也跟着发什么疯!慕容襄见他又要端杯,一脸不悦:我都没见过你喝过酒的……公子放心,我可以以内力将酒水自指尖逼出!莫若尘笑了笑,低声说着,手掌在桌下随意一翻,一股酒箭自食指指尖射出。
呀,这么神奇啊,看起来像是六脉神剑呢!慕容襄瞪大了眼睛。
冷君毅因为慕容襄挡着,未能看见他的动作,只见两人垂首浅笑,神情亲密,不觉心中烦闷,忽又警醒,自己这回与子非重逢,为何总是心神不定,见不得他与人交好,竟愈发狭隘起来,实在不像平素的性子啊!难道对这神仙般的少年,自己竟生出龌龊思想了吗?他看着身边清雅少年,不由得心事凌乱,闷不作声喝起酒来。
韦谦感受到席间的怪异气氛,呵呵一笑,把话题岔开:子非,你明日没什么是吧,老夫带你去个地方,好生游玩一番!临域城外,有一处镜湖,风景如画,美得很啊!慕容襄看他一眼:韦大人是朝中重臣,日理万机,难道有空陪我四处游玩?本来是没空的,不过明日正是百花诗会之日,老夫不才,正是受邀去做个评判!韦谦说道,对于能做评判一事,显得十分自得。
百花诗会?这是什么?慕容襄不解道。
韦谦解释道:临域城每年阳春三月,都要择日在城外镜湖边上举行百花诗会,一共有三轮比试,分别由临域本地三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出题,过关数目最多者为优胜。
前往参加的,全是临域知名才子才女!这诗会本是民间人士组织进行,旨在吟诗交友,提高技艺,不想最近几年诗会办得越来越红火,许多达官贵人都饶有兴趣前往观看,真是一年比一年热闹啊!吟诗?这是她的特长啊!尤其是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朝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随便念几句,都会把众人吓死。
不如去凑凑热闹,那真是枉自来此一遭啊!慕容襄眼睛发光,笑容更是灿烂耀目:韦大人,请问下,这个什么诗会有什么奖金没有啊?奖金?这倒没有,读书人讲究气节,钱财那都是身外之物……韦谦晃头晃脑说道:临域的少年书生们都是早早报名,经过几轮筛选,方可参加诗会,能够在诗会当天亮相,那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哪还在乎什么奖金不奖金的!慕容襄转念一想,摆了摆手:算了,没奖金,我不去。
百无一用是书生,这种比赛就图个好玩,没啥意思!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是低调一点好!没好处费,不如不去,待在客栈里好好休息,也许皇帝老儿那在想着什么对策算计自己呢,以后可能空闲的日子不多了!这……:韦谦原想她少年天性,肯定是要去看热闹的,没想到她却断然拒绝,不禁为难起来,若是子非不去,这戏可怎么唱?冷君毅听了半晌,总算弄懂意思,看样子是韦大人有意无意极力相邀,但子非却是见钱眼才开,死活不干。
眼见韦谦一副为难的样子,冷君毅心道:不管韦大人的用意何在,索性帮他一会!他也不看众人,只自己端了酒杯,浅抿一口,笑道:虽然没有奖金,但萧丞相、韦大人和我,却是有赌约在先的!赌什么?慕容襄好奇问道,骤然生出兴趣。
赌今年诗会评出的第一才子,究竟能不能三关全胜?毕竟从开办之日起,就没有一个人能做到!韦谦会得意来,顺口答道。
赌注是?打赌之人,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大学士,一个是大将军,尽是身居要位,若是拿一般的金银珠宝做赌注,都没意思了!冷君毅看了看韦谦,见后者微微点头示意,便信口说道:萧丞相与我都不相信有这样的人,而韦大人则是意见相左,我们定下的赌注不是钱财,而是,输了的人,必须满足赢者所提的一个愿望。
只要不违背道义良心,任何愿望都是可以的!满足一个愿望?呵呵,阿拉丁神灯啊!有意思,实在有意思!慕容襄仰首大笑:好,三个人太少了,我也加入这个赌局!我与韦大人同一立场!若是输了,就满足你们一人一个愿望,我慕容襄说到做到,绝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