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翔夜入王宫复命:王上,已绑回他二人,臣特来复命!人已在殿外。
刘珏下天牢!将李青萝送进玉龙宫!子离淡淡吩咐这……王上!顾天翔顾不得违抗君令,还想多说。
嗯?子离哼出一个字。
是,王上!臣就去办!顾天翔很无奈,再劝又怕子离当场翻脸,对二人更为不利。
天牢里,顾天翔松了刘珏绑绳,低声道:我看事情不妙,王上把三小姐留在了玉龙宫。
刘珏一痛,勉强扯出一丝笑容:他是王,他说了算,只盼他待阿萝好点。
顾天翔重重叹气:你先顾着你自己吧。
有消息我会传给我。
顾天翔走后,刘珏坐在天牢的石室里默想形势。
他有十足的把握确定子离火气更大也不会杀他。
但在这个时候,他会为难阿萝吗?遇到这种事,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愤怒,但此时子离会控制自己,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逼她逼得太紧。
说不担心是假的。
刘珏只希望子离顾忌着阿萝,顾忌着要用他,不会去为难她。
但是万一……刘珏甩甩头,坚定地告诉自己,任何的万一都挡不住他和阿萝相爱的心。
她就在里面,明明知道顾天翔不会为难他们,她跟着刘珏也不会吃苦,子离心里却是放不下,想知道走了十来日的她是否无恙,过得好么?这样捉她回来,她,会恨他吧。
子离站在宫门外久久徘徊。
如果说分别的三年里,相思一天天反复碾压着他的心,那么三年后再见到阿萝,他就管不住自己了,似乎伸手就能把她圈进怀里,让她成为他的。
这种念头像火山下的岩浆,在地底翻滚着叫嚣着,一经冲破岩层,就怒吼着喷发,排山倒海,摧枯拉朽,吐着最炙热的火,流出最滚烫的液体,直至熄灭掉所有的热情。
晚风送来初夏的香气,也吹乱了子离的心。
人是回来了,但她的心呢?纵使他燃尽了热情,变成冰冷狰狞的石头,也打动不了她的心。
子离陷入了深深的悲哀里。
一种念头突然出来——与其看着她与刘珏浓情蜜意,不如毁了她吧。
把她藏在心底里。
就算她不属于他,也不能属于其他人。
子离被这个念头吓得呆住。
然而,这是最好的办法,让自己从日日嫉妒悔恨的折磨中解脱出来的最好办法。
杀了那个卧在山顶白雪中绿玉似的水里让他惊艳的阿萝?杀了那个王府里含着泪祈求着望着他的阿萝?杀了那个与他策马草原让他飞翔的阿萝?杀了那个与他心意相通萧笛合奏的阿萝?子离又手下意识抓紧了白玉栏杆,心底里冒出来的想法让他惊恐。
子离摇摇头,他做不到,做不到么?深邃的眼睛浮上重重的忧伤。
那么他只有另一个选择。
子离伫立在宫门外,暗淡的身影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近侍小心地提醒他:王上,娘娘已等着侍寝了。
哪个娘娘?子离没反应过来近侍一愣,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往下一跪:奴才以为,以为……就是顾将军送来的…… 哦?子离突然很想笑,阿萝被打扮成什么样子了?侍寝么?他嘴角一动,牵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眼神却如寒冰,:胡说八道什么!混账东西!谁准你们如此待她的?近侍吓得连连磕关:王上饶命,奴才知错了。
拉下去棍责三十,长长记性子离一甩袖子,转身走了进去。
阿萝和刘珏分开后,被送进了玉龙宫。
她紧张得要命,等待是最让人不安的,她不知道子离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知道他会不会大怒,不知道他是不是眼含伤痛,她负了他,她没办法接受他,但是,形势又由不得她不接受。
还有刘珏,他被送进了天牢,子离会怎么的待他呢?从进玉龙宫的那刻起,阿萝的脑中就塞满了各种问题,她突听到有脚步声,睁开眼,顿时目瞪口呆,面前出现一溜宫女,手里捧着衣服首饰笑着看她。
阿萝下意识的问道:这是做什么?宫女盈盈下拜:奴婢侍候娘娘梳洗更衣说完有两个便走了过来。
阿萝手一挡:不必了 娘娘真是说笑,要的,不然如何侍寝宫女娇笑着靠近。
侍寝?阿萝脸一红,心里一慌,人已往后退去谁说要侍寝了?别过来啊,我不想动手打女人一名宫女已不知好歹地走近了她,伸手欲拉她。
阿萝迅速出手,钩住她的手臂反手一扭。
哎哟,娘娘!那宫女痛得眼泪流了出来。
阿萝不由自主的放开手,无奈道:别过来了,我不想揍你们。
其他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为首的宫侍高叫着:娘娘,奴才们失礼了竟向阿萝围了过来。
阿萝心一横,拉开架式就要打,一名宫侍一扬手,抖出一股香气,阿萝一愣,已将那气体吸了进去,身体一软,没了力气,瞪着宫侍骂着:下流东西宫侍跪地:娘娘,得罪了,只是恐娘娘性烈,伤了王上,奴才们不得已。
他站起身吩咐着:你们还不快点过来侍候:宫女们这才小心上前,搀扶着阿萝,她浑身无力,被架着去沐浴,再被换上一身轻软罗袍,阿萝没法挣扎,只能由得她们刷萝卜似的将她上下洗了个干净,直恨得牙痒,,眼睛再瞥见身上的轻罗,羞愤得闭上眼不敢再看,这跟没穿有什么区别?辫子被打散,换了个松松的髻,等装扮好了,身边的宫女都瞧得呆了,好半天才有一人轻声道:娘娘真是美丽。
这时候美有屁用!阿萝朝镜子里的自己龇牙咧嘴,顾不得欣赏,只盼望力气早点恢复。
宫女小心地把她扶上床躺下,站成一排,痴痴地看着她,阿萝忍不住破口大骂:看什么看?再看我揍你们。
解药拿来。
方才被阿萝扭住手的宫女吓得后退一步,只听宫侍赔着小心道:奴才得罪了,这是为娘娘好,若是伤了王上,那是死罪。
都给我滚!阿萝气得胸闷。
是宫侍与宫女轻轻放下层层软账,磕了头,慢慢退了出来。
阿萝心里暗骂,这帮宫人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助纣为虐的活儿了。
她身体软得抬手都很困难,只得瞪着账顶出神。
听到外面宫女与宫侍们在喊:王上圣安阿萝心里更急,眼里泪光闪动。
子离眼睛瞟了一眼放下的层层软账,淡淡地吩咐道:都下去吧是他举步欲行,又停住,隔了软账温柔地问道:阿萝,这些天你还好吗?阿萝看看自己,再听到子离的声音,急道:你不要进来你,为何知道我都没让人动过玉龙殿一件物事,站在殿外,想像着你还在里面。
阿萝无语,好半天才幽幽出声:王上,青萝粗陋,不堪王上宠爱,有负于王上……王上当另觅……我说过了,你不要叫我王上!子离打断她,她一称呼他为王上,他就觉得阿萝离他好远,手又分开一重软账,隐隐看到两重纱账后的龙床上躺着一具纤细的身子。
阿萝侧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你别进来,我,我不要你瞧到!声音里已带着哭音。
子离停住脚,贪婪地瞧着账后那个身影,手轻轻碰上纱账,死死地抓住了,用尽所有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冲过去,他是多想把她拥进怀里,多想再抱一次那个柔美的身体,多想,让她成为他的……可是,不能的,他,不能!苦涩与伤痛袭了上来,这就是登上王位的代价么?得到了天下却得不到她!这就应了当年的话么?等她爱上了别人,痛苦才真正降临,那种嫉妒真的像虫蚁一点点咬住他的心,不是剧痛,是一点点酸,一点点疼,日以继夜,周而复始,酸疼得让人无力,从前已道相思苦,如今方知苦为何,子离紧紧咬住牙,手里揪成一团的纱账嗤的一声轻响,已被生生撕裂。
他愣住,看看手里的轻纱,一松手,纱飘落在地上,子离瞧着,身体一阵颤抖。
阿萝惊惧地听着声响,眼不闭,两滴泪顺着眼角滑下。
子离大手一挥,撩开纱账走了进去。
眼睛刚瞧到床上的阿萝,子离便感觉全身血液都在沸腾,脑子一热,什么都不知道了,眼里心里只有那个美丽的身影。
阿萝的胴体笼在浅红的纱罗里,若隐若现,账顶悬着安国进贡的那颗明珠,淡淡光华照在她脸上,松松的发髻衬得一张脸妩媚至极,呼吸急促起伏的胸暴露出完美的胸线。
子离怔在床前,不知何时已闭住了呼吸,生怕呼吸一重,便惊飞了眼前的一切。
阿萝知道他进来了,闭紧了眼,嘴唇抖动着,身体紧绷。
谁知半天没有动静,她再也忍不住,大吼起来:滚出去!子离被她喝醒,往后转身,脸已涨得通红。
他迅速脱下外袍回手扔,宽宽大大的外袍掩住了阿萝。
他哑声道:对不起。
我……不知道弄成这样!你还说!你竟然叫那帮宫人使这种下流招数!阿萝羞怒不已,哪还管自己是和一个帝王说话。
子离深深呼吸,暗运内力消去心里的那股燥热,这才转过身看着阿萝,见她瘫软在床上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又想想她与刘珏不顾后果逃走,不由得板起脸:你是在命令我吗?阿萝一呆,侧过脸不看他:我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你压根没把我放在眼里子离想训她,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要我放你么?随你!随我?是啊,我是宁国的王,刘珏和你都是我的臣子,当然只能随我子离似在对阿萝说,似在自言自语,我不舍得杀你,也不舍得杀他他转过头看着阿萝:你最好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手轻轻拭去阿萝的泪:可惜,你不为我流泪,我却一样的心疼子离脸上又浮起了那不变的温柔笑容,他低下头在阿萝额上印下一吻,拉拉床头的系铃。
不一会儿,有宫侍进来,跪在软账外。
送衣裳过来,侍候小姐更衣子离吩咐道。
是!阿萝不知子离要干嘛,听到他如此说。
,松了一口气。
刚要睁开眼睛,子离的手已盖住她的眼睛,不要看我!我现在禁不住看你的眼睛的诱惑!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于是,她闭上眼,不敢睁开。
子离心里却声声喊着,睁开你的眼睛瞧我,像从前你想要求我时一样看着我呀!可是她真的听说,不敢再睁眼看他。
他叹息着,深深地凝视着她。
微颤抖的温暖身体。
别怕,放松,阿萝,让我再抱抱你子离小心地拥着她,轻柔地哄着她。
阿萝心里一痛,他还是没有勉强她,他还是对她好的。
阿萝心神一松,喃喃道:大哥,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第一个对我好的男子啊!一股热浪冲进子离眼里,他心里说道:不要相信我,阿萝,我已经变了,真的变了怀里的人是他的阳光,他的希望,他沉沦在阴暗大殿深处唯一盼望得到的珍宝,她的眼睛剔透晶莹,是世间最稀有的宝石,她的笑容灿烂纯净,是世间最美丽的花!可是拥有这个珍宝的人不是他,让这朵花动人怒放的人也不是他!宫侍低声在外回禀:王上,奴才这就进来了。
子离放开阿萝,长身而起:先歇会吧。
阿萝张口想问刘珏,又怕惹怒子离,看着他离开,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大哥,刘珏他……子离没有回头,往账外行去:到时你就知道了。
子离独自走进天牢,挥退了所有的侍卫。
刘珏在牢里缓缓下跪,今夜他来这里,就代表阿萝会没事了吗?罪臣刘珏叩见王上罪臣?你也知道你犯下滔天大罪?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王上吗?子离冷冷地开口。
刘珏抬起头,英俊的脸上带着坚毅与诚恳:臣有罪,是臣先送阿萝进宫,又反悔闯宫带走她。
臣自知愧对王上,但臣不悔!子离盯着刘珏,是的,他恨他,恨他反悔,恨他抢走阿萝的心,可是,子离不得不承认,刘珏身上有着他没有的勇气,他敢带阿萝走,一如当年太子夜宴时,他敢从自己手里救下阿萝,不让自己折断她的手指,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阿萝吧?子离黯然,自己是宁国的王,背负的东西太多,容不得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
哪怕心里满满的全是她,最终他也得不到。
而眼前这个人,却将和她双宿双飞。
子离心似是有针在扎,扎出密密的孔,扎出绵绵不绝的痛,不知不觉中他的牙已咬破了嘴唇,冒出淡淡的血腥味。
刘珏低头跪着,静静等着子离处置他你不怕我杀了你么?子离舌尖一舔,咽下满嘴血沫,淡淡地问道。
刘珏一笑:不怕是假的,但臣想,王上一定不会杀了臣的。
哦?藐视寡人,闯宫拐宫妃,哪一项都是死罪!为何我不能杀了你?因为王上也爱她,必然会理解臣的心情,王上不是冷血之人,若是这样杀了臣,岂不叫人笑话。
刘珏答道。
哈哈,谁说寡人不想杀你了?就算让天下人笑话又如何?子离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可是,他大笑着,刘珏说对了,他不能杀他。
因为他要超越先祖的王,要做能统一这片大地的王!我不会杀你,不为别的,就为了王叔,我也不会杀你!但,也不能就些放过你!任凭王上处置!刘珏淡定地接受。
处置么?哼,你怎么不问问我会怎么处置她?子离脸上失了笑容,宫妃外逃,仗毙是轻的,你熟知宁国律法,你说!王上!刘珏大惊,你怎么处置臣都没关系,她,她是被臣掳走的,与她无关!怕了是么?我处置你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处置她,你就受着吧!子离嘴边露出一抹冷笑。
刘珏心里一痛,霍然站立,眼里沉沉的全是痛:王上,你……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明知道动她分毫都足以让我……你怎么忍心!她,她也是你心爱的人!是,你会痛,你知不知道我也会痛?她眼里心里全是你,你们可知道我有多痛?子离终于爆发了怒火。
狠狠地盯着刘珏,若不是你送她进宫,又怎会勾起我对她的渴望?这样瞧着她,看着她,她心里却不属于我,每一个疏离的眼神都像刀一样在凌迟我的心,每一个对你绽放的笑容都像针一样扎得我遍体鳞伤,你们让我怎么办?你说!刘珏后退两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中已一片清明:王上,允之与阿萝对不住你,我想她活着,哪怕把她让给你,做你的妃子也要让你救她。
可是,我见她宁愿一死也不要待在王宫,我便硬不了心肠。
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憔悴,看着她眼里的绝望和悲伤,我……我只能选择冒死闯宫带她走,我可以把命给你,却不能把她给你。
若是你要折磨她,请你看在我父子对你一片忠心的份上让她死得痛快点,允之也绝不独活。
你便动手吧!用我们二人的命平息你的怒火。
子离口中发出阵阵大笑:死么?我舍不得,我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也舍不得与你的情谊》他止住笑声,满眼伤痛。
允之,我不会伤害她,也不会杀你,但是,子离神情一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臣谢王上不杀之恩,谢王上饶了她,臣,罪有应得。
刘珏心里放下一块石头,他静静地看着子离,他也是可怜人。
刘珏觉得自己很幸福,阿萝,是自己的阿萝。
子离恢复了寻常的温和神色,对处面的侍卫吩咐道:把相府的三小姐带过来!刘珏心里一紧:王上,臣求你不要让她看到!这就心疼了?子离面上挂着笑。
目光转冷,不看到,怎么长记性?刘珏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