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73 - No.178)整个周末,我都过得非常充实。
这直接导致了周一早上起床去上学的时候,我整个人空前的有底气。
自打上了振华,我没有一天早上上学的时候不抑郁。
初中时我就很难早起,但是上学路上至少不闹心;现在呢,每天上学都跟赴死似的,每一步都提醒着我,充满挫败感的—天将要开始了。
果然,有底气的人才能开心啊。
余淮今天却没有来。
早自习都开始十分钟了,他还没出现。
我摸出手机,想了想,决定给他发个短信。
说来奇怪,我用上这款酷炫的诺基亚,联系人却只有我爸我妈、齐阿姨、外公外婆家电话、爷爷奶奶家电话和开学的时候留在黑板上的张平的手机号。
张平的手机号。
竟然是张平。
我竟然从来没有朝余淮要过他的手机号!不过,余淮在学校很少把手机拿出来,而我也不过是拿手机玩些打地鼠贪食蛇一类的弱智游戏,从没将它作为一款通信工具好好利用过。
我可以和余淮发短信耶。
想到这个,心竟然怦怦跳得厉害。
我开始丧心病狂地寻找开学不久徐延亮发给大家的五班通讯录,每个人至少都记录过一个电话号码,我希望余淮留下的是手机号而不是家庭电话。
把所有练习册都翻了个底朝天,我还是没找到夹在里面的那张纸。
英语听力放完之后,好多人起身去上厕所,我本来也想趁乱过去问问徐延亮还有没有多余的通讯录,一抬头就看到我们的班长大人正趴在桌子上睡得 香甜。
算了,课间操的时候再问吧。
正在这时,β回头看到我的样子,又瞟了瞟酣睡中的徐延亮,非常体贴地轻声用口型问我:找他有亊儿?于是,我也压低声音很轻地说:没亊儿,等他醒了再说。
β微笑着点点头,转过头就用字典朝着徐延亮的脑袋砸了过去。
我目蹬口呆中,徐延亮一激灵爬起来,昏头昏脑地看向β。
β则笑得宛若天使:哎呀手一滑碰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徐延亮放松下来,往下一趴继续睡去。
β温柔地看着徐延亮的后脑勺,过了半分钟后,轻轻地靠近徐延亮的耳边。
有没有礼貌啊你!说没关系啊!β吼得全班都虎躯一震。
徐延亮没有当场尿出来,也算是个人物了。
徐延亮对我索要通讯录这件事情感到很莫名,但还是交给了我,转身就继续去跟β理论了。
估计他这辈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β—直针对他。
我知道。
因为张平。
徐延亮老是损张平。
但是简单坚持认为,对于被欺负,徐延亮其实是乐在其中的。
同桌一场,你非要这么欺负人?就不能和平相处?我对你多友好! 徐延亮义正词严。
β懒洋洋地翻着漫画:想和平相处,要不咱也修订一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吧。
好啊。
那你听好了,β单手指着地板,这五项原则是,以后但凡有争执,你道歉,你道歉,你道歉,你道歉,你跪下道歉。
他俩还在生死互掐,我已经拿着名单回到了座位上。
我心里有点儿打鼓。
徐延亮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油墨,把名单上面的字印得特别小。
打预备铃时,我才找到余淮的名字,用手指比着划过去,看到了一串电话号码。
只有八位,搞得我有点儿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小灵通呢,对不对?我还是掏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进去。
怎么没来上学?生病了吗?我是耿耿。
如果这八位数字是座机,我一定会把短信落款改成我是诺基亚。
座机一定会很开心。
我没报什么太大希望,把手机放在了自己的桌角,想了想,又有点儿负气——我早干什么去了,万一真是给座机发短信,还有什么盼头。
于是,我就把手机又往远处推了推,一直推到余淮桌子的角落,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完全不抱希望了似的。
英语老师踩着预备铃的尾音走进教室,我低头翻开了英语练习册,准备上英语课。
几门主课里,我的英语和语文还是不错的,也是这两门课程保证了我没有落入倒数十名的禁区。
越是上手的课程越喜欢多学,期中考试时,我对理科的厌学情绪导致我的英语和语文越来越进步,和数理化拉开的差距 也就越来越大。
不过我并不是很喜欢上英语课,确切地说,我们都不是很喜欢上英语课。
英语老师姓赖,名春阳,看上去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消瘦,有很重的眼袋,讲话声音清脆得有些剌耳。
赖春阳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精打采的,常常会在讲习题讲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盯住教室里的某个方向,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你总觉得下一秒钟,她手里的黑板擦就要朝某个不规矩的学生飞过去了……你等待 着,等待着,她忽然对着空气中的某一点笑了一下。
然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轻地说:这道题考介词,有人有疑问吗?她再这样下去,我对我的人生都要有疑问了。
余淮曾经这样说过。
我不知道赖春阳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她这招对我们这些爱溜号的学生空前奏效。
在一次又一次毫无道理的沉默注视中,正想低头喝牛奶的简单紧张得捏爆袋子喷了自己一脸,低头看娱乐杂志的β则因为徐延亮胳脾肘无意碰到她而忽然跳起来大叫选C选C!。
日复—日,我们在赖春阳的训练下,心理素质越来越好,估计以后万一去杀个人越个货,一般的审讯手法甭想从我们嘴里诈出一句实话。
也难怪余淮一直对赖春阳的教学方法吃不消。
赖春阳喜欢讲习题,却不喜欢解释。
用β的话说,这样洒脱的性格真适合做黑帮老大,赖春阳可能是入错行了。
英语和语文算是余淮的弱项(虽然他的弱项也比我强,好吧,我知道这句说明是多余的),余淮觉得语文成绩需要看命理和风水,但是对英语,他倒真挺上心。
我曾经问过他,他说,英语是未来也很有用的一门技术,更何况,他以后想去美国读书。
美利坚啊。
我当时看向窗外。
那得有多远啊。
可是英语课帮不了余淮。
赖春阳讲课的节奏有多慢?慢到连我这种学生都能在她的课堂上开小差,做两道数学题。
赖春阳的课堂指望不上,他就指望朱瑶,朱瑶指望不上,他就只能把不会的习题都攒着,每天上楼跑 去找一次林杨。
余淮说,林杨讲题没比赖春阳强多少。
林杨英语学得比较早,口语很好,所以做题大多靠直觉和语言习惯。
那你干吗还问他?反正和赖老师讲的没啥区别。
余淮严肃地看着我:区别在于我可以揍他。
估计连赖春阳那份儿也一起揍了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两声。
我不小心把它压在了钢板尺上,因此在寂静的课堂上,这嗡嗡的两声格外响亮。
赖春阳缓缓地看了过来。
她这次沉默是什么原因,我可真的说不准了。
遗憾的是,她这次没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是走了过来。
我是真被她吓傻了,都忘了赶紧把手机从桌面上拿回来。
谁让我刚刚跟脑瘫似的,把手机推那么远,全班都在赖春阳的虎视眈眈下静止了,我伸长手去拿手机,完全等于不打自招,所以一点儿都没敢动。
结果就是赖春阳快步走过来,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哟,一大早上发什么短信啊。
赖春阳的声音从来没这么刺耳过。
全班都回头看向我这个靠窗的角落。
忽然就不迷茫了的赖春阳今天格外好斗,她得意地低下头摆弄,想要翻看我的短信,但是解锁了好几次应该都没按对键。
在她折腾的这几秒钟里,我忽然热血上涌,一伸手就把手机夺了回来。
稳准狠。
徐延亮这个二缺居然鼓了两下掌,被β一巴掌呼在了后脑勺上。
赖春阳好像没反应过来,至少在我夺回来后的三秒内,她还盯着自己的手掌呢。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有点儿凝重而悲凉的目光看着我。
漫长而难挨的沉默。
做都做了,我还能怎么样,不硬气不行了,我又不是没理。
你凭什么看我手机?我又没有在课堂上玩手机,只是来了一条短信而已,你有什么权利侵犯我的隐私?你是老师也不行啊!赖春阳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你凭什么!没时间思考了,我微微挺起胸膛,攥紧了手机直视她: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站在那里听赖春阳训了五分钟。
但是她没有再来抢我的手机,也没有说太难听的话。
虽然是挨骂,但是我能感觉到,这件事情算是结束了。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抢完手机就后悔了的我对这个结果感到万分庆幸。
用β的话说,没见过挨训还能笑成这样的。
等我终于坐下了,赖春阳也回到了讲台。
她在重新开始讲课前,忽然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谁都不听我的话。
全班都一头雾水,事后简单说,不知怎么这句话让她想起她妈了,赖春阳怎么忽然这么母性。
我低头坚持了大半堂课的练习册。
然后终于等到赖春阳又陷入了自我的世界。
我一边竖起耳朵注意着周围环境,一边把手悄悄地伸进了书桌。
如果刚刚那条又是劝我下载铃声和弦什么的垃圾短信,我就从窗子跳出去。
竟然是"座机的短信。
我压下嘴角,开心地点开那条短信。
他生病请假了,谢谢你的关心。
我是余淮妈妈。
靠。
我默默地把手机揣回口袋。
死定了。
虽然为什么死定了我也不知道。
我就是关心一下同学嘛。
为什么会心虚?有什么好心虚?为什么他的手机在他妈手里?余淮,你是病得人事不省了吗?为什么!在我面如土色心跳如雷的度过五分钟和做完十二道选择题之后,忽然手机又振动了两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吓死你了吧大白痴!……余淮,你为什么不去死他马上又回了一条:我下午就去。
昨天睡太晚,早上实在没起来,就装病了。
就在这时下课铃打响了,赖春阳说了声就上到这里,然后悠悠飘出了教室。
大家三三两两地站起来,β和简单一起跳到我身边来,徐延亮也跟过来凑热闹。
我俩还赌你会不会被找家长呢,谁知道你那么快就认怂了。
β不无遗憾地说道。
而且赖老师居然就这么放过你了。
简单补充。
手挺稳喔耿耿,那招看得我都呆了。
徐延亮感慨。
你没呆,我听见你鼓掌了。
我翻了个白眼。
欸,对了,简单忽然问起,余淮今天怎么没来上课啊?我笑了起来。
哦,他啊,我很随意地说道,他说不大舒服,上午就不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特踏实。
β顿时露出一种诡异的八婆表情,好像我和余淮熟悉得非比寻常似的。
哟哟哟,就你知道,就你什么都知道。
对,就是这种表情。
在β所有的表情里,我最爱的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