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曦住在坤宁宫东侧的柔仪殿内。
经过乾清宫侧的月华门步入大内六宫所在地,一步一步走向皇城的最深处,不是不害怕的。
晚上听到宫门下匙的声音,禁不住一抖。
恍惚有种感觉,燕王府的自在一去不复返了。
心里明白以父亲的威望皇上不会让她居住在大内太久,但远望层层宫墙在冬日的余辉中慢慢涂上浓重的黑影,被困住的感觉越来越重。
皇上下令让她随皇后诵经的旨意临时在柔仪殿侧耳房里增加了佛堂。
马皇后还是温婉和蔼。
嘱了太监宫女小心侍奉于她并送来《金刚般若波罗密经》一卷。
跪在锦团上瞧着面前的经书,锦曦不停的翻白眼,嘴唇翕动,以身后侍立太监听不清楚的声音暗暗咒骂着。
马皇后特意安排了宫女小青来侍候她。
锦曦心中明白,这晨昏定审的两次诵经必不可少了。
要她诵经?还不知道要诵多久,锦曦苦笑,对牢清灯,还真的是修身养性了。
她合上眼睛轻声道:门外侍候吧!诵念佛经要诚心,我不喜人打扰。
小青与张公公恭敬地退到耳房门口肃立,也不走开,等着锦曦诵完今日的晚课。
锦曦知道不让他们瞧见自己诵完经书是不可能的,背对着他们,默默练功。
内功运行两个周天,一双眼眸睁开莹光更甚。
她暗笑,这样练功却如在山中一般,反正小青和张公公也瞧不出端倪。
她估计时间差不多,便招了招手。
小青赶紧上前扶她起来,笑道:坤宁宫红姑来了,送来皇后娘娘赏赐的礼物,听说王妃虔心诵经,不敢打扰,前殿候着呢。
锦曦柔弱的笑了笑,也不使劲,懒懒的由小青扶着去了前殿。
今日才是她第一天住在柔仪殿内,在坤宁宫陪着马皇后用过晚膳回到这里小青就提醒她要诵经一卷。
这时才有空仔细打量这座殿宇。
这是以前硕妃娘娘住过的。
说这话的是坤宁宫尚宫红绡,她三十岁左右年纪,看上去面目和蔼,举止端庄有礼。
颇得皇后宠信,宫里人都尊她一声红姑。
锦曦敢紧见礼:多谢红姑指点。
王妃有礼了。
红姑对锦曦行跪礼,不顾锦曦阻拦,一丝不苟做完,这才起身笑道,皇后娘娘怕王妃住不习惯,遣红姑前来探望,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了小春与张公公。
谢娘娘关爱,锦曦感动不已。
说的都是场面话,锦曦觉得累。
红姑又温言道:皇后娘娘道皇上令王妃诵经,不知王妃可体谅皇上心意?厚爱?锦曦忍了又忍才止住翻白眼的冲动,她看书最喜欢兵法,传奇故事,都是寻常闺秀看也不敢看的奇书淫书。
对于佛经,山中常听师太念诵,每每听及便觉瞌睡虫来袭。
让她诚心诵经与其说厚爱与她,不如说是比面壁思过还得的酷刑。
此时却只能堆了笑脸,软言回道:世尊传佛法,对其弟子须菩提道,书写此经,手具般若,身根胜也。
受持此经,心具般若,意根胜也。
读诵此经,口具般若,舌根胜也。
锦曦诚感皇上大恩,谢皇后娘娘赐经。
红姑满意地笑了,留下皇后赏赐便告退。
锦曦这才舒了口气,虽不念经,山中十年却也不是白过的,听师太们论佛法耳朵都听起茧了。
这般回答皇上与皇后会满意吧?想起这是朱棣母妃住所,锦曦油然生出一丝亲切,仔细打量这间殿堂,见陈设不见奢侈,大方整洁,她住的是偏殿,听说硕妃所居正殿一直锁着,不由好奇,便想有空就去瞧瞧。
今夜显然不行了,她也不习惯身边站这么多人,便道: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嫂子!门外传来一声娇呼。
阳成蹦蹦跳跳跑了进来,笑嘻嘻的一行礼,身后跟有两名宫女一名太监,捧了诸多物事放下。
锦曦心中一惊,这就是朱棣的同胞妹妹阳成公主?她想起朱守谦大婚时阳成见了她与李景隆煞白了脸奔走的样子,生怕她认出她来。
阳成也是头回见到锦曦,见她与自己一般年纪,美丽中带着端庄,就笑了:阳成能有这样美的嫂嫂,四哥真是有福气。
她拉住锦曦左看右看,嚷道:这下好了,以后我在宫中有伴了。
见她没认出来,锦曦放了心。
听到阳成的话忍不住又想翻白眼,阳成这一举动竟似暗示她将要在宫中呆很长时间似的。
去去,我和王妃说体己话。
阳成不耐烦的喝退左右。
锦曦就想起了去了广西封地的朱守谦,也是这般大大咧咧的喝斥下人,对阳成生出好感来。
见左右下去,阳成才附在锦曦耳边道:我四哥急得不行,知道后宫不能传书信,求了我许久让我做你们的信使。
锦曦的脸红了红,啐道:我可没什么对他说的。
真的没有?难为本公主深夜来此,明儿四哥准骂阳成了。
阳成不信,嬉笑着非要锦曦说。
今日诵经,得一体会。
你不嫌肉麻就传呗!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惧……阳成哧的笑了:这哪里是《金刚经般若波罗密经》!嫂子,你又逗阳成玩了。
锦曦嘿嘿一笑便道:好吧,佛说要牢记六波罗蜜于心,这最难一关嘛……便是诵经!跪得我腿都软了。
阳成咯咯直笑:好吧,我就原话告之四哥,让他在家中也诵经陪着你。
送走阳成,锦曦却是真的累了。
躺在床上叹气,这般传消息真是不容易。
由爱故生惧,朱棣自是知道自己是惧李景隆的,自然会知道凤目变红是李景隆下的手。
至于六波罗蜜,一布施,二持戒,三忍辱,四精进,五禅定,六智慧。
最难就是忍辱,朱棣自然知道自己的动向。
想到这里,锦曦的心稍稍安定。
说也奇怪,每当锦曦想要偷空去瞧硕妃原来住所时,总找不出机会。
不是小青时时侍候在侧,就是那个须眉皆白的张公公乐呵呵的跟着她。
就连夜间她偷偷起身,才走到庭院中,便会有人闪出,问她有何吩咐。
锦曦暗自疑惑,显然硕妃所处有人暗中看守,她却不敢大意,生怕被皇上知晓再不肯放她出宫,也间接害了朱棣。
如此在宫中过了月余终于叫朱棣找着机会借进宫见皇后时溜进了柔仪殿。
此时并不是早上诵经时间,锦曦讨厌宫中女官与太监围着她,干脆跪坐在佛堂中练功以示对皇令的顺服。
檀香轻燃,香花果食供奉。
苏灯如豆。
缨烙幢幡宝盖遮住了外面的视线,朱棣心脏砰砰乱跳,佛堂幽静昏暗,他只瞧到锦曦纤细的背影,房顶一片明瓦投下一柱亮光笼罩在锦曦身上,衬出一种出尘的美丽。
他轻步走进,见锦曦闭目双手合十虔诚得很,嘴边飘过一缕笑意,凤目中涌出怜惜。
不是说了不要打扰我诵经的么?锦曦以为是张公公又借着什么换花添果加香油来探虚实,眉微扬,淡淡的责问道。
没想到才过一月,我的王妃便这般性静了。
朱棣打趣接口道。
锦曦身体一软,心里激动莫名,长睫一颤,已谧出一滴泪来。
朱棣半跪下,搂住了她,手指轻弹,那滴泪便在指尖颤抖滚动,搅起思念似潮汹涌奔腾。
他贪婪的嗅着锦曦发际的清香,窝在她颈边闷声叹息:锦曦!炽热的唇轻印在她硕长优美如天鹅般的脖子上。
锦曦回身搂紧了他,朱棣双臂一紧,直把她嵌入怀中。
吻如雨点般落下,狂热不能自抑。
酥麻的感觉从脚指头升起,锦曦轻轻地吐出一口气,一声嘤咛溢出喉间。
身体一轻,朱棣已腾身抱了她起来,走进经幡后轻轻将她放在榻上。
锦曦喃喃道:这是佛堂!(明天H!不容易啊。
得好好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