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悬桥的尽头只有一个隧道口,依地势来看,那隧道中定有下到谷底的通道。
未待冷烈下达过桥的命令,那阴冷的痴笑声再次传来,撞上那黑东西的倒霉江湖人如棉絮般瘫倒于地,昏黄的火光下,映得那人的脸血糊一片。
不会,他要跑!假郎中大叫,不知从袖袋中拿出了什么,向正要转身而去的黑影砸去,一声脆响砸出去的东西落到了地上,一股蓝色的烟气随之散开。
什么东西?血千叶紧盯着那散开的蓝雾,不觉的问道一旁的假郎中。
没名字,但凡吸进鼻息中的人,会睡上好一阵子,希望对那些个发疯的人好用!假郎中解释道。
更希望能将那鬼东西迷倒?血千叶替假郎中说出了隐去的后半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没有说的必要,因为那东西走了!与其被困死在此,不如一条路走到黑,过桥!冷烈的命令一下,其身后速上来两个鹰卫,但见他们从后背的包裹中拿出黑亮的弩弓,上好弩箭,扣动弩栝,接连两声尖锐的箭鸣,随后便是嘭嘭两声,勾刺形的精铁利箭拖着长长的绳索,双双射进了隧道两边的壁石中,一气呵成,鹰卫紧扯住绳索,又有两个腰上缠着绳子的鹰卫,一手把着绳索,一手用铁棍点击着桥板,万分小心谨慎的前行,一路顺当毫无异样,直待众人全都安然无恙的走过玉桥,待再回头看桥下时,由于变换了角度,将两道汇合在一起的岔道口看得清楚,道口里伸出来的人腿,想必在岔道中,他们不但遭遇了机关暗器,已然为了那个金光闪闪不知何物的东西缠打了起来。
凭着脚下的感觉,这通道的确在向下而行,直到出现另一间大的甬室,一个除了来路再无第二个出口的甬室。
整间甬室好似偌大的汉白玉钻刻而成,墙壁上有的地方平整光滑,有的地方却出现了裂缝,看其形状分布并不像自然开裂,倒像是有意为之,裂缝的地方全用一种红色的染料填充,红白之色甚是分明。
一块近似人高的黑花石碑立于甬室地面中央,那上面的碑文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辨。
假郎中专心的研查着碑上的图字,冷烈等人四处摸着查着找寻出口。
血千叶听着冷烈的话,手持着火把独自一人老老实实的等着,隔有一段距离再看墙壁上的裂纹,越看越觉得那是有意为之,那是在说明什么,象征着什么。
黑色石碑,白玉甬室,尤其那镶在白玉墙壁的红色裂纹,似水般流动,却是汹涌之河,血腥之河。
冷烈,快来!血千叶大叫,男人已闪身来救,一双铁臂将女人圈入怀中。
别紧张,我没事,我是让你看这墙,看这红色的河!血千叶解释道,手朝那红色的裂缝指去,冷烈安心之余顺其手指的方向再次看去。
许久远看,再转换方向看着其它红色裂缝,冷烈眼中闪亮,的确像河,而且是。
未待冷烈把是字后面的话说完,假郎中兴奋的大叫道,这是五国的地形图啊!来来,你们再好生的看看这些红色的裂缝,你们好生看看,它们像什么,像什么?越说越激动,假郎中不觉走到墙壁前用手细细抚摸着白玉墙壁,红色裂缝。
是洪河,之所以有裂缝还用上了红色染料,那是象征着洪河的支流,流经各国的支流。
依此看来,这整间甬室的墙壁,绘制出的就应该是五国的版图。
冷烈郑重说道,假郎中忍不住为其拍手叫好,再次重复那句先前的话,他活到今日,才算遇到了知音,非冷堡主莫属啊!兴奋过后,更严肃的问题随之而来,这地宫到底是何人所建,竟有如此大的手笔,如此细致的雕刻绘制,难道是先前壁画中那个挥舞大刀的高大男子?若是如此的话,那个黑色的时常伴其身旁的人,难不成是随从?还有先前看到的那个黑影人,他又是谁?他跟壁面上的黑色小人又有何种关联,难不成他是那黑色小人的后人,是这地宫的守护者?是人,怎会那般残忍,怎会咬人噬血。
不是人,那便是鬼魅了?随着男人们的你一言我一语,不再出声的血千叶人已紧靠着自己的男人,玉手更是紧握着男人的大手。
怎么了?冷烈赶紧问道,眼中满是担心之色。
没,事,既然知道了这是五国的版形图,那我们就得赶紧找到出口啊,墙上没找到,地上呢,还有那块石碑,挪一挪,掀一掀的,兴许就会有什么机关销子的!血千叶极力的提醒建议着,她现在必须要想些别的,不能光把注意力集中在先前那些个血腥的画面上。
她本就是黑公主,自然见多了那些个血淋淋的场面,也无所谓怕与不怕,可是,那一直出现在挂面上的用黑色染料漆成的人,让她打心里的心寒,尤其再看到那身着长得将腿脚全部掩盖的黑影,她越是抵触。
在未弄清那东西到底是人还是鬼魅前,她逼着自己把那东西看成是人,一个负责守护地宫的侍卫,一个生性残忍的侍卫,一个可能练了某种邪功的侍卫而已。
只需一个眼神,鹰卫自知主子的心意,开始依着当家主母的意思,重新仔细查看起了地面,就算稍有小小的缝隙,也会用剑尖划上几下。
直到其中一鹰卫沉声报来,他剑下的缝隙不同寻常时,众人聚到了那块有问题的白玉石板前,如若猜的没错的话,这石板下兴许就是石阶一类的通道,直达谷底,那眼下就得赶紧找到能激发石板的机关销子。
无论夜狼与冷右如何的左扭右摇的,石碑纹丝不动。
就算那驮着石碑的象龟也被众人奋力拉扯,更试图扭动,结果,象龟连同背上驮的石碑好似被凝在了地上一般,动不得。
奶奶的,这是些什么鬼东西,我就不信那个鬼东西有遁地的本事,可恶,死乌龟看着我干吗!当心脚!冷烈的警告虽说了出来,却没有那怒火中烧的女人动作来的快,血千叶骂着那伸长脖子的象龟,更一腿朝象龟的下巴踢去。
咔咔的几声脆响过后,便是铁链的声音,那块被抠出缝隙的白玉地板越裂越大,直到一条闪着昏黄灯光的石阶出现在众人眼下。
噢,真被我踢正了啊!血千叶很有成就感的笑了起来,即使这份成就来自于瞎蒙,为何就这般巧,鹰卫早就查过象龟的头,偏偏没对象龟的下巴来个不客气的挑踢,血千叶这一脚值钱的很。
众人沿石阶而下,正走着,发现碎土纷落于头上,意料不到的情况随之发生,没有任何征兆,石阶开始从后往前坍塌。
众人无不神速的反应,向前飞快跑去,跑出不过几十米所有人手中的火把被突来的恶风灭掉,连通道中原有的昏暗之光也随之熄灭。
大家速靠到一起!冷烈大声命令道。
冷烈!所有光亮熄灭的瞬间,血千叶大叫着。
我在这儿,在这儿,我一直拉着你的手呢,放心,没事的!冷烈收紧大掌,掌中那如玉的小手却异常的冰冷。
我抓到你的手了,抓到了!血千叶回应着,用力的回握着冰凉的大手。
稍有慌乱,待点亮了火折子,待被熄灭的火把被重新点亮时,震惊也不足以形容此时所有人的心情。
他们明明没有乱动,他们明明在所有光亮消失的时候,瞬间靠拢到了一起。
他们明明应该在石阶下的通道里,可此时此刻,人,还是他们这些人,一个都不应该少的,却换了位置,换了地方,一间宽敞的石屋,一张巨大的供台,一尊比人还高的石像,一?未等细看完,便听到女人的一声毛骨悚然的惊呼。
冷烈,你怎么在那儿?叶儿,你怎么在那儿?异变当前,还真是一对默契的夫妻,问的话一字不差,就是那神情心绪有着天地之别。
冷烈是震惊,不敢置信,他明明紧握着女人的手,再看此时,女人在石室中,他却在通道口还未走进这石室,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已分散开来。
我一直紧握着你的手,而且你还有扯我衣襟啊!冷烈边说,已朝血千叶走来,其他人都赶紧聚到了一起。
此时的血千叶不但被定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声音竟然有些颤抖的说道,我是有握你的手,可是,我根本就没拉你的衣襟,我的这只手一直放在袖袋这儿啊!你,你一直牵着我,那为何,我们离的这般远。
刚才,刚才牵着我的手的到底,到底是不是你啊!不能再说了,越说越没底气,血千叶现在已然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汗毛根根竖立,双手冰冷,尤其那个被不明东西牵过的手,又恶心又抖动起来。
女人的异样冷烈感觉的清楚,快走两步,紧握住女人冰凉的小手,顺势将其拥进怀里,时间未久,终于稳下心神的女人用力挣脱了男人温暖的怀抱,不顾一切的握起男人的手,反复验看着。
不对,不对,不是你,不是你!血千叶本平静下来的心绪,再次翻涌而起,风浪越起越凶。
叶儿,冷静点,有我,有我呢,我不会再松开你的手!冷烈一双大掌紧紧禁锢着自语不止的女人,他几时见过自己的女人如此的不冷静,女人如此查看他的手,他怎能不知她的用意,何止自己女人心慌,此时他的心里好似灌进了刺骨的寒风,那东西是怎么做到的,在这石屋中可不止一两个人,拿东西是如何将众人分散开来,尤其是那冷冰冰的手,黑暗中他明明感觉的很清楚,那明明就是一双女人的手。
难不成这地宫中的不止先前看到的那个黑袍怪物?冷烈,我,你以为我不想冷静啊,我也得静得下来啊,你的手明明是热的,可是刚才,刚才跟我握在一起的大手?你没感觉到吗?还有他们,还有这间石屋,就算我们跑得再快也不可能几步就到了这个石室,更何况,火光灭了后,我们哪有乱动!越想越是心里早就认定的那般,这让沉积血千叶脑中,有关撞鬼的那次阴邪更恐怖的经历,再次被翻了出来,她不能想了,绝不能再想了,否则,余下的路要如何走,一旦双方撞到了一起,她又该如何应付,绝不能因为心里的那份惧意害了她自己,害了自己的男人,她的一双儿女还在等她回家呢,不想,不准再想,女人一头扎进了冷烈的怀中,因为那里温暖,那里坚实,那里安全。
不管刚才那是什么,不管拿东西有多大本事,我们说过,一定会走出去!冷烈斩钉截铁的说道,炯炯黑眸与女人闪动的眼神交织着、感染着,更将自己坚不可破的信念融入女人的心神中,他们的身与心早已融为一体,越是凶险之地,他们只会死握彼此的手,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的儿女,闯过去。
冷烈,我敢肯定那东西不是人,绝不是人!嘘!不管他是人是兽还是鬼怪,你先前跟我说的话,我可死死记在心里了,而你,更得说到做到!我自不信鬼怪之说,更不信我们活生生的人灭不掉那还不知是真是假的东西。
冷烈!你真不怕?哈哈,当然不怕,血刹门门主的男人,怎会怕那些似虚似幻的东西。
血千叶盯着男人的俊脸,那上面确实不见丝毫惧意,女人深呼一口大气,在此事上她找到了主心骨,兴许经过此事,她会彻底遗忘许久前的可怕记忆。
好,我定会说到做到,牵紧我的手,我们遇怪杀怪,遇鬼灭鬼!这辈子我冷烈都不会松开你的手!话落,两人展颜而笑。
此时,没有人再去想他们是如何被分散开来,如何神速的进入这偌大的石屋,他们脚下的路停不下来,更没走到终点,只有地宫外的人世才是他们的终点。
假郎中反复详看着先前拿出来的那面古镜,自语个不停。
这石像跟那画上的血腥男子应该是一个人,尤其这双赤红的眼睛!已站于石像前的冷右轻言道。
冷烈则拉着自己女人的手,朝石像身后的供桌而去,因为那里正燃着高香,一股子药香味在石屋中扩散,丝缕白烟久久萦绕。
香炉左右各放了个白玉盘,可那盘里的东西,让人心揪结,一眼便罢不愿再看第二眼,每个玉盘中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人的眼珠,上面的血迹甚至鲜亮,足见白玉盘另有妙处。
这石像与供桌摆放的位置甚是不合情理,按常理,供桌为石像所设,本应设在石像身上,供其享用供品才是,这摆到了石像的身后,又是何种说道。
不对啊,怪,怪啊!看够了手中石镜的假郎中,在石像身前身后徘徊不停。
来,给我搭把手,看看这石像能不能挪到供桌后!假郎中招呼道,此次倒无需血千叶提醒,想走出石屋必须找出生门。
几个大男人将石像围起来,这一动不打紧,石像所立的基石四脚不但有了响动,更从地里冒出了四只小龟状的石兽。
门,门!血千叶赶紧大叫,还守在入口的两个鹰卫赶紧跑到了下落的石门下,那架势是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将石门垫起。
大家绑在一条绳上,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鹰卫被石门压的血肉模糊。
踩住龟首!假郎中一脚踩在了脚下上冒的龟兽,一边对其他人大叫道,冷烈跟冷右还有银狼一人急踩上一只,那下落的石门顿时停了下来。
人心不免重吐口大气,原来四只龟兽控制着石门升降,可是,他们得尽快想办法,总不能定死在此吧。
冷烈等人是动不了了,重任落到了血千叶的肩上。
可恶,可恶!久寻不到门路的血千叶咒骂着,机关销子也是有时限的,一旦时间过了,就算踩碎了龟兽的头,那石门照旧会落下来将他们困死在这恶心的石屋中。
门主,你去按按石像的眼睛!额头冒汗的假郎中似想到了什么,赶紧提醒道。
慢着,想清楚!冷烈急制止道,一旦再生变故那将无力挽回。
见假郎中沉思不语,血千叶反倒没了耐性,对准石像赤红的双目按了上去。
门主!叶儿!铁链绞动的声音传来,石门升了起来,龟兽渐渐没入了地下,石像的基座更似安了轮子般向后移动,未等靠近供桌,一声沉闷的咔声,供桌一分为二,为后退的石像让出路来,待石像停稳,供桌再次合紧。
连串的反应,让人瞠目结舌,先不说这机关巧妙与否,能带动这连串的反应,这隐于暗处的机关销子会有多么庞大。
一道灯火闪亮的通道现于石像身后,墙壁彩绘浮雕不再是先前的血战之景,画上是一片幻妙美丽的世界。
彩衣的神女在祥云中舞动着衣袖,长相怪异手拿各式法器的天神威风凛凛,如此生动鲜艳的壁画,是否暗示着通道的尽头,又是别样天地。
地宫中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无论先前如何的计算,走到此时此刻,时间已将他们这群人彻底抛弃。
而身在地宫外的各家,除冷左与鹰卫还有赫连外,已死心依稀而去。
冷左傻傻的看着那曾经还是地宫之门的地方,此时却空空如也,只有一片凌乱的足印,没了,什么都没了,那好似山塌地陷的声音过后,待坡下的人不顾一切跑上来时,只能眼睁睁的见证了地宫石门紧闭,整个地宫陷没于地下。
过了两日,冷左仍双膝跪于地宫曾经的入口处。
在冷左的眼里心中,无日月可分,他只求月落了,就不要再升起来;太阳当空,就死钉于空中再也别落下。
地宫没了,可他不死心,他不信,那般强悍不凡的主子就这般随着地宫一起陷入地下。
还有一天时限,哪怕只剩下一个时辰,他也要死死的等在这儿。
他们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我不信谁也信我家老二,老二说过,他们是给赤烈带来希望的人,老天不会亡我赤烈,更不会让他们沉于地宫。
一直陪在冷左身旁的除了鹰卫,还有未来得及入地宫的赫连,地宫隐没的瞬间,大将军心神俱裂,吼天骂地。
待身疲力竭时,待从地上重新爬起来时,赫连虎目再现光彩,他家老二当年拜师时,那个稀奇古怪的老头就骂他的弟弟是个大福在后的祸害。
祸害活千年,祸害可没那么容易死。
时间凝固的地宫中,离开石屋,顺通道而下直达那片惨烈的夺宝之地,活人死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血泊中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仍闪耀着夺目的金光。
待假郎中将此物拾起,金光瞬间隐退,再看手中物,不过一块黑石。
如此拼命就为了块黑色石头?假郎中不免苦笑数声,将东西摊在掌中,让众人看个清楚。
就为了这个?石头?夜狼将黑石拿到手中,不屑的说道,随即将石头传给了冷右,再到冷烈,最后当黑石一落入血千叶掌中时,金光再现,光彩夺目,将整个纷乱之地映亮。
未待众人惊奇过后,女人大呼小叫的喊了起来。
热,好热,啊,为什么扔不掉,好热啊,冷烈快帮忙!金光闪闪之物好似粘到了血千叶手上一般,无论用多大的力气根本甩不掉,冷烈近不得身,更帮不上忙。
嘿嘿,嘿嘿……阴森的嘿笑声越来越近,冷烈腰间宝剑瞬间出鞘,护在被金球缠上的血千叶身前,其他人无不刀剑出鞘,直指那飘来的黑影。
黑影逼近更带来强劲的阴风邪气,好似在人前筑起了道气墙,无论一干人等如何的刀劈剑刺,只有火花四溅,却连黑衣人的衣角都碰不到。
啊!女人一声尖厉的叫声传来。
黑衣人笑得更欢,黑袍在气墙的那头飞舞,阴冷沙哑的声音不停的重复着,嘿嘿,鬼戒,嘿嘿,鬼戒!冷烈的心因女人的尖叫被生生扯裂撕碎,不顾一切的扑向自己的女人,即使会被金光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