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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白凤重现

2025-03-26 03:19:29

仁已十七年四月十九日。

风夕率四万五千风云骑前往厉城。

二十三日。

风夕抵岐城,留下三万五千风云骑。

仁已十七年四月二十五日。

风夕抵厉城。

厉城官邸书房,风夕正端坐于书桌前,桌上摊着一张地图。

咚咚。

传来敲门声。

进来。

齐、徐、林、程、修五人鱼贯而入。

王召我们何事?齐恕问道。

你们都过来。

风夕指指桌上地图,然后点点厉城前一点,算算日子,华军的前锋应在明日黄昏或后日清晨即到,我打算先给他们一点见面礼。

王打算如何做?修久容问道。

这里是屹山,是华军必经之道,此山不高也不险,且山上少有林木,人若隐于此易露行踪,华军必以为我军不会设伏。

风夕指尖点着那座屹山,淡淡一笑,带一种算计的慧黠。

但山下这一段山道皆宽不过三尺。

齐恕也指着地图道。

是的。

风夕赞许地点点头,大军通行,道路狭窄,其前进速度必缓,而若要回头更难,所以……风夕转头看向修久容:久容,你只带五百人,分别伏在这……这……这……还有这……手指连连在图上飞点,待华军的三万先锋到时,将之切成几段,记住,只要予以小小惩戒,不可恋战!明白吗?久容明白!修久容躬身答道。

华国挟势而来,我们就杀杀他的锐气!风夕眼中冷锋一闪,然后看向齐恕,齐将军,传令三军,除守卫之外,今晚全军休息。

是!徐将军,厉城百姓是否全部迁走?风夕又问向徐渊。

已遵王令,厉城百姓已全部迁往原城、阳城。

嗯。

风夕点头,然后又道,留下七日粮草,其余全部运往岐城。

臣前日已做好准备,现厉城仅存七日军粮。

徐渊垂首答道。

哦?风夕看一眼徐渊,见他依然是一脸沉静,从那张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王曾说要在无回谷与华军决一生死,臣记得。

徐渊见风夕目光停驻在他身上良久,只好再加一言。

嗯。

风夕微微一笑,你们六人中以你心思最密,虑事周详,那么此次与华军一战所需粮草医药等便全由你安排,本王不再过问。

是!徐渊沉声应道。

厉城共有四门,东门由程将军把守,南门由林将军把守,西门则由齐将军把守,而北门,则交给徐将军。

风夕抬首目光扫过众将,一一分派。

是!好了,今日就到此,各位也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四人退下。

等四人全走后,书房后侧一道布帘掀起,走出气定神闲的丰息。

兰息公子可有何妙计提供否?风夕将地图折起,抬头看向丰息。

岂敢。

公主早已胸有成竹,息又岂敢班门弄斧。

丰息笑笑,在书桌前坐下。

我要去城中走走,你可要同去?风夕站起身。

佳人相约,不胜荣焉。

丰息站起身来,优雅地向风夕一摆手,请她先行。

两人走出门口才发现天色早已暗下来,漫步街道上,但见城内各家各户皆是门上挂锁,路上除能见到士兵外,不见任何普通百姓。

两人一路无语,登上南门城楼时,天已全黑。

虽有一万士兵驻在城内,但却并不见喧闹,足见你治军之严。

而且整个厉城都透着一股锐利的杀气!风云骑果然不可小瞧!丰息望向那些站得笔直的卫兵感叹道。

风夕闻言笑笑,然后转身面向城外无垠的黑暗。

皇国的争天骑有二十万,华国的金衣骑有二十万,你丰国的墨羽骑也有二十万,独我风国的风云骑仅五万。

你们之所以要二十万的精兵,那是因为你们都要争天下,而我,我只要守护好我的风国,所以我只要五万足矣。

你的五万风云骑乃英中之英,足抵二十万大军。

你若要争天下,谁敢小瞧。

丰息注目于她,映着城楼的淡淡灯光,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冷淡而镇静,一双眼睛如此时的天幕,黑不见底。

天下?风夕却喃喃念一声,然后叹一口气,江山如画,美人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争天下有时并不一定是为着江山美人。

丰息目光投向那无边黑夜,争天下的过程才是最吸引人的!领千军万马纵横天下,与旗鼓相当之对手沙场对决,与知己好友指点江山,看着脚下的土地一寸寸变为自己的,那才是最让人热血沸腾的!风夕看着此时的他,一身黑衣的他立于城楼之上,仿佛与身后那深广无垠的夜空融为一体,即算是说出这等激昂之语,他的声音依然平静温雅,他的神情依然一片淡然,却又似胸有成竹君临天下的王者那般超然而自信!一刹那间,她忽然想起在华都,前往天支山的那一夜,屋顶之上那个张开双臂,要双手握住这个天下的皇朝。

不同的貌、不同的语、不同的气势,可这一刻的他与那时的他,何其相似!天下……为着这个天下啊……不论你要不要争,生在王家的我们别无他法!丰息抬首望天。

今夜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月隐在深厚的云层之后,偶尔露露脸,似对这黑漆漆的下界有些失望,很快便又隐回去了。

风夕看着前方,其实夜色中,没有什么能看清。

良久后,她忽然道:我答应了的事,便不会反悔,况且我……风夕说着忽然停下来,过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无须一直跟着,战场就是坟冢,若有闪失……你好似变了一个人,从回风国起,若非我一直跟着,还要当见着的是两个人。

丰息忽打断她道。

惜云与白风夕本就是两个人。

风夕闻言回头看一眼他,伸出双手,低首俯视,惜云与白风夕手中握着的东西是不同的。

一个握着一个王国,掌握着那一国的万物生灵,一个握着一腔热气,掌握着自己的生命;一个恭谨谋划冷静行事,一个嬉笑怒骂率性而为。

白风夕永远只存于江湖间,而惜云则是风国的统治者!白风夕虽然总对我冷嘲热讽,但却从未对我使过心机。

丰息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右手,惜云公主——现在的风王——从我踏上风国的土地起便一直对我暗藏机锋。

你是真的担心我的安危?你不过想要我离去,不想让我看清这一战,不想让我将风国、风云骑看个清楚吧!怪哉!你总对别人使心机,却不许别人对你使心机。

风夕闻言却只是笑笑。

任何人都可对我使心机,但唯独你……丰息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眼中有着一种东西,让风夕心头一跳,神思有几分恍惚。

而被他握住的右手,掌心忽然变得炽热,那炽热的感觉从手心蔓延开来,传遍五脏六肺,传遍四肢百骸!女人……丰息忽然轻轻唤道,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醉人的温柔,眸光柔如春水,握着她右手的手慢慢变紧,轻轻将她拉近,近了……近了……近到可以看清彼此脸上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映射下投下的一排阴影,而阴影之后是深不见底的眼睛!第112节:白凤重现(2)黑狐狸!风夕忽然急急唤道。

这一声似乎惊醒了彼此,丰息放开了她的手,两人都转过身,面对城外旷野。

良久后,风夕才开口道:回去吧。

华都王宫,金华宫。

皇朝正与玉无缘对弈,皇朝执黑子,玉无缘执白子,才开局不久,黑子西南一角已为白子困住。

皇朝执子沉思,久久不落,玉无缘也不催他,反拈一颗棋子在手,反复把玩。

华王要出兵风国,你为何不阻?玉无缘忽开口问道。

什么?皇朝太过沉思,竟未听清,回过神来反问道。

华王出兵,你作何打算?玉无缘再问。

皇朝闻言一笑,放下手中棋子,而端起茶杯,饮上一口后才道:华王之性格你也看到,刚愎自用,自视过高!总认为他华国是现今最富最强之国,他的金衣骑更胜墨羽骑、争天骑,这个天下,无人能与之争锋!他搁下茶杯,然后指向棋盘上西南一角,道:看到没,在这里,他会惨败的!连你都这么说,这个惜云公主,这风云骑看来不是普通的厉害!玉无缘目光落在西南一角。

风云骑由惜云公主一手创建,盛名已传十年,与丰国墨羽骑、与我皇国争天骑都曾有过交锋,我们都未在其手中讨过好处!华王瞧不起女子,认为惜云公主、风云骑只是徒有虚名。

哼!我曾派人往风国调查,在风国,人人说起惜云公主都是既敬且畏!若只是普通人会有如此之影响吗?你我都看过她的文章与诗词,那绝不似出自庸碌无能之辈!即算惜云公主并不如传言中那么厉害,那她身边必有辅助之能人!五万风云骑足已灭掉十万金衣骑!皇朝拾起两颗白子,放在西南一角:你看,这不是结了吗?玉无缘一看,果然,加入了那两颗白子,黑子便已失西南,不由笑道:别忘了,黑子是你的,你要眼看他惨败?哈哈……皇朝笑道,我就是要看他败!果然这样!玉无缘拾起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放回盒内,你果容不得他。

无缘,不是我容不得他,而是他容不得我!皇朝正容道,他妄想夺得风国,得以与我分庭抗礼。

哼!这个天下我定要握于掌中,决不与他人共享!他此次与风国之战定是惨败,到时即算能活命而归,金衣骑也不过是些残兵败将,根本不值你争天骑一击。

你不费一兵一卒,这华国二千顷土地二十座城池便是你的了!他真是挑了个好女婿啊!玉无缘感叹道。

无缘,你想骂我吗?皇朝却依然面带笑容。

岂会,骂你岂不等于骂我自己有眼无珠。

玉无缘拾起最后一颗白子,放在掌中盯视,你不单想要华国,就是风国,你也想借此一举而得!不是吗?哈哈哈……皇朝大笑,看着玉无缘畅然道,无缘,你果是我的知己!风云骑经此一役,定也元气大损,到时就是我争天骑踏平风国之时!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玉无缘却看着他摇头叹道:你笑这么大声就不怕引人侧耳,把你这些黑心话都听去了?到时你那娇妻岂能饶你?十丈之内若有人接近岂能瞒过你之耳目。

皇朝却毫不在意,至于华纯然,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当知道如何为自己打算。

说完忽地一叹,然后看着玉无缘道:不知现在白风夕在哪儿?玉无缘把玩棋子的手一顿,然后继续摩挲着:她与黑丰息都是来去如风之人,现在或许正在哪处山顶醉酒赏月吧。

两人都有片刻沉默,想起那个恣性任情、潇洒如风的女子,心头忽地都不能平静。

当日采莲台上,她一曲《水莲吟》醉倒多少人。

三丈高台之上飘然而下的风姿、青湖红花之上翩然起舞的仙影,我想当日之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忘怀吧。

皇朝忽悠然而道,然后又苦笑道,我对任何女子都从未有过那般强烈想拥有的感觉!我请她当我的皇后,她却是毫不考虑地拒绝,真是不给面子啊!她那样的人,若无拘的风,谁能抓住呢。

玉无缘忽然将最后那一颗白子抛入棋盒内,眼光变得迷离。

无缘,皇朝忽盯住他,目中带着一抹深思与疑惑,你可掬那一缕风,而那一缕风明明也对你另眼相看,可为何你却……夜深了,我回去休息了。

玉无缘忽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皇朝看着他的背影,忽吐出一句:真是便宜了那个黑丰息了!玉无缘身形一顿,但还是开门离去,离去前丢下一句:那个黑丰息心思深沉,含而不露,是个不可小瞧之人,你还是好好查查他的来历吧。

玉无缘离去后,皇朝起身推开窗户,看向天幕,漆黑如墨,点缀着稀疏的几颗星星。

第113节:白凤重现(3)白风夕……黑丰息……皇朝叹一口气,想起那个总是着一袭白布衣、黑色长发随意披下的女子,心头忽变得有些空旷,在某处山顶醉酒赏月吗?和黑丰息吗?唉……仁已十七年四月二十七日。

抬目望去,但见厉城南门城楼之上旌旗蔽日。

丰息依然是轻袍缓带,俊雅雍容,意态悠闲地一步一步慢慢登上城楼。

两旁将士皆是铠甲着身,手握刀枪,严整以待,从中穿过便能感觉到一股逼人气势,排山倒海般压来,让人遍体生寒!登上城楼,看向风中猎猎作响的战旗,最为触目的便是两面黑色大旗。

那两面大旗皆是墨黑色底,其中最大的那一面上绣有一只白凤凰,正展翅翱翔于云端,意态间带着一种王者睨视群臣的傲然!旁边略小的也是墨黑色底,只是上面仅以银丝勾出一缕飞云,简单,但飞扬于风中却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狂放不羁!但最最让人移不开目的却是那旌旗之下伫立的风夕!只见她身着铠甲,那是银白色软甲,十分合身,紧贴她修长的身躯,衬得她高挑而健美。

胸前挂一面银色莲形护心镜,镜心嵌有一颗血红的宝石。

腰悬古剑,剑柄上垂下一束白色流苏。

头戴银盔,盔若凤凰,凤头垂下至额际正抵玉月,两翅收拢护在双颊,脑后垂下长长翎羽。

肩后是在风中飞扬的白色披风,在阳光的映射下,此时的风夕全身都在闪着耀眼的银芒,仿若从天而降的远古战神,俊美绝伦,不可逼视!他见过各种模样的风夕。

江湖间那个简单潇洒的风夕,离芳阁中那个妖娆妩媚的风夕,落华宫里那个淡雅清丽的风夕,浅云宫前那个高贵美艳的风夕,紫英殿上那个雍容凛然的风夕……可是只有此时此刻的风夕让他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

看着傲立于旗下,目视前方的她,忽觉世间万物在这一刹那都消失了,只有她,以那风中猎猎作响的七色旌旗为背景,她独立于天地间,傲然而绝世!仿佛感觉到他的视线一般,风夕微微侧头,移目看向他,然后淡淡一笑。

看到这旗帜了吗?风夕指指头顶那面墨底白凤旗。

白凤旗 。

对,白凤旗!我风氏的标志!风夕抬首仰视那风中展翅的白凤,这是先祖风独影的标志!是这个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白凤凰!风独影?有着‘凤王’称号的、助始帝得天下的七大倾世名将中唯一的女子!丰息也抬首仰视着风中的那面白凤旗,遥想着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传闻当年的风独影上战场时爱着银白色铠甲,下战场时则着白色长袍,因此被始帝赐号‘白凤凰’。

受封风国后,国人爱戴,喜效她之打扮,于是风国人皆爱着白衣,而白风国也就由此而得名了。

风夕垂首看看身上着的铠甲,然后道:当年始帝赐先祖‘凤凰’之号后,即亲招巧匠打造这‘白凤软甲’赐与先祖。

白凤旗成为风国的标志,在国主出征时会出现,但软甲却自先祖之后即收藏于宫,因为无人能再穿上它。

但你现在不是又穿上了吗?看来令祖后继有人了。

丰息看看她笑笑道,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得有丝神秘。

干吗笑得贼兮兮的?风夕瞟他一眼道。

我还听过一个传闻。

丰息含笑看着她,传闻当年始帝本要娶令祖为后,谁知令祖竟不答应,反招一个默默无闻的书生为夫。

据说风王大婚之日,始帝赐举世无双的‘白璧雪凤’为礼,却又将栖龙宫中所有玉璧摔个粉碎。

而你,听闻当日皇朝也曾说过,他许你当了皇帝就来娶你为后,你竟也一口拒绝了。

怎么,你们风氏女子都不喜这个天下女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吗?要知道这可是母仪天下哦。

你知道的还真是不少!风夕冷冷一笑,抬首望天,母仪天下?哼!看似是尊贵至极,其实也不过是仰一个男人的鼻息过活,暗地里还得和无数个女人斗个你死我活!这样的尊贵送我我也不要!我们风氏女子流着凤凰的血液,是自由自在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何必为一个男人而卑微地屈膝奴颜!仰人鼻息?这是你的想法?丰息深思地看着她,或许当年始帝想娶令祖为后是想与她共享这个天下,否则也不会封她为一国之王!共享?风夕抬首望天,悠然长叹,天下没有这样的事!怎么没有?为什么会没有?没试过又岂能断言……风夕忽抬手打断他的话,目光专注地望向南门前方,然后挥手低唤:林将军!在!林玑上前。

速派人传令齐、徐、程三人,着他们留副将守门,其余速集于南门之下!风夕断然吩咐道。

第114节:白凤重现(4)是!林玑领命而去。

华国前锋到了吗?丰息看向前方,那里灰尘扬起,似有大军挺进。

果然想攻南门!风夕眯眼看着前方扬起的尘土,听着铁骑踏响大地的蹄鸣。

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攻城呢?丰息回头看着风夕问道。

昨日久容伏击成功,三万先锋大军已损五千,这位先锋将军肯定急于攻城,他必要在华王大军到来之前攻下厉城,好将功折罪!风夕放眼看着前方,踏前一步,手一挥,城头之上的传令兵见她手势,忙拾黑旗一面于手,凌空一挥,顿时只见南门大开,城内风云骑士兵蜂拥而出,集于城门前。

丰息目不转睛地看着风云骑的动向,但见六千士兵,不到一刻竟已全部各就各位,静然默立,似等待命令。

而看着他们的位置,然后再放眼看着他们的整个阵形,那不就是……这就是先祖所创、为始帝立下无数丰功的‘血凤阵’!风夕自知他看的是什么,本来此阵始帝曾赐名‘白凤阵’,但先祖说战场之上何来白色,从来都只有漫天血色,因此改名为‘血凤阵’!想不到我今日竟有幸得见此阵!丰息目光雪亮地看着城下士兵,难怪你说要叫华国先锋尽葬于此!这些年我又将此阵加以变化,只是不知此先锋将军破阵之技如何,是否能逼我使出。

风夕回头一笑,这一笑骄傲而自信,耀如九天凤凰。

拭目以待。

丰息回头看着此时光芒炫目的风夕,脸上浮起淡淡的笑。

而此时前方金芒耀目,遮天蔽日而来,那是华国的金衣大军。

将军,前面就是厉城!副将向先锋叶晏报告,是立刻攻城还是休息一天再说?叶晏看着前方旌旗摇曳的厉城,看着城前那严阵以待的数千将士,看来风国早有防备,一时颇是踟蹰。

他前番因曲城之事已极不得华王欢心,而此次好不容易蒙恩点为先锋,正是要好好表现一番,以重振他华国大将的声威,重得王宠!但昨日屹山却被突袭,损失五千士卒,若不在华王大军赶至前立下一功,别说恩宠,依华王刚暴的脾气,只怕性命堪忧!传我令,三军稍息半个时辰。

叶晏沉声吩咐道。

是!叶晏看着前方,那数千风国士兵屯于城前,竟是一动也不动,就连人声也不闻,再看看城头的旗帜,那是……白凤旗与飞云旗!那么是风王王驾亲自驻守此城!不由心底打鼓,可一看城前不过数千人,再回首看看自己这边衣甲鲜明、战马雄骏的数万大军,心底又重燃勇气,就不信以三万人也敌不过你几千人,破不了你这小小厉城!咚咚咚……咚咚咚……战鼓擂响,大军进发!阵势齐整,华国这个先锋将军也还勉强可以。

城头上丰息看着发动攻势的金衣骑,华军人数远远多于风军,他以中军殿后,左翼、右翼齐进,那必是想用左、右翼包围风军,然后中军如大刀直接插进!因人在心上所以因伤而痛吗……久微也略有些感慨地道,只是……听说攻破鼎城之时久容差点杀了她——久容对她也一样吗?久容啊……惜云敛起脸上那仅有一丝淡笑,眸光无意中落在腰际,那儿悬挂的苍山玉佩已不在了。

手轻轻按着空空的腰际,片刻后她才继续道,他需要这样一朵可以让他集中所有生气的花!似乎完美无缺,只不过那琅华公主会乖乖留下吗?久微看着惜云那似有些怔怔出神的表情问道。

那个啊,不用我们操心,自有人会让她乖乖留下的。

惜云收回神思不在意地笑道。

那么……你呢?久微目光紧紧锁住她,你与息王呢?我……我与息王可是在万千臣民眼前订下婚盟的,那是……生死皆不能毁的约定。

惜云垂眸淡淡一笑道。

夕儿,现今……久微欲言又止,看着惜云,良久终只是微微一叹。

久微,我饿了,你做夜宵给我吃吧。

惜云却并不追问久微未尽之语,或她知道他所要说,又或是她不想知道他所要说。

好吧。

久微无奈地点点头,抬步转身往帐外走去。

我和你一块去。

惜云却跟在他身后一起踏出王帐。

才绕过几个营帐,隐隐便听得一缕歌声,仿如夜神的缥缈幽唱。

闻君携酒西域来,吾开柴门扫蓬径。

先偷龙王夜光杯,再采天山万年冰。

犹是临水照芙蓉,青丝依旧眉笼烟。

捧出蒙尘焦尾琴,挽妆着我湘绮裙。

启喉绽破《将军令》,绿罗舞开《出水莲》……两人听着这幽幽歌声,不由皆微微停步,片刻后,惜云隐隐有些感怀地叹息着:这么晚了……栖梧竟也未睡啊。

久微却是认真地听着歌词,然后转首看着惜云道:这是你的《醉酒歌》。

醉酒歌啊……那是很久以前的醉歌了。

惜云抬首夜空,看着那略有些黯淡的星月,脸上的神情隐有些恍惚,似沉入某个记忆的时空中,似喜似叹。

而这一夜晚睡的人显然不止他们,在离风王帐约十个营帐远的地方,住下了琅华公主主仆二人。

当一切的震惊、激动、奇异都沉淀下来时,琅华终于忆起自己此时身为风、丰国俘虏这一事实,刹时一种比恐慌更为复杂的情绪在她脑中产生,令她坐立不安。

紧接着,因白天所有的所见、所闻、所历之事而产生的各种兴奋、懊悔、恼怒、迷茫等等复杂的情绪更是一齐涌入脑中,令她毫无睡意。

在帐中一忽儿走来走去,一忽儿又砰地坐下,一忽儿仰面躺下,一忽儿又转个身抱着被子埋起脸,一忽儿唉声叹气,一忽儿又自言自语不知所谓,一忽儿又稍有些甜蜜地轻轻笑着……就这样度过了一个晚上。

第62节:赐婚(5)而品琳则因背上的伤未全好,折腾了一天实是疲倦,倒是一沾床就睡着了。

八月二十一日,风、丰大军在离白国王都约百里处忽分军而行。

风王率风云骑往左直向厝城而来。

息王率墨羽骑继续前行直逼白国王都。

史上对自发兵日起即共同进击的风、丰大军的这一次分军行为作了无数的猜测,有褒有贬,但日后正史记下此次分军的缘由却不过是双王极其简单、平淡的对话:风王曰:吾取厝、俞、栾三城,汝取白都何如?息王曰:可也。

八月二十二日卯时,丰国墨羽骑抵白都城外,但息王并未挥军攻城,反下令全军安营歇息三日。

同日辰时,风国风云骑抵厝城城外。

同日巳时,风王发令攻城,至申时末,厝城破,白凤旗高高扬于厝城城楼。

而在东朝帝国的东南方,皇国争天骑与华国金衣骑同样发起了大规模的攻占。

萧雪空、秋九霜与华国华纳然、华经然、华绋然三位公子各领五万金衣骑分头攻向王域甾城与昃城。

而皇朝则与皇雨各领十万大军从异城出发,分别攻向鉴城与晟城。

鉴城城外皇国军队主帅帐,皇雨正独坐帐中,看着面前那张东朝帝国全域图,东、南两方已大部分为朱笔所圈,那代表已归皇国所有。

将军,有急报!帐外响起一个略有些急促的声音。

皇国所有的将士都习惯称呼皇雨为将军,或许在所有人的潜意识中,只有称呼皇朝世子时才以公子相唤,不过现今都已改口称王了。

进来。

皇雨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向帐门。

将军,华国大公子派人送来急报,请求派兵前往昃城支援!一名年轻将领大步入帐,恭敬地捧上华军加急送来的求救书。

请求支援?皇雨眉头一挑,并不怎么在意地接过华国公子的求救信,略略一看,然后置于案上,李显,守昃城的是谁?是东殊放大将军之子东陶野!李显答道。

东殊大将军的儿子呀……皇雨喃喃自语道,这个东朝帝国最后的忠将的儿子看来还有点能耐嘛。

王域能维持到今天,东大将军功不可没。

所谓虎父无犬子,这位东陶野不辱其父威名,仅以一万五千守军,却抵御了华国三位公子五万大军的四次攻城。

且最后一战以火雷阵大败金衣骑,歼敌两万!李显平静地道,但语气中却不难听出对东陶野的赞赏及对华国三公子的蔑视。

东陶野,嗯,本将记住这个名字了。

皇雨微微扬起眼眸,那双金褐色的瞳仁刹时晶光流溢。

将军要派何人前往支援?李显垂首问道。

皇雨却不理会他的问话,将目光移向悬挂于帐壁上的鉴城地形图上,察看良久后,负手转身道:昃城之左为甾城,右为鉴城,萧、秋两位将军既已往甾城,那么不日即可破城。

等本将军攻下鉴城,到时左、右夹攻,昃城自是囊中之物!但此时三位公子或等不到将军攻下鉴城,便已被东陶野……李显抬首看向上位的王弟。

皇雨挥手打断李显之言:替本将修书:本将分身乏术,暂无法前往增援诸公,乃请稍缓攻城,待本将夺鉴城后即刻前往,以助诸公攻破昃城!将军……李显一脸的不解,这样的决定实不像出于这位以率直热情著称、有着皇国雷阵雨之称的皇四公子之口!要知道此时华军已完全处于劣势,东陶野必不会放过此等良机,必会乘胜追歼华军。

华军连败士气低落,必不堪一击,不但有全军覆没之险,三位公子更有丧命之危!皇雨不可不知此情,却依是不肯派兵增援,难道……一想到这儿,李显不由全身一个激灵,一股寒意从心底慢慢上升!就照本将所言修书!皇雨敛眉肃容道。

是!李显垂首退下。

等李显离去后,皇雨垂首摘下腰间悬挂的宝剑,这是出征前王兄亲手所赐的朝日宝剑。

轻轻抽出,灿亮的剑光刹时闪现,照现那一双低垂的眼眸,也将眸中那一抹阴霾照得清清楚楚。

朝日。

皇雨仿若唤着友人一般轻轻吐语,以指轻弹剑身,顿时隐隐龙吟。

王兄,臣弟此一生只对你一人尽忠!唯以汝愿为吾愿!臣弟定尽己身所有助你握住这个天下!即算……是做我不喜欢做的事!第63节:轻取白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