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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章 毒入

2025-03-26 03:02:52

冷左冷右从未见过自己的主子有如此阴沉的一面,如果说,当初在雪炎,夫人与尤啻一战时,主子是撕心裂肺的痛绝,那此时,主子便是翻江倒海的狂怒,那冷冽的气息,汹涌的怒火,哪怕沾染分毫也会让对方化为灰烬,自找末路。

夜是奇妙的,更是充满无尽魅力的。

当月黑风高之时,有人会觉得它是那般的恐怖,将一切笼罩于漆黑之中,哪怕一顶点光亮,到最后也会被黑暗一寸寸逼近,再一点点吞噬。

可是,对于愤怒的复仇者来说,它却是那般的贴心,那般善解人意。

四周一片黑暗,好似铺天盖地的黑色纱衣将这人世罩了起来,黑夜中的殿宇楼阁,如同漆黑的庞然大物,死死的立在那儿,树木、河塘、亭台、花花草草将不同的黑彰显着。

暖阁中漆黑一片,窗前,漆黑的身影久久而立,黑眸冷酷的注视着窗外的一切,哪怕是微不可闻的风声,他都不曾放过。

对于静静躺于床上的澹台方旭来说,夜,依然漆黑、死寂。

可是,今天他不会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面对满屋子的清冷,他的亲人来了,他最信任的亲人来了。

黑暗中的澹台方旭依然是虚弱,可是,由此时此刻,一切将发生彻底的逆转。

冷家堡中,天悦的小院里,血千叶将儿子安排妥当,见其乖乖躺回床上,她才在魅影的扶持下款步回了主屋,那里还有个闹人精在等着她亲过后才肯睡呢。

娘,爹怎么还不回来?瑶儿很没正形的躺在床上,娇声娇气的问道。

你爹有事要做,所以得晚些才回来!血千叶耐心的回答着,将女儿的小腿扳正,再盖好被子,不想,小丫头骨碌爬了起来。

为什么天亮里布做,非要到晚上才做,爹不用睡觉吗?哈哈,你忘了,白天时你爹可陪着你玩了,所以事就压到了后头。

快躺下,不早了,赶紧睡吧!噢,可是娘,嗯,爹不在,娘会不会害怕?害怕?娘是大人怎么会害怕!那弟弟呢,万一弟弟害怕怎么办?呵,那你这个做姐姐的说怎么办好?血千叶顺着小人儿的话问了下来,正合小人儿心思,那精亮的美眸中正闪动着炫耀的光彩。

嗯,瑶儿不怕,瑶儿来保护弟弟。

所以,瑶儿要跟娘一起睡!你又耍赖了?血千叶宠溺的轻斥着。

才没呢,我是姐姐,要保护弟弟的,就像哥哥保护瑶儿一样,娘,好不好吗,瑶儿还没长大呢,小孩就是要跟娘一起睡!瑶儿不管,瑶儿就是要跟娘睡!说到最后,小人儿干脆犯其赖来,什么担心娘跟弟弟害怕的,还是撒娇来的最拿手,也最直接。

努力怎会有白费的,这不,小丫头眉开眼笑的等着春喜给拿来外衣批好。

春喜可心疼自家小姐,对那得意的小人儿数落了起来,小姐,你现在的身子可不能再由着小小姐了,小孩子没轻没重的!等堡主回来了,一准也不会乐意呢!我才不会呢,我会乖乖的!瑶儿大声反驳着。

小小姐的睡相,春喜可清楚,有哪次不踢被子的!春喜毫不给面子的揭发,让小人儿不悦的翘着小嘴,却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看着宝贝女儿可怜兮兮的娇俏模样,血千叶一声轻笑,朝女儿伸出手去,虽无言,小丫头娇俏的小脸立刻晴空万里,笑逐颜开。

牵着娘亲的手朝大屋而去,出门时还不忘跟春喜保证,我这次肯定不踢被子,就老老实实的睡!夜渐深沉,躺在床上的血千叶已不记的这是第几次,给那信誓旦旦的小人儿盖好丝被,看着女儿熟睡的可爱娇俏小脸,血千叶的手抚着小腹,轻轻柔柔的说道,娘今晚可要失眠了,等你们的爹平安回来了,娘再把觉补回来。

习惯了窝在狮子怀里入眠,好似只有那样身子才会暖和,心才会踏实安稳,又是娇声轻笑,是不是找到爱的女人,不管以前怎样,都会不知不觉间变成地道的小女人。

这厢因思难眠,远在皇宫中的太妃殿,原本睡的好好的,随着一声惊呼,太贵妃不但自己把自己吓醒,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昏黄的灯光随之而入。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快把衣服披上,别闪着了!给我倒杯水来!噢,好好!您这是怎么了,睡的好好的?秀萍,明天你到暖阁那儿守着皇上!我守着皇上?嗯,哀家刚才梦到先皇了!太贵妃的话让端着空茶碗的老宫女秀萍抽呼一声,好多年都不梦到过,怎么偏偏在这种时候梦到了先皇,再看自己主子身上的那些汗,莫非吓的?秀萍的惊呼,太贵妃自然听的清楚,更明白其心思,太贵妃深吸了口太气,仍有颤抖的声音在这灯火昏黄的房中回荡着。

秀萍,哀家做的这个梦太真,真的好似刚才就发生在身边一样,也是在一间黑乎乎的屋子里,没有门,没有窗户,连星点的灯光都没有,哀家怕极了,不停的叫着你跟安儿的名字,最后,哀家终于喊出来一丝光亮,朝着那有光的地方,哀家不停的跑,不停的跑,直到撞上一堵墙,不不,不是墙,是人,他穿着一身明黄龙袍,哀家就是撞在了他的后背,任由哀家拉扯询问,他就是不肯讲正脸转向哀家,于是,哀家怒了,哀家要治他的罪时,他笑了,那声音将那屋子里的黑暗一点点驱散,整间屋子变的红彤彤,他问哀家,真敢治他的罪吗?就不怕被他诛九族?哀家大笑,哀家是谁,是这雷鸣的太贵妃,更是东旭皇帝的亲姨娘。

见太贵妃稍有停歇,秀萍不禁追问道,后来呢,那人可有将身子转过来!只此一句话,换来太贵妃眼中闪出的惊恐,好似不受控制般点起了头,最后,紧紧握着秀萍的手,反反复复的问道,你猜他是谁?你猜他是谁?似墨染般的夜里,在这灯火隐耀不明的房中,又身处于这等逆反更紧绷的时局中,讲述这样一个梦,着实让人渗的慌。

本来就对鬼神之说笃信的秀萍声音变的颤抖,同样紧紧回握着太贵妃的手,您看到的那个人,不会是?不会是先皇吧!是,正是先皇,正是澹台天宇!在哀家大喊大叫后,他终于肯转过身来看哀家,他还是哀家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样子,好看,真的好看。

不知为何,哀家好似一下子变小了一般,而他像神一般俯看着哀家,那眼神好冷,冷的哀家手脚冰凉,好似渗在了寒潭中。

先皇可有跟你说什么?秀萍小心翼翼的追问着,她深信,这种时候这绝不是一般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个梦定有深思,难道是警告?太贵妃摇了摇头,没有,哀家记得清楚,无论哀家怎么叫他,如何跟他说话,他只一味的用一双冷眼看着哀家,那眼里好像又刀一般,正割着哀家的皮肉,哀家又急又气,不顾一切的扯着他的龙袍,竟然,竟然扯掉了他的手,哀家怕极了,喊叫着将断臂扔到了地上,想靠向他时,他不见了,而哀家发现自己的手上,身上,脸上,全是血,浑身上下全是,捂也捂不住,不停的向外流着,那不是哀家的血,因为摸的清除,自己身上没有一顶点的伤,最后雪娇来了,逸凡也来了,哀家让他们去叫太医,他们,他们却站在一旁大笑,那笑跟先皇的一模一样,他们说,皇上马上就来,皇上什么都知道,全知道!哀家喊他们救命,骂他们不知情恩,他们还是走了,冷笑着走了!说话间,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相依坐在了一起。

这个险象环生的梦来的怪,来的寓意不明。

娘娘,这种时候您做这个梦?是不是有什么说道啊!什么说道?哀家上哪儿知道它有什么说道,所以才让你去守着皇上,适当的,给他喂些补药,今天看他那样,好像马上就能死了似的。

澹台方旭不能死,否则,安儿的大业不会顺顺利利的完成,等时候到了,哀家要让他醒过来,哀家需要他下道旨意,让我的安儿名正言顺的登上大位。

那用不用请个法师,在这殿里做场法事,驱散驱散,毕竟这么多年了,您可是头一次梦到先皇啊!不行,宫中人多嘴杂的,不能太张扬了,这样吧,你找可靠的人到宫外求些灵符来,最好是能烧的那种,我们挑个晚上,在这殿里自己念叨着烧烧。

关键时刻,绝不能有丝毫闪失,宁可信其有,花些心思打发干净,不能让那些东西分散了哀家的心神!是!奴婢让小全字明天一早就出宫办。

奴婢在这儿守着,您安心睡吧。

太贵妃满意的应下,缓缓躺下身,屋中有人有灯为伴,到也睡的安稳。

暖阁中,久久立于窗前的冷烈,将冷酷的眼神自漆黑的夜中收了回来,转回身嘱咐了起来,冷右跟假郎中留在屋中守着皇上,他则带着冷左再次进入密道,从御花园而出,目的地只有一个,那便是龙殿。

他到要看看,万安在那里可睡的安稳。

暗夜中的御花园,渲染了不同的黑,淡黑,暗黑,灰黑,终摆脱不掉一个黑字,就在这如墨漆染的皇家花园中,咏月亭后的假山群,发出了轰隆几声闷响,很快又恢复的了安静,只有两道黑影如风般闪入夜中,身影闪动眨眼间被夜吞食。

哼,真是好排场!冷烈不屑低语,声音冷到了极点。

龙殿外灯火通明,劲装侍卫手持寒刀将龙殿大门守得严严实实,那阵势,只许风入,但凡喘气的哪怕是只苍蝇也休想伸进半条腿。

主子,殿门守的太严,我们如何进?冷左轻声问道。

冷烈一声冷笑,谁说我们要走门,就让他们守死在门外还了,跟我来!话落,冷烈身影闪进龙殿左侧回廊,再由回廊绕龙殿后身,待再次出现时,已然悄无声息的隐身于龙殿右侧的回廊中。

看见那紧闭的窗户了吗?嗯!其中有一扇是坏的,还是当年我跟皇上亲手弄坏的!一直没修?哈,皇上不让动那几扇窗一直都用不上的窗户,谁敢!就连负责清扫的当值内侍,也不知道其中有扇窗根本没销子。

话落,冷烈借着墙角的阴影之处,闪出身来,朝窗根移去。

这里可不是城西那片荒林子,只要手一碰到窗台,儿时的印记立刻涌入脑中。

哥,能行吗?怎么不行!把刀拿来!得了,还是我来吧,万一伤到了你的手,再被我娘看到,挨骂的还是我!哈,姑母骂你那是疼你!谁让你小子不安分,简直无法无天。

我几时无法无天了,坏了,销子让我弄断了。

这个我的拿回家,让冷总管照样做一个。

别啊,断了更好,下次咱俩就不用再动刀撬窗了!你真行,谁见过太子不走正门,偏喜好旁门左道。

烈,记住这扇窗!干嘛?我忙着呢,哪有那心思记这些!本太子不管,你记也得记,不记也得记,这是咱们俩的另一个秘密,说不准将来的某一天能用上呢!挖自家墙角的太子!哈哈哈,这外号好!主子?主子!冷左数声轻唤,冷烈瞬间恍过神来,手下微运内力,将这扇近二十年来未打开的铁木大窗震开。

哥,当年的戏言,当年的自挖墙角,未想到二十年后竟然应验了。

哥,冷烈还是那句话,这雷鸣的天子只有一人,那便是你澹台方旭。

心念闪过,冷烈矫捷的身影已然翻进窗里,随手将窗悄无声息的关合,冷左再次隐身于回廊中警戒着。

落脚之处正是龙殿中的耳室,放的全是些平日里皇上用不上的器物,此间屋子只允许当值太监清扫地面,擦拭搁架上的尘灰,除此之外,屋中一切不准挪动,不准添加,更不可缺减,久而久之,这间室子好似一潭死水,除了皇上将此处记在心里外,再来就是内侍隔三差五的清扫一次,其他人等无不将此处视物龙殿中的废弃之处。

即便冷烈格外当心,耳室的门还是发出了轻微吱吱咔咔的声音,厅堂中空无一人,却设了六盏长明灯,冷烈看准机会,在殿外侍卫转身之际,如电闪至主屋门外,脚尖顶向红木房门,一道缝隙露了出来,屋中没灯。

偌大主屋,只有那黑木暖玉龙床才入得冷烈寒眸,步履轻稳,渐渐逼近,好似来自地府的鬼魅,侧身站在床尾,朝那黑红金丝床慢看去。

均匀的呼声,占着龙床的澹台万安也能睡的如此实沉,冷烈探出身来,垂于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那是一种克制,他真怕自己一时忍不住挥出掌力,击碎床上那个家贼的天灵盖。

澹台万安梦中喃语,让冷烈瞬间闪身隐于床尾,手中已多出一白一蓝两个瓷瓶,阴冷笑意在冷烈的嘴角渐渐扬起冷似寒冰,根似地府恶使,所来的目的只有一个,下毒的法子可不止喝茶饮水、入药贴服。

大掌伸出,瓷瓶中的粉末混在了掌中,运功提气掌中似有丝缕白气升腾,内力聚于掌中,待挥掌之时,粉末似轻尘,更似突然飘来的一层雾气,透过床慢轻轻撒撒的飘落而下,均匀的呼气声一进一出,更伴随着神不知鬼不觉之物。

慢慢享受吧,冷烈心中恶狠狠的大笑道,迅速闪身,哪儿来哪儿去。

想来是吸进烟尘鼻中有少许不适,澹台万安恩呀数声,用手揉搓着自己的鼻子,最后,猛然挺身坐起,朦胧双眼朝黑黑乎乎的屋子扫视,最后低沉的声音朝门外喊去。

龙殿主室灯光隐耀,侍卫手持油灯将床前床后,衣柜,御桌统统查看了一遍,一切安稳,毫无异样。

行了行了,都出去吧!坐于龙床上的澹台万安不耐烦的挥手遣退侍卫,灯光随侍卫而去,都是让自己亲娘唠叨的,处处当心、处处谨慎,大局在握有何可担心的,只要那个不怕死的冷烈敢来,保准让他有来无回,可恶,为何还没有动静,早来早解决,他便可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鎏金雕龙大椅上。

每天早朝,做着御桌旁的红木椅上,一看到那空着的龙椅,心里就奇痒难耐。

呼,等,耐心的登,狠喘一口大气,澹台万安又躺了下去,刚才的美梦接下圆。

等待的夜,惊吓的夜,闹腾的夜,阴狠的夜,均在第一道曙光破空而出时退去。

冷烈失约了,血千叶的脸色却无丝毫变化,不气,不怒,更无担心慌乱之意。

见当家主母如此,在一旁侯着的冷总管也与平常无异。

到是那两个小的,急着追问爹为何还没回来。

你们乖乖吃饭,你们爹爹定是被什么事耽误了,我们离家那么久,事情少不了!娘,爹能把皇上救出来吗?天悦突然直白的问道,见娘亲含笑看来,天悦接言道,我已经长大了,你们的话当让能听明白,皇上病了,所有爹昨天出门还带着郎中,定是进宫给皇上治病了。

娘,是不是皇上病的很厉害,所以爹必须留在宫中陪着皇上!天悦的一番话,让厅中众人何止刮目相看,别看这头小狮子脾气不好,可是脑子却灵光的很,尤其能往深处想,往深处看。

娘,爹为什么不把皇上接到我们家里治病啊,这样爹就在家里了!瑶儿仰着头建议着。

嗯,我家瑶儿这主意好,兴许你们爹爹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回来啊,乖,娘跟你们一起等!血千叶温柔的说着,即是告诉两个孩子,也是告诉她自己,她的男人可本事着呢,即便在那皇宫之中,他依然如鱼得水。

朝堂之上,太傅等人沉默不语,静听着安王之流奏报着鸡零狗碎的破事。

到是今天的安王,从坐上御桌旁的那边红木大椅开始,就哈气连天,看那瞌睡的样子,不知昨晚又到何处做恶去了。

王爷,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啊!宇文启甚是关心的问道。

啊?啊!没事,定是昨日奏折批阅的太多了,累着了!众位爱卿可还有本奏?未等话说完,感觉一股热流自鼻中流出,澹台万安顺手去摸,湿湿黏黏之物沾到了手上。

血?王爷!宇文启老眼可不昏花,赶紧大喊内侍替王爷擦拭鼻血。

太傅等人继续冷眼旁观着,越林的心里已然解恨的大笑起来,流吧,使劲的流吧,流的不能上朝,流的无力阻止他们探望皇上那才是功德一件。

仔细的诊治,静心的照料,用的全是极品好药,不过一个晚上,澹台方旭原本蜡黄的脸色,微微泛出血色。

苍白干裂的嘴唇也有了大起色,冷厉掌运内力,揉搓着澹台方旭僵硬的腿脚。

秀姑姑,您怎么来了?太妃旨意,让我来照顾里面的人!这里可稳妥?请太贵妃放心,奴才受太贵妃大恩,这点小事定精心完成,这里定守的稳稳当当的,太贵妃大慈大善心肠,还让您亲自过来,交待奴才们即可。

您老快请,奴才给您拿着!殿门被人推开,主屋中轻微的咔咔声过后,房中只有澹台方旭孤孤单单的躺在那儿,再无第二人,更无任何冷烈愤怒的气息。

至于澹台方旭那稍有的起色,为防被察觉,自有假郎中做了掩饰。

行了,这屋里有我呢,你们出去守着吧!是,您老有事就叫一声!两个衣柜之间,有一天自然而然的缝隙,一道寒光紧紧盯着那个老女人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