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妃的宫殿红红火火,热闹非凡,而雨轩阁却冷冷清清。
蓝儿颤巍巍端来一杯酒,她的手仍在抖:小姐,皇上赐酒。
放下吧。
坐在塌上看书的雨晴看了一眼那杯酒,意味深长地笑了。
说要放开,就是这样放开吗?或许吧,这样是最好的结局。
蓝儿,今天就是立后大典是吗,这杯就是他们的喜酒?真是讽刺啊!在这个普天同庆的大日子里,她显得多么不协调。
是的,小姐。
蓝儿放下酒,可雨晴仍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梦妃一定很美吧?雨晴云淡风轻地说。
是。
梦妃从来就是个美人,不知为什么她听小姐这样说,觉得好痛心。
或许小姐哭出来会更好一点。
她跟皇上一定很般配,就是金童玉女那样。
雨晴淡淡地笑着,蓝儿却看到了她的心在滴血。
小姐,你不要再说了,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小姐……她就是舍不得小姐这副样子,明明很难过却强迫着自己笑。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当事人无所谓,蓝儿却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哭?为什么要哭?今天是喜事,不是吗?我应该笑的。
雨晴笑了,近乎自嘲。
笑容可以装出来,眼睛却骗不了人。
蓝儿抓住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那是梦妃的喜事,不是你的。
本来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是你的,那个位子是你的。
是我不好,都是我小姐才会……雨晴打断她:蓝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叫做《至尊红颜》。
从前有两个人是好姐妹,一个叫武媚娘,一个叫做盈盈。
她们两个本来是好姐妹,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盈盈千方百计地陷害武媚娘,置她于死地。
武媚娘一直不知道自己最信任最好的姐妹原来就是一直有害她的人。
人心真难测,你说是吗,蓝儿……蓝儿好像是被吓到,惊得差点撞倒酒壶,支支吾吾道:也许……也许那个盈盈说不出苦衷。
是啊,蓝儿,你说她有什么苦衷?雨晴灼热的目光盯着她,似乎想把她看透,捕捉她每一个神态,其实她已经有答案了,但在心中的最深处她并不希望是真的。
蓝儿扯着自己的手指:也许……也许她有亲情的羁绊,有一个人使她不得不帮她。
所以她就可以陷害她的好姐妹了?血缘关系真这么重要?两个莫不相干的人只要有了血缘关系,她就可以伤害一个把她当成好姐妹却没有任何血缘的人吗?蓝儿跪在雨晴的榻前:小姐,蓝儿早已把小姐当成自己的亲人,蓝儿也是逼不得已,两个都是蓝儿最重要的人,我娘叫我别恨,叫我原谅他们,让我好好和他们做一家人。
蓝儿都快被逼疯了。
小姐,蓝儿对不起你……绮梦阁里闹得是热火朝天,梦妃站直了身子,任由宫女们给她穿衣打扮。
今天她就是最闪耀的主角,百官会对她朝拜,高呼皇后娘娘千岁,皇帝的目光也只会停留在她身上。
看着皇后的凤冠,梦妃得意地笑了。
姐姐,我终于坐上皇后之位,完成了你的遗愿了。
你放心吧。
我会代替你好好照顾皇上,从今以后,皇上心中就只有我们两个了,再没什么萧妃。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皇后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后宫都归我管,所有人见了我都得毕恭毕敬,我可以呼风唤雨,姐姐你也希望这样吧……哈哈哈……狂喜过后,梦妃心头掠过一丝隐隐不安。
但是极度的狂喜使这一丝不安自动省略。
反正她已经做了防范措施,萧雨晴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
宁儿呢?梦妃突然察觉到房里少了她的贴身婢女。
回贵妃娘娘,宁儿姐姐去给娘娘采办一些用品。
宁儿姐姐前几天说要帮娘娘采办一些用品,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晓得会不会出什么事?你叫本宫什么?梦妃瞪了她一眼。
小宫女吓得跪在地上,机智地说道:奴婢是说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排山倒海的高呼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岁……经小宫女一渲染,众人也想巴结一下后宫将来的女主人,自己的命运可都掌握在她手中。
说得好,说得好……梦妃乐不可支。
和梦妃的欣喜若狂作对比,皇帝可以说是愁眉苦脸。
他自己也不懂,梦妃是他一直以来早就内定的皇后,今天他终于信守了他的承诺,该开心不是吗?但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在脑海里浮现的那张脸,那如水的双眸,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
他想冲到她身边,放弃什么帝王尊严,放弃仇恨,只要她留下。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今天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立后大典。
再说,他已决定放手了。
男子汉大丈夫,要断就要断得彻底。
皇上,时候到了。
该去前堂了!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
看得出主子今天心情很不好。
这么快就到了?说实话,今天的立后大典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他的最亲的人都不来参加。
太后使起小性子不肯来,逸王说他要去猎艳,赏尽天下美女,除非皇后是他的皇嫂,否则他就不来参加。
至于谨王,那就更不用说,正轩知道他是不会来的。
欧阳家老的小的是中了萧雨晴什么蛊吗?正轩苦笑了一下,他好像变成了人神共愤了。
他做错了吗?雨晴的事他不是没怀疑过,只是到了现在,他却有点害怕真相了。
他并不想去看梦妃,因为他会想起另一张脸。
是啊,皇上。
太典就要开始了!李公公边说边瞄皇上的脸色。
那……那就走吧。
终究躲不过,皇帝决定去面对,当初他可以立奸相之女,与他从不相识的魏盈環为后,自然也可以立梦妃为后,且难度降低了不是吗?李公公转身去领路,迎面撞上一个人:哎哟,是谁啊?感受到周围冰冷的气氛,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了:哦,原来是谨王爷。
谨弟。
你来了。
皇上欣喜地走上去,还好有人肯来祝福他。
谨轩会来真让他感到有些意外。
皇兄,臣弟有事想跟你说。
谨轩一脸凝重。
什么事等立后大典过了再说吧。
正轩有不好的预感。
必须现在说,否则你会后梅的。
谨轩脸色愈加凝重。
朕说了,等立后大典过了,朕再与你痛饮三天三夜,你想说什么就随你说。
正轩隐约猜得出谨轩想说什么。
两个选择,现在听,或是让它永远埋藏。
你是在威胁朕?两双锐利的眼睛对视,一个是王者霸气,一个是贵族气息,两人剑拔弩张。
不敢。
听或不听在皇兄一念之间。
说吧,有什么就说什么。
如果对象不是萧雨晴的话,他也不会如此畏畏缩缩。
既然逃避不了就面对吧,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担当。
这是南宫君好友陆有迁的供词,你看完就知道了。
谨轩面无表情地拿出几张纸交给皇上,冷静得让人有些害怕。
正轩看着陆有迁的供词,脸色越发阴暗,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压低嗓音道:里面说的可是实情?梦儿是谁?正轩一眼就捉住了里面的重点。
相信皇兄心中己然有底了。
臣弟给你带来一个人!伊寒押着一名宫女进来,那名宫女头发凌乱,身体颤抖着,脸上的伤痕可见是受过刑罚的。
奴婢参见皇上。
宁儿?正轩终于看清来人的面貌。
皇上……宁儿哭哭啼啼的不敢看皇帝。
宁儿,把你对本王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再同皇上说一遍。
是是是……谨王淡漠的一句话足以吓破她的胆。
她真是怕极了他,都说刑部很恐怖,她这一去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做非人的虐待。
谨王折磨人的方式太可怕了。
那天谨王抓了她,也不马上拷打审问,而是直接将她投到刑部大牢,每天受着各种各样的酷刑,最可怕的是刑部里的那些犯人,一个个想把她吃了一样。
她虽是个奴婢,却是梦妃眼前的红人,就是朝廷官员见了她也不敢颐指气使,她也没受过什么苦。
这一来一去的,可把她折腾坏了。
起先她还是不肯招的,后来实在受不了就把所有的事都招了,差点连祖宗十八代都招出来。
皇上,萧妃娘娘是冤枉的,是我家娘娘冤枉她的。
你说什么?皇帝沉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事实。
皇上,奴婢句句属实。
南宫少爷爱的人不是萧妃,而是梦妃。
早在小姐进宫时.他们俩就己经相爱了,后来小姐进了宫,南宫少爷就辞了官。
那天南宫少爷突然回来,小姐很害怕,就去找了南宫少爷,求南宫少爷帮她一起陷害萧妃。
南宫少爷起先不肯,但后来经不住小姐苦苦哀求最终还是答应了。
所以便有了皇上看到的那一幕!南宫君武功不高,他是如何进得了萧妃的寝宫?除非是有人放他进去的。
皇帝的声音在颤抖,他真的冤枉晴儿了!是……是蓝儿支走了所有人放南宫少爷进去的。
蓝儿为什么这么做?晴儿把她当成好姐妹,她怎会这么做?奴婢不知。
自从蓝儿来后,小姐待蓝儿比待她还好,这令她很不服气。
蓝儿是梦妃同父异母的妹妹。
谨王缓缓开口,前几天他知道时也是蛮吃惊的,没想到蓝儿会是当年名动天下,四大花魁的蓝蝶的女儿。
皇兄,你应该没想到在南宫君交给你所谓他与雨晴的订情信物前一天夜晚,梦妃去过大牢吧。
是她授意南宫君这么做的?朕居然相信梦妃不相信晴儿,还那样对她。
朕错了,错得离谱。
梦妃居然比朕更了解晴儿,朕的确不配拥有她的爱。
皇上,当初容妃流产之事,亦是小姐所为。
王太医己经被小姐灭口了!既然再也瞒不住,索性就都爆出来。
说不定会念她说出事实的真相,饶了她一命。
宁儿心想!皇兄,这是臣弟昨夜潜入南宫家找到的,是梦妃与南宫君之间交往的书信。
堂堂一个王爷去做贼,不知如果被捉到会怎么样?皇帝接过书信,一封一封地看着,每看一封,怒气便更盛。
他不是吃醋,亦不同于当初误会萧雨晴与人有染的那种情感。
他是气,气自己不相信晴儿的人格,气自己为什么不去查明真相,让晴儿受那么多苦。
在知道真相的那刻起,他的天塌了,他知道他是失去雨晴了,雨晴是那么倔强,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她亦曾说过如果皇帝欺负她,她一定会不带一丝眷念离开。
雨晴说得出,做得到!他真的失去她了,只是雨晴愿意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吗?他们之间还可以挽回吗?贱人!皇帝怒道,拿着书信的手狠狠地拍打到桌上。
随即一脸焦急喃喃道:晴儿……冲出寝宫。
晴儿,你要等朕,不要连个让朕赎罪的机会都不给朕,求你了,等朕!正轩冲到正堂,百官围了上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祝皇上与皇后娘娘瓜藤延绵、如鼓琴瑟、花开并蒂……百官连绵不绝地说着吉祥话,有的想趁机在皇上面前卖弄文采,希望可以平步青云。
谁都没看见皇帝一脸阴鸷,和这大红的宫殿显得格格不入。
走开。
皇帝大声地吼道,吓得百官赶紧弹开,连大气都不也出,原本热闹喜庆的宫殿顿时鸦雀无声。
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大喜之日,皇上为何如此盛怒?他们还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
皇上……梦妃见势不好,意欲在百官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摇曳生姿走过来,柔情万丈地叫道。
原以为皇帝会消气,没想到却迎来皇帝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她摔到地上,嘴角都出血了。
百官倒吸一口气,在立后大典上,在百官面前打新皇后,这……这是有史以来绝无仅有的,这位新皇后到底做了什么惹皇上这般生气?百官臆测纷纷。
皇上……梦妃被打得莫名其妙。
入宫二年多,皇上连骂她一句都没有,好不容易盼来了皇上策封她为皇后,却在今天打了她。
贱人!你居然敢陷害萧妃……皇帝怒瞪着她,恨不得杀了她,血溅当场。
皇上,皇上……梦妃爬到皇上脚下,抱住皇帝的脚,哭泣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是冤枉的……皇帝一脚踢开她,毫不脚下留情。
你这个贱人还敢叫冤,是你的贴身婢女亲口指证你的……什么一夜夫妻百日恩,让它去见鬼吧。
他现在一门心思就在雨晴那里。
宁儿?梦妃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上,什么威仪、什么形象全都没了。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陷害萧妃的,求皇上饶过臣妾吧,臣妾下次不敢了。
坦白从宽吧,皇上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一定会放过我的。
下次?你以为你还有下次吗?皇帝佞笑道。
如果不是想等雨晴亲手制裁她,她此时还能开口说话吗?皇上,难道你一点情分都不念了吗?皇上就看在臣妾的姐姐……梦妃仍不相信皇帝真会这么绝情。
闭嘴。
不要再提你姐姐,朕就是太相信你了,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误会晴儿。
若你是犯了其他的罪,朕或许会看在你姐姐面子上饶过你,但你千错万错错不该把脑筋动到晴儿身上,别说你是星儿的妹妹,就算你是星儿,朕也绝不会放了你。
皇帝咬牙切齿地说道。
皇上……梦妃呆住了,这次皇帝无论如何是不会放过她的了。
梦妃似乎都看到死神来迎接她。
皇帝甩袖准备去找雨晴。
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站出来,那人正是梦妃的父亲司徒云:皇上,这立后大典……想不到梦儿会做这种事,太让他心痛了!他司徒云一生清廉,刚正不阿,却教出这么个女儿。
但梦妃始终是他的女儿,若在立后典上,在百官面前被皇上弃之而去,他这女儿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他不知道的是,皇上根本不会让她有以后的日子。
取消。
皇帝走到门口,转过脸来说道。
朕的皇后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雨晴,除了她,朕永不立后。
说完,心急火燎地冲往雨轩阁!雨轩阁蓝儿,这杯酒真是皇上赐的吗?蓝儿艰难地点下头,含着泪。
皇上赐的酒,我怎能不喝?欧阳正轩,你真绝情!一杯毒酒,了结尘缘。
好,真好!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我不用再为你神伤,不用心碎。
你亦可以做你至高无上的皇帝,坐拥你的天下美女。
就当你我不曾相识,回到你我最初的原点。
那杯酒伸到嘴边时,蓝儿却叫住了她:小姐,不要……蓝儿轻摇着头,捉住她的手。
蓝儿,我一点都不后悔与你相识,你永远是那个天真单纯的小女孩。
你要找到自己的幸福,这皇宫不要再呆下去了……雨晴拿开蓝儿拦住她的手。
小姐……缘起缘灭,一切最终会回到原点。
当年甄宓毒酒时,是否有我如今这般心境。
至少她是在心爱之人和丈夫怀中死去的,而我呢,冷冷清清。
我爱的人现在应该在接受众人的祝贺,拥着他的美人,根本不记得这里还有个我吧。
哈哈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悲啊?哈哈哈……欧阳正轩,从此你我恩断情绝!说完,雨晴猛然将酒饮下去,流了最后一滴泪!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但她的美仍然是这么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