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落的子夜,阴沉的黑幕,缩阴于墙头的暗影顺着墙边低头疾行。
待到西厢房处,身影如疾风般一晃,一个闪身顺着窗户隐没在西厢房阴暗的光线中……当一只强劲的大手捂上溶月的口鼻之时,溶月心下蓦地一惊,食中指迅速靠拢袭上来人的腋下。
狼狈的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眼见着溶月的第二次袭击紧随而至,黑影急急低呼:教主手下留情!闻言一震,来不及收回的手只能被强令的改变了攻击方向,闪过了来人的致命穴。
瞳眸睁大,呼吸紧窒,她定定的瞅着隐没在黑暗里那恍惚模糊却又并不陌生的轮廓,那刻意被尘封的记忆不得不再次打开了闸门,让往事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似的在她的眼前跃动……嘴唇不可抑制的抖颤着,想说话,可唇蠕动着许久也没有发出一音。
直至隔了半晌,幽暗空冥的黑寂中才缓缓传出她嘶哑的略显苦涩的低唤声:夜冥……夜冥心下恻然,想起往事悲从中来,单膝跪在溶月的面前,悲戚低呼:教主--原来那日里侥幸逃过此劫的是你……见到夜冥,溶月脑海里不禁再次浮现那日那盛放在铜盘里的,二百四十四名死不瞑目的头颅……酸涩上涌,心里沉甸甸的,盛满了愧疚与沉痛:都是我害了你们……不,教主!抬起头,夜冥的目光沉着而坚定的与溶月相对:为了教主,为了呼耶国,我们甘愿身死!当日城破国亡,祖父们没有以身殉国,并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为了呼耶国而死得其所!如今,作为他们的后世子孙,继承祖训,我们无不以能为呼耶国牺牲作为此生莫大的荣耀!为复国而捐躯,他们死得其所,所以还请教主莫再自责!复国……黑暗中,溶月幽深的眸子不断翻涌着复杂而挣扎的光色。
深吸着周围那仿若凝固一般的空气,一时间,溶月只感到百般滋味集聚心头,直搅得她心烦意乱,思维杂乱冗繁……好在教主安然无恙,这是不幸中的大幸,更是上天对我呼耶国的厚爱!灼灼的盯着溶月,夜冥眼里流露出金子般的光芒,点亮了阴暗的厢房,却刺痛了溶月的眼睛。
溶月懂,这种光芒名为希望……教主,老主上说,凭着教主过人的谋略与胆量,我们呼耶国一定会卷土重来!少则三年,多则七年,教主必定会带领我们杀到皇城,夺回国土,杀了东方狗贼,一雪前耻,为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柳之懿,当真是老奸巨猾!竟然利用夜冥来实施良心攻势,想要以此来迫使她不得不走上复国这条不归路!但,他失算了,因为她不是他的女儿柳溶月,而只是异世界的一缕游魂。
那些死士们是为柳溶月而死,而并非为她简单而死!所以,她没有必要更没有义务承担原主所欠下的人命债……不断的说服着自己,溶月咬牙硬下心,撇过脸不去看夜冥那充满了信任和期待的双眼:夜冥,我不……教主,时间不多了,属下就长话短说。
老主上让属下转告教主,这个世上什么都可以是假的,唯有权利才是真真切切的!有了权利,教主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全你想保护的人,教主才能彻底摆脱别人的掌控,才有资格获得真正的自由。
老主上还说,这个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自古以来皇家的眼线更是遍布各大国,所以教主还活着的消息迟早有一天会传到宫里那些有心人的耳朵里,到时候,无权无势的教主该何去何从?老主上让教主好好想想其中的厉害关系,莫要一个劲的逃避,逃避毕竟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夜冥已经离去了好长时间了,可刚刚的一番话却言犹在耳。
不可否认,柳之懿所讲的是事实,这个世上是以权力为上的世界,有权万事好商量,没权,恐怕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尤其是像她这种敏感身份的人,一个不慎,真的极可能又会万劫不复……相公……轻轻的低唤声惊回了溶月的沉思。
转头看着满目忧心的语嫣,溶月声调压低:你……你都听见了?螓首轻点。
叹了一声,语嫣轻轻偎贴着她:相公,不用思虑太多,你就按着自己的意愿去过活即可。
语嫣,忘了今晚的事。
记住,你什么多不知道。
相公让我忘记,我就忘记。
……翌日清晨,溶月于卯时前一刻来到了二皇子的寝室外候着,被刚刚起床的拓拔宸戏谑‘孺子可教也’。
吃罢了早膳,拓拔宸就带着溶月上了马,赶往皇宫上朝听政……二皇子府邸。
花萼亭里,四个打扮的高贵艳丽的美人围坐在亭中的石桌旁,磕着瓜子,唠着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府邸的西厢里住了个狐狸精!其中一个美人谨慎的左右瞧了瞧,见周围没人后,凑近其她的三个美人,小声嘀咕道。
啊?真的吗?我们怎么都没听说啊?绿意,这事你可别瞎说!嗨,这事我哪能瞎说!你们还不知道呢,这事都在府里传遍了!就在前天,殿下回府的时候带回来的,听说啊那个狐狸精长的可勾人了呢,咱殿下的魂就是让她给勾去的!是吗?我只听说殿下带回来一个侍从和那侍从的内子,并没听说还带回什么女人啊!唉,说你迂吧你还不愿意,你这不是迂是什么?那个侍从的内子不就是个女人吗!众女惊呼:啊,绿意,你可别瞎说啊!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去觊觎一个有夫之妇?绿意,这玩笑可是开不得的,若让殿下知道了可要割舌头的!想起了曾经因乱嚼舌根而被殿下拔了舌头的琦夫人,绿意缩着脖子打了几个寒颤。
可在府里纵夫人的面前,她不甘失了面子,心一横嘴硬道:我哪里胡说!你们想啊,这煞夜大人跟了咱殿下少说也有他个五六年了,每每随着殿下去上早朝,兢兢业业的,又没犯什么过错,怎么眨眼的功夫就被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给顶替了下来?我估计啊,肯定是那个狐狸精勾引了殿下,而殿下可能是觉得过意不去,才将那个被戴了绿帽子的小子给提拔上去的!再说了,你们哪有见过有侍从带着家眷一起住进殿下府的?见她们都竖起耳朵,惊瞠着美目催促着她接着讲下去,她吐出了瓜子皮,招招手让她们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你们难道就没怀疑过,为什么这两天晚上殿下没有招我们任何一个姐妹去侍寝?众女们相视一顾,茫然的摇了摇头。
笨啊!你们想啊,有个狐狸精在西厢阁,殿下晚上岂能坐得住?若是招我们姐妹去侍寝,那这事岂不是要暴露了?啊?不会吧?怎么不好!这事可是有谱有影的。
就昨天一大早,我那贴身丫鬟荷花就见到殿下从西厢阁里出来的呢!说着,她朝着西厢阁努了努嘴。
啊?那、那那个狐狸……精她美吗?你说呢?不美的话殿下能被迷住吗?天啊,那我们岂不是要失宠了?何止失宠啊!说不定啊,她哪天在殿下耳旁扇扇风,除了东苑那位已被封了侧妃的姐姐外,我们这勉强能与夫人挂边的妾,只有卷铺盖滚蛋的份!不会吧……妹妹们真是好雅兴啊。
一声不温不火的娇声从旁边乍然响起,惊起美人四个。
迅速将凑在一起的脑袋分开,起身,欠身行礼:见过侧妃姐姐。
施雨绸淡淡的瞥着神色慌乱的四人,并未叫她们起身免礼,而是移步至石桌前,款款的坐下。
好半晌,待那些个弱不禁风的美人们快要支撑不住之时,她才冷冷的开口:都起身吧。
吁了口气,美人们颤颤的直起腿,不时的拿眼角偷瞟着手剥橘皮,不知作何感想的侧妃姐姐。
侧妃姐姐,没事的话,我们……出声的美人被施雨绸拿眼一扫,剩下的话就生生的卡在了喉里。
举止优雅的拈了个橘瓣放入口中,嚼碎,甘甜的橘汁瞬间顺着娇舌滑入咽喉,令她惬意的眯起了眸子。
如削葱根的手指持起了第二片橘瓣,在橘瓣凑近樱唇之际,她貌似随意的问道:妹妹们刚刚在说些什么趣事呢?不妨也讲给姐姐听听,让姐姐也乐一乐,嗯?四美煞白了脸,颤颤的矗在那里默不作声。
妹妹们怎么不说话了?莫不是对我这个当姐姐的有意见?凉凉的话语令四美惊惧更甚。
她们急忙摇头摆手,以示自己并无此意。
真以为不说我就不得知你们刚刚放肆的言论吗?殿下的事情你们也敢拿出来乱嚼舌根,妄自非议,我瞧你们还当真是不知死活。
拨弄着橘瓣,施雨绸不紧不慢的说着,那样平淡的口气听似在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四美却听出了一身冷汗。
最左边的一个大眼美人见情形不妙,扑通一声跪下,呜呜哭着为自己辩解:侧妃姐姐,不关我的事啊……一切都是绿意说的,我可是半点关于殿下不利的话可都没说啊!见此情形,另两位美人也茫茫随声附和,一同将矛头指向绿意。
绿意的一张娇媚的小脸霎时没了人色。
娇躯抖成一团,此时的她已颤不成声:侧妃姐姐……好啦,你们退下,绿意留下。
三美如临大赦,匆匆行了退礼,提着裙子,迈着碎步,急不可耐的奔出了花萼亭。
而留下的绿意却犹如接到了死亡令。
抖颤着身子趴在地上,她急促的呼吸着,下唇紧咬,莫敢有言。
正当她惊恐惶慌的不能自拔之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扶上了她的两肩:妹妹快起吧,地上凉,莫伤了身子。
诧异的抬起头,绿意愕然的看着浅笑盈盈的施雨绸:侧妃姐姐,你……快起来吧,手下用力,施雨绸将她扶起,似玩笑般的点上了她的额头:傻妮子,我刚刚在做戏给她们看呢!看着转眼间就换脸如换人的施雨绸,绿意的心颤了颤,没由得感到一股寒气袭上心头……亲昵的挽上她的胳膊,施雨绸将她拉到了她旁边的一个石凳上:听妹妹说,昨早殿下是从西厢阁里走出的?不知她此问何意,如坐针毡的绿意咽了口唾沫:是荷花……亲眼所见的……嗯,说不定是她看错了也……说不定……吊着的细眼闪过几许晦暗。
放开绿意的手臂,施雨绸再次持起盘中的橘子,语调清冷:若是妹妹这档子事被殿下知晓了……侧妃姐姐口下留情!绿意惊恐的大呼。
留情也不是不行……咽下橘肉,施雨绸淡笑着:只不过……以后绿意会唯侧妃姐姐马首是瞻,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不会有半句怨言!这可是你说的。
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刚好姐姐想差遣你办点小事……阳城殿下为了此女而与那个简小三箭场分雌雄,这事虽被殿下堵了悠悠众口,但,却怎么能瞒过她施雨绸的耳目!那个名为语嫣的女人,看来在殿下的心里所占的分量不小啊……看着施雨绸的笑容,绿意心里的寒意更甚了…………一连几日,朝堂上,只要一有机会柳之懿明里暗里的就会不停的以目给溶月暗示。
那饱含深意及威胁的目光着实搅得她心烦意乱,但同时也令她的心里有了几丝的动摇。
无疑的,先前柳之懿那番权利论对她的影响颇深,不知不觉中已经在她的心里埋下了种子,渐渐的生了根……下了朝,跟二皇子请了假,溶月回到住处,将外衫随手往屏风出一丢,身心疲惫的她将自个呈大字型往床上一倒,闭上眼睛逼得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可越是弹压,反弹的就越是厉害。
狠狠砸了下搅成一锅粥的脑袋,溶月长长叹了口气无奈的睁开杏瞳,转过头,疲乏的冲着背对着她坐在床头的语嫣喊道:语嫣,冲杯热茶过来吧,近些日子真是烦透顶了……低低应了一声,语嫣起身离开了床头。
片刻后,冒着热气的乌龙茶被递到了溶月的手边。
坐直了身子,溶月揭开杯盖,吹了吹杯口不断上翻的雾气,轻啜一口,舒了口气道:语嫣,这些日子无聊了吧?唉,你也别恼,等过些时日,我将这些烦心事理顺的清楚了,我就带你在皇城里逛逛。
等了半天没听见语嫣答话,溶月感到纳闷:语嫣?语嫣?嗯。
哦,我说我们要不等两日去城里看看?嗯。
那就……溶月这才惊觉到语嫣的不对劲。
放下茶杯,溶月搭上语嫣的肩,一个用力将她的身子给转了过来--白皙的脸庞上两座五指山触目惊心!惊愕之后溶月双目震怒,手里的茶杯猛地横空而出:谁打的!……离花园不远处的花萼亭里,拓拔宸和施雨绸惬意悠闲的观赏着园里姹紫嫣红的百花。
看到兴处,拓拔宸会吟诗几首,或做赋一篇,每每引得施雨绸情不自禁拍手叫好,仰慕爱恋的眸光闪闪不绝。
见到远处绯红的桃花,拓拔宸搁下酒杯,想好的诗句刚欲脱口,却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嘈杂声扰了心神。
眉头不豫的蹙起,循声望去,远方廊庭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怒气冲冲的,一手硬拖着一个娇小的身躯,一手拽着他府里的一个打杂下人,正裹着怒气冲着北苑而去……璀璨的星眸亮了亮,搁下了句‘本殿下有事先走了’,他就拔腿往他们一行人跨去。
看着拓拔宸风华绝代的背影,施雨绸银牙紧咬,手里的丝帕被扭成了一团:那个狐狸精在他心里的分量果然不轻!扶着栏杆跃进廊庭,拓拔宸拦住了溶月一行人前行的脚步:我说小三啊,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的疯啊?待瞧见了溶月充血瞪圆的双目,他做惊诧状大呼:哇,小三,你眼睛被蜂蜇了吗?怎么又大又红跟兔子似的?滚开!溶月的声音冰冷一片:聪明点的就别惹我!说罢,她拉着两人撞开拓拔宸的身躯,继续朝前迈去。
察觉到溶月的不对劲,拓拔宸收敛了脸上戏谑的表情,几步追上溶月再次挡住他们的去路。
小三,你……啊,谁将她打成这般的?当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脸颊红肿的跟秋柿子般的语嫣时,拓拔宸惊讶的问道。
仰起头,看着惊愕不解的拓拔宸,溶月冷笑:能在你二殿下府中耀武扬威,作威作福的,你说会有谁?!拓拔宸闻言也沉了脸:是那群女人?你说呢?不可能!她们不敢,更没有理由这般做!他的手段他的女人们都是知道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怪,她们还不好有这个胆量!不、可、能?溶月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三个字,一张脸冷若冰霜。
放开那个领路下人的手,溶月抓起语嫣的手臂,将她的袖子上捋,顿时一条布满了密密麻麻青点的手臂呈现在拓拔宸的眼前!拓拔宸震怖:这是……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针孔啊!这是拿针一针一针扎出来的啊!全身上下,我就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他妈的,这么娇俏可人的女孩子她们也能下得了手!真是一群恶妇!她们怎么敢……五天了,语嫣受这般的虐待已经五天了!若不是她们今日打了语嫣的脸,我还真不知道我的妻子在府里竟然受的是这般非人的虐待!二皇子,我告诉你,等收拾完那群毒妇后,就是大闹皇子府我也一定要带着语嫣离开这肮脏的地方!一把拽起旁边的下人:走,快带路!那下人怯怯的瞅了眼身侧那冷着脸不语的二皇子,脚步踟蹰不前。
快走啊!想死吗你!脚尖狠狠的踢向那个下人的小腿骨,溶月怒喝。
本来就心惊胆颤身子不稳的他被这般狠力一踢,一个腿打弯,单膝跪在了地上。
起来!别给我装瘸!看着抬腿欲踢的溶月,拓拔宸上前按上她的肩膀:走,我们一块去!……当溶月一行人踏进绿意阁时,绿意午睡方起,正对镜梳妆。
错愕的看着不请自来的一行人,绿意心里惊了又惊,尤其是见到双颊红肿的语嫣以及一侧眸色暗沉的拓拔宸时,绿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殿、殿下……语嫣,你瞧瞧!是不是这个女人!溶月如厉锥般的寒眸狠狠的刺向犹如惊弓之鸟的绿意。
上前拉了拉溶月的袖子:相公,算了吧……回话!究竟是不是她!咬着粉唇,语嫣几乎是不可见的微点了下头。
狞笑一声,溶月松开放在语嫣臂轴上的手,大跨步就朝着绿意走去……二皇子殿下,请你松手!拉着溶月的手腕,拓拔宸面色凝重:你想怎么对她?我要她死!骇然的瞅着满目戾气的溶月:简小三,她可是本殿下的夫人!夫人?似了悟的点点头,溶月凉凉的笑着:对,夫妻一体嘛!你护短也是正常的,无可厚非嘛!请问二皇子殿下,你认为属下该如何处置她比较好呢?小三,你别这样……二皇子殿下,属下在询问你的意见呢!请回话!简小三!你当真以为本殿下不会办你吗!本殿下宠你,可并不意味着纵容你无法无天,蹭鼻子上脸!记好自己的身份,莫要放肆!昂起头,对上拓拔宸染上怒意的星眸,溶月语气冷如寒冰:那么请问,二皇子殿下,你该如何处置你的夫人呢?本皇子如何处置难道还要向你这个下人禀告不成!好!好!真是说得太好了!二皇子说的太对了,一个下人而已,低贱下人嘛!贫贱堆里的夫妻,挨骂是活该,挨打也是应得,就是哪天被人整死了那也是该死!贫贱夫妻嘛,哪里敢和尊贵的皇子皇妃们较真?拍了拍语嫣拉着她的手,溶月吞下一口气,昂着头继续道:我们夫妻低贱,在府里再呆下去恐怕会污了这片高贵的地!请问殿下,可否让我们这两个低贱人离开皇子府邸?休想!拓拔宸咬着牙斩钉截铁的拒绝。
如果我一定要呢?拓拔宸咬牙:相信你不愿意见到你的妻子身处险境的!死死盯着面色阴沉的拓拔宸,半晌,溶月猛地仰头狂笑了起来:果真是被他说中了!说中了!哈哈哈--没有权利,她拿什么来保全她想要保护的人!!!二皇子殿下,刚刚出言冒犯了您的夫人,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跟我这个小人物一般见识!行了退礼,溶月拉着语嫣大步离开绿意阁。
小三……心里沉沉的,望着溶月那冷绝的背影,拓拔宸心底好生责怪自己,刚刚为何要出言为何不留些余地……殿下……看着门侧的拓拔宸,绿意柔媚的低唤一声,两目灼灼,里面闪动着醉人的春色。
刚刚殿下没有让那个狐狸精出头,反而阻止了那个狐狸精的夫君来欺负她。
那是不是意味着二殿下对她爱意深重……冷眼瞅着娇媚入骨的绿意,拓拔宸压抑着心底的憎恶:没想到你竟然这般毒辣!要不是念在你的父亲曾帮过本殿下的份上,今儿个本殿下定不会管你的死活!收拾收拾,快滚!一个时辰后,若是我还见到你出现在府里,那下场是什么你是很清楚的!殿下!绿意惊呼,不可思议的看着刚刚还向着她的拓拔宸。
记住本殿下的话!一个时辰,你要抓紧了!冷哼一声,拓拔宸狠狠的甩开袖摆,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徒留绿意一个人黯然的滑落于地……西厢阁里,溶月手拿巾帕,小心的给语嫣上着药。
碰到痛处,语嫣忍不住痛呼一声,可见到愤怒与自责的眸子,她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唇……望着语嫣身上可怖的青点,溶月的手死死的将巾帕握紧,一股怨气及不甘几乎要突破苍穹!狠力一甩,巾帕便被狠狠地掷在了地板上。
相公……语嫣,你相信我,我一定会不让你再受任何的委屈!一定!拳头紧握,溶月似乎是对语嫣讲,又似乎是对自己说。
抚平溶月皱起的眉,语嫣螓首重重的点下:我信!相公,我相信你!等着看吧,那些敢欺侮她们的人就会明白,他们究竟招惹了什么角色……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十一章 溶月封官……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
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治!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将崇极天之峻,永保无疆之休,不念居安思危,戒奢以俭,德不处其厚,情不胜其欲,斯亦伐根以求木茂,塞源而欲流长者也……掷地有声的一番国策论语盘旋在紫宸殿的上空,铿锵有力,响遏行云,连屋顶的鸟都忍不住驻下脚步,蹲下身子似乎在洗洗的聆听从碧瓦下传来的清脆却又不失豪迈与慷慨陈词。
众大臣乃至殿上的皇子皇帝都屏气凝神,聚精会神的听着这一番闻所未闻,弥足珍贵的高谈阔论,唯恐一个分神而错过了其中的一个环节……凡百元首,承天景命,莫不殷忧而道着,功成而德衰,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
岂其取之易而守之难乎?昔取之而有馀,今守之而不足,何也?夫在殷忧,必竭诚以待下;既得志,则纵情以傲物。
竭诚则胡越之一体,傲物则骨肉为行路。
虽董之以严刑,震之以威怒,终芶免而不怀仁,貌恭而不心服。
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车朽索,其可忽乎!君人者,诚能见可欲,则思知足以自戒;将有所作,则思知止以安人;念高危,则思谦冲而自牧;惧满溢,则思江海而下百川;乐盘游,则思叁驱以为度;忧懈怠,则思慎始而敬终;虑壅蔽,则思虚心以纳下;想谗邪,则思正身一黜恶;恩所加,则思无因喜以谬赏;罚所及,则思无因怒而滥刑。
总此十思,弘兹九德。
简能而任之,择善而从之,则智者尽其谋,勇者竭其力,仁者播其惠,信者效其忠。
文武争驰,君臣无事,可以尽豫游之乐,可以养松乔之寿,鸣琴垂拱,不言而化。
何必劳神苦思,代下司职,役聪明之耳目,亏无为之大道哉!随着最后一个字的收尾,溶月深深的吐了口气,跨前一步将袍摆霍地一撩,双膝跪地,冲御座上还处在震惊中老皇帝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奴才不知天高地厚,刚刚斗胆在圣殿上大放阙词,有辱了圣听,实在是罪该万死!好!一声沉厚而响亮的叫好声从龙椅上传至大殿,打破了殿中凝固的空气,同时也惊醒了还在沉浸在那番国策论里的众大臣。
文官列队里,柳之懿尤为激动,两只老眼泛上了欣慰的老泪,上下两排牙齿紧咬,强行抑制自个狂喜的想要大笑的冲动……老皇帝站起身,捋着花白的胡须徐徐走下大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亲自扶起了跪地的溶月。
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垂手恭立的溶月,老皇帝赞叹的点着头,连说了几个好字,喟叹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啊!小小年纪就有这般的见地,着实是天纵英才!有如此人才,我南刹国何愁不兴盛,何愁不迈凌千古,千秋万代!尾音刚落,殿下的臣子无不叩拜行礼,山呼万岁,震响在空旷的紫宸殿里,壁震梁动,振聋发聩。
豪迈的大笑数声,激动而兴奋的老皇帝拉着溶月的手走上了殿,一直将她带到了龙椅的旁边。
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籍贯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老皇帝和蔼的看着溶月,貌似随意的问道。
溶月知道这是老皇帝在审查她的政治背景呢!赶忙躬身,溶月恭谨的接口:奴才名为简小三,是北方一个小国的子民。
自小父母双亡,如今除了内子语嫣外,并无其他的亲人。
身在异乡为异客的滋味不好吧?简小三你可曾想过回去?捋着胡须,老皇帝慢条斯理的说道。
奴才从未想过要回去。
哦?为何?这鸟还恋旧林呢,更何况是常年在外的异乡人?难怪古人讲,伴君如伴虎!这当皇帝的真是心机叵测啊!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溶月赶忙应道:皇上有所不知,因为无依无靠,所以奴才常年里四处漂泊,这天南地北的流浪惯了,这本身也就无所谓什么归属感了。
更何况奴才与内人的结合又……唉,说起来也不怕皇上笑话,内人本是个富家小姐,一次偶然的机会与奴才结识,自此,两情相悦,三生石上结上情盟。
奈何内子的家人不看好奴才这个没权没势的穷小子,百般阻挠,万般刁难,实在是逼不得已了,奴才为了抱得美人归,咬了牙,横了心,带着内子远走高飞,私奔去了……呵呵,皇上,你说拐跑了人家的宝贝女儿,奴才哪里还敢回去?殿下传来了众臣们压抑的低笑声。
老皇帝也慈祥的笑了:从今儿个起,你就不用自称奴才了!来人,拟写奏折,传朕旨意,从即日起,封简小三为正二品的侍御史!赏银千金,绸缎百匹,古玩五箱,另赐城西府邸一座!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从溶月谈论国策的那一刻直至此刻,拓拔宸的深沉的目光就没有从溶月的身上收回。
看着溶月此时平淡无波的面庞,他脑中不禁再次回荡起朝堂上那从容淡定,洋溢着自信与无畏,浑身散发着智慧光芒的娇小身影……此时,溶月和语嫣已经将她们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包袱款款,携着语嫣,溶月抬脚跨出门槛就想要离开府邸。
左跨一步,拓拔宸挡住了溶月的去路:小三,你就想这般决绝的离开?溶月低笑着接口:难不成二皇子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小三--拓拔宸拖长了声音,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的唤着。
上前一步,他两手搭上了溶月的肩胛:你莫不是还在为先前的事情生气?杏眸闪过狠厉之色,溶月冷笑,不置一词。
绿意她父亲在五年前北洛一战中为我挡箭而身死,临终之际,他口里念叨着的反反复复就是他那年幼的小女绿意。
对于她父亲的逝去,我一直愧疚于心,自然是将这份愧疚弥补在她的身上……唉,那天我说的话实在是有些过,但那时见你杀机毕现,我也是急糊涂了,口不择言也在所难免不是?小三,如今我也将她给赶出了皇子府,你也别气了成不?拓拔宸的这番话无异于是向溶月道歉求和了。
望着放下姿态,一脸诚恳的拓拔宸,溶月心底的气稍稍顺了顺,可待目光瞥见身旁的语嫣,见到那还未消肿的脸颊,溶月的火气腾地一下再次冐了上来:二皇子身份何其尊贵,何苦跟我一个贱民解释?难不成就不怕掉了身价?你!拓拔宸被气得喉咙噎得厉害,喘着粗气,隔了老半天才恨恨道:就是因为我那天几句无心冒犯的话,所以你今儿个就故意在父皇面前展露锋芒,引起父皇的注意,借此获取功名利禄,抬高自己的身价,是不是?二皇子是个明白人,何必明知故问!再说了,是金子就要发光,若是长久的埋没于沙土之中,那么迟早有一日会被沙石磨去它本身应有的光彩!定定的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溶月,拓拔宸的眸底有着责备:你要功名,大可跟我讲啊!凭着本殿下在朝中的力量,可以给你安排好一切,虽然官位可能比二品官略低一筹,但至少会高枕无忧啊!可你这般……你一个外族人,若是稍有差错……唉,你一个小小的侍从,却敢冒然在朝堂上进言,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怯惧,若是我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日知道你的秉性,连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怀着不轨的目的来接近我,进而接近朝堂,更何况是父皇……我言已至此,总之你以后万事一定要谨慎小心。
切记,莫忘!一语点醒了雾里人!溶月的后背惊出了冷汗,此时她才从怒火中找回了理智,这才明白过来她今儿个走的是多大的一步险棋!不过棋已走出,哪里有再收回的道理?无论前路如何,她都没有退路,只有咬牙硬走的份!唯一能做的,就是谨慎小心再小心,莫要让别人揪住了她的小辫子……谢谢。
气归气,可这份忠告她算是心领了。
惊喜的瞅着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的溶月:小三,你不气我了?给了我他一记白眼:我这般说过了吗?小三--拓拔宸嬉皮笑脸的摇晃着溶月的肩。
一个闪身躲开拓拔宸作恶的双手,溶月敛了色,正色道:二皇子,你的这份情我领了,也记下了,我答应你留她一命。
但我提前打声招呼,此事我定不会就这般算了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惹到我的人我定不会轻易放过!听着溶月不容置喙的语气,拓拔宸知道此事定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揉揉太阳穴:算了,你怎么对她我都不管了。
只不过,如你所讲,留她一命,算是给本殿下的一个薄面吧!殿下放心,小三定会说话算话!……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十二章 拓跋宸的醋意(一)南刹国的官员服饰与唐朝的官服相似——三品以上紫袍,佩金鱼袋;五品以上绯袍,佩银鱼袋;六品以下绿袍,无鱼袋。
官吏有职务高而品级低的,仍按照原品服色。
如任宰相而不到三品的,其官衔中必带赐紫金鱼袋的字样;州的长官刺史,亦不拘品级,都穿绯袍。
作为正二品的大臣,溶月的官服是用暗红线勾勒的锦鸡图样的紫袍,而梁冠则是四脚幞头的暗紫色官帽。
对着铜镜照了照,自我感觉满意后,溶月吩咐新买来的两个丫鬟照顾好语嫣,转身步入庭院,登上了马车……这个世界上的巧事大都是为溶月她一人所准备的。
站在柳之懿的正前方,她直感到如芒在后,搅得她浑身上下的全不对劲!朝堂之上,丞相拓拔桀正将这一月内南刹国中所发生的林林总总大小事件的给做着总结,而溶月却在列队里听的昏昏欲睡。
没劲啊!枯燥而无味的政治生涯,真是令人难耐!待老皇帝身旁的太监宣布退朝,溶月如众大臣一般恭恭敬敬的行了退礼,山呼了几声万岁,对柳之懿瞥来的暗示的目光视而不见,拔腿迫不及待的就往殿外奔去……一只刚劲的大手猛地按住了匆匆的想要登上马车的溶月。
扭过头,溶月差异的瞅着面前这位从进了皇城就从未跟她讲过话的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有事要吩咐下官?难道没事本相就不能与你这位文武全才的侍御史聊聊不成?拓拔桀拿眼挑着溶月,慢条斯理的说着。
赶忙做诚惶诚恐状:丞相大人哪里的话?能和丞相大人谈聊是下官莫大的荣幸。
拓拔桀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溶月一遍,点着头口中啧啧称叹:看来本相当初真的是没有看走眼,简小三,你还真是没有令本相失望啊!那日朝堂上的国策论,精辟而见解独到,另辟蹊径,独树一帜,当真是治国之道的大智慧啊!简小三,那是你给本相的第三个惊艳!随意的搭着溶月的肩,拓拔桀妖冶的面庞舒展了开来:时间还尚早,着什么急回去!不如跟本相去喝上一壶,好好聊上一聊如何?受宠若惊的拱拱手:难得丞相大人能看得起下官,下官哪有不从之理?豪爽的大笑了数声,拓拔桀不由分说的,拉着溶月飞身上马,在溶月惊呼声中,甩起马鞭,加紧马腹,疾如锥矢的朝着宫门外驶去……远处的柳之懿将这一幕完全看在了眼里。
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心里面暗暗喟叹着——这个女儿果真是不比凡人啊!只可惜身为女儿身!如若是身为男儿,那凭着她的谋略与心机,称霸天下那恐怕是不在话下吧……大皇兄至今人还在东陵处理杂务还未归来,所以父皇就将这朝里的大小事宜几乎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唉,本来下了朝,他是想请小三去喝喝酒,热络热络的,毕竟从那事过后,小三就一直对他不冷不热的,这让他心里憋得难受!可父皇却非得在下朝后将他给留下,让他将奏折整理完后,就絮絮叨叨的给他讲些如何为人臣,如何辅佐皇兄做个好皇帝等大道理。
可能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父皇顿时拉下了脸,声色俱厉的对他耳提面命了将近一个时辰……待他从紫宸殿出来,他锤了锤肩胛长长的头了口气。
冲着一旁恭立伺候的煞夜招了招手,拓拔宸懒懒的吩咐道:驱车去简府。
煞夜赶忙躬身接口问道:殿下可是去找那侍御史?废话!本殿下不去找他难道是去找他内子不成?煞夜的脸红了红:是属下失言了。
不过,殿下,刚刚小顺子前来禀告,说是他见到简大人被丞相大人拉上了马车,貌似是去吃酒去了!这会可能是没回去呢……丞相?拓拔宸的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这个眼睛长在肚脐眼的人会主动请人吃酒?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瞧他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就没安什么好心!走,先去简府,简府没有就去相府,相府还没有就在子邺城挨个酒楼挨个酒楼的问,一直将他们找出来为止!……来,干了!和溶月的酒杯一碰,拓拔桀仰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见溶月举杯不动,拓拔桀左手轻托着右袖,右手将手中持有的酒杯倒翻过来,一干二净的杯底瞬间呈现在溶月的眼前。
暗叹着自己时运不济,所遇到的男人不是酒鬼就是酒鬼中的酒鬼,她无奈的举杯凑近唇边,可脸上还得挂上欣然接受的表情……几杯酒下肚,溶月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不正常的潮红。
心道一声不好,溶月暗中使劲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好让自己的脑袋处于清醒的状态。
丞相大人,这般喝下去多没意思,不如我们来个行酒令如何?望着又要举杯与她痛饮的拓拔桀,溶月忙推拒着低声建议道。
说的也是,拓拔桀放下酒杯魅惑的勾唇笑着:谈了这么长时间的国策论,想必你也是烦了……下官惶恐!溶月急急拱手。
好啦,本相又没怪你!简小三,在本相面前你大可不必这般拘谨的!你也知道,本相一向爱惜人才,同样也敬重人才,所以对于人才,尤其是像简小三你这般的千古难遇的奇才,本相结交都来不及岂会加以怪罪?拓拔桀在梨花木椅子上欠了欠身,意味深长的笑道。
此等奇才当真是令人刮目啊!如若是能为他所用,那……丞相大人谬赞了……本相可不是那种随意给人戴高帽子的人嚯!对于赞语,本相可一向吝啬的很。
持起筷子夹了块红烧猪蹄递到溶月碗中:瞧你那瘦弱的身子骨,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个伪爷呢!多吃点肉,也好多长点肉,长点力气!哦,对了!还有酒!咱男人可是缺不了酒的!简小三,你刚刚说要行行酒令?嗯,行酒令……该弄个怎样的有乐子的酒令呢……不如就这样吧,下官……不如就对对子,如何?对对子?这三个字让溶月的脸绿了一片。
从小好爱古文,闲暇时候喜欢钻研些史啊,诗啊,词啊一类的是不假,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对古文学样样通啊!对子?让她对些花花叶叶,翠翠红红的还行,可若是难度再高点,那她只好两手一摊,没辙了!不等溶月出言拒绝,拓拔桀沉思片刻,不由分说的就开始吟出他想好的对子:佳山佳水佳风佳月……丞相大人请慢!溶月急急抬手止住了他未讲完的对子:丞相大人,这对对子下官实在是不太擅长,步入换个如何?哦?凤眼上挑斜斜的瞅着溶月:简小三,你是唬本相的吧?以你的才学会对不上对子?下官岂敢欺骗丞相大人?下官……不信不信!这对子一定要对!听好了!佳山佳水……丞相大人……别打岔!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境。
本相够意思吧?这对子可不难啊!行了,轮到你来对了。
双手叉胸,拓拔桀向后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好整似暇的瞅着愁眉苦脸的溶月。
呵,看这小子吃瘪的表情还真是有趣,有趣!这个小子平时看起来貌似恭谨卑微,可没由得,他总觉得这个小子却是狂妄的,嚣张的。
这令他心里极为不爽,因而,他也总想着找个机会挫挫他那股狂劲。
佳山……对什么好呢?好水?不对,不对,他对子中已经有佳水了……拧着眉头,溶月苦思冥想,只恨不得此时手中能飞来一台电脑,能让她痛快淋漓的啪嗒啪嗒的点上几下,询问网民,对上这个鸟对子……怎么还没对出来?既然对不出来,那就喝酒吧!还喝?眼角瞄了瞄那泛着青色光泽的美酒,溶月暗道——再喝下去估计就要耍酒疯了!嘿,下官觉得,这般比试是不公平的。
为何是丞相大人先出题,而不是下官先出题?要知道,这对对子,有个门道,这先出题的人就会抢占先机,这后出题的人就会吃亏……呵,倒是第一次听说!那行,这轮就不算,本相一向大度,你先来吧!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清了清嗓子,溶月悠悠的念道: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般思念千般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呵,这诗……哦不,这对子有点长了,呵呵。
不过,依丞相大人的才智,下官相信,对上应该是小菜一碟的!拓拔桀望着笑的一脸得逞的溶月,心道,好一个狡诈的小子!可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吟道:这好像是个数字对子……可以这般说了……可本相怎么就听着像首诗呢?嘴际抽了抽:丞相大人……真会开玩笑……而且还是首闺怨诗。
拓拔桀拿眼挑着满脸红潮的溶月,眸光闪动,嚯得将脸凑近了她的面颊:闺怨?简御史竟会吟些闺怨诗?莫不是……简小三你个伪爷?休得胡说!如被踩到尾巴的猫,溶月倏地一个高蹦起,指着拓拔桀的鼻子大吼:我警告你,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一道灵光乍现,似曾相识的话在他脑海里瞬间划过……眯觑着凤眼拓拔桀将溶月逡视个仔细,心下恍然——原来是他……意识到自己的这激动异常的言行反而会更加引起人的猜忌,溶月懊恼的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声笨蛋。
拉起刚刚被自己踢到一边的椅子,溶月徐徐的坐下,眼角偷瞄着眯觑着双眼不知作何想法的拓拔桀:丞相大人,下官刚刚……警告?拓拔桀单手叩击着桌板,饶富深意的笑着:竟敢恐吓当朝丞相,小子,你倒是依旧狂的厉害!丞相……算啦,本相又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酒后失言也在所难免嘛!不如这样,作为你刚刚的失言之过,你就将刚刚的诗念完吧!若是本相没猜错的话,这诗你大概只念了一半吧!实话说,本相还真的想听听这数字诗的下阙。
真的会不计较?该不会是他将这帐记在心里,日后要给她小鞋穿吧?呼出一口气,溶月缓缓低吟:千言万语道不尽,百无聊赖十凭栏……三月桃花随流水,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噫!郎阿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妾啊我为郎!紧咬着尾音,一道嘲讽声音从帘外传来:两位大人真是好雅兴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念起了情诗!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屋子里吃酒的是两个小情人呢!说着,一道蓝色的身影掀帘而入,几步跨向了座上的两人。
细眼一瞧,此人不是拓拔宸又是谁人?从刚才拓拔宸嘲讽至极的话语中,溶月不难听出其中暗藏着的滔天怒气。
虽然不知又是何事惹得他这位皇子不高兴了,可溶月没由得坚信,他的这份怒气定是和她与拓拔桀来此吃酒有关。
赶忙从木椅上起身,拱手:见过二皇子殿下。
原来你还认得本殿下啊?还真是令本殿下惊喜呢!本殿下刚刚还以为你眼里除了这位风华绝代的丞相大人外,再也装不下其他人了呢!这话讲的……好生奇怪……困惑的抬起眸,溶月刚好与睅目怒视的拓拔宸对了个正着!忙闪开眼,躲过那光若耀火般的目光,溶月的心猛地一紧,浓浓的不安急速漫上心头:为什么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醋意?醋意?!她是不会看错的,因为当初在楚旭尧的眼眸里她也看见过类似的眸光!天啊,难道他……他是个gay?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十三章 拓跋宸的醋意(二)干笑了两声,打破这令人不自在的尴尬气氛,溶月搬起左侧的椅子,放到拓拔宸的身后:下官惶恐,还望二殿下莫要在打趣下官了!来,二殿下先坐下歇息,喝口小酒……哎呀,对了!这还未给殿下准备碗筷呢!得,殿下在这稍等,下官这就吩咐下去,另搬双碗筷……一把捞住想要往外跑的溶月,用力一扯,溶月便被拉到了雕花木椅上:你给我坐下!你那点把戏还逃不过本殿下的眼!想趁机溜走?哼!小三,你胆未免也忒大了点,竟敢在本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冤枉啊殿下,下官岂会这种不敬且荒唐的想法?这个鸟人怎么就跟她肚里的蛔虫似的!她这心思只是刚动动呢,他那边马上就得到情报了?你还知道不敬?你也知道荒唐?用脚尖勾起围放在木桌旁的其中一座木椅,拓拔宸火气冲冲的撩袍坐下,对着溶月横眉怒目:依我瞧你心里压根想的就不是这么一回事!本殿下一来,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溜!小三,本殿下就这么让你不待见?!殿下哪里的话啊……莫要狡辩!小三,虽与你接触的时日不长,但你是个什么秉性,本殿下早就琢磨透了!不会吧?他这么厉害???你敢怀疑本殿下?啊?岂敢,岂敢!哼!你信不信,你这眼珠子刚转呢,本殿下就知道你心里头打得什么鬼主意!是、是吗……妈呀,那他岂不是成了半仙了?……玩转着酒杯,拓拔桀满目兴味的瞄着面前这位气急败坏的二皇子殿下。
看着平日里睿智机警的他此时竟变得如此的反常失态,拓拔桀的心思转了又转。
早在阳城的时候,他就看出了他们间的一些猫腻,而今由此情形来看,呵呵,二皇子对这个小子的感情可非比寻常啊!似乎察觉到拓拔桀频频投来的目光,拓拔宸不悦的沉了脸,一个冷眸瞪了过去。
待望着拓拔桀嘴角那抹未来得及收回的邪笑,拓拔宸心中一恼,劈头就问:拓拔桀你笑什么!举止懒散的给自个斟了杯酒,拓拔桀嘴角的笑意不减:难不成这笑也得需个缘由?二皇子殿下可真会难为人。
拓拔宸气噎,铁着脸横手夺过拓拔桀手里的酒壶,拿起桌上的另一个空杯子,气冲冲的亦斟了杯酒。
眼见着拓拔宸就要举杯欲饮,溶月忙扯住他持杯的左手,急急提醒道:二皇子殿下请慢,这酒杯已被下官用过。
沾染了下官的俗气,唯恐有辱皇子的皇体,所以殿下还是让小二另弄副杯盘的好。
星眸亮了亮。
拓拔宸拂开溶月挡着的手,故作不耐的挥挥手:瞎啰嗦什么!本殿下是那么娇气的人吗!嗤!语罢,他一仰脖,将杯中酒一咕噜的全数吞下。
气息开始不紊,面色霎时僵硬,溶月两手暗暗握上了椅子扶把,重心放在两脚,臀部悄悄抬起,搬着椅子寸寸挪动,试图远离拓拔宸的身旁……小三,你这是要挪到哪去啊?身侧,拓拔宸阴恻恻的声音幽幽的传入溶月的耳朵。
溶月被惊得一颤,提椅子的手也猛地一抖,离地几分远的木椅嘭噔的一声霍然触地!扯着椅背,拓拔宸将溶月连人带椅的重新给拽了回来。
这回,溶月与他挨得更紧了。
拿眸子瞥着全身僵硬的溶月,拓拔宸哼唧了一声,眸光一转,将寒光抛向了对面的拓拔桀:不知丞相请小三到此所为何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同僚之间随便叙叙,聊一聊,说说话,沟通一下彼此之间的感情罢了。
臂肘搁在了扶把上,拓拔桀好整似暇的斜觑着面色不善的拓拔宸。
在说到‘感情’二字时,他故意加重了语调,毫不意外的看到拓拔宸瞬间绿下的脸。
两个男人窝在屋里沟通感情?!咬着牙,拓拔宸几乎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
难道有什么不妥吗?拓拔桀做无谓状耸耸肩:反正又不是什么孤男寡女的,又有什么关系!指骨被捏的咯嘣作响。
拓拔宸寒着面,眯着的星眸里冷光乍现。
摸着下巴,拓拔桀一手支着头,一手在桌板上叩击着,打着节拍念道: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真是好诗啊,好诗!婉约细腻,构思巧妙,运用数字,将怨之深,怨之重,裸露无疑,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故作惋惜道:唉,为何侍御史不是女子呢?真是可惜,可叹啊!唉,三儿,我说你投胎的时候为何就不能瞅准了方位再投呢?你看,男身却女相的,明明适合当个女儿家,却偏偏……唉,徒徒让本相此生有了遗憾!不如本相就许你来生得了!就像你诗中所念,郎阿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妾啊我为郎……噼里啪啦!裹着狂怒,拓拔宸嚯得起身将一桌酒菜给扫了一地!挟带着强悍的力量,拓拔宸如狂风一般将溶月从椅子上嚯得捞起,紧紧地将她裹入怀里,大有不容许他人觊觎半分的意味!被怒气浸伐的双目布满了磷光,拓拔宸冲着拓拔桀声嘶力竭的怒吼:拓拔桀,你休想!我告诉你,小三是本殿下的!是本殿下一个人的!!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谁也不能将他夺去分毫!!啪嗒!拓拔桀手里的酒杯擦着指腹滑落,杯碎酒洒,溅起草青色酒汁一片……这情形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想像…………从这日起,溶月与拓拔宸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下了朝,溶月二话不说拔腿就逃,而拓拔宸则是卯足了劲在后面紧追不舍;进了家门,溶月如防贼防盗似的将大门紧锁,小门紧插,而拓拔宸则是锲而不舍的翻墙而入,破窗而进;出门前,溶月提前会千方百计的打听拓拔宸的去向,以免和他碰头,而拓拔宸则是费尽心思的溶月会哪天什么时候出门,去何地,而后在溶月所要经过的地点进行着堵截工作……这日,当溶月第十七次被拓拔宸成功堵截时,她无奈的瘫下了双肩,疲惫的冲着眼前神采奕奕的拓拔宸喊道:二皇子,求你了,你行行好,放过小的吧!再这般下去,小的不死也累残了!拜托,行行好,小的下辈子会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小三,你听我说,那天我不是……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个正常的男人,那天只是脑袋发热或许中邪了也说不定,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是不?殿下,你都说了将近百遍了,我知道了,明白了,也谅解了,懂了,更没怪你!这般行了吧,殿下!小三,你又在敷衍我!若是你真的谅解了,那你为何还是一个劲的避着我?我……我这不是避嫌嘛!拓拔宸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避嫌?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什么嫌可避!可你忘了,那天是怎么当着丞相大人的面说的那番耸人听闻的话的?你想想,那天你的言行本来就令人遐想的,如若我们不避嫌,那你说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拓拔宸怒了: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怕丞相误会啊!小三,你实话说,你对那个拓拔桀到底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什么、什么心思……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她能对一个男人存有什么心思?能带着醋意问出这一番话的人能正常嘛?答案,当然是否定的……脊梁寒了又寒。
原来不管哪个朝代,同性恋患者总是存在着的。
虽然她并不鄙视这类人群,毕竟爱是不分年龄、地界、乃至性别的,但若是当这种事情真正发生在她的身上时,她心底还是恶寒的很,尽管她是伪爷……脚尖向外探了探,身子逐渐的移动,溶月小心翼翼的想要逃离拓拔宸的身边。
看出了溶月的意图,拓拔宸眸子一眯,左跨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双掌撑墙,将溶月给严严实实的禁锢在了墙和他高达的躯体之中。
背抵着墙面,溶月瞪圆了杏目:二皇子殿下!你要干什么!不是本殿下要干什么,而是小三你要干什么!小三,和本殿下在一块就这般令你难耐吗?本殿下就这般惹你烦,惹你厌,碍你的眼,让你说不了三句话就不耐的想要逃?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哀怨的意味,溶月想逃的念头就更浓了:殿下,你怎么会这般想呢?我可从来没……小三,你莫要再狡辩,本殿下不明白,到底本殿下哪里不如那个拓拔桀,让你如此厚此薄彼!殿下……小三,你说!今儿个本殿下若是不弄个明白,还就誓不罢休了这是!啊?丞相大人呐!丞相大人,您怎么来了?对着拓拔宸身后,溶月兴奋的招了招手。
拓拔桀?他在哪里!顺着溶月手指的方向,他恨恨的转头,可就在转头的这一瞬,他被溶月迅速点了穴道。
推开拓拔宸的颀长的身躯,溶月头也不回的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身后,是瞠着双目,有口不能言,有四肢却不能动的拓拔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