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内的街市一片黑暗,十几个骑兵屹立在巷子口望向里面。
被护送的两人静立在中间,都披着厚厚的斗篷,连面容也掩去大半。
看到突厥士兵入内察探,左边的一个低低笑了一声:行事倒也谨慎,他一边说着,转头看向另一人,这一趟少主长途跋涉也辛苦了……那个被唤做少主的男子斗篷掩的更低,便是从下面仰望,也只能看到一抹秀丽的下巴线条。
此时他似乎正在出神,左边中年人的话入了耳,确是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左边那人心下疑惑,他掀高了斗篷,是一个面容古旧的中年男子,眉宇间透着精干强干。
他凑近了低声呼唤道:少主?少主?被唤做少主的人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来,低低答了一声:嗯……无事。
这一路少主辛苦……中年人叹道,他们一路赶的甚急,几乎数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也难怪自家主人分神。
不碍事。
那个少主随意摆了摆手,阻住了中年人的话,然后转向身边的突厥士兵,用突厥语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领头的突厥士兵神色微有惊讶,他对奉命接应护送着两位入城,但对两人的来历也不甚清楚,一路之上,两人神神秘秘,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更别提谈话交流了。
此时竟然开口吩咐,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但上面已经说了这两位是贵客,自然不能怠慢。
突厥领队随即向着巷子里的士兵到:不用继续搜索了,抓紧时间赶路。
贵客急着入府息。
几个突厥士兵正欲重新察看,趴在上面的叶熏也听不明白,但看到下方士兵的行动。
料想是他们的长官等的不耐烦,催促他们起行上路吧。
真是万幸……叶熏这才感觉自己心脏恢复了活力,重新跳动起来。
身后沈归曦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心中也禁不住生疑。
那十几个突厥兵竟然都能够听到这细微的一声惊呼,可是丢失不错的好手,必是突厥军中的精锐了,他们这趟护送的人是谁?松懈下来,叶熏感觉自己后颈一阵发冷,是刚才落进里面的冰雪还没有去处。
她伸手饶了饶后颈子。
沈归曦轻笑一声。
道:先别动,我来就好。
说着指尖轻挑,帮她把细碎的冰粒扫去,顺口笑道:就是因为这点子雪,竟然险些断送了我们两个的性命。
听到这话,叶熏心里一沉,自己刚刚在巷子里惊呼出声,真是因为被这些冰雪意外淋到吗?还是,,,她会想到那一瞬间映入她眼帘的那个背影,被围守在中间披着斗篷的人影。
虽然那斗篷厚重的几乎掩去了全部身形,但是那背影却让她从内心深处感觉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怎么了?察觉到她神情有异,沈归曦问道。
没什么。
叶熏抬头笑了笑。
不过是惊鸿一瞥,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清楚,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这样想着,叶熏抛开了这些不着边际的疑惑。
对了,这是哪里?叶熏猛地想起这个问题,连忙看县四面。
两人刚被逃过一劫的兴奋占据心神,差点忘了此时他们的举动完全是私闯民宅。
而且刚才迫不得已之下,沿着窗户就直接翻了进来,对巷子末尾究竟是什么人家根本一无所知。
放眼望去,这间屋子不大,但布置也算精巧,正中是一扇楠木框架的苏绣折叠屏风,左侧是一面梳妆台,散放着几枝钗环玉饰。
再往后,垂下的鹅黄色幔帐掩映之下,是一张秀榻,幔帐上垂下的几根流速随风轻动。
看来这应该是一件女子的闺房了。
幸好刚才没有人!转而想到这个,叶熏忍不住要擦冷汗了,两人慌不择路之下翻进了房子,万一要是房里有人,惊恐之下喊叫出来,那两人……今次纯属走运!叶熏暗暗想着,一边走到屋子另一头的窗户上,向外瞧了一眼。
外面是合围的走廊。
沿着走廊看去,规模建筑式样大概相同,偶尔两三间里偷漏出烛光。
高挑的正堂大梁上悬着花灯,虽然没有点亮,但是那花灯式样精巧华美,让叶熏看着有点奇怪,这建筑规模,怎么看也不是普通的民居,更像是客栈,或者……沈归曦依然夫在那边的窗户上察看街市的动静,过了片刻,转头低声道:那些突厥兵已经走远了,我们离开吧。
也好。
不能在人家的房里久留。
尽快照着原路翻下去,然后去计划中的宋大人家借宿才队。
叶熏转身向沈归曦走去,刚迈开没几步,耳边竟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来不及翻窗下去,叶熏连忙跃到屏风后面,沈归曦也及时隐入暗处。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她手中持了一盏烛台,橘黄色的小火苗在半截蜡烛上跃动不止。
昏黄的光线弥散开合,映照在她秀丽的面容上。
那熟悉的容貌印进了叶熏得视线,叶熏大吃一惊,;连隐藏形迹也忘得一干二净,脱口惊呼:金菱!走入门内的年轻女子正是金菱,与叶熏一起被卖进沈家的金菱。
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猛地听到本该空无一人的房中发出动静,她也吓了一跳,险些连手里的烛台都扔了,带她定神看清楚来人,神色同样震惊,不敢置信的呼道:叶熏?!--------------------------------------------------------夜色已深,乌云浓聚,整个凉川城都透着一股子清冷凄凉,绝大多数民众都隐藏在黑暗里,恐惧着未知的命运。
本来日常各家灯火闪耀的时间,如今却住下几点细碎的灯光,浮在这茫茫深沉的夜色间。
城内如果说有什么地方灯火最闪亮的话,就是原本的沈家府邸,也就是现在的四皇子殿下的行辕了。
因为那一场不合时宜的大雪,整个沈家府邸只是后花园的相关院落被焚烧殆尽,前院主要的楼阁屋舍一应完好。
破成之后理所当然的成了突厥军的大本营。
此时沈家气派的大门前守卫更加森严谨慎。
雪地严寒,依然有数对突厥巡逻兵交叉不停的巡视府邸四周,没有遗漏任何死角。
一行十几个骑兵风尘仆仆地赶到了目的地,马上有巡逻的士兵凑上前去想要盘问,当先的突厥士兵提高了灯笼,将手里的通关文碟与腰牌一亮,士兵立刻之极的退下,打开了府门。
十几个人用这中间两人径直进了府邸。
主屋暖隔里。
炉火烧得通红透旺。
侍从林立,只是四面的陈设简单了不少,一个高挑挺拔的身影此时正坐在桌前,对着手中的一份信签沉吟不语。
直到一个亲信侍从匆匆走近,在他耳边低语数声。
他才放下手里的信签,抬起头来。
四面通透的灯光之下,深刻俊朗的面容一览无遗。
正是化名陆谨的突厥四皇子诃鲁伊。
请他进来。
陆谨语气平淡的吩咐道,但神色间却不自觉地闪现一丝苦恼。
不一会,侍从领着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士走了进来。
陆谨起身相迎,分宾主落座,侍从奉上茶水。
来人信手抬起一盏茶,微微抿了一口。
陆谨眼见他的举动,嘴角一挑,随意的笑道:屋内炉火正盛,也将军难道还怕冷不成?来人冷冷的回道:干的既然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是小心一些得好。
陆谨轻笑一声,随即抬手微一示意,四面侍立着的随从纷纷躬身告退,屋内转眼之间就只剩下在座的两人了。
来人这才从容脱下斗篷,斗篷下的面容秀丽俊美,温润如玉,眉宇间却带着逼人的凌厉,正是行踪成迷的萧若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