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建德元年。
西突厥兔年,九月。
西突厥汗裔阿史那步真由汗庭诡异出逃,并率拔塞干部众及葛逻禄部在碎叶川西与颉芯达度设联盟,自立政权。
颉芯达度设称真珠叶护,阿史那步真自立为咄陆叶护。
西突厥,这个汗国的历史,本就是一部不断内讧的历史。
不同的部族,大小可汗的绝对政权,使得这个汗国的几乎始终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由于两年前卫子君的介入,方使得这个汗国走向统一。
但那些一直以来便蠢蠢欲动的势力始终在酝酿。
至此,在阿史那步真联合吐蕃欲颠覆西突厥的阴谋败露下,西突厥一直看似稳定的政权,终于分裂了。
本欲正准备回大昱的卫子君,因为阿史那步真的出逃叛乱,只得放弃回大昱的计划,派了一队附离前往大昱,继续寻找查问迭云与刘云德的下落。
西突厥这支游牧民族,是一个不安分的民族,频繁的寇边,使得中原国家屡屡出兵讨伐。
每年,尤其在河水结冰后,必是突厥进犯中原之时。
而此次突厥突骑施阿利施部众的突然寇边,掠夺钱粮一百车,人口一万三千众,掠杀边民近万,斩杀了且末郡郡守,使得大昱军民异常愤怒。
为了防止内忧外患的情况同时发生,卫子君派使节前往大昱和谈,提出归还其边民并进行赔付。
怎奈突厥屡为寇患,其恶行已经激怒大昱民众,誓要复仇,出兵征讨之心昭昭。
大昱天子李天祁提出一个苛刻条件,那便是要求西突厥可汗归附大昱称臣,便两国较好,被西突厥使节当场拒绝,两国和谈失败。
无尽辽阔的旷野,无边无际,雄辉壮丽的草原,延延绵绵。
高广的天空,静得没有一丝云彩,秋风吹过颊畔带来丝丝爽意。
白衫少年立于马上,翩翩风姿,如一支绝傲挺立的白兰,散发着馥郁的芳香。
清透的雪颜乍冷,明澈的眸深敛,轻轻舞动的白衫,缠绕身畔,舞动涤荡于浩浩长风,红尘岁月。
他终是,要发兵了吗?连最后一丝的情分也没有了。
他居然恨她恨到如此,下令将她生擒活捉。
捉她做什么呢?是要对她极尽羞辱吗?放眼这片江上,她能守得住吗?久久的矗立,久久的凝望。
卫风——风筝跑了——远处的羝蓝传来一声呼喊。
卫子君转头看去,脱尽轴线的风筝,带着木轴,幽幽飘向远空,那底端的木轴,离地面越来越远。
长袖一展由马上跃起,轻点马身借力而去,似支银箭直直破空而上,半空一个横旋,铺展身姿,纤臂横伸,抓住那高空中的木轴舞动飘落。
阿史那羝蓝看得呆了,待卫子君落地,依旧没缓过神。
卫子君摇起木轴,将那风筝的线摇短,递给羝蓝,后者依旧呆呆望着她 。
卫子君摇着风筝径自跑了起来。
羝蓝这才回神,追了上去,在后面呀呀大叫。
卫子君大笑,抬头仰望风筝,脚下快步奔跑,眩晕的感觉,释放的感觉,整个身心都轻松起来,所有的忧思、责任、羁绊都随风飘去,就这么奔跑下去吧,一直的,奔跑下去。
终于跑得眩晕,跌倒在草地。
羝蓝赶上来,也累得滚在了地上。
卫子君扯过羝蓝,将她的小身体放入头下,给我做枕头吧,我要睡会儿。
羝蓝爬起上半身,睡吧,睡着了。
我就趁机杀了你。
卫子君嗤的一笑,每日的都说杀我,我都烦了,换个词,把‘杀’改为‘亲’吧,睡着了就亲我吧。
你做梦!羝蓝扯着尖嗓道。
做梦?以前也不知是谁总是抱了我狂亲卫子君戏谑笑道。
羝蓝挥出拳头,一拳打在卫子君脸上。
哎呦——一声痛呼,这丫头下手真重啊。
清风拂面,空气清甜,枕着羝蓝的大腿,卫子君合上眼睫,真的有了困意了。
良久,见她睡了,阿史那羝蓝俯身,在她额上偷偷印下一吻。
卫子君睫毛颤了颤,唇边溢出一丝浅笑。
这样的日子,恐怕就要没有了。
草原的夜色美得令人心颤,墨兰的天空似一块宝石,星星亮得出奇,一层飘渺的薄纱横贯天空,为这天地增添了一抹神秘。
站起身,扫了扫身上的草碎,走向牙帐。
摊开那章地图,细细看了起来。
大臣们都陆续来到了帐中,恭敬地侯在一旁,一个个心中暗道,他们这些不安分的突厥人,又给他们的可汗惹麻烦了。
贺鲁进来的时候,只望见卫子君一个纤细的侧影。
他又开始看地图了,烛光下,他的身影纤细,却充满力量,那是可以支持整个西突厥的力量,只是,这样的内忧外患,他能顶得住吗?卫子君抬头,见众人都到齐了,便道:都坐吧,当前形势便是如此了,众位都说说你们的高见吧。
可汗,臣认为当先平内乱,然后才能安心对敌。
阎洪达言道。
可汗,臣认为先不平内乱,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应顺应局势,再做定夺。
阿悉结泥熟俟斤反驳道。
那岂不是被动至极,不事先做好对策,等到敌人已经开始行动,如何还来得及?屋利啜反驳后,又转向卫子君,可汗,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臣还是以为要先做好一切可能的防备。
恩。
卫子君不置可否,望向贺鲁,贺鲁,你说说。
贺鲁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贺鲁认为,暂不平乱,颉芯达度设与阿史那步真刚刚建立政权,一切未稳,不会立即发兵,可以先忽略他们,主要集中精力对付征讨大军才是。
卫子君点了点头,贺鲁所言甚是,但要避免他们与昱军勾结,万一双方结盟,夹击我汗庭,那麻烦便大了。
正在众臣纷纷点头的时候,探报到了。
可汗,我军探马回来了。
一名附离来报。
终于回来了,叫他进来。
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进来,便跪在地毯上,可汗,臣已经查明敌情。
起来说。
卫子君抬手示意。
那个男子站起道:大昱已经发兵,二十万人马由京兆郡出发。
带兵的是谁?回可汗,是正一品的骠骑大将军蔡廉皋主动请战。
一丝忧虑划过,卫子君蹙了眉,蔡廉皋!主动请战?他应该还是恨着我呢。
这一仗看来一定要打得了,只怕还是一场恶战。
是,可汗。
蔡廉皋主动请战,被封为交河道行军大总管。
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卫子君略一思索,看来是要奔高昌去了。
卫子君抬起头对那探报道:继续探,看他们是否取道交河道?是。
待众臣都退了,卫子君叹了口气,又要打仗了,便又要死人了,可是为何面对的是大昱,他不想面对他们,不想将刀剑刺入他们的胸膛。
T抬起头,贺鲁还在,怎么不回去歇着?很晚了。
贺鲁走近,将她下颌抬起。
卫子君一阵心慌,他要做什么?俯低头,仔细去看她下颌擦破的伤处,还疼吗?不疼,都要好了。
卫子君尴尬垂低眼帘,他需要看得这般仔细吗?都要贴上她的脸了。
最近的贺鲁不知为何,总是做这些令她尴尬万分的小动作。
听闻她的回答,贺鲁并没有起身,而是嘟起嘴向着她的伤处吹了口气。
卫子君顿时一阵眩晕,皙白的手抵上了他的胸膛,贺……贺鲁,你快回去歇着。
我累了。
不需要我陪睡吗?我可是你的艳宠。
贺鲁眨眨眼睛。
等我体力好些的,自是不会放过你。
卫子君邪气一笑。
贺鲁看了看卫子君,心中嘀咕,他近日怎么不饮酒呢?大昱建德元年,十月。
大昱骠骑将军交河道行军大总管廉皋率兵二十万征讨西突厥,大军由京兆郡浩浩荡荡直奔西突厥高昌而去.而在过了敦煌郡后,突然有一半人马不知去向。
听了探报后,众臣都议论纷纷,开始猜测大昱军在搞什么花样。
声东击西?望了眼众臣,卫子君唇角勾出一丝淡笑,大昱军此次目的是奔我西突厥汗庭,那么他们必是应先攻焉者,从焉者进入,再攻龟兹,然后直取我汗庭。
去高昌,不过是一个声东击西的手段,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才是他们的目的。
可汗,臣以为他们是想攻下高昌,打通通向丝路的道路,让丝路不再受我西突厥控制。
哥舒阙俟斤道。
非也!卫子君长眉一挑,高昌城墙高固,易守难攻。
大昱距高昌有七千里之遥,沙啧地阔,地无水草,气候异常,大昱若大兵相加,必是兵疲马累,去高昌,一个幌子而已。
可汗,那他们难道真去了焉者?嗯。
卫子君点头,脸上是不容人怀疑的自信,焉耆守军只有一万,攻焉者一样可以打通丝路,最重要是,攻焉者可以直取汗庭。
他们是想以小股兵力攻高昌,我军必然调出大批力量去高昌援救。
等我军到了高昌,他们已将焉者一举击破,然后快速击破龟兹,大军长驱直入攻我汗庭。
他们这个算盘打得倒是好,一可分散我军汗庭军力,二可掩人耳目。
可汗,臣愿领兵去守焉耆。
哥舒阙俟斤对他们可汗的话,深信不疑。
嗯,守是要的,但是也要有个守法才好。
卫子君扫了眼众臣,哥舒阙俟斤、沙钵罗叶护、阿悉结泥孰俟斤留下,其余的人先退下吧。
待众臣都退下后,卫子君方道:焉耆城四面环水,大昱军必会以为我方特地形险恶而疏于防备,那么我们便反其道而行,加强焉耆的守卫。
可汗,臣以为,我们不出门,不应站,就在城头放箭,他们也必然会往城头放箭,我们就先在城头上绑上草把,来个诸葛亮草船借箭。
哥舒阙俟斤美滋滋地说出他的计谋。
卫子君噗哧一乐,好,好计策。
哥舒阙俟斤脸一红,可汗,你笑话我!卫子君见状,唇角越咧越开,的确是好计策。
呵——呵——哥舒阙俟斤赌气地低头不做声了,卫子君的笑容由微笑演变为大笑,就依哥舒阙俟斤的计策来,哈哈哈——真的?哥舒阙俟斤兴奋抬起头。
嗯。
卫子君望了他一眼,笑道:不过要完善一下,贺鲁,你看该如何完善。
贺鲁正望着那对好笑的君臣,也在发笑,见她问过来,便答道:大昱军要想攻城必先渡河,我军须在渡河之时便将其歼灭。
卫子君赞赏点头。
可汗,臣认为可以将河内撒上毒药,待他们渡河时全部药死他们。
阿悉结泥孰俟斤献计道。
卫子君又是噗哧一乐,这不太好,我西突厥牧民有很多都在饮用这河中之水,不要因为一时痛快,贻害一方。
放低茶杯,抬起头,仔细扫过几人的脸,方正了神色道:大昱军若攻焉耆,必会在夜晚泅水渡河,拂晓时发起进攻。
哥舒阙俟斤,你带三万人马去增援守城。
白日休息,夜晚全军整装,监视河面,只要大昱军渡河,便万箭齐发,将其歼灭在河内,再派五千精骑兵前往高昌,只需增加防守,不必应敌。
是,可汗。
阿悉结泥孰俟斤恭敬领命。
以前一直看不惯这个大昱小白脸的他,现在对这个可汗可是又敬又佩,从很久以前的那一次口舌之辩、武力征服开始,他便服了。
一路以来,又亲眼见识了他的种种,心中的佩服与忠诚也更是一日多似一日。
可汗,还是你厉害。
憨实的哥舒阙俟斤又崇拜的两眼放光。
卫子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做完这些部署,她的心中一阵剧痛,她一个小小的计划,又要让多少人失去生命,又将有多少个家庭残缺不全,又有多少个妻子再也守不到夫君归来?为何,一定要战争?=================================================================| 本作品由非凡TXT电子书下载论坛 蓝心燕子整理收藏 || 更多txt好书 敬请登陆:http://www.txtxz.com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二卷 突厥篇 第八十二章 告捷果然如卫子君所预测,大昱十万大军改道奔焉耆而来,并于夜晚泅水渡河,在完全没有预备的情况下遭到西突厥大军的袭击。
焉耆一战,大昱折损三万精兵,余下七万精兵退至两国交界之沙山扎营待命。
围绕焉耆的喀喇沙尔河,变成了红色,漂浮的尸身,层层叠叠,那些年轻的面孔漂浮于水面,经过一夜的浸泡,已经发涨发白。
立于焉耆城墙的卫子君,望着那条染成红色的河流,一股悲怆突然而来。
夜冷更声重,戈铁无休眠。
守得云开日,不见君归还。
唉——一声长叹,沉痛而无奈。
可汗仁心厚德,也是见不得杀戮之人。
身后传来一声脆脆的女音。
卫子君回头,说话的人是焉耆王突骑支的女儿峇児恪。
这女子自从见到卫子君这位年轻有为的可汗后,那双眼睛便紧紧跟随,几乎未有一刻移开过。
唉,峇児恪,本汗也是无奈,只是觉得这些人,都应该好好的活着,他们的父母、妻女,都在等他们回去,而如今,他们却再也回不去了。
清澈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痛。
可汗莫要难过,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本是他们的命运,可汗如此也是情非得已。
峇児恪一双大眼在卫子君脸上扫来扫去,秀丽的脸庞写满了崇拜。
话虽如此,但,毕竟都是生命。
仰头望天,冬天又快来了。
可汗真是宅心仁厚,但这也是他们侵略我国的下场。
峇児恪随着卫子君的目光望了过去,几只北雁向南飞去了。
卫子君把头低下来,可是他们又有什么过错呢?他们只是听命而已,错的人,只有那高高在上的一个人啊。
她记得,曾对他说过,叫他做一个仁德圣主,可是他又是如何做的?可汗——焉耆王突骑支走过来,身后跟着他的弟弟颉鼻叶护、哥舒阙俟斤和贺鲁。
颉鼻叶护显得兴高采烈,从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仗,哈哈哈……可汗,宴席摆好,我们快快庆祝一下吧。
有什么可以庆祝,战争还远没有结束。
卫子君抬起眸淡淡道。
那可汗还命我们摆宴?颉鼻叶护有些不解。
我们总要给敌人做个样子。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大昱还会夜袭。
见几人都有些诧异的模样,卫子君又道:他们退得如此之远,便是想给我们一个他退守休整的假象,他们也必会认为,我们料定他们败退暂时不会进攻,而便会疏于防范,所以他们必会整装偷袭,而且方法与上次一样。
而今晚,将是我们最疏于防范的一晚,哥舒阙俟斤,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臣知道,今晚一定好好部署,让他们与昨天一样吃鳖。
哥舒阙俟斤哈哈大笑。
卫子君点点头,突骑支,你赶制一万套大昱的军服吧。
可汗,有什么用吗?突骑支有些不解。
总会用得到的。
依旧是淡淡的一句。
庆功宴热闹异常,焉耆几乎所有的官吏贵族都参加了这个宴会,而那些身着铠甲的军人,却严整肃穆地等待夜晚的来临。
可汗,臣代表整个焉耆民众敬可汗一杯,有了您,我们西突厥才会这样强盛,有了您,我们喝上了粮食酿的美酒,您是同天及天生的可汗,上天派给我们的守护神,是我们的太阳,我们的天神。
突骑支越说越激动,一仰头咕咚喝下一大碗酒。
卫子君嘴角抽搐一下,这一大串的赞扬让她掉了一地的鸡皮。
可汗,为何还不见可汗娶妃?您是我们的可汗,更应该早日娶妻早诞子嗣啊。
突骑支红着一张脸膛,又道:可汗如不嫌弃,小女倒是很喜欢可汗。
大哥,不是可汗不娶妻,是可汗有苦难言。
颉鼻叶护说罢,又扯着大嗓转向卫子君,可汗,您那病还没好吗?可汗没找个名医彻底医医吗?呃?医什么?卫子君没想起自己有什么病。
可汗的隐疾啊!颉鼻叶护的大嗓门盖过了所有的声音,可汗还这般年轻,不能人道岂不是人生少了很多快事?卫子君脸上一阵纠结,唇角抽搐了半天,方挤出几个字,这毛病,已经是痼疾,无法医治了。
唉——众人又是发出一声叹息。
这般好风采,可惜了,可惜。
一旁的贺鲁闻言,面无表情。
不能人道?只怕是不喜欢女人吧。
侧头过去,低声道:风只怕是不喜欢女人,独爱先王吧。
见他又开始说起风凉话,卫子君很无奈,贺鲁,我与先王清清白白你可相信?就算我相信,又如何?你们躺在一张床榻,他岂会眼睁睁看你躺在那里,还能忍住不摸摸、亲亲?想起他睡觉的可爱模样,谁能让他白白躺在那里?不知道都摸了哪里了?哼。
你……卫子君气得转脸,长舒口气。
贺鲁不理,抓起酒壶,又把卫子君的杯子注得满满。
卫子君望了眼满满的酒杯,看向贺鲁,贺鲁,怎么你好似想灌醉我呀,你这是何意?这般拼命倒酒?贺鲁眨眨眼,哪有,你很久没有饮酒了,我只是想让你忘记烦恼。
忘记?今晚还有战事,我又怎能忘记。
卫子君没有再饮,并非担心战事,她相信自己的部署是万无一失的。
回到房中,也没有睡意,想起河中漂浮的几万具尸身,实是无法安心睡去。
手执书册翻了两页,竟也是看不下一行。
可汗?睡了吗?一个女声在外面响起,好似峇児恪。
峇児恪?有事吗?卫子君试探轻问。
可汗,臣妾看您白日没吃多少东西,给您做了一碗粉汤。
外面的人回道。
不忍心一个女人端着碗候在外面,虽懒得应酬,还是开了房门。
峇児恪笑着走进来,可汗的侍卫好厉害呢,从头到尾跟着来的。
卫子君看了眼跟在身旁的哥舒伐,示意他先退下。
峇児恪这才将粉汤放在几上。
可汗快吃吧,您的附离都试过毒的了。
峇児恪似乎还是很介意哥舒伐的行为。
峇児恪不必放在心上,只因本汗曾屡次被刺,使得他们谨小慎微起来。
卫子君喝了一口汤,赞道,峇児恪好手艺。
峇児恪羞涩笑笑,坐于青铜镜前,拿起一把木梳,梳理自己的长发。
薄覆铅粉,轻点胭脂,手执螺子黛,唤道:可汗,帮妾身画眉可好?卫子君一怔,天色已晚,峇児恪不去歇着,还画这些作甚?峇児恪妩媚一笑:可汗,你还不知,您睡的就是臣妾的房间啊,您要臣妾去哪里歇着呢?今晚,臣妾睡在这里可好?卫子君轻轻一笑,我真是无所谓,只是峇児恪的名声怎么办,峇児恪还是请回吧。
峇児恪拿起螺子黛走向卫子君,可汗帮峇児恪画完眉,峇児恪便回。
卫子君勾唇一笑,好,画丑了可不许哭哦。
接过螺子黛,认真画起来。
一会儿,笑道:画好了!峇児恪仰头看着卫子君,身子前倾,趴在她的怀内。
峇児恪不是说,画好就回吗?卫子君轻问。
可汗,趴一会儿就回。
峇児恪答。
卫子君笑出了声,峇児恪回吧,我真的累了。
也是这个峇児恪给闹的,卫子君真的累了,沉沉地睡了。
第二日一早,起了身,第一件事便是急急登上城楼,向河中望去,当望见河里又多出的尸身,舒了口气,眼中的痛色却是加深了。
这一次夜袭,大昱军又损兵两万,继续退居沙山。
而原本围住高昌的军队也迅速撤离,沿着边境,赶至沙山与大昱残兵会合。
见此状况,卫子君知道,他们要发动大规模攻城了。
晚秋的夜,月明星稀,秋霜染地,寒意乍来。
卫子君换上一身黑色薄绸衫,悄悄由室内走出。
你要去哪里?贺鲁见她这身装束,知道她一定是要出去。
烧粮草!月光将她的脸映得透明,她的黑色绸衫与月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异常透白的皮肤在月下闪着光泽。
一个人?贺鲁不可置信。
嗯!卫子君点头,轻声道,不要惊动任何人,我不保证这里没有敌人的耳目。
为何不派他们去?贺鲁担心。
虽查知那粮草在兵营二十里的一处隐秘林地,但却有五千精兵在看管,万一他有个闪失?贺鲁不敢想下去。
你以为我傻到去夜闯敌营?我不过是射箭而已,可是他们的射程达不到,我不想他们去送死,不如我一个去。
卫子君不想解释,推开他,记住,不要对别人说。
等等。
贺鲁一声轻唤,我与你一起去。
卫子君不耐烦,你不要给我添麻烦,万一被发现,你便会成为累赘,想要逃跑都难。
不再理会他,一翻身,从城楼飘下。
越过那条遍布尸身的河,向远处的树林窜去。
还没走多远,便听到后面跟来的声音。
一叹,他倒是执着。
大约后半夜,他们便来到了那片隐秘之所,地处平整,后方有沙丘,左侧是树林,巡逻的士兵手持火把一队队走过。
可是他们却没有发现粮草,那最大的可能便是,粮草被移入了林中。
这片隐秘的林地,地处险恶,鲜少有人知道此处,想必,大昱军应是有西突厥人做向导了。
见不到粮草,无法放箭,深入林中又会被敌人发现。
幸好,她做了准备。
缓慢的等待,一直等到大约四更天,此时是人体最疲倦困乏的时候。
打开包袱,里面露出一套大昱军的军服,取出便要套上,手却被贺鲁一把抓住。
我来穿!卫子君用力甩开他,快快穿好衣物,老实呆在这里,不要给我惹麻烦,无论什么情况出现,都不要动。
说罢,一纵身,飘进树影里。
脚尖轻点,由树上飘过,约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发现屯放粮草之地。
令人惊喜的是,林地外围虽全是士兵,看守粮草的却不过几人。
更令她欣喜的是,这些蠢货,以为这里地势隐秘,无人知晓,便疏于防范,居然将马料与大批的军需辎重也堆在一起。
身形一展,由树上缓缓落下,大摇大摆的走上去。
一个士兵迎上来,卫子君走过去,状似亲密地搂住他的肩,未及士兵反应,已是点了他的穴道。
她不忍心杀他。
不到半柱香功夫,十几个守卫都悄悄躺下了。
不一会儿,火光燃起,由一小簇火苗,逐渐漫延起来。
林外,巡逻的守军却依然踱着方步。
那火沾了淋上去的油,愈烧愈旺,熊熊火势直窜上了树梢。
为了让火势燃得更大,卫子君拾起守卫的陌刀冲霄而起,纵横翻飞于熊熊大火之上,衣袂飘荡,银芒如水,无数的枯枝层层叠叠飞落满地,就着火势烈烈燃烧。
秋风卷地,混着林地枯枝,树枝燃了,树干也燃了,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这火,是救不得的了,这干燥的秋,明日,这里该是一片秃地了。
终于有人发现火势,喊了起来,几千守军冲入林中。
同时,卫子君也听到了林外的打斗声,一定是贺鲁这个傻瓜。
卫子君纵身跃出,冲向林外打斗之地,便见到贺鲁边打边向林中冲来,无数的箭跟着射去,贺鲁转身一一挡开,却未料到身后的林中又倏地飞出几支利箭,直向他的后心刺去。
连卫子君也未能及时发现这偷袭,这箭,他是躲不过的。
贺鲁——卫子君大叫一声,飞扑过去,如一道闪电,穿裂天空,抢在那箭到之前将贺鲁挟起,但毕竟还是晚了,肩头倏地一凉。
她没有回头,直入林中,挟着贺鲁跳上枝头飞驰而去。
后面的箭不断射来,却没有她的速度更快,几个闪跳人已去了一里开外。
你受伤了?怀中的贺鲁看见了她肩头渗下的血,快放下我!小伤,回去再说。
卫子君没有理会贺鲁的要求。
快放下我——贺鲁喊道。
无奈,卫子君在一处隐秘的林地放下贺鲁。
给我看看。
才着了地,贺鲁便上前撤掉了卫子君套在外面的军服,露出了里面的黑色薄衫。
她的肩头一片湿濡,显然是被血浸透了。
刺啦一声,贺鲁撕开她肩头的衣衫,染了血的肩头露出,卫子君往后一闪,被贺鲁一把扯住。
擦伤而已,箭都没在上面。
卫子君扯紧肩头的衣衫,唯恐衣襟滑落下去。
的确是擦伤。
贺鲁掏出丝帕将那血渍擦去,怎么流这么多血。
肩头一热,贺鲁滚烫的唇覆上,卫子君心头一惊,贺鲁,你……你做什么?贺鲁不答,唇依旧覆在上面。
贺鲁,快放开。
卫子君低声道。
别吵。
贺鲁在她伤口旁边咬了一口。
卫子君大怒,你咬我!别吵……别吵……贺鲁呢喃道。
卫子君身体一僵,贺鲁的双臂由身后围了过来。
贺鲁!卫子君低呼,……你……你好吵……别吵……别吵……别吵……第二卷 突厥篇 第八十三章 灭敌沙山的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直到那片林地化为灰烬。
周围的沙地弥漫烟灰,一片狼藉。
失了粮草的大昱军队军心散乱,士气低落,蔡廉皋一气之下杀了看守粮草的将军。
又急急在鄯善郡筹了一小部分粮草,不足几日吃食。
大军守在原地不敢妄动,只等着大昱再次运送粮草过来。
焉耆城内,士气高扬,大街小巷都在议论那一场大火,卫子君只身烧敌军粮草一事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秋日的早晨,沁凉如水,淡淡的冷霜,还未及褪去。
焉耆的府衙,早已被辟为西突厥可汗临时议政之地。
一身雪白便服的卫子君,轻靠椅中,朝阳的微薄光线透过窗棂洒落于她的身上,如薄雾一般淡淡弥漫,将她雪白肤色,如画眉目勾勒得似清风舒缓,清淡而悠远。
哥舒伐,蔡廉皋这人用兵如何?优雅抬手,轻轻一动,手下意识地抚上左肩,微微咧了咧唇。
可汗,此人生性阴毒,用兵狠厉,临阵脱逃的士兵,都会被他当擦汗给你斩头,从不拿士兵的性命当回事儿,所以,他的军队打起仗来都是势如猛虎。
哥舒伐还是比较了解那个蔡廉皋。
嗯。
此番两次偷袭不成,他必已是恼羞成怒,势要攻城了。
轻轻动了动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避免再碰到肩头伤处。
可汗所说没错,他正在命人造巢车。
都造巢车了?看来攻城决心已定。
卫子君微微眯起眼眸,大昱的粮草何时会到?可汗,会在五日后到。
旁边一个探报答道。
五日后……不出意外,粮草一到,休整军容,他便要发起强攻了。
如此,我们倒是应该先行一步了。
清澈的眼眸扫向众人,纤眉一蹙,深思起来。
可汗,我们该做些守城的准备了,多备些箭只,滚木,石块,以抵御敌人的攻城。
突骑支上前一步道。
守,不如攻。
这一围,便要围个个把月的。
天天打仗,好烦啊,这河水,染得都没法喝了。
卫子君幽幽地道。
似是自说自话,又似是答了突骑支的问题。
突骑支听得糊涂,不由急问道:可汗,那到底是守不守城呢?守?不想耗了,还是攻吧。
淡淡的回答,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汗,大昱十五万大军,军力非比寻常,我们要攻,伤亡会很大啊。
阿悉结泥孰俟斤提醒道。
可是他们的粮草不是没有了吗?人总是会饿的,饿了便没力气了。
卫子君眸光清澈,并没有看向那问问题的人,似是一直在思考,便是在说话的时候,依然在思考。
可是可汗,他们的粮草已经快要运到了。
哥舒阙俟斤无法领会她的意思。
一旁的贺鲁,早已是一脸的释然。
总要运得到才算。
似是已经打定了注意,卫子君收回目光,望了眼哥舒阙俟斤。
可汗的意思?是想劫粮草?阿悉结泥孰俟斤试探问道。
卫子君端起茶杯,缓缓道:说劫粮草,未免肤浅,我们是要设伏兵。
放下茶杯,面上已是一片清冷,晶亮的眼眸紧锁众臣,透着一种夺天地之精魄的气势。
哥舒伐,你带上这五只金箭去遣左厢五部,快速集齐五万鬼面骑。
三日内速到焉耆。
卫子君抽出五只金箭,以蜡封印,交给哥舒伐。
鬼面骑,是卫子君亲自训练的一只骑兵,因为那日大战吐蕃,她亲眼见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属下被吐蕃军一箭射中面部而亡,心中大恸。
便命人打造用于脸部的盔甲,而这些面部盔甲,形如恶鬼,狰狞恐怖,望之,必令敌人心颤胆寒。
交代完哥舒伐,卫子君又道:贺鲁,哥舒阙俟斤与阿悉结泥孰俟斤留下,其余的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后,才又道:阿悉结泥孰俟斤,明日夜晚,你带齐一万骑兵,换上大昱军服,由鄯善郡绕到大昱军后方,在那里截下大昱粮草,然后佯作大昱军护送粮草,潜入敌营。
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稍后我将与你说说细节。
是。
阿悉结泥孰俟斤恭敬领命。
贺鲁,你带齐五万鬼面骑,等待大昱军中饥饿疲惫之时,配合阿悉结泥孰俟斤,一起攻营。
哥舒阙俟斤在沙山林后做好伏击。
此番,一定要一举破敌。
是。
哥舒阙俟斤与阿悉结泥孰俟斤领命而去。
贺鲁却没动地方,依然站在那里。
卫子君看了看贺鲁,探手抚额,轻轻一叹,我需要,一次将他们剿灭,保上一年两载的太平。
纤指轻揉额际,不喜欢,真的不喜欢啊,不喜欢战争。
快点,结束吧。
贺鲁直直地望着她,起身走至她身后,我帮你按按吧。
伸手抓住她的手,轻轻放下,手抚上她的太阳穴轻轻按揉。
卫子君闭紧双目,轻呼了声,贺鲁。
嗯?贺鲁应了声。
贺鲁应该找个好女人,成个家,好好生活。
贺鲁手一顿,你也没有女人。
卫子君轻笑,怎么没有,后宫一大群呢,白白在那养着,一天吃吃喝喝开销不少,一点用也没有。
贺鲁手上一用力,惹得手下的人蹙了眉,既然都是没用的东西,自己都不愿意要,还要让我找。
你和我不一样。
紧闭的眼睫,颤了颤。
怎么不一样,就因为你是可汗,而我是臣子吗?贺鲁手上用力一推,就往门外走。
贺鲁……你……卫子君摆正差点被他推倒的身子,对着那个背影怒道:米不知道这样对我应该被杀头的吗?连点君臣之礼都没有。
夜,静悄悄没有声息,一队身着大昱军服的骑兵由焉耆出发,沿着两国边境,由鄯善郡潜入大昱军后方。
一路上,遇到多处昱军的岗哨查问,阿悉结泥孰俟斤都回答为:奉蔡将军命接应粮草。
昱军细看,果然都是自家旗号,便都没做他想。
大军一直向前,按着那条事先探好的路,直到大昱军护送粮草的军队在前方出现。
阿悉结泥孰俟斤带着一万大军明目张胆地走上去。
大昱军以为是自己的接应队伍,便放松了警惕,与之寒暄起来。
直到一把把雪亮的陌刀架上脖子,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解决掉那些昱军,阿悉结泥孰俟斤命人佯装昱军护送粮草,继续向大昱军营靠近,待走至大昱军后方八十里处,便下令安营扎寨。
几日过去了,几乎陷入饥饿状态的大昱军,依然没有等到预期中的粮草,脾气越来越暴躁的蔡廉皋只得再次派出一千骑兵,前往鄯善郡筹措粮草。
几千骑兵行至中途意外地遇到一支自己的队伍,然而,大昱军还未及打声招呼,已是糊里糊涂人头落地。
又是几日过去,等不回筹措粮草队伍的蔡廉皋几乎陷入癫狂状态,火速派出一千骑兵,结果又是一去不返。
大昱军已经开始处于饥饿状态,兵疲马弱,冰冷的沙地,几乎没有水草,很多战马饿死了。
当饥饿不堪的士兵开始在附近掠夺边民食物时,卫子君觉得,时机到了。
烽火,不断燃起,三十里一烽,连绵不绝。
青色的狼烟冲霄而上,在清朗的天空下一场耀目。
望见狼烟,阿悉结泥孰俟斤下令拔营,护送粮草的大军直奔大昱军营而去。
秋风又起,夜晚来临,被饥饿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大昱军巴巴守望,当望见那队护送粮草的队伍时,军营沸腾了。
阿悉结泥孰俟斤率领的军队长驱直入大昱营区。
陌刀,在手中攥紧,全身的肌肉兴奋绷紧,只等那一声号角的长鸣。
终于,一声低沉的号角鸣起,咚咚的战鼓雷响,如雷鸣的蹄音席卷而至,喊杀之声震耳欲聋。
前一刻还在兴奋当中的大昱军对听得那雄浑的呐喊,顿时纷纷乱作一团。
阿悉结泥孰俟斤听到喊杀之声,一挥手,所有护送粮草的士兵齐齐抡起了宽大的陌刀,粮草车中也跃出无数的精兵,挥舞着宽大的陌刀,向疲累虚弱的大昱军扫去。
顿时,整个大昱军营充满了血腥杀戮,疲累的大昱军几无招架之力,一片片向后倒去。
蔡廉皋听到呐喊由营中走出,发生何事?将军,西突厥军,来……来袭营啦。
什么?快点准备应敌。
蔡廉皋气急败坏地跃上战马,吼了起来,快点应敌——快点——由于饥饿而变得反应迟钝的士兵还来不及准备,一片黑潮已经将大昱军营淹没。
那片黑色潮水,挟着银色的冷光,汹涌而至,所向披靡,狰狞的鬼面,黑色的衫袍,仿佛地域的魔鬼,透着噬血的森寒。
疲累的大昱军,惊恐的退后,不断的退后,倒地,退后,又被砍倒。
鲜血,在夜色里透着暗紫色的魅光,流动交汇,侵染了沙地。
逃窜,嘶喊,哭叫,再也顾不得主将的命令,恐惧的丢了兵器逃窜,终还是逃不脱。
又一队黑压压的狰狞魔鬼,在路上静静守候,黑亮的面具,在月色下闪着寒光,便是望上一眼,也要心胆具碎了。
逃不掉,一个也 逃不掉。
冲在前方的贺鲁,一身黑袍,狰狞丑陋的面具下,一双厉目,不住搜寻,他要帮他找到那个人,帮他报仇。
一路的砍杀,一路的寻找,终于,在一群士兵的包裹下,发现了那个身影。
贺鲁想着蔡廉皋的方向,挥起陌刀,大批的西突厥军向着他所指的方向涌去。
蔡廉皋在士兵的保护下,冲出一条血路,向营外逃去,贺鲁提马追赶,手抚箭袋,扬弓搭箭,一箭射去,蔡廉皋中箭,在马上晃了两晃,还未及落地,银芒骤闪,贺鲁大刀砍下,一只右臂飞了出去。
我讨厌——穿黑色。
贺鲁冷冷道,陌刀一挥又砍了过去,却被一拥而上的士兵围上挡开,那匹载着蔡廉皋的马一路飞快跑去。
沙山一役,由于卫子君的精密部署,等至敌军疲累饥饿之时,里应外合,将敌军一举击破。
此次战役,西突厥军以少数的七万人马,歼敌十五万,曾经浩浩荡荡而来的大昱军,全军覆没,大昱骠骑大将军蔡廉皋生死不明。
庆功宴上,众人又把卫子君说成了天神一般。
卫子君由着他们夸赞,甚是无奈。
峇児恪更是偎在卫子君身旁不肯离去,旁边的贺鲁眼见卫子君看她的温柔眼神,越看越气,又是提前离席了。
受不了喧闹的场面,卫子君也提前回来歇息。
拖着疲惫的身躯,趟到床上。
终于,结束了,好累。
正要解开身上的外衫,外面传来哥舒伐的声音,可汗,峇児恪求见。
唉。
卫子君叹了一声,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安生一会儿,几乎每晚都来,来了又赖着不走,她只有一日拒绝了她的求见,第二日她那张小脸便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真是败给她了。
叫她进来吧。
缓缓由榻上坐起,峇児恪已经像只蝴蝶飞了进来,一下子便扑到卫子君怀内,可汗——唇也贴上了卫子君的腮,可汗真是神勇无比,一晚就将敌军歼灭,峇児恪好崇拜可汗。
不知为何,卫子君想起了热依阚,她也是这样扑进她的怀中,渴望她能给她一点爱。
心中一丝酸痛划过,都是可怜的女人啊。
再也不忍心推开那具身体,由着她趴在那里,由着她的唇在她腮上一开一合地述说她的爱恋。
可汗,让峇児恪跟可汗回去吧。
怀中的人,在她脸上吐着热气。
良久,卫子君方道:峇児恪,并非本汗不喜欢你,只是我不想害你,你也应该听说我的隐疾,我不能给你幸福。
叹了口气,还是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可汗,您没试过峇児恪怎么就知道对峇児恪不行呢?人说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那种病也是会好的,可汗不试试怎么知道?请可汗试试吧,请可汗爱峇児恪吧。
怀中的人忽然起身,抖索着去解身上衣襟,转瞬,外袍已经除下。
峇児恪——卫子君起身捉住峇児恪的手,别这样,峇児恪,你是个好女子,但是别这样。
可汗——峇児恪的声音有些呜咽,伏在卫子君身上,眼圈溢出两行泪水。
无奈啊,真是无奈,一个女人爱上不该爱的人,爱上无法得到的人,是不是很痛苦呢?第二卷 突厥篇 第八十四章 止戈换药!贺鲁对着那个悠闲躺于榻上的人,冷着一张脸道。
从焉耆回来的一路上,贺鲁都冷着一副面孔。
说什么不喜欢女人,却又勾搭女人,惹得那个峇児恪衣衫不整,哭哭啼啼地跑出去,他都干了什么?他对那女子用强了?卫子君放下手中书册,由床榻直起身,终于有心情可以看会儿书了,他却又来大呼小叫。
听听他这口气,他可曾把她当做一个可汗?卫子君缓缓解开衣襟,将内衫的领口拉松,可以了。
贺鲁紧盯着她缓慢的动作,上前扯住她的领口粗暴地拉下,大片雪白的肌肤顿时暴露。
几乎连另一侧的肩头都跟着暴露出来。
贺鲁——你——卫子君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怎么!你看你那动作,露出那么点小缝,你叫我如何换药,你这身子还怕人看?都不知被看过多少遍了。
卫子君越来越气,不劳叶护大驾,我叫巴哈迩换药便可,叶护请回吧。
贺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抓起一大把小瓷瓶扔在榻上,好啊,让别人换吧,这乱糟糟一堆,叫他们混着敷吧,一定会如你所愿留下个丑陋的疤痕。
卫子君长舒口气,那你还不快敷?还要废话?真是气人啊,她为何要受他的气?哪个属下见了她不都是如同见了天神一般,恭敬得连大气也不敢出,可是这个贺鲁对她越来越是随便,还时不时地给她点脸色看,这不,不知道哪里又把他得罪了。
他们怎么会形成这样一种相处方式,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都怪自己吧,要不是为了戏弄他把他说成自己的男宠,他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吧。
贺鲁坐了过来,一把扯过卫子君领口,后者扯紧了衣襟,唯恐他再粗暴地扯一下,把她扯光光。
打开缠绕伤口的布,手指不客气地爬上了肌肤,手上故意用力,卫子君痛得呻吟了一声。
虽说十几日过去了,但这伤口也不算浅,总还是要过些时日才能愈合。
那声痛苦的呻吟,直刺到贺鲁心底,手下动作轻柔起来,那片雪白,晃着贺鲁的眼,那日林地只见她裸了肌肤,却看不到肌理,而今这肌肤暴露在他面前,虽然他能够想象她会有着多美的肌肤,但依然还是被这片通透细腻震撼了。
不自觉的,修长的大手开始在那肩头游走,滑上诱人犯罪的纤长后颈。
俯低头,唇印了上去。
一丝酥麻由肩头传过,卫子君心头一跳,贺鲁,在敷药吗?嗯。
唇张开,由轻吻变成轻轻的噬咬。
一路由肩头咬向脖颈。
贺鲁,你想死吗?感觉到他嘴上的肆虐,卫子君怒道。
不理睬她的怒,依旧执着地啃噬。
好似小虫子在不停地爬,麻麻痒痒的,令人不觉沉醉其中。
轻叹一声:贺鲁,让我怎么对你呢,我该怎么对你呢。
身后的人一颤,手臂由身后环过来,将她紧紧箍在他的胸口,唇,久久地印着她的肩。
两个人便是这样,维持着这种姿势,久久不动。
良久,怀中人又发出一声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是啊,该拿他怎么办?可汗——张石求见。
外面附离一声通报。
快叫张先生进来。
卫子君伸手欲快速拉上领口,却被贺鲁抓住,还没敷药呢。
什么?你……你这么久都做什么了?卫子君才问出口,张石已经走进来。
当他见到这个画面,立时转脸咳了声。
卫子君尴尬解释:贺鲁在帮我敷药,呵呵,张先生快坐。
随即又侧低头狠狠道:你给我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