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574 更新时间:08-02-01 12:12我们安静地依偎在一起,萧暄的手轻柔地在我背上抚过,我们时不时交换一个吻。
气氛很好,谁都舍不得松开手。
萧暄的手指划过我的眉眼,他轻声问:在想什么呢?我笑,陆颖之看到你带我走,不知……嘘——他点住我的嘴,我们不提她。
我靠在他肩上,问:你舍得放下那一切吗?他的脸贴着我的额头,什么都不要说。
我有你,就够了。
我的手指描绘过他肩上的齿印,很深,但是没破皮,过几日就会消失得什么都看不到。
或许我的存在也同这齿印一样,让他疼,让他挂念,但是终有一天,会淡出他的生活,不复记忆。
萧暄又坏笑着慢慢欺身过来,双眼热切地盯着我,充满着爱恋和欢喜,还带着恳求。
我温顺地浅笑,伸手搂着他的脖子,觉得这样抵死缠绵,直到世界末日,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次日我们告别大妈,继续往南走。
没有确切的目的,没有确切的时间,也没有了身份责任负担,我们两人相识以来头一次这么无拘无束,像一对江湖闲客。
中午经过一个县城,我们上酒楼点了饭菜。
萧暄虽然出来匆忙,身上倒是银子银票带了不少,起码我们不会饿肚子。
酒楼素来人多事杂。
饭吃到一半,邻座几个男子的谈话声传入我们的耳朵。
新皇帝这月初九登基,听说要大赦天下呢!皇帝大赦天下不过想着讨好人心,那牢里冤屈之人也就罢了,可是我和兄弟们费尽力气花了四年多时间才捉回来的江洋大盗,这转眼就又要放出去危害人间。
好事也都变成了坏事!这个大汉似乎是个捕快。
旁边人叹了一声,东南地今年冬天突然流行起一种怪异疫病,病人高烧不止,身上流脓,沾之即过身,现在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也不知道新皇帝会怎么处理?另外一桌人听得感兴趣,凑了一句:嗨!不说远的,就说京城里。
四大家族正忙着打帮结派,听说连咱们刘县爷都收到了京城里大人的好处呢!萧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旁人哈哈笑道:张大力,你一个卖布的,哪里知道那么多大人们的事!我家婆娘的兄弟就在刘县爷身边做事,可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张大力急忙申辩。
又有人说:听说新皇帝要立陆家小姐做皇后?怎么听说是谢家?那陆家据说持掌着近半的兵权呢!说话人尖着嗓子,皇帝不立他家女儿,他服气吗?萧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
我不禁握住他的手。
他忙对我挤出一个安抚的笑来。
一个中年文士说道:这位大哥,正因为陆家权重,皇上才不立陆家女儿为后啊。
不然陆家权倾朝野,可不又成了第二个赵家了?我忐忑不安。
萧暄握着筷子的手已经关节泛白。
那些人还在继续说:自古外戚是一患。
希望新皇帝可要当好,别再弄出一个陆相陆后闹得来了。
那中年文士道:圣人有言,天下唯有德者居之,无道无德所以才会丧家乱邦,中土不宁,则四方勃兴,天下不靖,便盗贼蜂起。
如今新帝以神功武德,驱胡虏,逐叛逆,四海咸安,天下升平,万分难得。
可千万不要让天下人失望啊。
众人纷纷点头附和,然后话题又转到当地名流嫁女儿和油米价格上去了。
我和萧暄都已吃不下饭,匆匆结帐离去。
萧暄买了马车给我乘坐,他亲自驾驶,玄麒就听话地跟在车后。
走了两个时辰,转进山里。
山林里树枝上挂着晶莹的冰条,有红嘴白羽的寒鸟在梢头鸣叫。
忽然闻到一阵清香,大片深绿雪白中,出现一树嫩黄,竟然是腊梅。
我的欣喜萧暄看在眼里,他冲我帅气一笑,突然纵身一跃,身影敏捷,摘了一枝梅花,又反身跃了回来。
其间马车依旧悠闲地行进着,丝毫不受影响。
给。
他笑着一把拥住我在怀里,将花递到我手上。
我激动欢喜,转过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真乖。
喜欢梅花可好说。
现在季节正好,带你去梅县看香雪海。
我说:梅花有傲骨头,香自苦寒来。
萧暄突然大笑,我还记得你那断句断得乱七八糟的歌尽桃花扇底风!你不得不承认我的分析有道理嘛。
我笑道,桃花落了,人离别了……萧暄捂住我的嘴,我们不说离别。
入夜投宿客栈,我们紧紧拥抱着,纠缠着,多想就像两根藤蔓,缠绕在一起,永远都不分离。
那些焦虑、痛苦、爱恋、不舍,全部都发泄在这个没有月色的夜里。
昏暗中我只能看到萧暄的一双凝视着我的眼睛,湿润深邃,带着让我心酸的感情。
我说:缘分是一条红线。
从你的手,连着我的手。
不论将来我们分别多远,它都牵系着我们。
就像放上天的风筝,只要你拉线,它还是会回来。
萧暄深深吻我。
我问:你快乐吗?当然!萧暄温柔摸着我的头发,有你在,我当然快乐。
我在黑暗中微笑,我也很快乐。
这两天,前所未有的快乐。
萧暄笑着吻着我的脸颊,声音充满柔情。
谢昭华,我萧暄何其幸运,遇见了你。
是啊。
我笑,三生有幸。
萧暄搂紧我,慢慢坠入了梦乡。
我却没睡着,一直睁着眼睛,看着这一片黑暗。
我回忆一切,从当初翻墙越内的身影,到今天依偎温存的情人,从一个天真快乐的小女孩,到今天忧郁惆怅的女人。
他在蜕变,我也在蜕变。
到底是现实最能磨练改变人。
但是我总结走过来的每一步,都没有后悔过,付出的感情,都是值得的。
西方有句话,叫直至死亡将我们分开,中国人也有个更加激烈的词叫至死不渝。
我同萧暄,还没有至死不渝,但是已经足够荡气回肠让我们回味终生了。
夫复何求?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几声梆子响。
我轻轻挪开萧暄搁在我身上的手,从他怀里钻出来,给他盖好被子。
我点上灯,穿好衣服鞋子,又梳起了头发。
一切整顿完毕,我才开口说: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宋子敬走了进来。
宋子敬走到床头去看沉睡着的萧暄。
他没事。
我说,我给他下了点药,他大概明日中午就会醒过来。
宋子敬转过身来看向我。
云香死后就没有近距离看过他,这才发觉他瘦了很多,眼神却变得十分犀利,以往收敛深藏的锋芒,渐渐展现了出来。
我说:你比我想象的来得晚了点。
宋子敬叹息一声,我见你们很快乐。
即使是不停赶路,可是一路轻谈笑语,依偎温存,他不是即将君临天下的帝王,我也不是执掌后宫的皇后,我们单纯、普通,的确快乐。
可是在笼子里关久了的鸟儿,即使飞出笼去,也会因为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而转身回去的。
所以即使快乐,也不过是短短两天不到而已。
只比一个梦稍微长一点点。
宋子敬问:为什么要留下记号让我们找过来?即使不留记号,以你的本事,找来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一国之君翘家,可是多大的问题。
我笑笑,如今完璧归赵,快把他认领回去吧。
哦对了,解药我已经做好,你问桐儿要便是。
到时候想法子哄他吃下就行了,我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宋子敬仔细听完,怜悯一吧,问:那你呢?我老实同他说:我……一直都很想到处走走看看。
以前的日子总是很忙碌,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总是不停的打仗、死人、斗争。
我想换一个环境,想开阔视野,见点世面,也学点东西。
人情世故也好,风土民俗也好,体会一下这个世界的其他面。
你要离开。
我以为你早猜到了。
自己猜到,和听别人亲口说出来,毕竟是不一样的。
他语气忧伤不舍,喜怒总是不形于色的他,能做到这份上,已十分不易了。
我说:子敬哥。
王爷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容易感情用事。
以前你一直在他身边规劝他,希望你以后也能继续。
宋子敬慎重地冲我点了点头。
我递过去一个小瓶子。
这是?我冷笑,你知道吗?其实暴饮暴食,一样可以致命的。
宋子敬一愣。
最精妙的谋杀,不是让对方死于意外,就是让对方自然死亡。
宋子敬了然,仔细地收下了瓶子。
你也……我看向沉睡着的萧暄,为了他,我也走到了这步。
宋子敬说:不要怪他。
我点头,我知道。
所以我让你接他回去。
你们,还有这个天下,比我更需要他。
他是天下的帝王,不是我一个人的萧暄。
小华……我深呼吸,我没有什么遗憾。
宋子敬低头沉吟半晌,终于打了个响指,越风带着两个侍卫走进来,小心翼翼地将萧暄抬了出去。
我一路跟着,直到看到他安置在舒适的马车里。
他的睡颜带着些许不安,或许是在担忧朝纲和百姓,或许是在担忧我们未来的生活。
我抚摸着他的头发,低头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泪水落在他脸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他因为这离别而哭了一样。
马车缓缓启动,在夜幕中渐渐远去,隐没在黑暗和浓雾之中。
我别过头去。
这个离别,悄然无声。
宋子敬牵着马说:我送你一程。
他赶的马车很稳,我竟然睡着了,而且一觉无梦。
被叫醒时,发觉已经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天边正露鱼肚白。
我得赶回去了。
宋子敬说着,然后递给我一个布袋,这里面是银票和身份文书,还有路引、通关文牒。
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你若不喜欢,他们不现身便是。
不过若有需要,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道谢接下。
宋子敬又递来一样东西。
这东西我认得。
你的玉?宋子敬将玉塞到我手里,我知道陆家给你的药只够一人份,你给了王爷,自己的毒必然解不了。
这玉虽然解不了烟花三月,但是你毒性不烈,足可以用它来抑制住。
我已派人继续寻找那两味药,一旦找到就给你送来。
我知道这时也推托不成,只好诚心道谢,接了下来。
分别在即,宋子敬长长叹息,你……要保重!我感叹,你也一样要保重。
一入官场深似海。
扶持君王,治理国家,任重而道远。
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
未来的路途更艰难,你们要多多辛苦了。
宋子敬说:既然已经选择这条路,自然会坚持走下去。
这话陆颖之也说过。
宋子敬终于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柔地说:你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说:多帮衬着小郑一点,就当看着云香的面子。
宋子敬手一颤,垂了下去。
他说:你一直是我不能碰的人。
我温和地说:我们都已经做了选择。
宋子敬笑,的确。
终身的选择。
我跳上马车,在车头坐好。
宋子敬冲我挥了挥手,身影寂寥。
我一挥鞭子,马车向南继续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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