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修抱着741,坐在一间别墅的大厅内的单人沙发上,手轻挠741的下巴。
主神?以前没听你说过,那是什么?喵~~741舒服的哼唧了下。
主神啊,我也没见过哦。
而且我也认为没有说的必要。
听说能见到主神的人,都是签下了终身卖身契的倒霉鬼。
林修闻言停下了动作,似笑非笑。
倒霉鬼?741这才意识到身边这位正是自己口中即将见到主神的倒霉鬼,立马狗腿道:宿主大人我没有说你,你的情况比较特殊。
一般来说,主神身边的系统及其执行者,都必须不断地在一个个世界中穿梭。
他们不像宿主大人你一样,完成一定量的任务后即可重返自己的世界。
我们称之为‘流浪者’。
‘流浪者’?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的流浪者?林修闻言皱了皱眉。
是的。
741解释道:不过宿主大人你不必担心,你同他们的情况不一样。
流浪者大都是主神亲自创造的非人的存在。
你可以理解为,额,就像你们现代的科学家发明的类似于机器人的东西。
他们感情淡薄甚至是没有感情,一切以任务为先。
为此,他们所执行的任务也极少与感情相关。
毕竟人类的感情是极其复杂的存在,所以才会诞生我们这种临时系统的。
等等!临时系统?林修打断道:我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话说你瞒着我的东西还真不少。
741嘿嘿笑了一下:因为我想着宿主大人你早晚要完成任务回归现实的,所以这些事情便没有告诉你。
说起来,临时系统,是主神为了弥补‘流浪者’的感情欠缺而从各个世界召集而来的辅助系统。
我们和主神签订契约,各取所需。
事实上,等宿主大人可以回归现实世界的时候,我也就可以回到我原来的世界了。
如此说来——林修摸了摸741的头,叹息道:真是抱歉了,小七。
如果不是碰到我这么不靠谱的宿主,也许你能早日回去也说不定。
不不不!741摇摇头:能碰到宿主大人我很开心,我会一直跟在宿主大人身后的!741边说边摇摇尾巴,眨着双星星眼一脸求夸奖的表情。
看的林修一脸微妙——你是喵啊亲~~猫咪只要撒娇就好了!●▽●不要抢汪星人的工作啊!!迫于741的眼神攻势,林修只好拍拍741的头,笑道:那还真是,谢谢了。
小七。
嗯,能为宿主大人服务是我无上的荣耀!741继续狗腿,片刻后歪歪脑袋,问道:不过说起来,宿主大人你不后悔么?仅仅是为了避免一个可能,就向主神透支了十万的积分。
上一次世界里,林修为了杜绝迟秋年陷入所谓的‘无限轮回’的可能性,向741求助。
本来741不愿意说,毕竟那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可惜林修坚持,741也没有办法,只好说了。
而这个所谓的方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试过,就是——向主神求助。
林修想要让迟秋年忘记他,并且摧毁一切有可能让迟秋年回忆起他的可能。
而这样做,必须对整个世界布下一个绝对幻境,让所有的人都不记得林修的存在;让所有人都以为,和丞相府的小公子成亲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恋人,包括迟秋年他自己。
但是,仅凭林修可怜的290的积分是远远不够的,于是741想起了主神。
原本741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主神发了一封求救信,但是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主神就回复他了。
简直让741受宠若惊。
主神在信中同意了林修的请求,允许他透支十万积分布下‘绝对幻境’。
不过这并不是无条件的,林修完成第五次任务以后必须去主空间见他。
这也是为什么完成任务后,林修没有立刻前往下一次世界的原因。
听了741的问题,林修只是眯眯眼睛,无所谓道:无所谓后悔不后悔,我只是不想欠着别人。
说完摸摸741的头:不过,却到底还是连累你了。
十万积分,不知道要做任务做到什么时候。
也许,等作完所有任务之后,他会连自己都忘了也说不定。
741闻言挠挠脑袋,他的宿主大人就是太温柔了。
明明自己也很舍不得,却非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明明是他把林修拖进来这个游戏的,林修却从没有抱怨过。
不过说真的,741自己是无所谓的。
他是修道者,于各界穿梭对他来说,只是看尽人生百态,增加阅历的一种方式而已。
这对他有利而无害。
而他也是成为临时系统后,才知道所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止是说说而已。
他曾因为自己的妖王之子身份而洋洋自得,可是现在看来,比他强大的存在,比沙漠里的沙粒还要多,他之前果然还是太嫩了。
说起来,主神是谜一样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主神的具体身份,但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敢违背主神的吩咐。
741在自己的世界里,是妖王四子,能力自然不弱。
可事实上,和主神签订临时契约成为临时系统的,不乏有各界至强者。
741在这些人之中,能力也只能算作中上。
试想,一个能够和各个世界召集而来的强者签订契约而不惧反噬的人,将会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细思极恐,741打了个哆嗦往林修怀里钻了钻——绝对不能和他做对,会死的很惨的。
察觉到741的动作,林修问道:怎么了小七?困了?741不回答,算作默认。
他想还是不要告诉宿主大人的好,徒增烦扰。
就在这时,客厅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推开,一身穿白色衬衫蓝色牛仔的青年走进来。
林修见到有人进来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但看清来人的面容之后却是不受控制的上前走了一步。
你……欢迎来到主空间,林修。
我是这里的主神,你可以唤我阿九。
青年言笑晏晏,额间冰蓝色的火焰花流光婉转,美丽异常。
☆、第六目(1)小修啊!你好了没有?快点下来!今天是你弟弟第一次过来,有点眼力见没有!一女子站在楼梯口,冲着仍在楼上墨迹的儿子叫到。
知道啦知道啦!房门推开,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推开房门,脸上略带烦躁。
我说到底是我是你儿子还是那小子是你儿子啊,我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不见你有多开心!嘿反了你了小子!要不是老娘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一把屎……女子还未说完话便被林修接了去:要不是您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年把我拉扯大我哪里能长的这么大?!行啦行啦妈,这话你每天对我说不下三次,我耳朵都起茧子了!行行好吧您!为了在您的新儿子,在我弟面前留个好印象,妈您最好不要再说我啦。
要知道十二三岁的孩子最烦罗嗦的大人了!小心我新爸嫌你烦啊!嘿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赶紧给我滚下来。
说完女子转过身,林修正要松口气,女子又转过头来:唉等等!你给我把你的那个骷髅头耳钉摘下来,弟弟面前像什么样子!你自己不学好别带坏你弟弟!人可年年拿第一。
行行知道啦,我现在敢肯定妈,我绝对是被抱来的!林修闻言又走回房间。
少给我贫,收拾好就下来!嗯嗯嗯!答应之后林修关上房门,面上虽是烦躁的样子,可是翘起的嘴角却显示了他此时愉悦的心情。
741趴在床上,不解道:宿主大人你是受虐狂么?被骂还这么高兴。
林修背对着他对着镜子摘下耳钉,冲着镜子里的741晃了晃手指,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是爱!林修的确很高兴,主神这次为他挑选的世界甚合他的心意,无论是那同记忆里一样,虽然嘴上爱对他吼来吼去,实际上却永远将他摆在第一位的母亲;还是,这幅同年少的他一模一样的身体。
想到这里,林修笑道本以为你嘴里主神是煞神一样的存在,却不曾想他还蛮好说话的。
741撇撇嘴,总觉得所谓的主神不安好心,可到底还是不敢随便说主神坏话,只好敷衍道:嗯,是是。
不过有一点741不得不承认,主神这次为林修挑选的世界的确是很适合他的。
其实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林修,如同上一次世界里一样,看起来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样子。
可这种状态在林妈妈狠狠揪了林修几次耳朵后奇异的好转起来,至少林修现在会笑的很开心。
林修下楼后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不急不缓。
——此次世界的主角受,张霖,终于来了。
这是个治愈系甜文,温柔系忠犬攻治愈冷漠无情重生杀手受。
主角受张霖自小被查出患有自闭症之后,张爸爸便带他去了专业的自闭症治疗机构看病。
治疗取得了些成效,至少不会张霖身上不会有所谓的语言障碍情况出现。
但是在出院之后,张霖却表现出了一种异常的冷漠,对周围的事物漠不关心。
张家人认为那是自闭症的后遗症,几番治疗无果也只好作罢。
却怎么也想不到,所谓的后遗症之说根本就是扯淡。
芯子都换了,人能不变么?原剧情里,‘林修’因为极其讨厌这个外来的弟弟,处处在外说主角受的坏话,以至于原本就冷漠的主角受更加被人孤立起来。
而张霖心里也清楚自己日渐糟糕的处境是‘林修’造成的,但他对此毫不关心。
事实上,‘林修’这种挑衅于张霖来说,同小孩子过家家没什么两样。
他一个人孤独惯了,不愿意甚至是懒得去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林修’这种行为在一定程度上甚至为张霖创造了方便。
因此张霖从未揭发过‘林修’,反而是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以看着‘林修’瞎蹦跶为乐。
估计是张霖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刺激了‘林修’,‘林修’的手段愈加激烈起来。
再然后,主角攻展云挺身而出,开启了温馨甜蜜的旅程。
但接管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的林修觉得,他除了爱打架逃课逛吧早恋外,还是很善良的孩子的。
而且自从上一次亲身体验了迟秋年第一世的经历后,林修表示,所谓的剧情什么的,看看就好了。
没有真正接触过,谁也说不准一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也许原剧情里‘林修’极端的举动正是为了引起张霖的注意也说不定,就同男孩子总爱欺负自己喜欢的女生一样。
正想着身子突然被人从后推了一把。
愣着干啥呢?还不快去开门!没瞧见我正忙着做饭呢!待会儿记得勤快点帮你弟收拾东西,别丢人啊。
知道啦,绝对好好伺候您儿子!林修说着就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灰色格子针织衫蓝色牛仔的白净的男孩。
男孩,也就是主角受张霖,个子比他稍矮些,栗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耳朵上,如果忽略那双略显阴郁的眼神的话,整个人显得乖巧而可爱。
张霖身后站着一个管家摸样的老人,手拉着一个24寸大小的行李箱。
老人见到林修后先是鞠了个躬,而后才恭敬道:是修少吧?我是张家的管家,今天带少爷过来搬家。
林修左右看看没瞧见其他人,问道:就你俩?我叔呢?他东西就这么点儿?外面还有吗?管家闻言回道:老爷公司临时有事出差去了。
东西暂时就这些。
那行。
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去房间看看。
说着林修便打算接过管家手中的行李箱。
管家原本不肯:修少,这我来拿就好。
别废话了,赶紧上楼,要不我妈又得训我。
林修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一个老人动手,强行夺过行李箱转身蹬蹬蹬上了楼。
男孩则安静的跟在林修身后,连脚步声都是轻的。
张霖的卧室在二楼,和林修同一间屋子。
原本林修打算和张霖分开住,他可不愿意晚上睡觉时身边躺着一个人形杀器。
但林妈妈不同意。
林妈妈有自己的考虑,认为自闭症的孩子就要多多和同龄人接触才好恢复,于是强制驳回了林修的请求。
虽然林修很想说张霖的自闭症早八百年前就去医院看过了,用不着您操心。
可碍于老太后的威严,林修最终还是腾出了自己的一半领地。
林修进屋放好箱子后,才转过身对身后的管家说:你们东西不多,我就不给收拾了。
收拾完后要是有啥缺的再告诉我,正好趁着周末去买回来。
管家闻言回道:劳烦修少了。
东西不用买,下午我会差人送过来。
那也行,我回头跟我妈说声。
说完正要出门,林修突然回过头对张霖说。
忘了说了,靠墙的那张新床是你的。
洗澡的话浴室里有新备的洗漱用品。
还有,我叫林修,估计你也听说过了。
你愿意叫我哥还是其他的都没问题。
我妈挺高兴你来的,自在点儿,别叫她伤心。
别的没事儿我就下去了。
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张霖的回答,倒是张霖身边的管家恭敬的应了声。
林修撇撇嘴,转身下了楼。
收拾完时候管家就离开了,留下一个让林修分外头疼的张霖。
本来林妈妈已经做好饭了,就等着张霖。
可是林修在下面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回。
林妈妈怒了:你不能温柔点?吓坏人孩子怎么办。
只是大声喊了张霖几声叫他下来吃饭的林修:……人好歹是国际杀手榜排名第一的银狐,哪里这么容易就被吓坏。
林妈妈骂完就进了厨房,片刻后端出一个托盘递给林修:你也别装可怜了,赶紧的把饭给我送上去。
林修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试图再反抗一下:妈,我还没吃饭呢。
他实在是不想和假自闭真冷漠的杀手交流啊!林妈妈可不管那么多,瞪了一眼:饿不死你,赶紧的!(┬_┬)——这是抗议无效的林修。
默默在心底吐槽了句后妈,林修不得不遵从老佛爷的吩咐,兢兢业业的扮演起了小厮的身份。
推开门的时候,张霖正坐在床上发呆,对林修的进来没有半分反映。
林修皱了皱眉,将托盘里的饭菜摆到藤木桌上,随后将藤木桌推到了张霖的面前,心道:你要装自闭就装,我就把你当成真自闭症患儿看,伺候皇帝一样伺候你还不行么。
见张霖还是没有动作,林修又把桌子往张霖那里推了推,道:诺,给你送的饭,快吃吧。
张霖这才转过头看了林修一眼,直愣愣的眼神没有半分波动,看的林修一阵头皮发麻。
林修正想着说些什么,张霖又把视线收回去了,随即在林修惊异的目光下拿起了筷子。
见人开始吃饭,林修也不好打扰,便干脆坐在一旁仔细端详起张霖的面容来了。
身为主角受,张霖的长相自然是无可挑剔。
林修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张霖冒出来一句话把林修吓了个够呛。
张霖道:我吃完了。
直到看见张霖那略带鄙视的眼神后,林修才回过神来。
火气上涌,林修腾的立起身,把吃剩的饭菜往托盘里一放,怒冲冲的下了楼。
什么?你以为林修愤怒后会揪着张霖的衣领打他一顿?开玩笑,他林修才不会和‘真’自闭症患儿计较呢!才不会!☆、第六目(2)清晨,闹铃响了三遍后,林修才依依不舍得从被窝里钻出来。
今天是周一,学校开始上课。
林修虽然很想同原主一样旷课不去,但是前阵子老佛爷耳提面命,要求林修从今往后不能迟到早退,未免带坏张霖;还要林修带张霖好好熟悉下新学校新环境,否则的话就零花钱减半。
虽然林修很想告诉老佛爷人张霖早从骨子里开始就已经黑透了,根本用不着他去带坏人家,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不过,不能迟到早退,逃课总可以的吧。
想通这一点之后,林修下了床。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估计张霖早就洗漱好下去了。
等林修摆弄好一切下了楼,刚好瞧见张霖端着两盘炒米饭从厨房里走出来。
林修左右瞧了瞧,问道:刘嫂呢?刘嫂是家里的佣人,平时林母工作忙没时间照顾林修的时候,就由刘嫂来做饭。
走了。
张霖言简意赅,把一盘米饭推到林修面前就自顾吃了起来。
林修这才想起来面前这位主警惕心强的很,从来不肯吃生人做的饭菜。
所以说,刘嫂是被你赶走的吧——林修腹诽道。
不过,能吃到主角做的饭菜,好荣幸。
这样想着,林修舀了一口米饭送到嘴里,原本残余的早起的怒气瞬间被安抚了下来。
吃完饭,林修主动收拾残局。
想来今后刘嫂也不会再来了,这些活儿还得自己做。
林修刷碗的时候,张霖站在厨房门口说道:你自己坐车去学校吧,我走过去。
如非必要,张霖是绝对不会坐车的,他讨厌狭小的车厢带给他的憋闷的感觉。
张霖说完转身就走,走几步,觉察到身后有人追上来。
张霖侧身躲开,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修。
林修尽量忽视张霖毫无感情的眼神,讪讪道:你等等,我也好了。
我买了辆单车,待会送你过去。
你别忙着拒绝,就当帮帮忙,我妈要知道我让你一个人去学校会杀了我的。
说着林修苦着脸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为了方便林修照顾张霖,林妈妈把张霖和他安排在了同一个学校。
只不过林修上高一,张霖上初一而已。
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体会到母亲的关爱,这一次,林修想要满足林妈妈一切的愿望。
林妈妈希望张霖好好的,那他就帮忙看着张霖,尽管明知眼前人根本无需他担心。
张霖闻言依旧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林修,就在林修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张霖转身说了句:走吧。
这是,同意了?林修有些愣,直到张霖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林修才拿起一旁的书包和他一起出了门。
林修家在别墅区,离学校只隔了一个公园,平时司机接送必须绕好大一个圈子才到学校,今天只需要穿过公园就好。
快到斜坡的时候,林修提醒了一句:前面有点陡,害怕的话就抓住我。
林修只是随口说说,并不真的认为张霖会抓住他,却不料在车轮翻过斜坡的时候,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衣摆。
林修几不可见得颤了下,却仍旧被张霖感觉到了。
而张霖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嘴角翘了下,进而双臂环住林修的腰,整个人身体前倾,靠在了林修的背上。
一系列动作后,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感受到那人身体略微的僵硬,张霖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间好了起来。
他不是傻子,知道林修如此照顾他的原因无外乎于林母的吩咐,并非少年所愿,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这于他来说是件极其微妙的事情,身为杀手的他向来讨厌外物左右他的情绪。
也许在从前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会第一时间杀了林修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张霖闭上眼睛,脸颊贴着林修的后背。
他能感受到少年出的汗浸润了白色的衬衫,能感受到少年皮肤下血管里血液的流动,能感受到少年微微的喘气声。
手掌下的生命脆弱不堪,只要他微微用力,他的手指就能刺破少年的衬衫,划破少年的皮肤,穿进少年的血肉里……喂!到了!林修将车子停到车棚里,提醒道。
——你还要抱着我抱到什么时候?斜坡早过了你不知道么?没看见周围的人都在看着我们么?好奇怪的有没有!张霖闻言若无其事的松开林修,跳下了后座,然后转身离开了,就好像刚才一直抱着林修的人不是他一样。
被他甩在身后的林修一脸日了狗的表情。
而后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追上了去。
喂等等!张霖你走错方向了,那是高中部,你要去的是初中部!还有这是你第一天来学校,要先去见老师啊喂!忙了一节课又当爹又当妈终于把自己‘可爱’的弟弟送进教室后,林修现在只想对着天空狂比一万次中指。
对付一个装自闭的伪男孩真杀手,真心太糟心了!等回了自己的教室,林修当下就趴在了桌子上。
至于上课铃声,那是什么东西?可是林修才趴在桌子上没多久,就被人拍了拍脑袋。
林修不耐的抬起头,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那人眯着一双醉死人不偿命的眼睛,温柔道:这位同学,下课随我去一趟办公室。
林修学着来人眯了眯眼睛,笑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笑话,敢叫小爷去办公室的老师目前为止还没出生呢!小爷的妈妈好歹也算是这所学校的最大投资方之一,谁敢罚小爷?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么?展云,展家展云。
年轻老师并没有因为林修的挑衅而生气,仍就是和和气气的样子,只是在念到‘展家’两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音调。
林修:……话说他忘记今天也是主角攻来学校的第一天了。
原本的剧情里,好像有一段主角攻受于上学路上偶遇的段子的,不过貌似这段子被他这只蝴蝶无意间扇没了。
所以没有被主角受勾起兴趣的的展云过来教他了么?这还真是,可喜可贺,呵呵。
教课的人是展云,所以即使林修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听下去。
展云教的是历史课。
不得不说,身为主角攻,展云的优秀是无可挑剔的。
原本打算敷衍着做做听课样子的林修,竟然在不自觉之中听进去了,而且在下课铃声打响的时候竟然还觉得没听够!当然这并不是最让林修奇怪的事情。
最让林修奇怪的是,为什么下课后,大家看着他跟着展云身后去办公室时的表情竟然是羡慕!拜托,小爷是要去做检讨!展云的办公室是一间独立的办公室,同学校里资历最老的教师同样的待遇。
林修跟他进去后就自顾自的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展云见此摇摇头:不怕我去向姨母告状?林修撇撇嘴:我也可以向姨母告状说你欺负我。
没错,展云的和林修的母亲是亲姐妹,论辈分,林修要叫展云一声表哥。
这也是为什么原剧情里‘林修’能够蹦达那么长时间的原因。
用一句话来概括原剧情的话,就是表兄弟的夺妻之战。
不过,展云的家族势力主要在国外,除了小时候原主偶尔见过展云外,这还是林修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展云。
平日里他们联系基本都是发邮件,所以林修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展云。
话说你怎么突然回国了?林修问道,我妈都没跟我说。
展云给林修倒了杯茶,自己也拿了一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回道:还不是姨母担心你,这才特地把我叫回国。
来学校的时候我特意去要来了你的这几年的成绩单,看完后还真是吓我一跳。
小学就不提了,你初中三年就没有一次考试及过格,数学物理类的也就算了,你是怎么把音乐体育这类课上成不及格的?林修闻言狠狠皱了皱眉,像是不开心的样子:音乐课上小爷一唱歌他们就笑,当小爷是动物园里任他们观赏的猴子不成!体育课,体育老师是个女的,长得巨难看不说,还特爱往小爷面前凑。
小爷看见她那厚嘴唇就倒胃口,干脆就不去上课了。
噗——哈哈,哈哈哈。
展云闻言一口茶喷了出来,见到林修那堪比黑锅似得脸立马收回笑。
咳咳,抱歉我反应过度了。
不过这挺好解决的啊,你可以叫姨母给你换个体育老师。
音乐的话,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给我吼两嗓子,我给你纠正纠正。
林修翻了个白眼:我妈每天忙的跟个什么似的,也就昨天我新弟过来的时候回了趟家,平时连我自己都很少见她。
要是我为了体育课这点儿破事儿就找她换老师,她不得打死我。
至于给你唱歌,当小爷我闲的啊。
没事的话小爷我回去上课了,再见。
唉等等!展云叫住林修,你新弟,是那个叫张霖的么?听姨母说他也来这所学校了。
人怎么样啊?林修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道:啊,张霖啊,他在初一(三)班。
人的话就那样呗。
你有心听我唱歌,不如去学学如何治愈自闭患儿。
我妈现在宝贝他宝贝得紧,张口闭口叫小爷我照顾他。
虽然那是个伪自闭患儿。
想了想,林修又道:不行你干脆去教初中吧,就当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后,表弟对表哥的拜托了。
展云闻言摇摇头,笑道:好歹我也是你表哥,就这么不待见我啊。
得,赶紧上你的课去吧。
至于班级,就不换了,就当做时隔多年再次见面后,表哥对表弟的照顾了。
小爷才不需要你照顾。
林修嘀咕了句就出了门。
刚出门,身后就传来展云的声音:你的教室在左边,而你走的是右边,亲爱的表弟。
林修头也不回,朝身后摆摆手。
小爷下节课体育,正好去看看新老师合不合心意!☆、第六目(3)林修逃课逃惯了的。
原主是不愿意上课,而林修却是懒得上课。
他穿越多世,无论是阅历还是学识都比一般人强太多。
单单就古文而言,他不但能毫无障碍的看懂那些晦涩的文言文,甚至,如果愿意,他还能给写出一篇足以让现今所有老教授惊艳的文章来。
所以,现在除了展云的历史课以外,林修基本不会出现在教室。
中学的孩子单纯,对于林修这种行为,大多为两种看法。
一类是乖乖党对林修极端的不屑,另一类便是叛逆党对林修极端的崇拜。
林修对此毫不关心。
若说最开始穿越的那几世林修还会顾及下别人的看法硬着头皮去上课外,现在的林修是全然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了。
而这一世,林修在意的人只有两个。
一是林妈妈,二就是他的任务对象张霖了。
张霖心思敏锐,自然察觉得到林修对他的特别之处,以及林修吊儿郎当外表下,那颗比他还要看淡人情的心。
林妈妈自然也注意到了林修对待张霖的不同之处。
但她误将这种不同理解为害怕,就像再淘气的小孩子也会害怕弄坏自己心爱的瓷娃娃一样。
最开始,她很奇怪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竟也有害怕的人。
因为她从没见那臭小子对张霖吼过哪怕一个音节!这是她这个妈妈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虽然心里有点小吃醋,但想着自家臭小子那惨不忍睹的成绩,林妈妈还是决定拜托张霖为林修辅导功课。
她以前不是没为林修找过家教,但都叫那孩子给气走了,现在猛不丁发现一个能制住林修的人,林妈妈当然不愿意放过。
原本她还想着该怎么和张霖沟通,毕竟张霖搬来后从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
可是当她叫来张霖说明情况后,张霖竟然同意了!林修知道以后直跳脚:妈你没搞错吧?我上高一,他上初一。
你要一个初中生给高生中补课?!林妈妈闻言瞪了一眼:你初中年年倒数,人张霖次次得第一,你说他教不教得了你。
见林修还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林妈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修啊,妈妈能管你一时,却终归照顾不了你一世。
纵使我可以给你留下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无忧的遗产,却也保证不了你能守住这些钱。
你终归是要接手我手下的公司的。
若是没有真才实学,三两下就能被公司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老油条啃个精光。
你这样让妈妈怎么放心啊!林修最见不得林妈妈这种样子,只好同意道:知道了,我听他补课还不成么?于是乎,林修开始了悲催的补课生涯。
张霖为人虽然冷漠,但对于自己应下来的事情还是足够用心的。
也因此,他很快就发现,在林修那不学无术的公子哥的皮囊下,竟隐藏着无比耀眼的光辉。
张霖忽的就兴奋起来。
他已经很少有这种兴奋的感觉了。
那是一种以往执行任务时遇到难缠的猎物后,才会有的那种全身心血液沸腾的令人战栗的兴奋感。
这让张霖愈加想要揭开林修裹在身上的层层伪装,让他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自己面前,任自己蹂|躏。
于是,林妈妈在无意识之下,亲自把自己的宝贝儿子送到饿狼嘴巴下了……这一日下了晚自习,林修照常送张霖回家。
张霖坐在单车后座极其自然的揽住了林修的腰,这种手掌少年命脉的感觉,总是无端的让他兴奋。
林修也早已经习惯了,不就是被抱一下么,又死不了!但今天路才走到一半,林修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你能期待一个伪自闭真冷情的杀手给你接电话么?所以林修停了车。
电话是一个他从前的小弟打过来的,一接通就在电话那头急急忙忙道:老大老大不好了!阿成晚上在酒吧玩儿的时候被人打了,兄弟们把他送医院后凑了凑还是没凑够钱。
那帮该死的医生不凑够钱就不给手术,可把兄弟们急死啦!林修闻言皱了皱眉:还差多少?在哪儿?还差一千五,在市三医院二楼急诊室。
等着,我就去!说完挂了电话对张霖说:车给你了,我有急事先走了。
自己能到回去吧?说完林修就要走却被张霖扯住了衣袖,见林修回头,张霖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道:我不会骑车,也不认识路。
林修:……特么的这条路每天上下学来来回回走了上百躺,白痴也该认识了吧!(╯`□′)╯(┴—┴林修怒,可是张霖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拉扯着林修的衣角。
无奈之下林修只得再次跨上单车,带着巨型拖油瓶风风火火的往医院赶。
好在医院离公园不远,没多久就到了。
刚停下车,就见一个顶着杀马特发型的少年走了过来。
见他奇怪的看着自己身后的张霖,林修解释了句:我弟。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带着林修去交了医药费。
忙完一切后,林修才跟着小弟去了手术室,到的时候手术室外已经围了几个他人了。
林修坐下后随意点了一个人问:怎么回事儿?林修虽然不大愿意搀和这些青少年热血上头,肆意挥霍荷尔蒙的幼稚行为,但人都进医院了,到底也要关心一下。
被点的那人脸色愤愤道:谁知道逛个酒吧会遇到变态啊!那酒吧里有一个咱学校的学生在那当侍应生,是个男的,跟阿成见过几面。
后来那侍应生不知怎么回事,招了变态的注意。
被一个老男人摸屁股了,老混蛋拉着人不放。
酒吧里管事儿的也不管,阿成看不过去,就上去帮忙。
结果叫那几个混蛋给揍了。
要不是那侍应生看情况不对立刻报了警,阿成还不定……说道这里少年脸色更加气愤了:操他妈逼的,要是让老子知道是那个老混蛋把阿成伤成这样,老子一定掀了他全家!问那侍应生那家伙也只是支支吾吾不肯说,白白让阿成受了罪!这医院的医生也全他妈是混蛋,兄弟几个赶到医院后因为没凑够钱,就不给手术!还他妈白衣天使呢!白衣恶棍还差不多。
林修闻言皱了皱眉:那侍应生呢?在这儿不,叫过来!底下人闻言立马推了一个人上来,就是他,老大!林修看了看来人,由于事发仓促,他还没来得及换衣服,白色的制服上还挂着褐色的酒渍。
个头中上,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也难免会引起变态的注意。
就是你被变态缠上的?叫什么?林修眯了眯眼问,手指随意的在椅子上扣了扣,气势十足的样子。
这不自觉露出的风范让一直在他身旁盯着他的张霖躁动起来,心里有一头野兽在蠢蠢欲动。
但现在没人关注他,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林修的身上,这让张霖很不爽。
至于为什么不爽,张霖把原因归于自己中意的猎物被别的不相干的人盯上了。
似乎是被林修的气势所迫,来人的声音都有些颤:我,我叫王靖山。
哦,靖山是吧。
林修点点头,又问道:你跟我说说,那几个不长眼的混蛋你认识么?王靖山踟躇了会,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林修见人这样就知道那些人普通人不敢惹,也不怪他的隐瞒:直接说就好,我保你。
我别的本事没有,钱倒是不少。
王靖山这才放下心来,语气平复下来,开口道:骚扰我的老变态是城西区的地头蛇的手下,地位不低的样子,手底下有几个人。
酒吧里一般没人敢得罪他。
平日里来酒吧虽然爱动手动脚,但一般都不会对我们这些男侍应生下手。
今天晚上不知道喝了酒还是怎么回事儿,我把酒送过去之后就拉着我不让走,非要我喝酒。
酒吧这样的糟心事而不少,我想着自己一个男生,怎么也不会对我怎么样,就喝了。
没想到那些人变本加厉,喝了酒还不让我走!那个老混蛋还摸我屁股!说道这里王靖山的脸色红了,是气的。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更何况是正直年少的男孩子。
之前是碍于对方势力不敢说,现在有人为他作保,自然能说的都说了。
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拉扯起来,引来的动静不小。
管事儿的不可能注意不到,但就是当作没看见!一群缩头乌龟!偏他们人多,我自己干不过。
再然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我和阿成上下学一条路,见过几面打过几声招呼,彼此算起来也就是能叫得上名字的陌生人。
可阿成人不错,见我一个人被欺负没人帮忙,看不过去就上来和他们理论了。
他们那是谁啊,哪里会讲什么道理?一言不合就直接打了起来。
阿成被啤酒瓶直接爆了头,都倒地上了那些人还打。
我被人拉着过不去,着急了就直接踹了那人一脚然后急急忙忙报了警。
警察来了之后打人的都走了,那些警察也只是敷衍的看了看,把人送医院就算完事。
估计根本就不会去抓那伙人。
我刚才顾及着不说,也是觉得你不过一高中生,哪里斗得过那群地头蛇,不想连累你。
王靖山最后一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周围的林修的脑残粉小弟就闹哄起来了。
看不起谁也不能看不起老大是吧!至于王靖山的顾忌,那并没有错,因此林修也只是对周围的小弟吼了句:都给我闭嘴!话毕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然后林修又看着王靖山:你知道那伙人平时都爱出现在什么地方不?王靖山想了想:白天我倒不清楚。
不过我工作的酒吧在他们的地盘,基本上每晚都来。
林修闻言点了点头,你今后把酒吧的工作辞了吧!我给你个工作。
而后站起来,对着围在周围的一群热血动物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嗜血的意味。
兄弟们最近都憋坏了吧,明天就跟我去见见那几个混蛋。
我倒要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动我的人!周围的气氛瞬间沸腾了起来。
被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张霖此刻正极力抑制着自己血液里的躁动因子。
张霖看着背对着他的林修,眼里满满的全是掩饰不住的狂热。
——已经迫不及待了啊!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染血的样子了,林修!☆、第六目(4)晚自习放学铃声响起后,学生一窝蜂的涌出教室。
初一(三)班门口,展云随手拦住一个人问道:这位同学,能麻烦你帮我把张霖叫出来么?张霖?他晚自习上到一半就走了,一直没回来。
—*—*—*—西城区一间名为wanna的酒吧内一角,坐着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
那一张张青涩张扬的面孔与这件充斥着晦涩暗沉的酒吧格格不入,引得其他人频频往这里看。
很明显,这些人的中心是靠墙长沙发上的一个少年。
那真是一个极其俊俏的少年。
少年身穿一件黑色衬衫,领口半开,精致的锁骨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的色泽。
他的左耳镶着一枚银色骷髅头耳钉,顶着一头黑色的卷发,就那么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于无知无觉中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几次有人大着胆子想要上前搭讪,却还未靠近就叫他周围那一众凶神恶煞的小弟们吓退了。
那少年正是前来寻仇的林修。
突然有人碰了碰林修的胳膊,林修睁开眼睛看向来人,示意他说话。
王靖山被林修看的脸红了红,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林哥,你看那是令弟么?令弟?林修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修坐起身看向酒吧入口处,果然见到一个白色衬衫、栗色短发的少年呆愣愣的站在门口,远远看去就像是误入凡尘的天使。
兜里的手机适时响了起来,林修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展云打来的。
接了电话没等对方开口,林修就说道:表哥你是不是想说你没接到人?果然是在国外呆太久了,人都被国外那群傻大个传染成笨蛋了么?接个人都接不到,我妈是怎么放心你来看着我的?至于张霖你不用担心,人在我这。
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再见!被挂电话的展云:……挂了电话林修看了眼仍旧立在入口处的张霖,随手指了一个人教他去把张霖带过来。
片刻后,那小弟哭丧着脸跑回来。
老大,他不理我。
我说了好半天他一句话都不回。
而且老大你弟弟看着我的眼神好可怕!明明只是个初中生而已!但最后一句话小弟碍于自己的颜面没有说出来。
林修无奈,只好亲自跑一趟。
所以说,【伪】自闭症患者果然让人头疼。
未到人前,就见一个打扮的人模狗样的男人拿着一杯酒就要递给张霖。
林修快步上前,伸出手臂挡在张霖面前,冷眼着面前的男人:滚!被林修的眼神所慑,男人讪讪地走了。
张霖自从林修出现以后就自发的扯住了林修的衣摆。
林修回头看了看张霖,又看了眼他拉着自己下摆的手,囧了囧——大哥你装自闭男孩装上瘾了是吧?!能放开么?张霖仿佛没看懂林修眼神,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微微抬头回视着林修,眼神平淡无波,好像天下没有什么值得他上心的事情。
眼神对阵下,林修终是败下阵来,只好任由张霖扯着自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切的小弟们个个双眼放光——老大刚才保护弟弟的姿势帅爆了有没有!这其中以方才被张霖眼神吓退的小弟最甚,不过他的想的主要是——不愧是老大!驭弟有方!一句话不说就把弟弟带回来了!林修刚坐下没多久,王靖山就走上前,手指着一伙人,道:林哥,他们来了,一共七个。
为首的是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人,姓金,酒吧里的人都他金爷。
林修顺着王靖山指的地方看过去。
那些人一进来就被侍者恭恭敬敬地引向了贵宾处。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高个,常年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让他显得颓败不堪,整个人又老又丑。
王靖山说完后,少年们纷纷看向林修,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待林修一声令下就去掀了对方的桌子。
只有王靖山迟疑的指了下张霖,道:林哥,令弟……话未说完王靖山便冷不丁对上张霖的眼睛,被他那毫无感情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连忙噤了声。
周围的热血上头的小弟们正等着林修的令,没注意到这一点,但离得最近的林修却看得很清楚。
不由看了张霖一眼,该说不愧是国际杀手榜上排名number.1的银狐么?就算换了初中生的身体照样能(以眼神)大杀四方?其他人有听到王靖山的声音的,纷纷担心地将视线调向张霖。
毕竟老大的弟弟,他们多少有些了解。
听说那是一个各科全优的天才级人物,和他们这些镇日里逃课混日子的人有着天壤之别。
这样的乖乖仔受得了待会儿的暴力冲突么?对着他们担心的视线,林修却只是笑了笑,语气里是全然的自信:我的弟弟,能差到哪里去?一句话便化解了其他人的担忧。
于是周围的气氛又热烈起来,众人纷纷等着林修的下一步动作。
林修随手招来一名侍者,指了指那群人的方向:往那些人桌上送7瓶啤酒,就说是我送的。
随后又微微低头,对张霖正色道:跟着我可以,但不要妨碍我。
张霖闻言放开了攥着林修衣摆的手,林修察觉后笑着拍了拍张霖的头。
估计他也是这世上第一个敢拍银狐的头而不惧被杀的人了。
这样想着,林修又拍了几下,唔,毛还挺软。
直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张霖的眉头都要皱起来了,林修才放开他的狗爪。
而后双手插兜,嘴角挂笑,率先走向了那些人坐着的地方走了过去。
张霖依旧紧紧跟在林修身后,他们身后,一群荷尔蒙爆发的少年们亦纷纷紧随其后。
早有怕事的人在林修一伙人全站起来,冲一个方向走的时候就出了酒吧。
但更多则的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兴致盎然的观望着。
那伙人自然也注意到了林修这边的动静,却搞错了情况。
从侍者口里,他们知道了桌上新上的啤酒是林修叫人送来的。
误以为林修他们是来示好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送酒就是为了做自己的手下。
于是便大爷似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等着林修他们过来。
等林修过来,那个叫金爷的人开口了。
小子,就是你送来的啤酒?林修身后的人听了金爷对林修的称呼,几乎都要冲过来打人了,却叫林修一个手势制住了。
林修没有回答他的话,拎起桌上一瓶脾酒,自顾说道:金爷是吧?听说昨天你们在这里打了人,还引来了警察?金爷一听浑不在意道:昨天?昨天晚上是教训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敢妨碍老子!小子你……乒呤——林修趁着金爷说话的空档猛地拿啤酒瓶爆了他的头,黄色的酒液搀杂着暗红的血液,从金爷的头上流了下来,好不狼狈。
金爷的手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蒙了,急忙站起来刚要动手。
却见林修举着碎酒瓶,尖锐的部分抵着金爷的脖子,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划破他的脖子。
叫做金爷的人慌忙对手下叫到:住,住手,不许动!于是那些人只得纷纷站在原地,狠狠瞪着林修,却不敢妄动。
见人停下后,金爷随后连忙陪着笑,对林修道:大,大爷,您……别叫我大爷,我没长得你这么难看的后辈!林修将手往前推了推,尖端划破了金爷的皮肤,吓得他立马叫到:绕……大,大哥饶命!饶命?昨天我兄弟被你的人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你怎么不知道住手?记住,我今天之所以和你废话,不过是想要让你知道,有些人,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
昨天你让人爆了我兄弟的头,今天我就爆你的头为他报仇。
说完这些,林修便丢开了自己手里的碎酒瓶。
而被他松开的金爷见状,猛地跳起来,拎起一个拳头就要打向林修。
林修却只是嗤笑一声,微微侧头轻易地躲开了他的拳头,而后一拳利落且毫不留情的击中了金爷的肚子,直将他打的口吐酸水,直接跪坐在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极快,周围除了张霖,没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林修是何时出的拳头。
金爷的手下见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远离林修。
一瞬间,原本还在闹腾的酒吧瞬间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被林修这全然不留情的动作惊到了。
就连原本大着胆子起哄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林修却是半点不在意周围的情况,退后两步嫌弃的看着口吐白沫的金爷。
随后随手扯来一把高脚椅就坐了上去,向着他弟小弟指了指桌子:还有六瓶酒。
说着林修危险的笑了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我最讨厌浪费了。
少年们瞬间欢呼起来,拎起剩余的啤酒就冲着其余的六人冲了过去。
林修带的人多,又因着林修之前的举动而热情高涨,三两下就把那些人打的趴在了地上,之前买的啤酒纷纷派上了用场。
林修见打够了,便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今天就到这里了,有受伤的兄弟直接找我报销医药费。
至于这几个人,全给我送进警局,打了我的人,钱我可以不要,但总该吃点牢饭算作赔偿。
林修刚说完,立刻就有他的小弟拨通了当地警局的电话。
等警察的空档,林修跳下椅子,慢慢走到金爷面前,微微弯腰凑到他耳边问道:到了警察面前,若是被问你们身上的伤是谁打的。
金爷你该怎么回答呢?是,是……金爷可要想好在回答哦!我既然敢在周庆然的地盘上打他的人,自然就不怕他报复,所以,金爷你说说,你们的伤是谁打的呢?金爷闻言额头不断冒出冷汗,颤颤道:是,是我们自己内部,一,一言不和打起来弄得。
很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的,林修站起来道:那么这次就算了,金爷。
下一次在动手之前,最好搞清楚,这个人,你可不可以动!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仁慈!目睹这一切的张霖的血液几乎都沸腾起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因兴奋而颤栗起来的身体,内心深处有一头猛兽疯狂的呼啸着,不停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林修!林修!!林修!!!这时,王靖山突然凑上前来:林哥,刚才有人从后门出去了,看样子是去叫人,咱们要不要先走?走?林修偏偏头看着王靖山道:你的意思,是要我逃么?林修说话时,眼睛弯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语气轻柔不带丝毫责备的样子,但王靖山却偏偏吓得后退了一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修见状弯弯嘴角,凑到王靖山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记住,寻仇,不是只找到这些小喽啰就够了的。
你必须要保证,你的兄弟不会因为你的这次寻仇而招致更大的麻烦。
叫人?他能叫的人无外乎那几个。
我倒要看看,那些人,敢不敢不卖我的面子!林修刚说完就被一人扯住衣摆朝后扯了几步,林修不用回头就知道,敢这么扯他的人除了张霖就没别人。
回头看了一眼张霖,他却只是凶狠的瞪着王靖山,直到王靖山退出他的视线才收回目光。
只是面对林修时,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林修挑挑眉,心中只有一个感叹——不错嘛,会瞪人了都。
☆、第六目(5)霍锌铭刚和一个缅甸的军火商谈完生意,助理宋旭便上前耳语了一番。
霍锌铭闻言立即道:去看看去。
——*——*——a酒吧。
警察带走金爷之后,酒吧里除了林修他们和几个工作人员,基本上都走光了。
林修坐最开始的位子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是西城区的小头目来了。
而且,看样子带来的人不少,估计现在整个酒吧外都是他们的人。
少顷,门外便走进来一个五十左右的精瘦的小老头,他的身后跟着四个彪形大汉。
有小弟见状就要挡在林修前面,被林修摆手挥退了。
王靖山站在一群小弟中,看着坐在最前方,处变不惊的林修,眼底流露些许痴迷之色。
张霖依旧坐在林修旁边,没有分给来人半点眼色。
瘦老头一进来便径直走到林修面前。
林修抬抬眼撇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的被西装盖住的腰际停留片刻。
那里有一把手|枪,顺着西装下摆的凹凸看它的外形轮廓,大致可以猜出,那是一把柯尔特m1911型手|枪,有效射程50米。
只可惜,林修又看了一眼那人的手——这是个不会用枪的。
惯用枪的人,他的食指,以及手指和手掌的连接处,会起一层厚厚的茧子。
可是眼前这个老头,手上连半个茧子也没有。
怕是当上小头目之后,养尊处优惯了的。
这样的人即使拿枪出来,也不敢开。
纵使开了,也多半打不准。
也难怪混了大半辈子才混着个小小的西城区头目。
总而言之,不足为惧。
瘦老头刚停在林修面前,他身后的彪形大汉便为他挪来一把椅子。
坐下去之后,瘦老头才开口道:我听人说,是你伤了金三?在陈爷的地盘伤了陈爷的人,不知小兄弟打算如何善了?陈爷?哪个陈爷?林修说着,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
半点不把对面人看在眼里的样子。
瘦老头被林修毫不在意的态度刺激的脸色变了变,语气稍微生硬起来:小兄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晓得陈爷的名讳。
但是小兄弟要知道,再厉害的牛犊,也会被老虎吃到肚子里。
小兄弟如今还是考虑考虑如何向陈爷交代此事较好。
当然,如若小兄弟诚意够足,我想陈爷是不会为难你的。
林修闻言打了个哈欠:是么?我怎么记得是小牛吓跑了纸老虎呢?至于为难?林修撇了老头一眼。
你确定是你口中的陈爷为难我,而不是,我为难他?老者闻言从凳子上站起来,怒道:小子,你是在学校呆得太久了吧!道上的事情可不是你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识相的,早些向爷我认错,交些钱。
我可以在陈爷面前保你今后不缺胳膊少腿,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哦?那不知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林修懒懒问。
这样说着,林修心中的鄙视更胜。
为人聪明谨慎些的,进来之后会首先询问他的身份,弄明白闹事的人是不是能得罪的。
若是不能得罪的,会和和气气的同他商讨解决事宜;若是一般的小人物,再变脸也不迟。
为人鲁莽仗义些的,进来后会不管不顾的拎拳头,管他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打了人再说。
对于前者,林修乐的清闲尽早走人;对于后者,林修不介意稍微教训他一下教他认清形势。
但是眼前这个人,介于以上两者之间,还没闹明白他的身份就向他要钱,要不到就打算打人了事,自以为聪明实则愚蠢透顶。
估计这样的人能混上小头目的位子,也不过是因为上头有人而已。
否则,若是随便揪来一个帮里的管事都像他一样蠢,估计这西城区的头儿没多久就要换了。
瘦老头闻言怒气更胜,站起来指着林修的鼻子就骂道: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现在跪下认错交些保命钱,我可以绕了你。
如若不然……如若不然,你想怎么对我弟弟呢?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瘦老头的话。
一人嘴里叼着一根烟,施施然走了过来。
来人身高约一米八|九的样子,着一身黑色西装,头发用发油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整一个社会精英的打扮。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同样打扮的助理模样的青年,是宋旭。
霍锌铭说完这句话,扔掉烟头,脚一踩就掐灭了烟头燃着的火光,而后向林修走去。
林修看了霍锌铭一眼,皱了皱眉。
想来这人一出现,外面的那帮喽啰自然也就被他的人制住了。
没了后顾之忧,林修便叫他的一帮小弟回去了。
——他还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家务事。
挥退小弟后,林修又撇了撇身旁的张霖。
这下好了,继他这个炮灰攻一号之后,炮灰攻二号也登场了。
张霖察觉到林修的视线也回过头看他。
林修不说话,只是揉了揉张霖的脑袋。
张霖:……在林修面前立定后,霍锌铭拍了拍林修的脑袋,眼神则看向他身旁的张霖。
林修会意,道:张霖,我张叔的孩子,现在是我弟。
说罢毫不留情的拍开霍锌铭的手,嫌弃道:滚滚滚!洗手没?!还有你怎么来了?对林修这样的态度,霍锌铭也不气,笑了笑,便坐在了林修的旁边,回答道:我弟弟在这里闹了这么大的事儿,身为哥哥的我怎么也要过来给他擦擦屁股。
林修翻翻白眼:你就是不来我也能解决。
你打算怎么个解决法?带着你的一帮子没见过市面的小弟和外面那伙持械的混混硬拼?林修又翻了个白眼,你当谁都像你这么蠢?我自己不会打陈庆然的电话么?可你不是没打么?我怎么知道陈庆然的手下会这么蠢?!完全被忽略的瘦老头被眼前自说自话的两人气得狠了,拔出手|枪就要指向林修。
然而,在他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人就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宋旭制住了。
宋旭也不和他废话,直接将人打趴下了事。
霍锌铭看了全程,嗤道:是够蠢的!是吧!说罢,林修懒得再看那个老头,站起来拉着张霖就要走。
没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回去晚了妈又要说我。
霍锌铭:等等,你什么时候抽个空回趟老宅,爸他想见你了。
林修继续朝门口走去,朝身后道:算了吧,我可不想和你那一家子扯上关系。
那女人在那,我说什么也不想回去。
光想想就够恶心的了。
倒是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妈。
要知道自从你接手了老头子的生意,妈他就一直在担心你。
那女人蹦达不了多久了。
妈那的话,等我收拾完那女人就去看看。
林修闻言突然顿住,回过头盯着霍锌铭,眼里寒冰一片:你要保证,你和那女人斗得时候不会影响到我妈和张叔。
他们两个都是正经的生意人,经不起枪子儿的吓唬。
否则的话,即使你是我哥,我也不会留情。
霍锌铭闻言叹口气:你还是没放下那件事么?我保证,那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第二次了。
最好是这样。
说着林修便转身走出了酒吧,没有回头看霍锌铭一眼。
张霖觉察到了林修的不快,不自觉攥紧了林修的手,脸色罕见的不豫起来。
他不喜欢少年这样不发一言的样子。
等林修他们回到家后,已是深夜。
林妈妈如同大多数时候一样,忙的见不到人影,整个别墅漆黑一片。
林修也没开客厅的灯,直接上了二楼卧室。
洗漱完之后,林修侧躺在床上正要睡觉,旁边的位子突然凹陷下去,紧接着,一双略显瘦小却劲力十足的手环住了林修的腰。
林修用力挣开环住他的手,自己起床跑到了旁边的张霖的床上,背对着张霖躺了下来。
明摆着不想和张霖一起睡。
张霖的脸色黑了黑。
从林修床上坐起来,张霖静静的看了林修片刻,见少年固执的裹着被子背对着他,半点没有回他自己床的打算之后,张霖拿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林修在张霖听见拨号的时候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等等!你不会是要……张霖看了欲言又止的林修一眼,手指向右一滑就拨通了电话,并且还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略显疲惫的女人的声音。
那是林妈妈的声音。
小霖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我家那臭小子欺负你了?等着,把电话给他,我这就教训他!林修闻言赶忙双手合十朝张霖拜了拜,眼里满是恳求之色。
拜托,自从他妈妈和张叔结婚之后,她的眼里只有他张叔的儿子张霖,半点不把自己的亲儿子放在眼里。
林修都要给这个偏心偏的没边的后妈跪了!张霖闻言挑了挑眉,用手指了指身下的床,示意林修回来。
林修不怕死的摆摆手拒绝,顺便朝后退了退。
张霖见状笑了,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危险的弧度,对着林妈妈语气却仍是同往常一样平淡的样子。
林阿姨,林修他……张霖说道这里声音弱了下来,不再说话,徒叫人遐想连篇。
电话那头的林妈妈立马爆了。
早知道那臭小子不学好,外人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欺负到你头上!反了他了!别怕小霖,等着把电话给他,老娘这就收拾他!听了林妈妈的话,林修默默在心里留下无数宽面条,有一个不把亲儿子当亲儿子的亲妈……这感觉,真是……张霖没有说话,又指了指身下的床。
林修这次终于不再反抗,乖乖的爬回了自己的床。
只是仍旧背对着张霖。
张霖这才笑笑,随后用着他那平淡无波的声音继续道:不是,您想多了林阿姨,林修他没有欺负我,我只是不小心打错了电话。
林修:你扯谎也要扯一个容易糊弄的啊!半夜不睡觉的打错电话,骗鬼呢?林妈妈却不疑有他,毕竟张霖这孩子除了冷漠点(所谓的自闭症后遗症)外,人可是非常乖的。
于是林妈妈连忙道:这样就好,时间晚了,小霖赶紧睡吧,阿姨就先挂了。
再见~~背对着张霖听完林妈妈全言的林修:……(t_t)我绝壁是被林妈妈从山沟沟里抱回来的——by林修的内心独白。
张霖依言挂了电话,关了床头灯,心满意足的抱住了不再反抗的林修。
虽然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林修如此不开心,不过时间毕竟太晚了,还是让林修先休息下,明天再盘问也不迟。
这样想着,张霖闭上了眼睛,一夜好梦。
☆、第六目(6)自从酒吧事件之后,张霖就赖上林修了。
林修很想知道他到底触动了张霖的哪根弦,以至于这家伙也不装自闭男孩了,闲着没事就爱往他面前凑。
白天还好,林修和张霖不在一个班,又经常不在教室,所以倒也能躲过去。
但一放学林修就躲不过去了。
一来,林修要接张霖回家;二来,张霖还身兼他的补习老师之职;三来,也是让林修最头疼的,张霖现在每天都要和他睡一张床,张霖的那张床基本就成了摆设。
林妈妈对此有所耳闻。
这一天晚上,她特地给林修打了一个电话,着实夸奖了他一番,结束时还要他继续努力好好照顾张霖,语气之温柔实乃林修生平罕见。
挂了电话后,林修整个人还愣愣的。
这不科学!老佛爷哪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不是对他呼来喝去的?怎么会这么和气的和他说话?结果一转头就听张霖说:林阿姨电话已经说了的,要你好好照顾我。
就知道是你小子捣的鬼!但是,林修有点不理解,他难道还不够照顾张霖么?他几乎已经把放学后的所有空余时间都用在张霖身上了,还不够么?看出了林修的不解,张霖问道:林阿姨电话里没和你说么?林修直觉要遭,果然就听张霖说:我已经通过了学校的跳级申请,明天起,我将和你一个班。
似乎是被林修那一脸打击的模样愉悦了,张霖又道:而且,由于我的成绩足够优秀,校方特许我可以不用上课,自由支配学习时间。
而且,重要的是,林阿姨让我看着你。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我的允许,你今后就不能再逃课了。
这几日林修本来就已经被张霖搞的不胜其烦,此刻听完张霖的话立马就炸了。
林修的确可以看在林妈妈的面子上尽量迁就张霖,但那并不是没有限度的。
而张霖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林妈妈触碰他的底线,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即使你和我一个班又怎么样?你凭什么插手我的生活?我不想上课的话你照样管不了我!即使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是说到底,我们身上连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我就不信,如果我非要和我妈杠下去的话,妈他还能不管我这个亲儿子?!林修说话的时候,张霖一直低着头,直到对面人发泄完心中的不满才抬起头来,黑沉沉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修,波澜不惊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话挑明了说吧。
我这么做,不过是想搞清楚一件事。
林修闻言眉头微颦:什么事?我想知道,如果我把你刚才说的话寄给林阿姨,她会是什么表情?张霖说着突然笑了,拿出自己兜里的手机超林修晃了晃。
他手里的手机屏幕是亮着的,正显示着录音界面。
林修见了,先是一言不发,片刻后才道:算了,我怕了你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声音里满是疲惫。
随后,林修也不管张霖,熄了灯就躺了下来。
张霖在黑暗中盯了林修片刻,神色晦暗难辨。
他喜欢少年那次在酒吧闹事时,那样潇洒肆意的样子,那样张扬耀眼的样子甚至可以让他为之疯狂;而不是这样沉默的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张霖想他真的是魔障了,不然昔日里威名赫赫的银狐怎么会使出威胁人这种平日里他最为讨厌的手段,只为离少年近一点。
从一开始,张霖就知晓少年其实并不愿意与自己有过多牵扯,只是碍于母亲的吩咐才不得不处处讨好他。
他一开始也是不在意的,多年刀口舔血的生涯让他足够冷漠。
少年不愿与他牵扯,他又何尝愿意同外人接触?毕竟人类是那样的丑陋,那样的脆弱不堪。
一点点的利益牵扯就可以使两个相交多年的好友反目成仇,一点点的血液流失就足以让人命丧黄泉。
然而,鬼使神差的,在少年说要接送他上下学时,他竟然同意了。
也许是因为见多了言而无信之辈,张霖突然想看看,少年能够对母亲的承诺做到什么程度。
让他意外的是,少年出乎意料的负责,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
照理说,像他这种不合群的人很容易受到同班同学的排挤。
可事实上,班上非但没有一个人敢对他恶语相向,甚至同他说话时,语气里还有些许的羡慕之意。
这大约就是林修做的了。
在家里也是同样,无论自己怎样的冷脸,少年都不会真正生气。
自己不愿外人进门,少年便担起了家里的一切卫生工作,任劳任怨的不像一个高中生的样子。
于是,张霖好奇了。
再然后,他就好像发现了新大陆般,不知不觉中关注起了少年的一举一动。
他发现少年闲来无事时爱发呆,时常见他在学校的假山顶上,盯着一个方向一坐就能坐上大半天。
他发现少年看似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实则胸有城府腹有点墨,写得一手毛笔字足以让大家击掌称赞。
他发现少年表面上与兄弟相处甚欢,却从未真真正打开心扉让人走进他的内心。
而真正让少年放在心里的,似乎只有林妈妈一个人。
其冷漠之处比之张霖他自己而言,相同又不同。
若说自己是看不惯人类虚伪的面孔不屑与之接触,那么少年则是,害怕同人有过多接触。
即使是少年在乎的母亲,张霖也从未见他主动打过哪怕一次电话。
对少年的关注不知不觉中日益加深,等张霖察觉到时,已经走不出来了。
原本,他还兴奋于少年対林母的重视。
单单是抬出林母的令,就足以让少年从张牙舞爪的野猫变成任他逗弄的家猫。
可现在,张霖突然就厌恶起来——如果他不是张霖,如果林母不再看中他,那么眼前的少年,是否会立刻从他身边离开?再不回头看他一眼?一想到这,张霖的心脏突然疼痛起来,向来不惧受伤流血的他竟然痛的险些跪坐在地上。
这种痛楚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那么一个人,不顾他的挽留不顾他的伤痛不顾他的哀嚎,执意的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直到走出他的视线,直到他再也抓不到那个人。
这种痛苦又是如此的陌生,生平头一遭,不因受伤不因中毒,单单只是想着一个人,就能这样疼痛。
黑暗中,传来少年愈渐沉稳的呼吸声,原来少年早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就已安睡。
冷汗大颗大颗的从额头滑落,张霖勉强稳定思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月光走到床前,以及其轻柔的力度抚摸少年顺滑的黑色卷发,眸子里满是痛楚与不解。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为什么不肯相信,哪怕一个人?你如此抗拒我的接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明明我能感觉得到,你并不讨厌我。
相信我一次,不可以么?☆、第六目(7)清晨,林妈妈刚到办公室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林妈妈心道是哪个科室主管送报告来了,说了声进来,就见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人着实让她惊讶了片刻。
唉?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昨晚和张霖闹翻后,林修很晚才睡着。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林修赶忙拿出自己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时间显示为10:00的时候直呼糟糕。
这时侯卧室里早已没了人影,张霖大概早就走了。
想到昨晚那死孩子说的话,林修连忙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五分钟。
可是等到林修急匆匆跑到楼梯口时,却见张霖正端着两碗粥从厨房里走出来。
听见动静,张霖抬起头,一改往日里面无表情的风格,冲着楼上的林修温柔的笑了笑。
阳光透过别墅半壁的落地窗洒在张霖的身上,他栗色的短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细碎的光点,衬着他那精致的容颜和温暖的笑容,直叫林修看花了眼。
林修突然就想起来原剧情里展云说的一句话,是说张霖的。
他说:小霖虽为人冷漠表情很少,但他真正对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想把整个世界最美好的事物都捧到他的眼前,只为他的笑容能多维持一秒钟。
我希望,他的笑容,能永远为我而绽,为我一个人而绽。
就在林修愣神的当口,张霖开口了,用着一种让林修震惊的温柔语气道:我想你也该起了,便做了些粥。
但是现在快到午饭点了,怕你一下吃太多,所以做的不多,不过垫垫胃倒是足够的。
听了张霖的话,林修这才回过神来向楼下走去,只是人依旧傻傻的。
在饭桌前坐下的时候,林修才像想起来什么似得,问道:你怎么没叫我起床,不要去上学么?你忘了吗?我有学校承认的‘逃课特许’。
不叫你,纯粹是因为小修你睡着的样子太可爱了,我舍不得。
张霖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把粥推到林修面前后,顺手还往他的粥里加了两勺切的细碎的肉末。
林修被张霖的那句‘可爱’噎到了,辩了一句:我是你哥,‘小修’是怎么回事?还有把那句可爱给我收回去!张霖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快吃吧,粥要凉了。
林修:……话说主角受一夜之间画风突变是怎么回事?想着自己也问不出什么的林修便不再说话,专心吃起粥来。
张霖今天做的是皮蛋瘦肉粥,细碎的葱花夹杂着醇香的米粥让人食指大动。
林修吃粥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是眯起来的,嘴角挂着细微的弧度,好像喝粥这件事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林修也的确吃的非常开心。
若非要他评价一下这碗粥的特点的话,那就是恰到好处。
大米熬的恰到好处,各种配料的比例恰到好处,咸淡恰到好处,总而言之就是好吃极了!要说张霖这熊孩子身上唯一叫林修满意的一点,就是他的厨艺了。
据说曾经张霖险些因为吃同伴带来的饭菜而丧命,所以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曾吃过外人做的饭食。
他本人又是极挑剔的,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倒是因此练就了一副极好的厨艺。
张霖坐在一旁看着这样的林修,眼神愈加柔和,在林修即将吃完的时候,还将自己的粥推到了他的面前。
林修看了眼推到面前的粥,想吃,碍于礼貌又不得不拒绝,语气略带遗憾:不了,你还没吃呢。
张霖看到这样的林修笑容愈加温柔,抬手揉了揉林修的头: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林修甩甩脑袋躲开张霖的手,却是不再拒绝张霖的好意。
等心满意足的吃了第二碗粥后,林修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情。
背靠在椅子上,揉着肚子懒懒问道:你不是说,没有你的允许不许逃课么?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拒绝,是你自己没等我说完就炸了,下意识的认为我会做出让你不开心的事情。
至于录音。
说道这里张霖叹口气,完全是被你说的话气的,随手打开了录音界面。
却没想到会让你露出那种表情。
想着林修昨晚看到录音后那种失望伤心疲惫的表情,张霖的脸上的笑容也褪了下去,说的话都带着一股子伤感的味道:小修,即使我一直拼命的站到你旁边,你到底还是,半点不肯信任我。
林修闻言顿了顿,半晌后才拿手腕盖住眼睛,低低说了句:抱歉。
张霖今早的举动明摆着是向他示好的意思,他也没道理揪着昨晚的事情不放。
而且他也的确如张霖所说的那样,下意识的往最糟糕的地方想了。
手臂突然被人拿下来,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略显稚嫩的少年的面孔。
见林修看向他,张霖才道:我喜欢你,因此我会尽我所能,让你的一生幸福康顺,相信我一次可好?林修闻言神色簌的冷淡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看向张霖的眼神里满是冰冷。
仿佛刚才的缓和只是假象。
张霖不为所动,依旧是坚定的看着林修。
片刻后,林修脚下用力将椅子往后挪了挪,站起来端起吃剩的碗筷,绕过张霖,朝厨房走去,留下一句: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再开了。
张霖上前扯住林修的手腕用力一拉,迫他转过头来:我会向你证明,我说的话,完全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笑话。
林修闻言眼中寒意更盛,甩开张霖的手退后一步,冷冷道:你还太小,而且不要忘了,我是你哥!张霖满不在乎的笑笑:你昨晚不是也说了么,说到底,我和你说到底半点血缘关系也没有。
而且,就算你我之间有血缘关系又如何?我怎么会在乎?事实上,我原本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怕吓到你。
可是你总是躲我,拒绝我的接近。
即使每天放学和你呆在一起,你也像看不到我一样,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碍于林阿姨的吩咐,索性就挑明了讲。
反正,与其让你稀里糊涂的躲来躲去,倒不如把话摊开,至少能让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跟在你身边。
林修静静地站着,面上寒冰一片:你不在乎,我在乎。
而且我告诉你,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
你一来就抢走了我妈所有的视线不说,还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我身后,让我烦不胜烦。
说着,林修一步步走到张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原本也不想对你说的,怕老妈骂我。
可是我忍不了了,你实在是太让人讨厌了。
林修说道这里,将手里的吃剩下碗直接倒扣在张霖的头顶,语气里是满满的厌恶与鄙夷。
就象现在这样,我讨厌你,讨厌极了。
吃剩的瘦肉粥顺着碗壁滑落至碗口,粘到张霖的头发上,原本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色泽的栗色头发也因此黯淡下来。
有汤水顺着张霖的额头滑落,让整个人显得狼狈又可怜。
林修却连看也不看张霖一眼,绕过他就要出门。
身后传来瓷器破裂的声音,一双手猛地从后扯住林修。
而后,张霖趁他不备之际,一脚勾住林修的小腿猛地将他绊倒在地上。
地上没铺地毯,林修后背撞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击。
好在他的后脑勺被一只手护住了,这才没有被撞到。
可即使是这样,林修还是被撞的狠了,控制不住的□□出生。
唔!才堪堪发出一个音节,嘴唇变被人堵上了,力道极大,从那毫无章法的啃咬的节奏可以看得出是个生手。
林修抬起手腕刚想要给人一拳,腹部便叫身上的人用力一击。
施力的那人似乎极为了解人体的身体结构,打的地方既不会让人太过疼痛,却又能够让人暂时失去行动能力,林修刚刚聚起力气的拳头瞬间失了力垂到地板上。
觉察到方才的一击生效后,张霖双手按住身下人的肩膀,动作愈加凶狠起来,看着林修的眼神凶狠热烈的几乎要要将人灼伤。
与此同时,他的牙齿用力的啃咬着林修的唇瓣,力道之大甚至是想要撕扯下身下人的皮肉。
舌头亦不容拒绝的撬开身下人的牙关,搅起林修的舌与之缠在一起,疯狂的在林修的口中肆|虐。
察觉到血腥味之后,张霖的眼神越发兴奋。
一只手松开林修的肩膀,解开他上衣的纽扣,从领口钻进去捏住身下人胸前的一点,用力的拉扯蹂|躏。
张霖的动作越深入,思绪就越加沉入其中。
不着防备之际,腹部便被人用力一击。
与他方才那一击不同,林修打的地方恰巧是最让人感到疼痛的地方。
本以为一击下去张霖会痛的松开他,却不曾想到会引来他越发无节制的动作。
胸前的疼痛刺激下,林修抓住张霖的肩膀,又接连打了好几拳。
每一拳都用尽全力毫不留情,每一下都打在一个地方,直打到张霖脱力松开了他的唇,林修才将他推下去。
站起来狠狠擦了下自己红肿的唇瓣,林修居高临下恶狠狠地看着张霖。
此刻张霖躺在地上,头上还挂着冷却下来后,凝固的瘦肉粥的残羹,脸色因刚才的重击显得异样的苍白。
可是他依旧无所畏惧的回视着林修,眼神里没有丝毫悔过之意。
固执!林修看了一眼也不再看,转身就朝大门走去。
身后传来张霖歇斯底里的怒吼声:我不后悔刚才的举动!林修,你逃不了的!即使你躲我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到你!砰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合上。
林修走在路上,眼底一片阴郁。
他真的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惹到张霖那个小崽子了。
想起熊孩子刚才的举动林修就气的七窍生烟,恨的他忍不住怒道:熊孩子!喜欢?多大点毛孩子就谈喜欢?这时候就不见的741冒泡了,亦步亦趋的跟在林修身旁,弱弱的提醒道:宿主大人你忘了么?张霖是重生的。
换言之,张霖那家伙根本就不小了。
林修闻言怒道:闭嘴!想了想又道:不过还好,没有被提示任务成功的话。
刚才被禁言的741又弱弱的在一旁刷存在感了。
抱歉宿主大人,我好像忘记告诉你了。
攻略任务的成功与否,和目标人物身体的状态有关。
换言之,攻略人物的硬件必须达标,也就是说,他必须大于十五岁才可以。
而刚才张霖身上的数据波动显示,他除了年龄这一项外,其他的成‘攻’条件都已达到。
林修这次终于忍无可忍,骂了句:操他妈的!☆、第六目(8)林修这次真的是铁了心的和张霖杠上了,也不管老佛爷的吩咐,当天晚上就搬到了酒店里去。
刚躺在床上没多久,门外便传来一阵敲门声。
林修打开门,就见一脸苍白的张霖站在门口,朝他虚弱的笑了笑。
砰——林修大力关上门,隔绝了那人深情的视线。
关上门后林修就关了灯回到了床上,可是整个人却怎么也睡不着,耳朵不自觉的竖起来,想要倾听门外的动静。
可不知是酒店的隔音太好还是怎么回事,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想到方才开门时,张霖那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的脸,林修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帮我去看看去。
片刻后,741适时出现在床头,对着枯坐在床上的林修道:张霖他一直坐在门口,捂着肚子,脸色很难看。
我略微看了下,他手捂着的地方就是宿主大人你上午打的地方。
林修闻言沉默了。
酒吧里那次,他一拳下去能把一个正直壮年的人打趴下,更何况才年仅十二的张霖。
林修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深深的罪恶感,他上午那几拳着实是用了全力的,只想着早点挣脱,倒没考虑到张霖的身体状况——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拿出手机叫来救护车后,林修便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阵又一阵的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
林修开门,就见医生打扮的男子焦急道:你快帮下忙!劝他松开!林修低头,就见一只枯瘦苍白的手紧紧扒着门框。
因为用力过大,指甲陷到墙壁里。
有点点的血光从他的指缝溢出,浸染了白色的墙壁。
而张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就那么坐在门边,固执的拒绝着医生的好意。
见林修看向他,张霖勉强笑了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修,声音虚弱却坚定:我说过,要一直跟着你。
林修闻言,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下,钝钝的疼。
旁边的医生却不管那么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再大的矛盾也抵不过身体的健康。
你快劝劝他,我们这一伙人怎么说他都不肯松开手,刚刚拉扯的时候我掀开他的衬衣看了下,腹部青紫的厉害,必须马上去医院看看。
林修站在门口,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镇定剂呢?注射了。
医生回到,但似乎是体质原因,镇定剂对他不管用。
林修沉默,良久,才俯下身,左手穿过张霖的腋下,右手绕过张霖的腿弯,叹道:松手。
张霖闻言笑了下,松开抓着墙壁不放的手,环住林修的脖颈,任他将自己抱起来。
头埋在林修的胸前,张霖的声音闷闷的,不大,却足以让林修听见。
我就说,小修你并不讨厌我,干嘛一定要装出那种无情的样子?林修唇抿的紧紧的,并不回答,只是沉默的跟着医生上了救护车。
上了车后张霖依旧抱着林修不肯撒手,林修无法,只得任由张霖环着自己坐在自己腿上,而他自己则透过车窗看着窗外飞速驶过的汽车,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路上,救护车上诡异的沉默。
直到到了医院门口,医生才推来活动病床,示意林修将人放下去。
林修意会就要将人放下,张霖却突然收紧了手臂,将头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若离开,我便追上去。
原本打算将人送到医院就离开的林修再次沉默了。
一旁推着病床的医生急了:你们还要腻歪到什么时候?不就做个b超么?至于这么生离死别的么?741在一旁不厚道的笑出了声,却在林修看向它的时候连忙捂住嘴巴。
张霖则依旧定定的看着林修,不为所动。
良久,在旁边医生几乎要实质化的怨念下,林修才道:我不走。
张霖闻言终于松开手,上了移动病床。
医生似乎怕再晚些这两人身上又会出什么岔子,急急推着人走了。
林修看着病床被推进医院,直到消失了踪影,才转身慢慢离开。
741见状赶忙追上来,问道:你要走了么?想到刚才张霖对他说的话——你若离开,我便追上去。
林修走了两步,才回到:我去买粥。
照那个人固执的属性,怕是从别墅小小整理一番后,就一直在找自己吧。
741:唉?等林修拿着打包好的米粥回到b超室外时,正好见医生站在门口,皱着眉再对张霖说些什么。
张霖是第一个看到林修的,在他出现后就立刻朝他走过来。
医生看到林修后似乎也松了口气,急忙走到林修面前,略带欣喜道:还好你及时回来了,要不这孩子又该不听话了。
你不知道,做完检查后他等了会儿没见着你,就一直想走。
林修闻言看了张霖一眼,点了点头,问道:检查的结果怎么样?腹部多处软组织受伤,胃部出血,刚才检查的时候还吐了一次血。
照这种情况,住院是免不了的。
饮食也要注意,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辛辣刺激的,不容易消化的东西都碰不得。
说着,医生摇摇头,也不知是哪个缺了心肝的混小子,对这么大点的学生都能下这么重的手!这孩子也是能忍,要是一般的小孩,疼晕过去也是有的。
林修闻言眼神暗了暗,我知道了,麻烦医生了。
那你跟我来一下,带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空余的床位。
医生说着就要走,却被张霖拦住了:不用了,我要回去。
医生怒了:感情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是么?那我再说一遍!你腹部多处……医生!林修突然打断道,见医生停下来,林修才道:给他分一间双人vip病房,我陪他一起住。
单人的。
张霖插嘴。
那到底是单人的还是双人的?!医生甩甩手烦道。
林修不答,看着张霖。
如果你还想跟着我的话。
张霖这才妥协;双人。
林修闻言点点头,指了指走廊上的一排椅子,冲着张霖道:你先在这坐会儿,我先跟着医生去办手续去。
林修说罢,刚转过身,就被人扯住了衣摆。
就像他二人最初相处时那样,张霖扯住了林修的衣摆不肯撒手,在林修身后道:你说了我可以跟着你的。
林修没有回头,却也没再甩开张霖的手,任由他跟在自己的身后。
张霖见状,眼睛弯起来,盯着林修的手不放,随后,扯住衣摆的手松了下来,转而拉住了林修的一根手指头。
见林修走在前面没有半点反映,这才张开手,与他十指相扣。
十指相扣,一生一世。
可惜,现在他还太小,无法完全裹住那人的手。
甚至连个头都要比那人矮上一截,无法将其护在自己的臂弯里。
但是,总有一天,自己会长大,变得足够高,变得足够强,让他能够安心的窝在自己的怀里,酣睡到天明。
正想着,前面的林修突然停下,到了。
说完林修推开房门,将米粥放到桌子上。
看了眼与自己紧扣在一起的张霖的手,道:我去外面买些洗漱用品,这几天就先在这里住下吧。
随后看了眼张霖,示意他把手松开。
见张霖还是拉着不放,又道:你在这里喝些粥,不要去了,我会尽快回来。
张霖这才松开手坐在沙发,却不动林修带回来的包裹,只是看着林修,语气温柔缱绻: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林修:……好吧。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张霖摸了摸自己腹部青紫部位,笑得邪肆。
林修那几拳于别人来说,或许很严重,但于张霖来说却是在轻不过的小伤罢了。
纵使这个身体年幼不及他原来的身体那般强壮,但也不至于因此而吐血。
至于医院?那更是没有半点必要。
身为杀手,他刀山火海走了无数回,尸体堆里爬出来过无数次,阎王殿前进进出出好几遍,大大小小的致命伤挨过无数遍,哪一次不是差一点就魂归西天?可他都挺过来了,硬是没进过医院一次。
腹部出血?多处软组织受伤?检查时忍不住口吐鲜血?一切的一切不过是用来挽回那人的一点手段而已。
如果仅仅因为这点小伤就非要住院的话,他早在杀手训练营里训练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无数遍了。
原本他也在担心,这样会不会有用。
可事实证明,很有效不是?如果只是装可怜的话就能呆在他的身边,装一辈子又如何?想到这里,张霖开心的笑了笑。
他想他也没必要装一辈子,只要他装到那人爱上他,装到那人再也离不开他,装到即使一不小心暴露身份那人也不会责怪他的时候,他就可以真真正正安安心心的握住他的手,向全世界宣告这个人——林修——是属于他的。
他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的。
想到这里,张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起上午时,他将那人压在身下后品尝到的极致的美味,张霖的眼神便愈加晦暗难辨起来。
——你果然还是放不下我啊,林修。
明明半点也不讨厌我,却非要装出一副恨我的样子。
你不知道么,你当时板着脸,故意装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对我说你讨厌我的时候,那样张扬又艳丽的神采,让我整个人兴奋的几乎想要将你活活吞下去,我也确实那么做了。
所以你慌忙的逃了,可我怎么会让你逃走呢?林修!终你一生,你也只能和我在一起!☆、第六目(9)张霖住院的消息还是被林妈妈知道了,等她风风火火的赶到医院,就看见林修正木着脸喂张霖吃饭。
而张霖的右手正在输液,此刻正背靠在床上,一脸幸福的吃着林修一勺一勺送到他嘴里的饭菜。
林妈妈看到这种场景,眼里立马冒出两颗红星。
兄弟和谐相处果然是人间大爱啊!张霖是最先看到林妈妈的,见她进来不吝啬的叫了声:林阿姨。
林修背对着门,听见了开门声后,默默地喂完碗里最后一口粥,这才回头看了看林妈妈:妈,你来啦。
嗯。
我不来,你们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你们两个,受伤住院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知道不往家里说。
林妈妈说道,见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无奈的摇摇头。
算了,我也不问太多了,毕竟你们也不小了,不说总有不说的道理。
反正你们总要学会自己解决问题,这次当个教训也好。
说着,林妈妈拿来一把椅子坐到床边,问道:倒是小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恢复得怎么样?伤口还疼么?张霖的视线正黏在林修身上,听见问话才看向林妈妈,道:医生说恢复得不错,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至于我的伤,其实并没有医生说的那么严重,要知道现在的医院总爱夸大其词。
这样就好。
说着,林妈妈打开提包,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张霖。
张霖接过来看了一眼,这张名片的正面写着书写着两个花写的单词:theunique;反面则写了一个店铺的地址以及联系方式。
于是便问道:这是……这是我认识的一家私人服装定制店,原本打算叫你们亲自去店里一趟,现在怕是不行了。
我会通知他们,让他们明天过来一趟,好给你们定制晚宴要穿的礼服。
听到这林修突然插嘴道:晚宴?什么晚宴?奥,我和你叔决定在一周天后举办一个私人晚宴,请柬已经陆续发出去了。
到时我们两个公司的高层人物、一些政商界名流和商业新贵都会过来,随行的还有与你们同龄的孩子。
我和他商量了一下,决定让你们两个一起出席,正好让那些人先认识一下未来两公司的接班人。
顺便也让你们发展些人脉,你们毕竟不小了。
说到这林妈妈看向林修:其实我很早就想办这种晚宴了,但你一直不乐意,也就一直拖着。
可是既然小霖来了,就不能再拖下去了。
林修淡淡的应了声,随后问了句:爸他也去?是。
林妈妈答道,而且你哥也会来。
林修闻言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就是说那个恶心的女人也会去?林妈妈柳眉一竖:是,不过她毕竟是你爸现在的妻子,真见到人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林修点点头:我尽可能文明一点,大不了不理她就是。
随你。
林妈妈道,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嗯,我送送你。
林修说着就要出去,却被林妈妈拦住了。
你留在这里看着小霖就好,我助理就在门外。
那走好。
关上门之后,张霖才问:好几次听你说那女人?她是谁?林修闻言眼睛眯了眯,没有半点犹豫道:一个渣滓。
就连她生的儿子,也是个渣滓。
林修的话音刚落,张霖突然就抬起头来看向站在门口的林修,用着能腻死人的语气慢慢道:我的小修,是世上最好的人。
林修只是撇了他一眼,哦?改天引我见一见。
张霖却不直接回答,只是道:那你过来一下。
林修走过去,坐下后,就见张霖身体前倾,一手按住自己的手背,直直的看着自己。
看着我的眼睛。
林修皱皱眉,却没有拒绝。
就在林修盯着张霖的眼睛的时候,张霖说话了。
看到了么?在我的眼里,有一个人,也只会有一个人。
那个人是世上最好的人,单单是看着他便有一种巨大的满足,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张霖说道这里,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我的小修,现在,你认识他了么?林修突然就站了起来,看着床上认真的看着他的张霖,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房门关闭的前一刻,张霖听到林修略带叹息的语调从门外传来。
——他不值得。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的张霖突然就有些心疼,这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的猛烈。
他突然就心慌起来,直接拔掉了手腕上的针头,光着脚走出了病房。
却见林修就那么坐在房门前,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中,好像整个人都与这世界隔绝了般。
蹲下身子,张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而缱绻。
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林修,不停的在他耳边说着一句话:我与你同在。
我与你同在。
我与你同在,所以,不要再这么孤单了。
☆、第六目(10)晚宴如期举行。
如林妈妈所说,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了。
但明眼人都清楚,这次宴会的主角是林修和张霖——林家和张家未来的继承人。
林修虽然不乐意和这些人交谈,但该有的礼数却是少不得。
等林修僵着笑脸跟着林妈妈认识完一个又一个人物时,脸都要抽搐了。
张霖倒是很想跟着林修,但是林妈妈和张爸爸都拒绝了。
毕竟他们二人的公司性质不同,林妈妈主打贸易,而张爸爸主营电子类产品,有很多方面的生意都没有交集。
而他们的本意就是借此机会向公众宣布未来两公司的继承人,当然要带他们适当的了解下自己未来产业的运行情况。
所以,张霖不得不暂时放弃做一只林修的忠实的跟班,跟着张爸爸去拜访自己公司的高层人物。
一路上,张霖可谓把冷面罗刹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对着谁都是一张冷脸,偶尔有与林修碰面的情形,才会稍微缓和下面部肌肉,看的一旁的张爸爸连连摇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气。
高兴的是他这个儿子终于有了面无表情以外的表情,这让他感到很欣慰。
叹气的是他这个儿子只有在林修那小子面前的时候才会抛开一张冷脸,傻呼呼不要钱似的黏上去,也不管那小子乐不乐意。
烦人的介绍一过去,张霖就迫不及待的跑开了,徒留张爸爸一个人站在身后举杯兴叹——不孝子!等张霖终于找到林修时,林修正靠在窗台上,靠着栏杆同人说着什么。
见到林修,张霖紧绷了一晚上的面部终于柔和了下来。
可下一瞬,张霖正要舒展的眉头却又猛地皱了起来——林修他现在不开心,眉宇间充满戾气——尽管张霖和他朝夕相处那么久,都没有见过林修这样戾气外漏的样子。
步伐不禁加快,等赶到林修面前时,张霖先是拉住了他的手,然后才看向林修对面的人。
等看清那人面容后,张霖才认出这人是林修的大哥的贴身助理宋旭,那次在酒吧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张霖直觉要出什么事,便问宋旭:发生了什么事?。
宋旭听到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向林修,见林修点头后才对张霖道:boss让我来通知修少——赵雪漫近期会有大动作,可能会在修少和林夫人身上下手。
说完后,宋旭的目光在他与林修紧握的手上停了停,朝林修点头致意后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林修却只是盯着宴会中心的的一个女人,没有说一句话。
张霖顺着林修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美艳的女子,挽着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笑着和周围的人说些什么。
那大概就是赵雪漫了,林修口中渣滓般的存在。
那个男人张霖见过,是林修的亲生父亲,同林妈妈离婚后就马上娶了赵雪漫。
而那个女人,张霖仔细看了下。
她现在的举止优雅而自然,贵气天成,任谁也看不出这个人此前不过是个大佬的私生女,上不得台面的。
想到林修提到他时的厌恶表情和自己查到的资料,张霖看着她的眼神便凶狠起来——那是林修讨厌的人,想必林修现在会不开心也多半拜她所赐。
这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女人竟然想把主意打到林修身上!不可原谅!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杀气上涌,此刻张霖脑中不停地重复着三个字。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突然间,脑袋被人狠狠地揉了揉,张霖转头就看见林修歪着头冲着他笑了一笑,乱想些什么?不相信我么?放心,我没你想的那么弱。
我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你。
只几句话就轻轻松松抚平了张霖暴躁的思绪。
张霖看着林修,目光专注真诚。
——原来不止我会关注你的情绪,你也会注意到我的烦躁么?想到这里,张霖眉眼簌的舒展开来。
刹那间,百花盛开。
林修被张霖突然绽放的笑容迷了眼,不着防备之际,人便被抵到了窗台的墙角处。
再然后,两片温软的唇就覆了上来。
夜风吹起白色的窗纱,遮住了窗台角落里形影交织两人。
林修反应过来后,刚要推开贴在自己前方的人,张霖就松开了他。
恰在此刻,院里的烟花适时放了出来,漫天烟火中,张霖的表情明明灭灭,唯独眼中的火光不灭。
烟火声中夹杂着人们此起彼伏的赞叹声,鼓噪着林修的耳膜,他依稀听到了张霖的声音,于是不由看向了张霖。
张霖看见林修疑惑的表情,张开嘴,再次念了一句:——.(你是我的救赎。
).林修竖起耳朵想要细听时,又一颗烟花在他的耳旁炸起。
等林修反应过来,张霖已经闭上了嘴,眼里尽是林修看不懂的情绪。
林修看到这样的张霖,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最终也只是叹口气离开了窗台。
见到林修离开后,张霖却并没有立刻追上去,只是看向宴会中心的赵雪漫,再次笑了起来。
不同于面对林修的明媚,这一次他的笑容略显阴森,叫人毛骨悚然。
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恶魔的视线,正在与人攀谈的赵雪漫猛地打了个哆嗦,不由的看向窗台方向,却只看见在夜风中,随风飘舞的白色窗帘。
晚宴结束后,赵雪漫扭着腰肢,向工作人员询问林修的下落,得到的答复却是少爷已经休息了。
虽心有不甘,赵雪漫到底还是放弃了,踩着细高跟挽着霍老爷走出了林家的别墅。
临出门时,赵雪漫朝二楼看了一眼,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就总觉得有什么人时不时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她。
就像现在一样,他能感觉到有人在二楼盯着自己。
可视线转到二楼楼梯口时,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低垂着眼,冷冷的看着自己。
赵雪漫被那毫无感情的眼神看的一激灵,旁边的霍老爷觉察到以后不满的皱了皱眉:怎么了?那个孩子……赵雪漫指指二楼楼梯口。
霍老爷瞥了一眼,只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语气里的不满愈盛:不过一个自闭的孩子就吓成这样!自闭症?那个叫张霖的孩子么?想到这里她不由放下心来。
思绪一转,赵雪漫又道:可毕竟一个外人,要是小修受了什么委屈……赵雪漫没再说下去,只是低垂着眼睛,言语神情里满是忧心。
霍老爷却是轻蔑的一笑:我儿子能被外人欺负了去?何况还是个黄毛小子?!倒是你,莫以为我老了就治不住你!你和锌铭怎么打闹也没关系,我懒得管。
但少把注意放到小修和他妈妈身上,霍家说到底,还是我说了算!赵雪漫强嗔道:老爷您多心了。
我怎么会害小修呢,他到底是我的……话未说完就感受到身旁人冰冷的视线:记住,他叫林修,姓林!永远都姓林!赵雪漫闻言猛地攥紧了身后的手,强笑着道:是,老爷。
等二人从自己的视线消失,张霖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修已经睡了,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张霖看到这儿不由弯了眉眼。
关掉了特意为他留着的灯,轻轻地走到林修床前,张霖俯下身,在林修的额头印下虔诚的一吻。
片刻后,张霖支起身子,手撑在林修的一侧,静静的看着床上人的睡颜。
想他一介杀手,转世重生后,纵使技能虽还在,心却仿佛随着这具身体一样,退化了。
就连自己在意的人有危机这种事情,竟也是从别人的口中得来的。
这叫他如何不挫败?如他如何不焦虑?可这个孩子却在自己焦虑彷徨的时候,对自己说:我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你。
他总以为只是自己单方面的关注对方,却未曾想,一直以来受到照顾的,都只是他而已。
张霖看着林修——自己对你做过什么呢?刚来这里时,他无视林修,不理会他不在意他。
后来林修说要接送照顾他时,他逗弄林修,看到他为跑来跑去就感到兴奋。
再后来,他无意中关注起林修,知道了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做起饭来不自觉的按照林修的口味去做。
等到最后,一颗心沦陷时,他又欺骗起林修,利用林修那不自知的同情心逼迫他不能甩开自己。
自己成功了不是么?林修的确甩不开他,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自己流点血卖声可怜道一声活不下去,他就只能呆在自己身边。
可自己又失败了。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理所当然的享受着林修的照顾,总以为自己是先爱上的那一个,总以为自己付出良多,可实际上却一直是林修在付出。
林修无意中,强制打开了他坚固的外壳,将他从血腥残酷的杀手生涯里挽救出来。
如果不是林修,也许他自己要一辈子顶着自闭的假象,在黑暗孤独的世界里呆上一辈子。
张霖想,他果然是被林修宠坏了,被这个嘴里说着不喜欢他实际上却处处照应着他的孩子,宠坏了。
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他几乎真的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张霖嗤笑一声,笑自己的愚蠢。
也许他应该感谢宋旭也说不定,因为他点醒了自己。
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睡颜,张霖悄悄的走出房间,打开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他安逸的够久,是时候做些什么了。
等一切就绪,张霖又回到房间,掀起林修的被子就钻了进去。
睡梦中,林修被这动静搅得烦心不由嘟囔了几声,可身体却是不自觉的让出一个空间来方便来人钻进来。
张霖觉察到之后宠溺的看了眼怀中的人,事实上,自那天早上他强吻林修之后,林修便不再同意自己上他的床了。
对此张霖虽然感到遗憾非常,却认为来日方长,他总能打动林修。
可现在看来,也许他应该强硬一些的。
大概是睡姿不怎么舒服,林修嘤咛一声翻了个身子背对着张霖。
张霖看的脸上笑意更盛,黑夜里都能看出来他眼中璀璨的火光。
收紧手臂,张霖抱着林修闭上了眼睛。
——今后由我来为你阻挡一切的风雨,你只要像现在这样,宠着我就好。
☆、第六目(11)展云要回美国了,林修得知后主动请缨,说要帮忙搬行李。
原本一直影子似得跟在林修身后的张霖却没有和林修一起。
林修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便出了别墅。
张霖目送林修远去后,脸上的表情淡下去,拿了车钥匙也离开了。
然而,这一天注定是他此生最为后悔的一天,因为这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少年的林修。
~~~~~~林修到了展云家门外后敲了敲门。
展云打开门后特意朝林修身后看了两眼,没见到人,倚门托腮调侃道:你的小跟班哩?他怎么没跟你来?林修推开他走进去:少说这些,行李呢?收拾好没?展云耸耸肩,我能有哪些行李?早收拾好了,就一个箱子。
是么?不带些东西回去?特产什么的?我记得姨母挺喜欢吃桂花糕来的。
展云指指箱子:买了啊,那一箱子都是。
林修闻言进了趟卧室,打开衣橱,衣服都还在,问道:你还要回来?嗯,我妈打算开辟中国市场,正好姨母主贸易,办起事来方便些。
所以我回美国呆上两三天就要回来,以集团亚洲执行总监的身份开始工作。
另外,这次回来我会直接住到你家,所以你送完我之后记得好好和张霖那小子谈谈,否则,说着,张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板着脸道:否则我会被他杀死的。
林修只是敷衍的应了声,转移话题道:快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
到了机场后,展云正要去排队登机就叫林修拽住了衣袖。
展云回过头,惊讶的看到林修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由收敛了笑容:怎么了?林修踟躇了会,到我家后,请照顾好我妈妈和张霖。
展云听着蹊跷,正想问话,机场催促乘客登机的广播就响了起来。
林修推了他几步把他推到人流中去,随后退后几步,看了几眼被人流带走的展云,转身走了。
展云直觉不对劲,临近通口时连忙挤了出来四处转了几圈,却怎么也看不到林修的身影。
越想越不对劲的展云连忙拨打了张霖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挂掉转而拨打林妈妈的号码,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当然打不通电话,事实上,拖了741的福,那一整天他谁的电话也打不通。
另一边,林修回家之后,从酒窖里拿出好几瓶酒灌了下去,直到脚下零零落落的堆了好几个空酒瓶,林修才开了一辆车出了别墅。
由于他之前喝了太多酒,所以出城之前,车子的控制权一直在741手中。
出城之后,轿车径直奔向郊外一处山庄。
行驶到半山腰后,741就将车子的驾驶权还给了林修,自己则蹲在副驾驶座上,摇晃着尾巴问道:宿主大人你干嘛一定要这个时间放弃这具身体啊?还有你怎么知道,今天张霖至少会离开半天呢?林修盯着前方的路,答道:张霖住院那次,我妈来医院看病了。
林修出门前喝了好多酒,此刻脸都是红的,但说的话却是很清醒:还记得吗?妈走后,张霖问我‘那个女人’是谁时,我回答说‘是个渣滓,就连她生的儿子,也是个渣滓’。
可他却说……林修闭上眼睛放空思绪,任由飞速行驶的车子在山路上狂奔。
张霖说——我的小修,是世上最好的人。
他说话时的语气太过诚恳,林修不敢承受。
明明那都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可是直到现在,他却还是能回忆起张霖说这话时那种温暖的表情。
那眉目,一笔一划清晰的刻在了林修的心里,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
猛地睁眼看向前方,林修脚踩油门来了个漂亮的漂移。
转过弯后,林修面无表情道:可是我亲生母亲是赵雪漫这件事,除了我爸妈以及赵雪漫三人,没有人知道。
可他却知道,还说我是世上最好的人。
所以,741接道,张霖知道实情?林修点点头:我原本还在奇怪,我妈那样强势护短的一个人,在张霖受伤住院的情况下竟然会放弃追查凶手,而不是把让他受伤的凶手抓回来。
我什么都没做,所以让我妈痛快放弃追查的,大概就是张霖了。
也许,他在我不知道的的时候,和我妈达成了什么协议。
741打断道:可这不能代表什么啊?张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他想知道这些事情的话,总有办法的。
的确如此,所以在那之后我也没管。
但是,宴会那天……停顿了下,林修才接着道:小七你忘了吗?原剧情里,在这个时间段内也有一个宴会,你还记得那个宴会的主题么?741闻言眼珠子转了转,随后突然拿爪子拍了下座椅道:那是专门为你而设的相亲宴!是的。
林修答道,可实际上,整个宴会中,我一个女孩子的身影也没有见到。
一个又一个迹象提醒了我——日日夜夜与我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曾经是世界顶尖的杀手,自接任务以来从未尝试过一次败绩。
所以我有理由认为,他想办法说服了我妈,让她同意他与我的事情。
林修说到这里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露,但脸色却没有半点波动:我很想知道,我哪里值得他动这么大的干戈?有时候,我甚至在想——也许就连他先前被我重伤住院的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呵,宋旭不是说赵雪漫有动作么?他这么处心积虑的,想必也会想办法替我解决吧,不但会漂亮的解决,毫无后患。
他甚至可能会放赵雪漫一条生路——因为她是生我的人。
741踟躇片刻,犹豫问道:那宿主大人是生气他欺骗你?我没有那个资格,因为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一直在撒谎的。
脚下的油门越踩越用力,下一瞬轿车便如脱缰的马一般,撞上了公路沿的栏杆,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后就直直的坠了下去。
第二天的时候,林家和张家的人在搜寻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在一处通往郊外避暑胜地的山路沿线的悬崖下,寻找到了林修的尸体。
法医简单的检查了下,摇摇头:死亡时间为今天凌晨2:00左右。
他的眼部有明显的青黑,大约是高速行驶加上疲劳驾驶,以至于撞到山路沿的栏杆,之后直接翻了车,从高空坠落悬崖后当场死亡。
当然这只是简单的猜测,具体还要看尸检结果。
林妈妈当场晕了过去,所有的人都在哭泣,就连平日里一直挂着笑的展云也偏过头去,肩膀不时的抽搐着。
只有张霖,只有张霖一个人,自始至终只是盯着那具从驾驶座里拖出来的血肉模糊的尸体,不不流泪也不说话。
也是从那天之后,张霖再未开口说过一句话,似乎整个人的灵魂都随着林修的死而消散了。
☆、第六目(12)日本,东京一家兽医店里,一名护士从病房里走出来,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念到:下一位,是——,额,樊修临先生?请问樊先生在么?话音方落,一名男子就站起来:是我。
护士闻言抬头看过去,眼睛一瞬间亮了。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肤色白皙。
虽然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洗得发白的蓝色牛仔裤,却硬是显出一种贵气来。
他怀里抱着一只皮毛光滑油亮的黑猫,看得出来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那人见护士盯着他走神,好笑的摇摇头,指着自己怀里无精打采的猫儿轻声提醒道:这位小姐,请问我可以进去了么,我的猫从早上起就一直没有吃东西了。
护士闻言连忙拍了下脑袋,朝着林修深深鞠了一躬后,道:对不起对不起,请跟我来,医生就在里面。
男子点了点头就绕过护士,走了进去。
直到男子进去之后,护士还站在病房门外,双手捂脸不停地的泛着花痴。
这是喝了太多的牛奶了。
医生摘下听诊器,看着青年略略摇头:就算是宠爱猫咪也要有个限度,它们的胃可承受不了太多的牛奶。
青年闻言无奈的摊摊手,专门给它买的猫奶粉被这家伙吃完了,今早它趁我不注意,偷偷喝了我三盒牛奶,再后来就开始拉肚子,可怜我的屋子。
本来房东先生就不愿意我养猫,现在干脆直接把我赶出来了。
小黑猫闻言把脑袋埋在了肚子里,只留一条尾巴在外面拍来拍去。
医生看得乐了,您的猫还真是聪明呢!好像能听懂我们的话一样。
先生放心,我已经给它扎了针,明天再来一次就能好了。
青年抱起猫,可以麻烦医生开些药么?我今晚的飞机,明天大概来不了了。
这样啊。
医生点点头,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一瓶药,倒出来几颗包好递给青年。
这些药拿回去吧,一天两次,饭后吃,相信它很快就会好的。
不过说起来,这家伙被你养的很精神,看的出来您用了很大的心思呢。
而且,这是我见过的毛色最纯正的黑猫呢!全身上下竟然连一根杂毛也没有!我都不想放它走了。
青年笑笑,摸了摸猫的脑袋:谢谢医生的夸奖,这家伙很高兴。
可惜我现在赶飞机,否则我想这家伙很乐意和您多呆一会儿。
最后,请问诊费是多少?诊费的话,先生您去外面找护士就好,她会带你去交费的。
而且先生是中国人吧?这是要回国么?祝你旅行愉快!青年弯弯嘴角,轻声道:谢谢。
缴费的时候,还是方才那个护士带的路。
大约是冷静了下来,这个护士倒没再做出什么花痴的举动。
在旁边仔细看了青年几眼之后,才感叹道:先生真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完美的人呢!我到现在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呢!青年笑一笑,不置可否,专心的填单子。
741适时插了一句:系统出品,包您满意!青年闻言笔下猛地一顿,嘶啦一声,用力过大勾破了薄薄的纸张。
正要朝护士换一张,护士就开口了,误以为自己的话气到了青年:抱歉先生,我多嘴了!随后护士朝青年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请原谅我方才的无礼行为!青年,也就是林修,连忙将人扶起来。
要说他在日本最不习惯的,就是这里过于繁琐的礼节了。
没关系的护士小姐,刚才只是我的猫挠了我一下。
无辜躺枪的741:……护士闻言抬起头,眼里满是期望:真的么先生!您不是由于我的原因生气的吗?林修点头,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划破了单子。
护士摆摆手,不不不先生!没关系的!您继续填就好片刻后,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护士猛地拍了下手:我从第一眼见先生起就一直觉得您很眼熟,现在看来先生长得很像一个人呢!林修来了兴趣,便同他谈了起来:哦?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啊?一个钢琴家,同您一样是中国人,叫做张霖!但那样美好的一个人竟然不会说话,真是好可惜呢!听说他最开始的时候是能说话的,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变成现在这样。
林修闻言沉默片刻,像是在思索。
最后,林修无奈摊摊手:可是我见过这个人的演出,并不觉得我和他有什么相似之处啊?护士小姐连忙正了神色:不不不先生,我说的‘像’不是说你们长得像,而是说气质很像。
知道么,你们两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过虚幻了!额,就好像你们随时都会消失一样的那种感觉。
而且,额,护士犹豫了下,见林修只是笑看着他,这才接着道:而且,先生您给我的,是一种很悲伤的感觉呢?您明明是在笑着的,可是我总觉得,您的心在哭泣。
那位钢琴家给我的感觉也是如此呢,就算他弹奏的曲目是最最开心的‘加沃特舞曲’,都能流露出一种悲伤的感觉呢!我曾有幸听过一次他的演奏会。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悲伤的,让人想要哭泣,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弃。
张霖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听说,一个人所弹奏的曲调,反映了这个人的心情。
我真的很期望,有一天能够听到他弹奏出令人感到快乐幸福的曲子呢。
据小道消息说,张霖一直在找一个人。
也许等他找打那个人,他能弹出快乐的曲子也说不定呢!那样优秀的人,实在不应该一直悲伤下去的。
护士说完,见青年低垂着眉站在对面,不发一言,又深深的鞠了一躬焦急道: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又耽误您的时间了!林修忙将人扶起来:不,小姐,和您谈话我感到很开心。
事实上我也很喜欢张霖,他真的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我就说嘛!护士开心道。
林修点点头道:那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
再见!再见!护士在林修身后挥挥手。
可林修刚走出诊所没多远,身后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声声的呼唤。
等等!等等!樊先生!林修回过头,就见方才的护士叉着腰蹲在地上喘气。
理顺呼吸后,护士站起来,递给林修一张门票。
林修没有接,只是疑惑道:这是?护士解释道:这是张霖演唱会的门票!他今天下午三点在东京大剧院有一场演奏会。
我运气好,在售票之初托朋友搞到了一张票。
林修退后一步:我不能要,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君子不夺人所好。
您还是自己去吧!相信张霖也很愿意见到自己的粉丝的!护士不管其他,上前一步将票塞到林修上衣的口袋里。
先生您就收下吧,事实上,这是我多出来的一张票。
我的恋人瞒着我预订了两张票。
那就这样,再见!说着,护士就急急忙忙跑开了,离林修十步远的时候,护士回过头,大声道:樊先生,您一定要去哦!我总觉得,这张票必须是某个人的,所以之前一直没有送出去,直到遇见您!再见啦,一定要去哦!我会在听众席的后面看着你哦!741闻言,道:真是一个敏锐的女孩子啊!所以宿主大人您打算怎么办?你定的是下午3:30回国的飞机林修看了眼手中的票,这是一张vip听众席的票,第三排,在舞台前方不远的位子。
小姑娘大概是花了很大的劲才弄到这样一张票,只为了能和偶像的距离近一些。
手不由得捏紧,良久,林修才道:回国。
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垃圾桶,林修走上前,正要把票扔进去,脑中却突然想起了方才那个护士的话。
——听说,一个人所弹奏的曲调,反映了这个人的心情。
——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悲伤的,让人想要哭泣,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弃。
张霖给人的感觉,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样优秀的人,实在不应该一直悲伤下去的。
攥着门票的手松松紧紧无数次,最终,林修捏紧了票收回手,眯着眼看了看正前方的路。
有无数的车辆从路旁飞驰而过,带起一阵阵尘土。
听说,东京大剧院是一个不错的建筑,临湖而建环境很好,去看一看也好。
741窝在林修的怀里甩了甩尾巴,应到:据说那里的音效也超级棒!林修闻言将门票塞到口袋里,轻声道:那就去看看吧。
——去看,最后一眼。
——然后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第六目(13)林修到达东京大剧院时,剧院里里外外围了不少人。
林修拿着票进了大门,寻到自己的座位号就坐了下来。
现在时间是2:50,整个大厅几乎已经坐满了。
但厅内出奇的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
林修想起张霖不能说话的传闻,习惯性的想要摸摸自己怀里的741,下手时才记起来,741已经隐身了。
恰在此时,大堂内的灯暗了下来,灯光聚焦在舞台上的男子身上。
张霖穿着白色燕尾服,一步一步从容不迫的走到舞台中央,朝着大厅内的观众鞠了一躬,随后就坐在了钢琴前面。
修长的手指落下,一连串音符从指尖跃出,勾勒出一曲曲悲伤的调子。
——据小道消息说,张霖一直在找一个人。
——张霖一直在找一个人。
林修低下眉,他怎么会不知道张霖一直在找一个人呢?昔日里声名赫赫的杀手银狐抛开一切走到人前,让天下人都知道了‘张霖’这么个人物,只是为了让某个人知晓——他一直在原地等他。
可是,张霖也许永远都不知道,他一直在等的人,此刻就在台下看着他,他离那人如此之近,只要向前几步就能触到那人温热的手;可他又离那人如此之远,见面不相识,徒留叹息声。
林修离开了十年,张霖就倔强的等了十年,而林修一直在等待的那声任务成功的提示音却迟迟未响。
为此,741只解释了一句:人不在了。
林修原以为时间能够冲淡悲伤,却忘记了,有些伤痕,任由时间侵蚀的话,只会越来越痛。
钢琴的曲调越来越悲伤,大堂内不时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啜泣声。
林修突然就听不下去,但离开的脚步却迟迟迈不出去。
就像护士小姐说的那样——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悲伤的,让人想要哭泣,却怎么也舍不得放弃。
其实这些年,林修一直在暗地里看着张霖,从默默无闻的音乐新人,到如今誉响天下的大钢琴家。
在外旅行的时候,林修也曾遇到过一些张霖的粉丝,他曾经问过其中一人,为什么大家愿意听张霖的音乐?那人想了想,才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样,但我是个普通的上班族。
忙忙碌碌太久,几乎已经忘记了眼泪的味道,也忘记了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故事。
快乐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有很多时候人也是需要眼泪的。
林修不懂,问741:眼泪?为什么人会需要眼泪?一直快乐的活下去不是很好么?741摇摇头:我是妖,不理解人类的情绪。
但是说起来,宿主大人,你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呢?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呢?林修忘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连哭都不会了。
741叹息道:宿主大人,你太过压抑你自己了。
林修却只是空洞着眼,无悲无喜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有意无意间,伤了太多人,欠了太多人,他不想这样下去了。
741沉默了,少顷,才开口道:宿主大人,你太温柔了。
顾虑太多,反受其累。
也许有时候,你以为的保护,其实是一种伤害也说不定。
就像樊修临之于迟秋年。
掌声响起,林修从回忆中走出来,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朝着台上鼓掌。
林修顺着人影的缝隙朝台上看上去,舞台上已经不见人影了,大概是弹奏完的时候就离开了。
优秀的奏乐人就是这样,让他人不知不觉沉浸到自己的音乐中。
一曲终了时,奏者已离去,听者却未醒。
出了剧院时,天色已近黄昏。
林修看了天空尽头西沉的太阳,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也许,他该找一家宾馆,好好的洗漱整理一番,为明日的漂泊做准备。
林修思绪太过集中,没发现有人站在剧院三楼,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他。
樊修临——张霖这一次的任务目标。
雇主的要求是,一击毙命。
若一击之下人还活着,就撤退。
接到任务后,张霖特意调查了下这个叫做樊修临的人。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杜绝一切任务失败的可能。
对他来说,一击毙命,任务才算成功。
张霖手下人的动作很快。
翻阅到手的资料,张霖发现,樊修临这个人不简单。
樊修临的父母早逝,留下一大笔足够他挥霍一生的财产。
而他自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游历各国,至今已有十年时间。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他的相貌。
张霖皱了皱眉,仔细对比了一下手头搞来的樊修临的照片,惊奇的发现,这个名为樊修临的人,十年之前与十年之后的样貌,竟然没有半点变化。
他又差人找了些樊修临儿时的照片,得到的答复却是——没有。
以他的情报网,竟然连一个人儿时的照片都找不到,这不正常。
张霖少见的来了兴趣,他几乎已经猜到,雇主如此要求的原因了——容颜不老的长生大愿。
也许,这个人可以留下来。
*****在外晃荡的够久了,林修随意寻了个酒店,登记了信息就住了进去。
洗完澡后,林修坐在客厅里,找出这几年搜到的张霖的cd听了半晌,每到曲调伤心处都有种无法言说的沉闷之感,想发泄,却找不到发泄的通口——因为他哭不出来。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林修才回到卧室。
刚躺下没多久,林修又突然从床上下来,摆出迎战的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开的窗户。
几乎是林修站稳的瞬间,窗外飘进来一个人影,以极快的动作袭向林修。
几番打斗下,那人突然停下攻击生生挨了林修两拳。
林修见状退到卧室门口打开灯,就见那人一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抬起头朝着林修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找到你了。
一瞬的惊讶后,林修稳住思绪。
敢问阁下是谁?我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一号仇家。
张霖嘴角的弧度越加明显:我找了你十年,整整十年。
林修皱眉:你大概是认错人了。
十年里,我跑遍了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
不要再胡言乱语!我说过,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张霖笑一笑,迈开脚步一步一步向林修逼近:这些年我不停地搜集各地的奇闻怪事,借尸还魂?久病之躯突然痊愈?昏睡已久的植物人突然苏醒……再荒唐的传闻我都愿意掺一脚,就希望有一天,能再见到你。
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呵!我的确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今天见到完好无缺的你时,我更多的不是欣喜,而是愤怒呢?!啊?!林修,你告诉我啊?林修慢慢后退,神色却不为所动:我叫樊修临。
樊修临?哈哈,樊修临?那你要不要看一看,这是什么?说完,张霖扔给林修一张纸,林修打开一看,那是今晚在旅馆登记时填写的单子,姓名那一栏赫然是两个大字:林修!正想说些什么,身子猛地被人制住。
你一定又想解释说——不过是个名字而已,不能代表什么。
张霖凑到林修的耳边,低声道:这的确不能代表什么。
所以,不管在见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字体时,我有多么激动,我都忍下来了。
可是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打斗的招式也好,动作姿态也好,都那么像那个人呢?你告诉我啊。
林修正要答话,肚子就被人狠狠来了一拳。
林修几乎站不住,却被张霖按在墙上动弹不得。
张霖用力咬住林修的耳朵,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才松开,很痛吧?林修。
可是你知道吗?张霖抓起林修的一只手捂在自己的心脏位置:这里比你痛上千百倍!你知道么,我看见‘林修’那两个字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么?我太害怕又是一场空欢喜,连夜又把你这些年的资料弄了来,事无巨细,一直查到现在。
你说你不是林修,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喜欢的,你讨厌的,都和那个人一模一样?说道这里张霖突然话锋一转,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也许我该高兴的林修,你今天去看了我的演奏是吧?所以听了演奏会的你心神不宁,疏忽了才写出这么两个字,是不是?林修?还是说你单纯的觉得这个为你前前后后忙碌十年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所以得意忘形不屑隐藏了?!林修闻言,抬眼无情的看了一眼张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存在相像的两个人在正常不过。
至于林修这个名字,我母亲姓林,所以我不觉得使用‘林修’这个名字有什么奇怪。
毕竟出门在外,总是需要一些伪装的。
如果你对这个解释不满意,我也没有办法。
最后,如果你再不放开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说完手下用力,匕首刺破了张霖的外衣,只差一点就能划破那一层薄薄的皮肤。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匕首,本不想用在张身上,可是事发突然,由不得他不这么做。
张霖突然就顿住了,似乎有些不相信林修真的会用匕首抵着他。
张霖低头看了匕首一眼,而后靠近林修一步:如果说,我不放呢?腹部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感,张霖不可置信的看向林修。
被那样痛苦的眼神盯着,林修几乎拿不住手中的匕首,勉强稳住心绪,林修再一次开口冷冷道:我说过,我不是你口中的林修。
你要发疯也要有个限度!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开我!回答他的是张霖一阵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真蠢!我真是这世上最蠢的傻子!我原以为,你一直说你讨厌我什么的,是假的;却不想,你竟然真的这么讨厌我,不然怎么会看我为你傻呼呼的忙碌十年却不吭一声?不然怎么会改名换姓十年连林阿姨也不管只为了躲开我?不然怎么会在我找到你之后拿匕首刺我?!!我累了,呵呵,林修,我真的累了。
既然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而我也放不下你,那今天就让这一切结束吧。
说完,张霖看了眼林修,猛地向前一步环住林修将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匕首刺破皮肤整个没入张霖的腹部,血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有那么一瞬,林修似乎失了语言和行动的能力。
他握着匕首的手一颤一颤的,睁大眼睛木木的,任由张霖把自己抱在怀里,像一具雕像。
反应过来时,张霖环住他的手已经松了下来,人也倒了下去。
林修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接住张霖,抱着他就要往外跑。
可才迈了一步,脚就迈不出去了。
林修回头才发现,张霖的手深深地嵌入了木制的门框,不肯离去。
有木刺嵌进他的手里,鲜血顺着木头的纹路滑下来,触目惊心。
这一刻,林修眼前青年的张霖和十年前的他重合起来,那也是在酒店里,那个孩子固执的坐在他的门前不肯离去,只为了和他在一起。
见林修看向他,张霖虚弱的笑了一笑,语气里满是凄凉:我的小修不见了,我找了他十年也找不到,所以我不打算再找了。
樊先生,你说的对,你不是他,你不是他,所以你走吧。
我要一个人在这里等他。
说完张霖绝然一笑,空闲的手一用力就拔出了腹部的匕首。
带起的血珠连成串,溅到了林修的脸上,滚烫的惊心。
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林修突然跪坐下来,视线里只剩下一片血色,以及张霖那决绝的笑容。
张霖,小霖,别闹了,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好不好?林修边说,边颤着手要去松开张霖扒着门不放的手。
张霖挥开林修的手臂,一边挣扎着要从林修的怀里下来,一边用力吼道:滚!我叫你滚啊樊先生!你不是说你不认识我么?那你还管我做什么?滚啊!几番扭动下来,张霖腹部的伤口似乎扩大了,鲜血肆无忌惮的流出来,林修几乎以为下一刻张霖的血液就会流尽,变成一具干尸。
于是林修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惹得伤口更大,模糊着眼睛焦急道:我是林修,所以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医院!去医院之后你想怎样就怎样!张霖这一次却怎么也不肯松口,你不是他,我的小修不讨厌我,我的小修不会拿匕首抵着我,我的小修不会……话到这里张霖突然住了嘴,因为一直抱着他不肯松手的人,此刻突然低下头不顾一切的吻住了他。
有眼泪从那个人的眼里流出来,留到他们紧贴在一起的唇里,苦涩无比。
也许那那人吻太虔诚,也许那人的泪太苦涩,也许是那人的身体太过颤抖,张霖还在挣扎的动作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松开了抓住门沿不放的手,转而扣住青年的头,嘴里的动作也肆虐开来。
直赶到青年似乎喘不过气时,张霖才松开了嘴。
林修这才抬起头,看着安静下来的张霖,抱起他就出了酒店。
这一次,我不会再走了。
所以,好好的治疗。
张霖闻言安心的一笑,任由黑暗侵蚀了自己。
☆、第六目(14)林修在手术室外等了三个多小时,才等到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现在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可以放心了。
但还需住院观察一阵子。
几乎是医生说完话的同时,任务成功的提示音也响了起来。
741:叮!目标人物张霖攻略成功,奖励宿主100积分,现在宿主积分为-99660,积分满1000时宿主可回归现实世界。
本系统将在一个月时间内寻找合适时机将宿主传送至下一个世界,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一个月,又是一个月。
林修垂下眉谢过医生后,就随着医护人员去了张霖的病房。
把张霖安顿好之后,林修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失血过多面色苍白的青年,怔怔出神。
小七,这一次,我想留下来。
林修说着,抬手细细地描绘张霖苍白的面孔:哪怕只是多呆一天也好,我想留下来。
一直以来,林修都只是被动的接受既定的结局。
这一次,他想争取。
#####张霖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晨,而他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趴在他的床边,呼吸浅浅,正在酣睡。
张霖见状不自觉露出一个温柔如水的笑容,挣扎的从床上坐起来。
林修被张霖动作惊醒,见他起身连忙站起来往张霖的背后塞了个靠枕,又去接了杯热水递到张霖嘴边,喂他喝了下去。
一杯水见底后,林修忙问:感觉怎么样?还需要些什么?想了想林修又道:我去帮你买些东西吃,这么久也该饿了。
但你腹部有伤,这些日子只能喝粥,吃些清淡的饮食。
说完林修就要往外走,还没走一步就叫人拉住了手。
张霖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害怕:留下,陪我。
拉住林修的手虚弱无力,只消很小的力就能挣开。
林修停下来,反手拉住张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回过身朝他安抚的笑了笑。
而后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等电话的时候,林修问了句:要吃些什么?张霖摇摇头:我现在不想吃东西,叫他送些午餐就好。
挂了电话,林修又坐了下来,低眉垂首欲言又止。
张霖见状挠了挠林修的手心:小修现在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我不逼你。
林修闻言抬起头,就见张霖笑着拍了拍病床的空闲位子:而且小修也累了吧,躺下来歇会也好。
林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侧身躺了下来。
小心翼翼地避开张霖的伤口,林修双手环抱着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张霖坐在床头,一只手□□林修顺滑的黑发里,轻柔的按摩他头顶的穴位。
我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林修闻言向张霖身边拱了拱,换来他温暖一笑。
我没有名字,有的只是一个代号j83096。
j是组织的代号,83是年代,096则代表我是那一年第96个进入训练营的人。
我自有记忆起就是在不停地训练,无论是近身搏击还是远场射击,都要求一击毙命。
我没有朋友,虽然有同吃同住的舍友。
但营里不限制同辈相残,我曾经因为误信一人,吃了他带来的饭食险些毙命。
再然后,我所有的饭食都是由自己动手做的。
林修听到这里抬头看了眼张霖,很好吃。
张霖捏了捏林修的鼻子,盖住他的眼睛道:不许插嘴。
由于我在营里的表现很好,所以提前出了训练营。
在组织里卖命十年终于爬上了首席杀手的位子。
组织里有一条规定,首席杀手可以申请退隐。
在黑夜里行走数十年,我杀了太多的人,倦了,乏了,便提出了隐退。
在我提出退隐后,组织最后给我安排了一个任务,那是一个极为简单的任务——杀一个普通中学的老师。
这样的任务与我而言在轻松不过,可当我真正见到那位老师时,我才惊觉,那是我最难得一次任务。
因为我要杀的人,是上一届的首席杀手。
能当得上首席杀手的,都是无一败绩的杀手。
我是如此,前一任也是如此。
那名老师见我也不惊讶,只是平淡的来了一句‘终于来了’。
我那时才明白,所谓的退隐,根本就是个谎言。
张霖说到这里顿了下,有时我也会嘲笑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会相信那样的鬼话?金盆洗手哪是那么容易的?林修感受到了张霖的低落,不由抱紧了他。
张霖笑笑,手指把玩着林修的发,继续道:那是我所有任务中最惊险的一次,他有要守护的妻儿,不肯死;我有要隐退的信念,不愿输。
可我最终还是杀了那个人。
那人虽厉害,但长时间不动手后,到底是手生了。
可即使如此我也是险些失手,命丧黄泉。
我原以为,被我杀死后,他会显出哪怕是一点的不甘。
因为他有妻子,有儿女,有朋友,有这世上每个正常人该有的牵绊和情感。
可是他并没有。
他只是笑了一下,对我说‘终有一日,你会如我一般,凄惨死去’。
我第一次因为一个将死之人的话感到心底发寒。
可我却没有上一届首席那么幸运,在我刚完成任务之后,组织便派人将我击毙了。
至死,‘隐退’也不过是我的奢望。
说道这里张霖突然笑了起来,摸了摸林修的头:没想到死后还能醒来遇到你,真好。
林修闷闷的应了声:对不起。
张霖摸摸林修的头:可是,没多久你也死了,坠落悬崖,毫无生机。
暴虐心起无处发泄,索性就重操旧业。
这双手,弹琴时有多快,杀人时就有多利落。
小修,我现在,已经停不下来了。
你会因此而害怕么,小修?但不管怎样,如果你还要离开的话,我真的会,亲手杀了你。
可我有预感,无论我怎样哀求,你都还是会离开的吧,所以,我杀了你怎样?说着,张霖为林修按摩头部的手下滑,掐住了林修的喉咙,越收越紧。
你听说了那个传闻吧,那个我不能说话的传闻。
张霖温柔解释道,其实我不是不能说话,我只是不跟活人说话而已。
林修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任由那只扼住自己命脉的手越收越紧……意识模糊间,他的鼻尖还能问到张霖腹部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如果真的可以,他宁愿被张霖杀死。
张霖最终还是松了手,小修不怕我,真好啊。
林修拿脑袋蹭了蹭张霖的腰,含糊到:一起睡会吧,离午饭还有段时间。
张霖应声是就躺了下来,和林修紧紧依偎在一起,闭目睡了过去。
午餐时间咚咚——敲门声响了两下后,外卖小哥端着两份饭走进房间。
是张霖先生和樊修临么?这是樊先生定的……说到最后话音突然弱了下来,因为病床上的青年同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外卖小哥侧眼看了下同他病床躺着的青年,会意的点点头。
而后轻手轻脚的将托盘放在了病床旁边,悄悄退了出去。
但即使如此,林修还是被惊醒了。
他索性不睡了,迷瞪和眼睛坐了起来,还没坐稳就叫一旁的青年揽了过去堵住了唇。
林修不敢挣扎,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碰到张霖的伤口,只好张开嘴巴任由张霖夺取他的呼吸。
一吻过后,张霖松开林修舔舔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林修瞪了他一眼却只换来他揶揄一笑。
外卖小哥送来的是东京一家有名的粥品店的招牌红豆粥,据说那还是中国人开的。
林修怀抱期待打开盖子嗅了嗅,还没吃就瘪下了嘴巴。
一闻味道就知道,这粥的糖放得多了。
张霖好笑的挠了挠林修的头:不满意么?想吃什么?回家后我给你做。
回家?林修回头看了张霖一眼,重复了一遍:想吃什么?回家后我给你做。
这些年他漂泊的太久,吃不惯国外的饭菜只好自己做,久而久之倒也练出些本事。
环境逼人成长,这句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张霖眉眼弯弯,笑道:求之不得。
林修回以一笑,吃了一口粥。
而后又舀了一口送到张霖嘴边,张霖顺从的张开嘴后,林修却又把勺子折回来送回了自己的口里,末了还对张霖挑衅一笑。
红豆粥热热的,虽然有些甜的腻人,但林修竟从中品出些美味的感觉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眯着眼睛吃粥的林修身上,为他的周身镀了层浅金的光晕,温暖而美好。
张霖心里突然就生出一股暖流来——真好,历经千辛,他终于又寻回了他的宝贝。
他现在只希望,这份温暖,能够维持的久一些,再久些。
含笑看着林修吃完最后一口粥,张霖抬手抹去了林修嘴边的米粒,道:我方才小睡时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里你与我身穿大红喜袍,在一众亲友的祝福下步入洞房。
洞房里,你说要送我礼物,要我闭上眼睛静静的等。
我满汉期待,再睁眼时就看见你睡在我的床头。
明知只是一个荒唐的梦,可我还是期待了。
所以小修,答应我,回家之后同我结婚可好?说完后静静的看着林修,竭力抑制住眼中深切的期盼与不安,等他回话。
林修震惊。
他曾身披大红喜袍,与人三拜天地,却在新婚之夜毁了那人所有的记忆独自逃离。
十多年过去,林修以为他已经忘记了的面容,却在张霖说这些话的一刻,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林修仿佛看见,迟秋年身穿大红喜袍静静的坐在床头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悲伤。
——为什么要骗我?你不是说要同我成亲么?为何要把我推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为什么?!为什么你再一次骗了我?!!小修?小修!肩膀被人摇晃着,林修回过身就看见张霖担忧的看着自己。
林修笑笑:你刚才说些什么?张霖按住林修的肩,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答应我,回家之后同我结婚可好?这个角度,林修能清楚的看到隐在张霖眼底的那一丝期待与彷徨——他在害怕。
林修突然就笑了,他的眉眼一点一点化开,比那春日里盛开的海棠还要艳丽三分。
他将张霖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与他十指相扣,真切的答道:好。
他欠那人一个完整的婚礼,如今补齐了也是好的。
这一次,他不会在逃避。
哪怕只是一天,哪怕只是一小时,哪怕只是一秒,他也要比那一个月,多活上一刻!☆、第六目(15)不好……不好啦!仙君!小童焦急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正躲在草丛里打盹的月老噌的一下坐起来看向扰他轻眠的仙童,气道:嚷什么嚷?着急忙慌的!仙童跑到月老前,递上两株姻缘树,喘道:呼,不,不好啦,呼呼,司命神君的姻缘树被人缠上啦!月老:什么?!前几世都好好的没什么异象,怎么他一打盹就成这样了!教他怎么向护犊子护得厉害的帝后交代?!可知是谁缠上的神君?你解不开么?不知道。
小童摇摇头,我解不开,已经缠到一起了。
月老急了:给我看看!接过手凑近一看,月老先是啐了口:又是那臭小子缠的神君!害的神君差点就魂飞魄散还不够,如今还巴巴的凑上去当什么痴情人!真是欺人太甚!紧接着又吐了口气,如小童说,神君的姻缘树只是被人缠住了。
形势虽然紧张,但幸运的是两树还没有完全融入彼此,形成连理枝。
月老松了口气,赶忙奔出院子。
我速去轮回司命人立刻叫神君转世,你且在此好生看着,有异动立刻传书于我。
******东京国际机场,林修托着行李,眼睛专注地注视着一个方向。
不多时,有人自那个方向走来。
见林修再看自己,张霖笑笑,快步上前接过了林修手中的箱子:票已经取出来了,晚上六点我们就能回家了。
说完,张霖头微微低垂吻了吻林修的额,一触即离:我们回家吧。
林修弯了眼角,拉住张霖的手走进了候机大厅。
回家。
******中新网*月**日电日本一架客机周三在首都东京机场起飞时冲出跑道起火,日本政府说飞机失事已造成153人死亡。
遇难者的国籍目前还没有公开。
☆、第七目(1)星际3087年,联邦第二星球,卡沙特星球。
联邦警局第二十三分局的一间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全员屏息凝神神色肃穆,一起盯着房间正中央的虚拟荧幕。
荧幕中,女主持人神色严肃:现在为大家播报晚间新闻。
要闻网3月15电,今天下午3:45分左右,联邦第1254星球,利尔曼星球,又一名人鱼在家中午睡时失踪。
经调查,案发现场无一丝打斗痕迹,家用和街道机器人也未能摄下有用线索。
据了解,这已是今年第十一起人鱼失踪案件。
此前,失踪人鱼家属以多次前往联邦警局要求警方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
但截止至目前为止,警方仍旧没有丝毫回应……啪——詹姆斯·弗雷按下暂停键,怒道:听见了没有!第十一个!第十一个!,不看之前的,单单今年,联邦已经有十一条人鱼失踪了,可你们连一点线索也没有!?知道么,今天失踪的人鱼是星际第一将军埃尔文的法定未婚妻。
现在埃尔文家族已经出面施压,要求我们务必在一周之内给出他满意的答复,否则咱们全局都得完蛋!等着去科尔斯星球开荒去吧!都听清楚了吗?听清楚了就赶紧给我去查!是!出了会议室,史蒂文·柯普就敲了一下脑门叹道:我觉得,我应该收拾行李辞职了。
走在他旁边的克里斯亭德尔菲诺按了按他的肩膀:不要灰心,也许还有办法。
哦,要是真有办法,那一定辞职!听到没有,弗雷说了一周之内找不出办法就要发配科尔斯。
科尔斯啊!全联邦最贫穷的地方就是那里了!我宁愿去战场上杀虫族也不要去那里!走在二人身后的迈克尔突然插嘴道:不,史蒂文。
我觉得,与其逃避现实,不如抓紧工作!要知道这次这次失踪的可是埃尔文将军的未婚妻!就算你辞职,相信埃尔文的下属们也会找到你的。
至于击杀虫族,别搞笑了!就你能驾驶的了机甲么?说完将将一叠资料递给史蒂文,道:快把这些送到资料室。
史蒂文哀嚎一声:老天,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抓走这些可爱的小人鱼,我一定亲手宰了他!那可是人鱼啊!要是我能娶到一条人鱼,就算要我工作一辈子我也愿意!快去!别废话了!迈克尔自后踢了史蒂文一脚,骂道:要是你真有办法知道是谁搞的鬼,我们也就不用被弗雷那老家伙骂了!克里斯汀望着跑去资料室的史蒂文摇摇头,问迈克尔:埃尔文将军的未婚妻怎么会出现在利尔曼星球?那可够偏远的,不比科尔斯强到哪里去。
迈克尔耸耸肩:谁知道呢。
也许是中央电脑的基因匹配程序出了些故障吧。
也许吧。
克里斯汀点点头,说:不过要是我的话,我绝对不会把自己的终生大事交给一台电脑定夺,尽管那是全联邦准确率最高的中央电脑。
克里斯汀回到家后,仔细检查了一遍家中的线路,确定无误后才打开连络终端。
短暂的沉寂后,屏幕上露出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青年的影子。
修斯·弗洛伊德在屏幕里点了点头。
克里,弗雷怎么说。
埃尔文将军已经施压,要求我们务必在一周之内给出答复。
一周啊。
修斯摸摸下巴,说:埃尔文将军果然雷厉风行。
失败有什么惩罚?克里斯汀回道:发配科尔斯星球。
这么说,一周之后我就能见到你了,被发配的警察兄。
克里斯汀笑了:我期待着。
一只通体漆黑的猫跳上修斯弗洛伊德的肩膀,修斯摸摸它的脑袋,转过头对克里斯汀道:你果然是太没意思了,怪不得没有小人鱼要你。
埃尔文要回复,那就给他回复啊,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吧。
一周时间,足够你做好最完美的伪装了,干嘛要回无趣的科尔斯呢?喵~~黑猫适时叫了一声,引来修斯一笑。
你瞧,小七也同意我的话。
好了,近期我会派人给你送去些‘证据’,你看着办就好。
可是——克里斯汀刚要说话,屏幕那头就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修斯忙打断他的话,哦,对不起克里,新来的这条小人鱼太不听话了,我有必要去看一看。
咱们稍后再说,再见!说完也不等克里斯汀说话,直接切断了通讯。
屏幕这头,克里斯汀捏紧藏在衣袖里的拳头,他想去科尔斯星球,他想去见他,想得发疯。
家用机器人走上前,对克里斯汀道:主人,洗浴用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前去沐浴。
知道了,你下去吧。
克里斯汀揉揉太阳穴站起来,脱去一身的衣服钻进了浴池——那是他花大价钱修的,足有20平米大。
水花声起,克里斯汀的两条腿渐渐透明,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光华闪耀的银蓝色鱼尾。
甩甩尾巴溅起一连串水花,克里斯汀汀摸摸自己滑腻的鱼鳞,低声道:人鱼,人鱼,你那么喜欢人鱼,为什么就看不到我呢。
我也是一条人鱼啊。
记忆深处,穿着白大褂的青年深色痴迷,摸着他的鱼尾连连赞叹。
——克里的鱼尾,是我见过的最闪耀漂亮的尾巴。
不知到为来谁那么有幸能娶到你。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把我赶出科尔斯呢?科尔斯,想回到科尔斯。
如果对修斯寄来的证据视而不见的话,就能回到科尔斯了吧。
克里斯汀想着,把头埋进浴池里,闭着眼睛回忆记忆里的科尔斯星球。
那里有全星际联盟最广袤无垠的大海,最闪耀繁多的星斗,最清新自然的空气,以及那个最让他心动的人——修斯·弗洛伊德。
☆、第七目(2)星际3083年,科尔斯星球。
清晨,林修穿上白大褂,走到了新来的人鱼的房间,摘下挂在墙上的册子,拿笔记录。
这一次来的小人鱼叫什么名字?机器人阿贝飞到林修面前,答道:克里斯汀德尔菲诺,编号j83096。
林修拿笔的手有一瞬的停顿,片刻后恢复如初:什么来历?星际第一富商德尔菲诺家的幺子,今年17岁,目前就读于皇家人鱼学院三年a班。
古人鱼血统不纯,约为28.21%。
笔尖在纸上敲击了几下,林修瞟了一眼水池里银蓝色尾巴的人鱼,皱了眉。
我记得我要的人不是他,而是条金色鱼尾的漂亮的小家伙,16岁,远古人鱼血统占78.97%。
几乎是全星际远古人与血统最纯正的人鱼了。
所以,这血统不纯的蓝尾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又是托马斯那家伙搞的鬼吧?嗯?托马斯琼斯?抱歉弗洛伊德大人!阿贝的电子音突然变调了。
片刻后,机器人阿贝的头顶出现一个虚拟荧幕,一个金发男子出现在屏幕里。
他此刻双手合十,对林修做恳求状。
请求没用,如果你不给我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林修没再说下去,对着荧幕阴恻恻的笑了。
这不能怪我们,修斯大人。
托马斯干笑一声:事实上,我们也是在抓到人之后才发现抓错了的。
主要是皇家人鱼学院那群小人鱼太闲了,玩起了什么角色替换游戏,当时这条蓝尾巴穿上了金色假尾,又戴着面具,我们一时糊涂搞错了。
林修把听到的记下以后,抬起头淡然道:这次便算了,再有下次,自己去领罚。
关了通讯,林修走到屋子正中央的巨大的水池边,和对窝在池底怯怯的看着他的人鱼对视了一眼。
林修近前一步,小人鱼就慌得后退两步,可惜没动几下被他身后的墙挡住了退路。
小人鱼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后退无门,脸上的神色越加委屈起来,将头深深地埋在自己深蓝色的鱼尾里,蜷在池底不说话,也不肯上来。
为此,林修难得的皱了眉,这一次的主角受,克里斯汀德尔菲诺,意外的胆小啊。
哦不,应该是软萌才对。
这一次的世界是星际未来背景,女人早在星际时代的初期就已经绝迹。
就在联邦众人为人类的延续而发愁的时候,人鱼被发现了。
他们代替了女子,接下了人类延续的重任。
而这一次的剧情概括来说,就是以克里斯汀为主角受的星际甜宠文。
主角攻是星际第一将军埃尔文将军,他杀敌无数威名在外,看不惯那些柔弱无依的人鱼,自然也就不愿意成亲。
但年龄到了由不得他,于是埃尔文干脆的将自己的婚姻大事交给了中央电脑定夺。
由中央电脑计算出了全星际与他基因最为匹配的伴侣——克里斯汀。
总体来说,这次剧情算得上先婚后爱的典范了。
可惜,在剧情开始前,克里斯汀就被掳来了。
林修叹口气,蹲下来,尽量柔和了自己的面容。
克里斯汀德尔菲诺。
克里斯汀甩了甩尾巴,不鸟他。
方才那两个人的对话他听的一清二楚,那个叫弗洛伊德的家伙在提到他的血统时满满的鄙夷是什么意思?谁不知道,整个皇家人鱼学院里,数他的尾巴最漂亮!林修见小蓝尾这样也不介意,放柔声音继续道:你想出去对不对?我这就让你出去。
克里斯汀闻言将头露出来,疑惑地看了林修一眼。
还未等他有所反映,他所在的水池底部便整个陷了下去,他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中,不断下沉。
而那个温柔的说会放他走的人,就站在池边,冷冷的看着他。
不——克里斯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他又做梦了,梦见和修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克里斯汀愤恨的看了眼自己蓝色尾巴,28.21%的远古人鱼血统,果然是太低了。
如果他有和尹恩一样的接近80%的血统,也许修斯就不会那么快把他赶出科尔斯了。
可惜血统这东西,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
想到这里,克里斯汀举起拳头就要锤打自己的鱼尾泄愤,还没落下去就想起修斯那次醉酒时无意间吐露的话——克里的鱼尾,是我见过的最闪耀漂亮的鱼尾。
拳头捏了又紧紧了又松,最终只是狠狠的砸了下身下的床泄愤。
喀嚓一声,床应声而碎。
他一个漂亮的翻身,在床彻底坍塌前站了起来。
克里斯汀收拾好到警局的时候,却见警局大院里有一排排军队打扮的人在巡逻。
克里若无其事的掏出个人终端刷卡走进大厅,正巧遇见到处找他的迈克尔。
老天,你总算来了!迈克尔迎上去,拉着他的胳膊就走,埃尔文将军的副官来了,要见负责人鱼失踪案的全体警官,现在就差你了!克里斯汀被抓的不耐烦,一甩胳膊就把迈克尔甩开了。
迈克尔被甩的差点摔倒,惊呼道:老天!我都忘记你那非人的力气了。
算了我不拉你了,你快点走就好。
抱歉。
克里斯汀扶了扶眼睛,下次我会注意的。
你说的那个副官,他来做什么?当然是查案子了!听说,埃尔文将军已经拿下了这件案子的负责权,今后咱么全警局都得听他的。
克里斯汀闻言皱起了眉:埃尔文将军要查案子?他会么?!门外汉一个,不要找麻烦就好。
天啊!你小声点!迈克尔连忙上前要堵住他的嘴巴,可想到他那一身怪力连忙住了动作,低声说:你没瞧见院子里那几排警卫么?都是埃尔文拨下来的,狠着呢!你小心不要被他们听见。
克里斯汀往院子里敲了一眼,对迈克尔道:走吧。
迈克尔疑惑的道:走?走哪?会议室!笨蛋!不是你说的么?埃尔文的副官在等着我们开会。
对!迈克尔一拍脑门,叫你搅得我都忘了,咱么快点!克里他们到会议室的时候,会议才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埃尔文的副官是个褐色头发的青年,样貌英挺轮廓深邃。
而且他的个头很高,目测在一米九以上接近两米,算得上是众人鱼心中的梦中情人了。
他现在站在会议室的最前方,见了迈克尔两人进来只是点了点头,就开始说话。
会议开始前,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叫安东尼巴顿,今后会和大家相处一段时间,你们叫我巴顿就好。
至于警厅的各位,来之前我已经调查过,你们就不必做自我介绍了。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来谈一谈人鱼失踪案的问题。
来之前,我已经了解了一些基本情况。
到目前为止,今年已经有11名人鱼失踪。
而现在才三月份,谁也不能保证那些丧心病狂的人鱼盗窃者今后会不会再犯案。
而且各位应该注意的是,我方才说的是,‘今年’已经有11条人鱼失踪,但实际情况远非如此。
我想,在座的各位警界精英应该都清楚,从3077年到目前的十年间,我们联盟每年都会失踪很多条人鱼。
未免人心稳,这件事情一直没有向公众公开。
可今年年初,这件事情却不知怎么的被网络爆了出来。
联盟方面几经压制,都没把这件事压下来。
见会议室里的众人都严肃起来,巴顿才继续说:十年来都安然无恙,偏偏今年变了样子。
所以我有理由认为,这次人鱼失踪案的频繁报道,与偷盗人鱼的幕后黑手有关。
而其目的不明。
但这毕竟只是推测。
克里斯汀举起手,事实上,如您所说,联盟能将人鱼失踪案瞒上近十年已属不易。
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联邦人民早晚会知道真相的。
如果真的如您所说,这次失踪案曝光的背后是人鱼偷盗团伙,那么他们为了什么们不干脆将这十年来的人鱼失踪案全部曝光?所以我认为,这次案件的曝光只是单纯的瞒不住而已。
你说的很对,克里,但是……对不起,克里斯汀打断道,请叫我克里斯汀,我和你不熟。
坐在他旁边的迈克尔闻言汗都流下来了,在桌下拽了拽克里斯汀的衣袖。
可惜的是克里斯汀不为所动,又重复了一句:请叫我克里斯汀,我和你不熟。
巴顿楞了一下,最终还是好笑道:好吧,克里斯汀德尔菲诺。
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像你说的,这也许只是瞒不住而已。
但我们必须要往最坏的方向想,做万全的打算才是正确的。
诸位意下如何?请恕我不能认同您说的话。
克里斯汀再一次举手辩驳道:军队打仗时的确要做最坏的打算,把敌方所有的进攻可能都想到然后一一制定合适的策略。
但查案不同于打仗,我们要做的是根据案件的蛛丝马迹来揣摩罪犯的手法和动机,而不是一味的靠猜测。
您说人鱼盗窃团伙是这次曝光案的幕后黑手。
理由呢?证据呢?什么都没有在这里一同乱猜,我有必要怀疑您的领导权是否合理。
克里斯汀一番话下来,全会议室寂静无声。
詹姆斯弗雷气的拍了下桌子,斥了一声:克里斯汀德尔菲诺!不要乱说话!巴顿松了下衣服的领口,对弗雷喝道:你闭嘴!说完后转而看向克里斯汀,你继续说。
克里斯汀点点头:我们都知道,人鱼分为两种,自然人鱼和人造人鱼。
我将这几年的人鱼失踪案全部归类汇总了一下,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年失踪的人鱼全部都是自然人鱼。
弗雷突然接过话来,语气有些愤愤:你是要引人发笑么?!克里斯汀?你说的这些我们全都知道!谁不知道自然人鱼的好处?他们无论是外貌还是生育能力,都比手术出来人造人鱼好上好几倍。
克里斯汀耸耸肩:当然,这些很容易查出来。
但这是为什么呢?仅仅是因为这些自然人鱼的外在么?而不是其他的更大的阴谋?巴顿先生?而且再怎么大案子,最多也只是动用武装特警。
什么时候会需要战场上熟练操纵机甲,以一敌千的特种战斗精英来抓犯人了?单纯是巡逻?保卫您的安全么?那么这也太大材小用了。
原本我还只是怀疑,但巴顿先生带来的警卫让我肯定了一点——也许幕后黑手的目的是……克里斯汀!巴顿打短了他接下来的话,问道:你来警局多久了?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这个案子?您不是对我们全体警员的底细心知肚明么?巴顿先生。
不过既然您要装傻,我也可以说清楚些,我来这里不过三个月时间。
至于这件案子,我一个星期前才开始入手。
好。
巴顿笑了,点头到:我可以将这此案件的负责权交于你手,但你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克里斯汀站起来,第声一笑:成交,巴顿先生,但您必须要拿出诚意来。
巴顿沉吟片刻,道:联邦警局第二十三分局全体警员的调动权,这个诚意够不够?不,巴顿先生。
克里斯汀摇摇头,这够不够您应该清楚。
我要您带来的特种战斗部队的调动权。
巴顿的脸色黑了下来:你小子胃口不小!给我答应你的理由!克里斯汀丝毫不惧,淡然道:一,我很有可能在查案的时候丧命。
二,我能给出您想要的答复。
有那么一会儿,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除了克里斯汀和巴顿两人,全员都直冒冷汗。
不一会,传来巴顿的大笑声。
笑完后,巴顿直视克里斯汀,说道:好,我答应你!☆、第七目(3)荧荧幕对面,林修坐在沙发上,笑道:这么说,克里,你成功拿到了案子的负责权?是的修斯,但我想巴顿并不信任我。
林修点头: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相信你,你太过锋芒毕露了。
可我成功了。
毕竟远古人鱼是一种太过可怕的存在,比之虫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的联邦政府畏惧他们。
所以即使只是一丝可能,他们也会利用。
而我,就是这一丝可能。
林修赞道:把他们引上歪路的可能。
不,修斯。
克里斯汀纠正道:这不是歪路,而是开创人鱼光明未来的道路。
不过说起来,你的研究怎么样了?林修摇摇头:遇到瓶颈了,近期内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我想,我需要联盟高层保管起来的远古人鱼的机密研究资料,所以我打算派托马斯再去德尔林(联盟第一星球)查一查。
那你呢修斯,你还要在科尔斯呆着么?不出科尔斯看看么?林修托着腮,歪头看着克里戏谑道:怎么?小克里想我了?我……克里斯汀刚要说话,屏幕那头就传来一声尖叫声。
啊啊啊!修斯修斯!你快来啊!林修闻言急急从沙发上站起来:抱歉克里,我有事要处理,改天再谈吧。
他走的匆忙,连通讯都忘记了关。
是以屏幕这头,林修和那条人鱼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克里斯汀的耳朵里。
啊修斯,你看你看,我的尾巴真的长了10厘米!我还以为它再也不会长了。
嗯,看起来不错啊小家伙。
不过尹恩,你就为了这个大叫么?可我想让修斯第一个知道!你不是说我的金色鱼尾是最漂亮的么?好好好!你的尾巴最漂亮。
不过这样看起来,你的尾巴长得的真快!照理说,你今年20岁,应当是过了最佳的恢复期的,鱼尾没可能长这么快。
不要小瞧我啊修斯!我的古人鱼血统可是占了78.97%!全联盟古人鱼血统最高的就是我了!是这样没错。
如果早些把你带来,也许你会恢复的更快也说不定。
那为什么不早些把我带来?不然我也不用和那个埃尔文定亲了!本来四年前就打算找你来的,但出了些意外,托马斯带错人了。
事实上,那个人你认识,就是你在皇家人鱼学院的同学,克里斯汀德尔菲诺。
四年前?克里斯汀德尔菲诺?哦,我想起来了!是那次角色替换游戏对吧!我就是和他一组的,因为我和他身材相仿,交换之后不熟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我说那次之后就一直没见到他,原来被你拐来了。
不过还是太可惜了,早知道就不玩什么游戏了!是挺可惜的……啪——克里斯汀捏碎了通讯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盯着自己银蓝色的鱼尾,眸色黝黑。
不一会,克里站起来,披上制服去了警局。
如果他能在托马斯之前拿到那一份机密文件,那么他的修斯,会不会多看他一眼?警局巴顿递给克里斯汀一个漆黑的手环,说:这是你要的特种战斗部队的调用环,你戴上它,遇到危险或者紧急情况可以叫我的人帮你,他们会在10分钟内赶到。
克里斯汀接过来,看也不看就戴在手上。
巴顿一挑眉:这么爽快?我以为你会说些挑剔的话。
你想听什么挑剔的话?克里把玩着腕上的镯子,道:是说军方利用这个环对我准确定位,必要时利用环内的微型炸弹将我炸死?还是说贵方的效率太差,10分钟?若真有危险我早就没命了。
巴顿兴致来了:你倒是很清楚,但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事实上,贵方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不容易了,我没必要挑三拣四。
哦?克里斯汀先生,能告诉我你插手这个案子的理由么?克里斯汀眯了眯眼,片刻后答道:好奇,因为好奇。
我想知道平日里娇花一般被护在温室里的人鱼,能强大到何种地步。
会不会向古书里记载的一样——人鱼一怒,波涛万丈。
巴顿好奇:可据我所知,有关古人鱼的文件都是联盟秘辛,你是如何知道的?克里斯汀笑了笑,平白晃花了对面巴顿的眼睛: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我觉得,联盟高层有必要定期改换一下这些某些文献存放位子,或者是暗中加强警卫也好。
也许那些人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些古董说不定。
你就那么肯定他们下一个目标就是那些文件?不,我不肯定。
也许他们下一目标是某个星球的人鱼也说不定。
我只知道,那些未曾在中央电脑归档的文件,一定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巴顿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那么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放假消息,然后等。
巴顿赞许道:引狼入室?克里斯汀点头:是的,巴顿先生。
但引狼入室还不够,我要的是——引狼入室,而后假意放之,待其回巢,再伺机而动。
巴顿点头: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只是这样就够了么?若是对方察觉到你的意图,反将我们引入虎穴怎么办?这么简单的问题,我都想得到,更何况那些在联盟眼皮底下躲了这么久的人鱼盗窃团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得,就是他们的防备!相信联盟方面也很好奇,那些研究疯子弄出来的人鱼,究竟有没有必要动用军队的机甲。
你说他们会派遣人鱼上阵?对。
克里傲然一笑,因为人鱼是引军队进入虎穴的诱饵。
☆、第七目(4)林修下了飞艇走上街道后,着实眼花了一阵子。
他在科尔斯待的时间太久,几乎都忘记了繁华如烟的联盟第一星球,德尔林,的样子了。
身子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林修回过头扶住尹恩:慢些,你双脚走路还不习惯。
尹恩呵呵一笑,露出一口光洁的牙齿,他把扶住他的林修推开,道:放心吧修斯,我没事的。
我现在非常开心!脚踏实地的感觉太爽了!林修也不强求,那我走慢些,你跟不上就说。
好啦好啦修斯,你明明才三十出头,怎么表现的想个老妈子一样?林修:……让他怎么和这个小崽子说清楚,,他的实际年龄大的连他自己都能不记得了。
最终林修也只是摇摇头,岔开话题:来的时候经过了利尔曼,你为什么不停下来去看看你的父亲和姆父?依你现在的样子,你父母是认不出来的。
尹恩摇头:他们在利尔曼星过的好好的,我不想把他们卷进来。
而且我也想让他们知道,他们护在手心的宝贝,也可以成为全星际联盟最英勇的战士。
林修揉了揉他的头,叹气:为难你了。
每次掳来人鱼后,林修及他手下的研究员在为他们制定好严格的恢复策略后,都会询问他们的去向。
想留的,那便留下来,作为战力储备之一。
而且,每个人鱼在选择留下之后,都会有一段相当长时间的观察期以确保忠诚。
想走的,林修也不留。
毕竟心不在这里的话,就算强扣下人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走之前必须接受记忆清洗,并且喝下抑制剂,防止他过快恢复人鱼的战力,以防引来联盟的戒心。
但也有特例,就是尹恩。
他的血统过高,恢复过快,抑制剂对他不起作用。
所以林修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将他强行扣下了。
因此,林修面对尹恩的时候,总多了一分关怀和包容。
但他却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丝包容引来了某人强烈的妒忌心。
尹恩甩甩脑袋拜托林修的手,催促道:我们快去找托马斯吧,不然天就黑了。
林修放下手,无奈道:好吧,我们这就走。
待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时,一个人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克里斯汀面上平静无波,最后看了眼林修消失的方向,转身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到了托马斯琼斯的家,林修把尹恩赶去睡觉后,便和托马斯进了书房。
弗洛伊德大人,近期联盟军方有些异动。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托马斯打开卫星云图,指着图上标记红点的地方:前些天,这这些地方突然暗中加强了警卫。
不懂行的人也许看不出什么,但我的人去查探过。
这些地方无论是新入职的员工,亦或是新入室的居民,都不简单。
林修点头道:这些情况我在科尔斯的时候就了解了,可是这太突然了。
联盟的人不是傻瓜,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久都找不到那些文件。
而这些突然加强的警卫,就好像在告诉我‘这里有你要的东西,快来’一样。
所以这些日子我们一直按兵不动。
可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林修转换卫星云图的画面,指着一个地方:派人去这里查一查。
托马斯看了一眼,惊呼:斯蒂尔医院?!林修点头:是的,就是斯蒂尔医院。
另一边,德尔林防务中心。
克里斯汀指了指斯蒂尔医院所在处,对巴顿道:加强这里的安全排查和防卫,隐秘些。
不能放出一点消息。
为什么是这儿?这儿可是德尔林保密性最高的精神病院。
是的巴顿先生,但与此同时,克里斯汀淡淡的看了巴顿一眼,意味不明,这儿也是全联盟人鱼入住率和死亡率最高的精神病院。
******什么?!托马斯跳起来,怒道:你说联盟那群疯子也在研究人鱼?是。
虽然我们被人称作研究疯子,但真正的研究疯子其实是联盟的人。
那些被称为联盟秘辛的研究资料,从未蒙尘。
弗洛伊德大人,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们?如果早些知道,也许我们能救出许多人鱼才对!我们这个组织的宗旨不就是这个么?!托马斯质大声疑道,显然已经顾不上上下之分了。
林修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因为此前,我们没有那个实力。
他不能拿整个组织冒险。
☆、第七目(5)斯蒂尔医院护士小姐核查了一下两人的身份,没问题后对两人道:詹姆斯和谢尔曼,ok,你们可以进来了。
你们要看的人在三楼,3108室。
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林修道过谢后便带着托马斯大摇大摆的进了斯蒂尔医院。
穿越了长长的走廊,林修二人停在了3108室前。
和身后的托马斯说了声‘你等在外面’,林修便刷卡走进了病房。
屋内一片昏暗,林修皱了皱眉,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狠狠呼吸了一口窗外的新鲜空气,林修才回身走到水床前。
水床里有一条银蓝色尾巴的人鱼,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
有心人稍稍观察便会发现,那条人鱼有着和林修几乎完全相同的面容,只是略比林修年长些。
林修伸手想要探一探他的额头时,方才还在安睡的人鱼却突然睁开一双血红的眼睛,凶恶着脸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口咬住了林修的手背,顷刻间鲜血直流。
林修嘶了一声,却没有躲。
小七,帮我屏蔽监视系统。
是,宿主大人。
确认屏蔽监控后,林修张开手臂,任由那条人鱼咬住他的手背,倾身抱住了疯癫的人鱼。
哥,我来接你了。
你这些年受的苦,我会一一帮你,全部讨回来。
林修觉察到弯了嘴角,又唤了声,哥。
这一声哥,温柔缱绻,仿佛包含着无数的眷恋。
那条人鱼闻言歪了歪头,慢慢松开口,表情渐渐困惑起来。
一小时后,一个人从病房里走出来,他冷淡的看了眼立于门口的托马斯,带头离开了医院。
托马斯隔着门看了眼病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跟着前面的人离开了。
五分钟后,一队医护人员走进病房,趁着床上的人鱼安睡之际,给他打上一针镇定剂,推着他出了病房。
在走廊里的时候,医护人员遇到了前来查探的克里斯汀和巴顿,和他们擦肩而过。
那一闪而过的银蓝色让克里斯汀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眼远去的医护人员,问旁边的巴顿:那是谁?他只是随便问问,却不想巴顿竟真的答上来了。
他说:那是曾经的联盟之星,全星际联盟最美丽闪耀的人鱼,卡尔弗洛伊德。
十几年前,追求他的人可以排满整个德尔林的街道。
可惜,巴顿摇了摇头,可惜在他十八岁之后,人就疯了,见人就咬。
克里斯汀疑惑问道:弗洛伊德?巴顿解释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十几年前,弗洛伊德是星际联盟最被人看好的下一任掌权家族,但后来爆出了弗洛伊德家虐待人鱼的事情,惹怒了民众,被轰下来了,卡尔也是自那之后疯掉的。
克里斯汀又问:那他的家人呢?巴顿摇摇头:全死了,死于一场大火。
据说是卡尔疯癫之后放的火。
他们的庄园在德尔林的郊区,周围没有什么人。
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弗洛伊德家就只剩下卡尔一个人了。
说来也是可惜,当年,咱么的埃尔文将军还曾经追求过卡尔呢。
那可是唯一真正让将军动过心的人,可惜就这么疯了。
是么。
克里斯汀淡淡答道,他并不怎么认同巴顿所谓的埃尔文动心的言论,如果他真的上了心,不可能会让这条人鱼孤单一个人呆在斯蒂尔。
想了想,克里斯汀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他有没有兄弟?兄弟?巴顿重复了一遍,卡尔没有兄弟。
他那么漂亮的人,要有兄弟的话,无论他是人鱼还是普通民众,都没可能没人知道。
克里斯汀放下心来:是这样么?是的。
巴顿回答完,回问他:不过你怎么会对他感兴趣?只不过看了一眼而已。
克里斯汀这时已经收敛了表情,答道:第一次看见银蓝色的尾巴,好奇而已。
这样,那我们去见院长吧。
巴顿说完就走在了前面。
克里斯汀最后看了眼医护人员消失的方向,捏紧了什在衣兜里的手,回头追上了巴顿。
斯蒂尔的地下研究室内,研究人员将人鱼推到手术台前。
艾力克带上手套,打开虚拟屏幕,那上面有着眼前人鱼身体的各项指标。
数据显现出来的那一刻,艾力克突然惊道:哦!天啊!91.56%的远古人鱼血统!这是谁?!卡尔呢?有谁把卡尔带走了?还给我留下一个这么好的素材!旁边的研究人员闻言纷纷凑到屏幕前。
天啊!竟真的是91.56%。
哦!他和卡尔长得一模一样!怪不得之前没发现!他的血统竟比卡尔还要高!……一片惊叹声中,艾力克双眼放光:强尼,你去报告院长。
其他人留下观察人鱼的生理指标。
暂时什么注射剂都不要打,我要去查一查资料,仔细查一查。
这么一个天然的试验品,绝不能轻易搞坏了!艾力克说完就急忙去了资料室,可他才把资料,原本除了他空无一人的资料室,就出现了一个与他穿着同款白大褂,一头黑色卷发的陌生男子。
艾力克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说话同时,艾力克将手背在身后,意图呼救。
林修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也不制止,慢悠悠的朝他走过去。
可是艾力克沿着手腕摸了半天,却依旧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脸上不由冒出些许冷汗来。
林修见状从兜里掏出一个漆黑的手环,一下一下的抛到空中把玩,对着方寸大乱的艾力克说道:哟!艾力克,你是在找这个么?艾力克睁大了眼睛,方寸大乱,也不顾上其他撒腿就要跑,却在即将迈出资料室大门的瞬间,被一只有着尖利指甲的手,穿膛而过,当场死亡。
死前,艾力克双目大撑,死不瞑目。
林修猛抽回手,冷冷的扫了眼倒在地上的艾力克。
小七,将资料室里所有的文件拷贝一份交给托马斯。
剩下的,便交给你了。
说完这些,林修便走出了资料室。
双脚踏出资料室的那一刹,林修,已经变成了艾力克。
741处理完尸体后急忙追上林修,郑重道:宿主大人,您真的要对你自己的身体开刀啊?失了灵魂的支撑,如果你超过一个月不回归这一世的身体,它就会风化消失。
至于你现在用的这种临时逃生用的木偶人,主神只给了我三具。
上一世你已经浪费了一具,这么快就要用掉第二具啊?宿主大人,你现在积分已经接近负十万,能不死全靠主神的帮忙。
接下来你还有数不清的任务要执行,要你真的遇到危险该怎么办啊?林修不以为意,揣摩着艾力克的研究狂人姿态回答道:这么好的研究素材摆在我眼前,为什么不用?741:……他都忘记了,他的宿主这一世的身份也算的上是个研究狂人了。
无奈的摇头,741越过林修,携着从资料室拷贝的资料,出了斯蒂尔。
一天就算这么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晚上月上中天时,林修慢悠悠踱步走回自己的,不,应该是艾力克的公寓,一推开门,就看见散落一地月光的客厅正中央,有一个人睁着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瞳,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林修半点不觉得不自在,打开客厅的灯摘下手套,朝着那人摆摆手,笑道:哟!小克里,你来啦。
☆、第七目(6)说来也奇怪,周清曲这一代是清字辈,他们往上一辈则是元字辈。
族里叔叔伯伯婶婶的名字里都带了一个元字,偏偏五叔不一样,取的名儿叫周思齐。
周思齐自小聪明绝顶,算的上周家的诸葛,见多识广。
据说他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把族里上千卷古籍一字不差的记到了心里,是小辈心中神一般的存在。
但周思齐平素不爱说话,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自己院子里的月桂树下看书。
所以小辈们虽然崇拜他,却也惧于周思齐的冷淡,除非必要基本不会去找他——只除了周清曲这个混小子。
这小子打从第一次见到自个儿天神般的五叔,就缠上了人家。
这事要论起根源的话,得从周清曲的抓周礼说起。
——那是唯一一次由周思齐参加过的抓周礼。
也就是说,小家伙第一次见到周思齐时,才十二个月大的孩子。
那会儿周家敲罗打鼓的请了四方亲友来家中做客,一起举办这个抓周礼。
时值夏天,天气闷热。
小家伙什么也不愿意穿。
大人见了也不强求,给小家伙洗了个澡就把他抱到了桌子上,桌上放了一堆物件——笔、墨、纸、砚、琴、棋、书、画、符纸、玉佩、玩具、玉笛等等,能想到的几乎都摆了上去。
但平日里淘气十分的小家伙今天却兴致缺缺的,桌上的东西看也不看一眼,只是无精打采的坐在桌子上。
众人正在想是不是该再放些其他小家伙感兴趣的东西上去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周思齐。
原本无聊的坐在桌子上的小家伙一见到周思齐就愣住了。
就那么光着屁股坐在垫了绒毛毯的桌子上,咬着自个儿胖胖的手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人家,哈喇子流了一下巴。
众人心道:嘿!这倒是神了!小家伙人小,色心倒挺大,一上来就看上个最难搞定的主。
周清曲的老爸看不过去了,拿了纸巾就要给自家儿子整理仪容。
结果手还没碰到儿子,周清曲就往旁边挪了一下,哇哇大哭起来。
边哭还边看着周思齐,伸出两只小胖手就想要人抱抱。
周元礼不信邪,又试了一次,结果和上一次一样被小家伙躲开了。
不但如此,小家伙哭的声音还越来越大,好像自家老爸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一样。
哭的时候还不忘看着周思齐,被泪水浸染的湿漉漉的大眼睛就那么可怜巴巴的眨巴着。
周围一下子闹哄起来了。
这下子把周元礼囧的,脸都红了。
周妈妈,陈香菱,这厢急急走过来,正打算直接把自家闹哄儿子抱起来哄哄先,就被一直玉白的手拦住了去路。
顺着手往上看,就见周思齐拦在她面前,如玉的面容散发着冷月般的光辉。
他看着桌上哭泣的周清曲,平淡道:我来。
于是,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周思齐走到周清曲跟前,俯下身看着在桌上哭闹的周清曲,轻声问:你要和我在一起么?原本还在哭闹的周清曲一下子收了泪,咯咯笑了起来,手脚并用爬到了桌子边缘,而后坐起来,朝着周思齐伸出了两只胖胖的小短手。
周思齐尽量不去看那两只手,近前一步,和小家伙那张哭的花猫一般的脸隔了不到两指宽的距离。
也不管小家伙听没听懂,他又问了一句:你要和我在一起么?小家伙当然听不懂,只是偏了偏头,琉璃般的眼珠子一片纯净。
周思齐不管其他,第三次问道:你要和我在一起么?这一次周思齐刚说完,小家伙就突然挺直了自己的小身板,用自己胖胖短短的手抓住了周思齐的衣领。
周清曲见状,一下子笑了起来。
突然绽放的笑颜电晕了屋内一众人,包括拉着他衣领的周清曲,这下好了。
小家伙刚刚止住的哈喇子又流了出来。
周思齐却半点不介意似得,拿出手帕细细的擦拭指下的花猫脸。
擦干净后又把手帕塞会了口袋,然后一只手托起小家伙白白胖胖软软滑滑的屁股,抱起他就往屋外走。
周围人都跟没反应过来似得,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周思齐将小寿星抱走。
这时,不知谁来了一句——等等!小家伙的抓周礼还没过!大家这才回过神来,齐齐看向周思齐。
周思齐也回过头,站在门口扫视一周,随后用空闲的手指了指小家伙抓着自己衣领不放的手,道:抓周礼,已经完了!随后也不管屋子里一票惊掉下巴的亲友,抱着周清曲离开了。
自那之后,周思齐突然转职,成为了周清曲的专职奶爸,就是陈香菱到了面前,也舍不得放小家伙走。
不只如此,周思齐还不准周清曲喝自家妈妈的奶。
陈香菱开始还气愤过,自己的儿子不给自己养就算了,还不让她这个当妈的喂奶,这是挑战为母者的底线!于是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周思齐的院子,打算打算要回自己的儿子。
做妈妈的,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都做得出来,陈妈妈几乎掀了周思齐的原子。
周元礼跟在陈香菱身后,怎么劝也劝不动。
等陈妈妈发泄完一通心情舒畅后,周思齐才抱着脸色红润的周清曲出来,小家伙丝毫感受不到外界剑拔弩张的气氛,安安静静的躺在周思齐的怀里睡着大觉。
陈妈妈见此情形也安静下来,心中的气愤才消了些——至少自家儿子没受啥委屈。
周思齐见陈妈妈冷静下来,才将周清曲还给她。
周妈妈虽然心下诧异,却也没多想,小心翼翼的打算接过孩子。
结果小家伙刚离开周思齐的怀抱就醒了,当下就抓住周思齐的衣服的一角,哇哇大哭起来,哭的陈妈妈的心一颤一颤的。
这下好了,陈香菱也不说要回儿子了,连忙后退两步,欲言又止的看着周思齐。
周思齐这才收回手。
奇迹的是,原本还在哭闹的小家伙一下子安分下来,在周思齐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地儿,又睡着了。
周妈妈这才放下心来,对周思齐感激道:谢谢。
周思齐冷冷淡淡的点了点头,那高冷的表情和小心翼翼抱着小家伙的姿态糅合起来,怎么看怎么怪异,陈香菱当下就笑了起来。
周元礼见状连忙捂住自家老婆的嘴巴,对不住五弟,我媳妇疯惯了。
我儿子就先拜托你了。
等过些日子我再来带回他。
周思齐点点头,也不管这两人,转身进了内院。
在石椅上坐下后,周思齐掀开小家伙的后衣领,白白胖胖的脖子上赫然有一处青紫的淤青。
周思齐见状眼神暗了暗,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与懊悔。
手指覆上那处淤青,有晕黄的光晕在指尖聚集,不消片刻,淤青便消了下去。
周思齐这才松开手,把小家伙举在了头顶,小家伙由于刚才的一番举动已经醒了,此刻只是低头看着下面的周思齐,咯咯笑了起来。
周思齐见到这样的周清曲也笑了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伤你。
说完,周思齐把小家伙举到了自己面前,吻了吻他的额头,低声叹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啊,我几乎都等不及了。
小家伙听不懂周思齐的叹息,单纯的觉得方才那个亲密的举动很好玩,凑上去也亲了一下周思齐的侧脸,在上面留下一大片口水印。
周思齐难得的愣了,随后又是一声轻叹:你果然还是,太小了啊。
小家伙又是咯咯地笑,纯净的琉璃珠里没有半丝烦恼与污秽,干净的让人舍不得放手。
☆、第七目(7)最近联盟高层的人很是头疼,先是斯蒂尔医院被人爆出进行人鱼实验的丑闻,紧接着史密斯家族就被指控说是人鱼实验的幕后支持者。
这还不算,要命的是,现在坊间开始流传一些联盟高层苦心孤诣隐瞒千百年的古人鱼的能力与事迹。
传言说,远古人鱼能力强大,虽说不上通天彻地,但人鱼一经出生就会便随这一种天赋技能,力量、速度、火球、冰冻等等等等。
不仅如此,他们还可以自由幻化鱼尾和双腿的形态。
不像现在的人鱼,只有依靠一些珍贵的药剂,才能够变出双腿。
传言说,人鱼不是只能雌伏人下,做人类的生育工具。
人鱼有自己的传宗接代的方法,如果愿意,他们的x液甚至可以改变人类的内部构造,使男子孕育。
传言说,人鱼并不弱,相反,他们本应该是极其强大的生物。
可是千百年前,人类惧于人鱼的强大,依靠人海战术以及科技的力量,费时百年,毁灭了人鱼的中坚力量,只余下部分年幼无知的人鱼幼崽,接下为人类传宗接代的命运。
传言说,联盟高层下属的研究所,有不少在进行着人鱼**试验。
每年大量的人鱼失踪案,有一部分就是这些研究院搞的鬼。
他们残忍的将人鱼解剖,企图寻找昔日人鱼天赋异能的原因,创造出一支联盟专属的人鱼战队。
传言说,人鱼现在每天都在喝的号称联盟官方特制的营养剂,其实很大成分都有抑制人鱼体内发育因子的作用。
而现在人鱼体态娇小,身体瘦弱不堪一握的姿态,有很大原因都是被这些从小喝到大的药剂害的。
为了向广大人鱼群体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们还附赠了一下适合人鱼服用的简单的药膳,期望被人类愚弄了一千年的人鱼能够从谎言中挣脱出来。
传言还说……一时间,联盟内部谣言四起,有些没有官方完全洗脑的人鱼开始审视自己的状况,有的甚至开始停止服用营养剂,尝试那些曾经被列为禁止人鱼服用的一些食物,出乎医疗的是,他们的制竟然真的好了些。
于是人鱼开始现身说法,亲身向民众宣布被列为人鱼违禁物品,而人类却可以肆意享受的食物的效用。
联盟方面为了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传闻忙的焦头烂额,可惜星际时代的网络太过发达了,即使联盟方面出面阻截这些信息,第二天的时候,这些传言又会从其他的角落飘向大众。
为此,联盟方面不得不出面澄清这些谣言。
他们说这次的传言全是不法分子在妖言惑众,藉机分化联盟内部的团结。
不只如此,发言人还义正言辞的表示,人鱼自出生以来,不论贫富贵贱,都无条件享受联盟最高的津贴补偿,自由选择自己期望的学校和职业。
每一条人鱼都是星际联盟独一无二的珍宝……这些宣讲多少起了些作用,加上联盟对网络方面的大力打压,很快就没有网站赶在播放类似的‘人鱼崛起’的言论了。
林修关掉电视,百无聊赖的躺在沙发上。
这些天有关人鱼的话题被炒得热火朝天,尤其是斯蒂尔医院,几乎成了全联盟民众口诛笔伐的对象了。
他现在扮演着的艾力克研究员的身份,自然也因此休假了。
他这些天几乎每天都呆在艾力克的家里无所事事。
就在林修几乎闲的发慌的时候,联盟高层来了信息,要他去德尔林另一处秘密研究中心去上任。
林修连忙坐起来,仔细看了眼新的地址,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难为他舍弃自己的身题扮成艾力克,现在终于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可惜那出研究中心要求所有工作人员必须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也就是说,一旦进去就很难出来。
可越是把守严密的地方,越是有闯一闯的价值。
也许他在斯蒂尔遍寻不到的有关他哥哥卡尔的研究资料,就在那里也说不定。
打定主意后,林修和托马斯发了条简讯就只身一人去了那个研究所。
那处研究所它位于德尔林最繁华的街道,同斯蒂尔一样也是建在地下的,占地面积极广。
林修在入口处接手了激光检测验证无误后,就进了这所庞大的**人鱼研究所。
艾力克本身也算得上是颇有实力的研究者,沾了光的林修被分配了一间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初来乍到,林修无所事事,便让家用机器人领着自己到处转,小七则隐了身形跟在他的身后。
一路上到处是忙忙碌碌的研究人员,随便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急切。
林修颦眉,正寻思间,就被人叫住了。
你是艾力克博士吧!林修抬头就看见一个眼底泛着青黑的人在叫自己,林修走过去:我是。
那男子一听,精神稍稍振奋起来,拉着林修就走:那就对了,你之前一直负责卡尔弗洛伊德的研究项目吧,应该对他很了解。
我们这边的研究出了些状况,需要你的帮忙。
怎么回事。
我们对比着你的研究资料和手头掌握的东西,弄了些试验品,但是效果不好,很多都有已经失控。
组长把你叫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你瞧,就是这些。
说着研究员推开一扇门,林修看到门后隐着的东西,一瞬间出离得愤怒——门后,一排排的同卡尔一模一样的银蓝色尾巴人鱼,被紧缚在手术台上,任人鱼肉。
他们嘶吼着怒号着,却逃不开那一把把致命的手术刀,逃不开那一针针让人疯狂的药剂。
研究员察觉到了林修的异常,关切的问:艾力克博士,您怎么了?身体怎么一直在抖?林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落出一个研究狂人标准的贪婪的笑:我只是太激动了。
——激动到,想要立刻炸了这里。
是么。
研究员笑了,眼里是一种极端的狂热:我也非常激动。
卡尔不愧是拥有纯粹的远古人鱼血统的人鱼之王,知道么?那次新闻之后,我们兴奋极了!只身一人闯入斯蒂尔,那是多么强大的破坏力!仅仅是卡尔一个人就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么等我们完全复制好卡尔的身躯,我们的帝国将再也无法战胜!林修惊愕,抓住研究员的袖子就吼道:你说什么?!你说卡尔是纯血统的人鱼!这不可能!我在斯蒂尔研究他研究了十一年!从进入斯蒂尔开始我就已经和卡尔接触了!你说他纯血!开什么玩笑话?明明只有89.35%的血统!研究员也不急,他努力挣开林修的钳制,理理衣襟道:哦,也难怪你会激动。
但事实上,卡尔在被转到斯蒂尔之前,的确是纯血统没错。
艾力克博士,不管怎样你都要相信,我们的联盟是无所不能的。
外面的那些小鱼小虾跳不了多久的。
至于卡尔的血统,具体的今后再解释,现在请跟我去和组长报道。
我们当务之急,是安抚这些暴躁的小家伙。
你瞧,研究员指着那一排排的人鱼,叹道:他们太不听话了。
我们迫切需要卡尔在斯蒂尔这么多年以来,都一直安静乖巧的原因。
林修这才正了神色:我也要去见见组长,问清楚那所谓的纯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林修跟在研究院身后,走了进去。
路过那些人鱼的时候,林修克制住自己想要动手大人的冲动。
也许,事情远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联盟在一系列‘人鱼传言’风波中所表现出的一切力不从心,可能都是一个巨大的陷阱,引着他们这些无知的人鱼复辟者,挑入火坑。
这下子,麻烦可大了。
☆、第七目(8)林修拿着一管试剂,冷眼看着手术台上这个与他的哥哥卡尔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无视他脸上痛苦的表情,一针扎到了他的手臂上。
人鱼在那之后安静下来陷入呆滞状态,林修扶了扶眼睛,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报告室里,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围坐在一起。
林修不卑不亢的站在前面做报告。
念到最后,他推了推眼睛,结束道:试剂kj5630取得初步成效,暴躁的人鱼基本被安抚下来。
坐在位首的老者点点头,赞赏道:不愧是艾力克,这么快就将人鱼安抚下来。
林修坐正身子,谦虚道:您过奖了,史密斯先生。
我只是暂时将人鱼安抚下来,要让他们懂得听从人类的命令行事,可能还远远不够。
我需要更多的芯片来控制他们的大脑。
这完全不是问题。
史密斯大手一挥,递给林修一份文件:拿这份文件去研究所s小组登记,那里有你想要的所有东西。
林修接过仔细看了一遍,便向史密斯行礼离开了房间。
s小组里是这个研究所的精英聚集地,林修隐在镜片下的眼睛飞快的闪过一刀冷光,缓步迈向了地下研究所的最深层。
与此同时,研究所外面,德尔林星球。
克里斯汀正埃尔文家的的一间会议室内,详细的解说着这一次的人鱼盗窃案的细枝末节。
克里斯汀讲述完后,埃尔文皱起了眉头:照你说,这一次的人鱼盗窃案,涉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势力。
一个是联盟高层,另一个则是意图推翻联盟统治的地下组织。
说罢,埃尔文抬头,充满压迫的视线对准克里斯汀:联盟方面,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不知将军是否听过近几日有关人鱼的传闻?听过又如何?那您以为,这些传言是真是假?埃尔文沉默,克里斯汀继续道:想必将军应该也清楚,那些传言多半是真的。
不然,您也不会约我到您的祖宅来谈话了。
克里斯汀说罢环视一周,这间屋子应该是安放了什么特殊设备,所以能够保证他们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刚回过神,脖子上就被架了一把匕首。
埃尔文手持利刃,语气森森:你知道的太多了,你到底是谁?!克里笑一笑,也不在意脖子上的匕首:我是谁,您会不知道?我自然是克里斯汀德尔菲诺,您认为的克里斯汀德尔菲诺。
(我解释一下,这里的克里斯汀德尔菲诺,指的是克里的真实身份——星际第一富商之子,一条于多年前无故失踪的人鱼,而不是警局的一员。
)您既然问完了,那么我也想问您,为什么?这之前,联盟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让您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卖命?是为了‘他’吧?埃尔文瞳孔皱缩,手下用力划破了克里斯汀的脖子,语气阴冷犹如千年寒冰:你调查我。
这不是您要求的么,在三个月之内给您满意答复。
我调查我认为有必要的东西,有何不可?克里说完,以手抵刃让刀子离自己远些,继续道:让我猜一猜,您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事,是吧。
埃尔文收回刀子,没有否认。
我自然是猜的。
说着,克里捏住埃尔文的手腕,埃尔文手僵了下,任由克里斯汀动作——埃尔文的左手中指上戴了一枚戒指。
仔细端详了一眼那枚戒指,克里笑道:起初我以为,您左手上的戒指是与您的未婚妻尹恩的订婚戒指。
虽然您与尹恩未曾见面,他便被人掳走了,但以您杀伐果断的性子,自己先戴上也不足为奇。
毕竟您要的只是一个向外人展示您已经有了准妻子的证明。
埃尔文皱眉,却没有反驳。
他的确对谁是他的妻子没有感觉。
若非被家族的人催的烦了,他也不会现在就定亲。
可是戴上戒指的话,便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见埃尔文默认,克里斯汀继续道: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一个让我不解的地方,您送去尹恩家的对戒和您手上戴的戒指并非一对儿。
当然,戒指不匹配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戒指也可做装饰用。
可是,我有意无意间看到一篇关于您早些年在战场杀敌时的报道。
克里斯汀说着,空中便出现一则画面,是早些年随联盟军队远征的战地记者拍摄的。
那是位于联盟远疆的一处落后的星球,食物和能源不足。
战事吃紧时军队方面与联盟官方失了联系,不得不出了机甲和战舰在星球上寻找物资,那是埃尔文还不是将军,只是随军出行的一个战士,仅有的几次露面也都是和战友们一起有条不紊的巡逻。
大约是天气太热的原因,战士们都穿着短袖t恤。
克里将画面定格,指着画面里放大的年轻的埃尔文,对他说:您手上戴的戒指,正是您当时挂在脖子上的那一枚。
埃尔文看过去,果不其然,当时他的脖子上正挂着用红线系着的一个戒指。
这篇报道发生在八年前。
从画面里红绳的侵蚀程度来看,您脖子上的戒指戴了至少十一年。
我好奇心发作,便去查了查这戒指的来历。
好在这枚戒指算是十一年前出的限量版钻石,寓意是‘真爱永恒’,并不难找。
克里斯汀说到这里关掉画面,这戒指您一戴就带了十多年,而且看样子您把培养的不错,要说您单单是为了装饰?我不相信,毕竟您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爱饰品的人。
除非,这东西是有人送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送的。
所以,我冒昧断言,您这么排斥与人鱼成亲,不是您所谓的讨厌人鱼,而是您早就心有所属。
您还记得么,在您还是‘巴顿’的时候,您曾在斯蒂尔的走廊告诉我说,‘说来也是可惜,当年,咱么的埃尔文将军还曾经追求过卡尔呢。
那可是唯一真正让将军动过心的人,可惜就这么疯了’。
我不由好奇,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单单只是见了变成植物人的卡尔后,触景生情么?可是,将军您说这话时,眼里可没有半点的惋惜的意味。
也就是说,您并不曾喜欢过卡尔,甚至可能连见都没见过。
于是我将与您见面到现在的的事情理了一番,倒真的发现些不算发现的发现。
从我见到您开始,将军您就一直在提醒我——让我三个月内抓出人鱼盗窃团伙。
可是据我所知,联盟方面人才辈出,他们掌握的信息比我只多不少,可您为什么只抓着我不放呢?我可不相信您是真的信任我,认为这件事只有我有解决之法。
想到这里,我又不得不继续想下去。
在见面的第一天,您就同意拨给我您手下的精兵。
我起初以为您不过如此,三言两语就被我说服。
可是现在看来,您此举似乎是为了藏拙,故意引我上钩。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联盟方面知道我的真是身份。
知道我是多年前被所谓的‘人鱼盗窃团伙’掳走,如今又放出来的人。
于是,委派您出手,放长线钓大鱼。
您一直以来给我的信任,不过是假象罢了,只是为了以我为突破口,揪出改造我的团伙,如此而已。
至于您为什么要提您喜欢卡尔的事情,怕是您早就猜到我已经识破您的身份,想要藉机告诉我一些东西。
那么,现在就是关键了,您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呢?这就不得不再回到戒指的话题。
我再来猜猜您让我发现戒指的原因,这想必与送您戒指的人有关。
您那位重要人士应该也是条可爱的人鱼吧,可惜在与您私订终生后就失踪了。
一般来说,以埃尔文家的财力物力,不可能找不回一条失踪的人鱼来,可事实是,您的确找不回来了。
而能够做到这些的,定是比您还要强大的势力。
起初您以为,您爱人的失踪是‘人鱼盗窃团伙’搞的鬼,可是见到我以后,您不确定了。
如果真是他们搞的鬼,那么既然我能被放出来,为什么其他人不能?而这种不确定在这一系列于联盟不利的传闻出现时更甚,所以,您此举不过是为了试探一番——您想知道,您那位宝贝,到底是被谁拐走了。
所以您故意露出这个戒指,让我顺藤摸瓜找到它的来历,是想要通过我,和我的组织联系上吧,您似乎不太相信联盟。
啪啪啪——埃尔文击掌,赞道:你果然聪明,但有一点你猜错了。
我并不打算与你的组织进行联系,因为我知道你不可能让我得手。
我只是想问你,亚代尔·乔是不是你们带走的么?克里斯汀嗤笑一声:您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猜测么,将军?还是说你这么多年的调查没有起到半点作用?又或者说,您的军人身份容不得您做出这等背叛联盟之事?埃尔文闻言垂下眼眉:果然是他们搞的鬼么?克里斯汀直言:是的。
说完这句,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片刻后,埃尔文轻揉眉心,疲惫道:你走吧。
你要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联盟一直防着你,是不会让你知道太多的。
与其留在这里做无用功,不如回你的老巢去。
那您呢?最近虫族不大安分,我会带上埃尔文家所有的精锐去边界御敌,至于这里的事情,听天由命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搀和到任何一方了。
克里斯汀松了口气:那么,祝将军您能够凯旋归来。
说完克里斯汀就要走,临出门时被埃尔文叫住了:你不骂我不顾往日情分么?不,将军。
克里回到:你只是,太理智了。
但平心而论,我要感谢你的中立,埃尔文·班。
克里说完就出了门,埃尔文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理智么?理智?呵呵。
☆、第七目(9)从埃尔文家的卧室出来后,克里斯汀便被人引着,从一处隐蔽的通道离开了。
走之前,那人还细心的要为他他取下了手腕上的调用环。
克里斯汀感激一笑,却拒绝了:我自有用处,您请回吧。
那人也不强求,转身就离开了。
现在时间是凌晨四点左右,四下无人。
就在克里漫无目的思考着接下来的打算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是克里斯汀?克里回头。
是一个陌生的人,可是他的声音克里曾听过。
于是不咸不淡的回答道:你是尹恩。
尹恩闻言松了口气:还好找到你了,话说你身上的定位系统怎么回事,时断时续的,我找你半天。
克里挑了挑眉,他对眼前这个曾经抢夺了修斯注意力的人鱼无甚好感,但碍于修斯的关系,他不读不压下心底那一丝嫉妒与厌恶,语气愈加显得平淡无波。
方才在埃尔文家中做客,那里有无线屏蔽设施。
简单的解释一句,克里问道:你找我做什么?不是我找你,是修斯。
他发了简讯,要你尽快回来。
具体情况等回去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尹恩说完正等着克里答复,谁知他冷不丁来了句:那卡尔呢?他混进了修斯所在的地下研究所。
尹恩说完才感觉不对,你怎么知道卡尔的?克里斯汀却没有回答,沉吟片刻后:我也要去找他。
说完克里就要走,尹恩急了。
你怎么回事儿啊,修斯的命令你也不听了么那里那么危险,你又已经暴露了,去了不相当于找死么?尹恩这厢急的跳脚,克里斯汀却完全不为所动,继续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走去。
尹恩顾不得额太多了,追上去按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别逼我动手!我奉了修斯的命令,务必把你带回去!以你的能力,赢不了我的。
克里这才停下来,回过头对尹恩轻蔑一笑:你是蠢货么?还是说你自认为有比卡尔还要强劲的战斗力?信不信,只要我按下我手上的调用环,就会有联盟的军队源源不断的赶来。
你以为你逃得掉?尹恩气急,抓住他的衣领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说歹说怎么都不听?!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联盟的监视,若非我带着修斯给的屏蔽仪,我都不敢接近你。
你倒好,不领情算了,还打算继续往狼窟里跑,你不要命了么?难道你打算背叛修斯么?在尹恩说晚最后一句话时,克里的眼神簌的冷下来,漆黑的眸子毫无感情的瞥了尹恩一眼。
他扳开他攥着自己衣领的手:我自有分寸。
联盟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谁利用谁还未可知。
还有一点,你记住,即使我背叛我自己,也不可能背叛修斯。
说完就直接离开了,走之前还提醒道:劝你尽快离开,修斯的屏蔽仪并非万无一失,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联盟的人赶过来。
尹恩啐了一口却无可奈何,黑着脸也离开了。
而另一边,林修再收到尹恩任务失败的讯息后,不由的揉了揉眉心。
虽说他早就料到了这种可能,但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有些无奈。
而这种无奈之中,有诡异的夹杂了些兴奋的思绪。
林修摇了摇头晃走脑中混乱的思绪,继续手中的实验。
调好试剂后,林修对着实验舱里银蓝色尾巴的人鱼,温柔道:哥,你忍着点。
这次的药性可能有些烈,但它对你体内的毒素有点作用。
浑身浸泡在绿色营养液里的卡尔睁开眼睛,看了林修一眼后又兀自闭上。
他不记得关于这个弟弟的记忆,但那没有关系。
因为从他再次见到这个人开始,他的全部思绪都集中在了这个叫做修斯的人身上。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告诉他——修斯,是他的一切。
所以在破坏了斯蒂尔救出那人,却发现自己救得不过是一具空壳后,他又毫不犹豫的混进了这里。
索性,在他快被发现的时候,碰到了正在做实验的青年。
自此,就一直同他在一起,不曾分开过。
林修见卡尔睁眼,就知道卡尔的意思了。
他将药剂倒入舱内,原本清澈透明的淡绿色营养液突然变做渗人的黑色,模糊了林修的视线。
林修捏紧了拳头,他虽看不见黑色溶液中卡尔的表情,却也知道这玩意儿并不好受。
十分钟后,林修打开实验舱,把舱内的废液排出后,又重新灌上了一舱新的营养液。
方才的药剂里有催眠的成分,卡尔因此陷入了短暂的沉睡。
林修看着卡尔安逸的面容松了口气,离开了实验室。
想到研究所里一大群与卡尔一模一样的人鱼,林修就头疼的厉害。
不出错的话,这些人鱼都是利用卡尔身上的细胞制造出来的复制品,长成这种程度,基本都能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思维。
可惜联盟要的不是有思维的人鱼,而是无意识的战斗武器。
所以,自他们成型之际,研究所的人就在他们的脑内植入了一枚微型芯片,以此操控他们的思维。
但这样无意识的人鱼,反而比有意识的人鱼更加难以控制。
因为他们一旦失控,植入他们脑内的芯片也有可能随之失效。
所以,妄图用一个小小的芯片来完全取缔一个人的思维,从而获得一个完全不会反抗的机器,简直痴人说梦。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和卡尔有关,这些由卡尔的细胞发育而来的人鱼面对林修的时候,并没有面对其他研究员时那么焦躁。
相反,有些人鱼甚至还会露出类似濡慕之情的东西。
是以,每天都对着一群长得和卡尔一模一样的人鱼的林修,感觉略微秒。
就好像,他明明只有一个哥哥,可是有一天,突然冷不丁冒出一群哥哥,偏这些哥哥长得还一模一样,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然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上面下来了通知,说是联邦直属警卫部要来进行例行检查,领头人是一个叫做克里斯汀的警察。
克里?林修颦眉,在心中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你到底想干什么,克里?你明明知道,联邦的人早就看出端倪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而还没等他弄明白,克里斯汀便带着大批警官,闯进了平日里密不透风的地下研究所。
林修思虑半晌,还是决定不去看他,免得露出马脚,叫联邦的人捉了去。
但是,他不去见克里,却不代表克里不会来见他。
等他的办公室被克里斯汀带人里里外外围上三圈后,他已经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克里斯汀就那样冷着冰霜般的脸,静静的从门外走进来,其余的人都被他挡在门外。
克里也没有隐瞒身份的意思,直言道:修斯,如果,让你在我和卡尔之间选一个人,你选谁?很显然,林修没有想到克里会直接爆出他的身份,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林修缓缓开口,却是反问: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克里却上前一步,继续逼问,无需多问,只回答我,你会选择谁?卡尔,还是我?林修不答,一直呆在实验室实验舱里的卡尔却是从舱里探出身子来。
他甩了谁尾巴,出舱时已经是双脚着地。
而后,卡尔径直走到林修身前,伸出一臂挡在他的身前,眉目中的寒气几乎要实质化,你威胁他。
是又如何?克里斯汀低笑一声,正要上前,却猛地被卡尔释放的冰刃击中肩膀,生生被逼得倒退几步。
林修震惊的顾不得其他,连忙越过卡尔跑到克里斯汀面前,随手拿过一瓶止血药剂,就要给克里斯汀喂下去。
克里见林修着急的样子,眉目里露出些许温柔之色,却立刻遮蔽了去,躲过林修递过来的手,继续追问:回答我的问题。
林修拿着药剂的手在空中僵持了片刻,最后无奈放下,他看着克里斯汀,满是不解。
我不知你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但我不得不告诉你,我设立组织的初衷,只是为了救出卡尔,仅此而已。
克里闻言凄惨一笑,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他低垂这头,掩住眼里繁多的思绪,那我初至科尔斯那几年,你尽心教我待我,仅仅是因为我有一条于卡尔一模一样的尾巴么?林修长了张口,肯定到:不是。
你是你,卡尔是卡尔,你们两个是完全不一样的个体。
若要论根源,大约是亏欠吧。
亏欠?克里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青年。
林修现在披着他人的皮子,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
可克里斯汀却从他熟悉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所说的亏欠。
是的,亏欠。
为什么是亏欠呢?克里想问,却知道面前的人定不会回答。
实验室外围的脚步声愈加密集,似乎是有人源源不断的涌向这个狭小的实验室。
这也不奇怪,毕竟放才他二人的谈话时并未设置屏蔽措施。
然而林修没有动作,他直觉的认为,眼前的青年,永远不会伤害他。
情不不禁揉了揉克里斯汀的脑袋,林修言笑晏晏,好在这里的东西我已经偷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离开了,小克里,你要和我一起么?林修说完,向克里伸出一只手,笑容里似乎融化了六月的暖阳。
然而克里却并未接过这只手,他定定的看了眼前的青年一眼,突然笑了开来,而后猛地推开他。
林修酿跄几步退到一直站在身后的卡尔的怀里,再次抬起头时,眼里多了丝不可置信。
克里却仍是笑,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些悲哀的意味。
他看着林修,朱唇轻齿,你既欠我的,那边继续欠下去吧。
话音方落,克里斯汀的周身便燃起耀眼的光滑。
那是——林修突然像失了控一般,要挣脱出卡尔的怀抱,却被卡尔一记手刀,利落的劈昏了。
那天夜里,德尔林市中心最繁华的路段,突然从地底传来一阵接连一阵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德尔林的上空。
☆、第七目(10)连绵的爆炸声似乎还停留在耳边,昏迷间,林修似乎听到了741的系统提示音。
【叮!目标人物克里斯汀德尔菲诺攻略成功,奖励宿主100积分,现在宿主积分为-99560,积分满1000时宿主可回归现实世界。
本系统将在一个月时间内寻找合适时机将宿主传送至下一个世界,请宿主做好心理准备。
】【叮!宿主获得关卡转换道具——‘鲛人泪’一滴,奖励100积分,现在宿主积分为-98560,积分满1000时宿主可回归现实世界。
请宿主再接再厉!】关卡转化道具?那是什么鬼?可惜还没等林修搞明白,他就已经完完完全全的昏过去了。
而他这一睡仿佛也睡了很长时间,他甚至在想——会不会这一觉睡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毕竟741曾经说过,若是任务没有完成,就会被抹杀的。
可林修还是睁开了眼睛,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还没等他从久梦中清醒过来,开门声就响了起来。
林修转头,就见一个黑衣少年从门外走来。
见他醒来,少年的眼中蹭得窜起一片火光,蹬蹬蹬跑到他的面前:你总算醒了,睡了有三天了。
怕林修不认识自己,又补充了一句:忘了说我是你的系统741,这里是主神空间,所以我能化成人形。
林修愣了一会,脑中突然闪过克里斯汀自爆的画面,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对着741急切道:怎么回事小七,我怎么回来了,克里呢?他怎么样了?克里斯汀?他燃尽自身的生命自爆,原本是死绝了的。
原本?林修抓住了关键词,也就是说他还活着?但741的回答却模棱两可:是,也不是。
林修急了:什么叫做是也不是?741歪歪头,解释道:原本克里斯汀是没有活路的,而任务目标死亡,你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
可是我的任务提示不可能出错。
所以回到主神空间后,我就去查了查上一个世界的资料,结果倒是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林修那厢正在着急,741也就没卖关子,继续道:其实原因很简单,说起来还是联邦那些研究员搞的鬼。
卡尔被带走那些年,有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在用他做血统分离的实验。
简单来说,他们想要将卡尔的人鱼血统稀释,阴差阳错下却激发了他的血脉之力,卡尔趁机分离出了自己的一部分魂魄,想出去寻你。
可惜,那些魂魄离体后就不再受卡尔的控制,飘进了出事故昏迷的克里斯汀的身体里,就变成了你认识的克里斯汀。
至于卡尔,他魂魄丢失导致其血统纯度降低,并且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而那次卡尔去医院抢走你的肉身的时候,和克里斯汀有了第一次会面。
他们本就同源,体内的灵魂在见面的那一刻会产生波动。
卡尔丢失了记忆,神志不大清楚,便没注意到这不寻常之处。
但克里斯汀不同,他太过聪颖,几息间便理出来龙去脉。
事实上,克里完全可以不理会卡尔,自己作为克里斯汀活下去,可是他还是自爆了。
而在他自爆之后没多久,我就接到了任务完成的讯号,趁着你昏睡的时候把你带回来了。
林修闻言,嗓子有些干涩,好半天才拼出一句话来:我能看看他现在的情况么?741叹口气,:宿主大人,恕我直言,你最好不要去看那些东西。
那只是任务而已,你不该多做牵扯。
林修低下头,喃喃道:是啊,我不该多坐牵扯。
说完,林修低头沉默片刻,再抬起头时,眼里全部是坚定。
他说:我要见主神。
主神?他离开了。
不过主神在走之前让我带给你一句话。
他说,留在任务世界也好,不想再牵扯到感情也好,你想要的最大的自由度也好,这些都不是不可能的,但是,但是……741说道最后有些欲言又止,见林修没有说话,这才继续道:但你必须和他签订灵魂契约,成为他的‘流浪者’。
那么,变成‘流浪者’之后,我的任务会不会有所不同?不会。
741回答得很快,和现在一样,只要我还是你的系统,那你的任务就会一直一样。
但是积分制度会有所变化,会有所谓的支线任务出现,只要离开世界时所获得的总积分超过100,包括100,就不会被抹杀。
林修闻言,黑沉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741,问到:代价是什么?这是同意签订契约的意思了。
741却开口了,有些焦急的样子。
宿主大人,我不建议你这样做。
我之前曾说过,‘流浪者’不同于我们这些从异界召唤而来的‘临时系统’,他们是主神创造出来的傀儡,不停地在各个世界穿梭,没有感情,没有意志,一切听从主神的吩咐。
在这里,‘流浪者’这三个字代表着‘永世轮回,不得解脱’。
所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类自愿成为‘流浪者’,因为没有人知道,签了这个契约之后,会不会变成傀儡。
林修像是没有听到741的话,继续问道:代价是什么?741急得跳脚,却没有法子,气呼呼道:代价是,被主神束缚一辈子,直到灵魂消散!而且,一旦成为‘流浪者’,宿主大人,你就真的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回不了家了!741本以为自己说这些话会让林修改变主意,可是却没想到,林修只是不在意的一笑。
家啊,我早就回不去了。
我欠了近十万的积分,就算不签这契约,我也是回不去的。
所以,我要怎样才能签了这个契约?741见林修铁了心要签这契约,只好拿出主神给自己的东西:把这个吃下去,这是你上个世界的任务物品,克里斯汀自爆前流下的鲛人泪。
林修接过,看也不看,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
鲛人泪进入口腔后,就如同冰一样融化了。
片刻后,锁骨附近突然传来灼痛感。
林修扒开挂衬衣领口,就见锁骨下方渐渐有蓝色的纹路显示出来,就好像就人拿着刺青用的针,一笔一划,点缀出一多蓝色的妖冶的火焰花,连着枝叶一直延伸到衣领深处。
林修见过这多花,在主神的眉心。
待灼痛感消失,林修合上衣领,摸了摸741的头。
可以出发了。
短短几世穿越,他欠了太多的人,如果可以,下一次,他不想再牵扯‘情’,不想在欠任何人。
【克里斯汀番外】克里斯汀初到科尔斯星球时十七岁,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蜷着身子,窝在自己房间的水池里,一动也不动。
水池边的食物被替换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处在绝食期间的小人鱼却连一眼也没看过。
林修建立的组织奉行人鱼至上的原则,而克里斯汀这种情况摆明了是不想配合。
所以很快,负责照顾克里斯汀的工作人员就向林修提出申请——清除克里斯汀的记忆,并把他送回家。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林修驳回了这个申请,并且把负责克里斯汀的营养师换成了自己,而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事无巨细地开始接手克里斯汀的一切事项。
于是,林修就这样,以强硬的姿态,介入了克里斯汀的生活。
对于自己负责人的变动,克里斯汀有所察觉。
因为他的房间换了,在他睡一觉醒来后,他休息的地方也从房间里的水池,变成了科尔斯无尽大海的一角,真正的海底世界。
阳光透过海面,斜斜的射进蔚蓝的海底,打在克里斯汀的鱼尾上,泛出点点的磷光。
漂浮的水草摆动着绿色的裙带,时不时拂向克里斯汀白嫩的脸颊。
于是乎,独自趴在巨石上的克里斯汀,第一次忍不住抬起头,环视周围的景象。
平日里耀眼异常的阳光被海水打散,从海底看上去,海面波光粼粼的。
在他的周围,各色的鱼儿尽情的嬉戏,有胆大些的,直接凑到他的附近,用鱼尾轻轻拍打他散落在水中的金色的发丝。
克里斯汀一下子失了神,为这个神秘而迷人的大海。
而就在他失神的这一瞬,落水声响起。
有一个人逆着光,破开海水向他游过来,白色的衬衣被海水打湿,半透明的,露出衣衫底下劲瘦的腰线。
那人黑色的半长卷发在水中肆意摇摆,漆黑的眸子含着温暖的笑意,直直向他游来。
那个人停留在克里斯汀的面前,蹲下身,唇角微弯,像是嗔着三月的暖阳。
他伸手挑起一缕克里斯汀漂浮在水中的蓝色发丝,轻笑道:又见面了,小克里。
那一瞬间,克里斯汀的胸腔突然沸腾起来,心脏不受控制的肆意狂跳,几乎说不出话来。
也是从那一天起,克里斯汀的心里,住下了一个叫做修斯的人,再也赶不出去了。
而出于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林修对克里也是真好,几乎可以说是有求必应。
克里斯汀也乐意见到这种状态,于是在治疗完成之后他就留在了林修的身边,当起了他的小助理,每日都浸淫在一堆有关人鱼的文献中,忙得不亦乐乎。
他同林修不同,不具备研究人员的专业知识,所以他的目光全部放在了野史上,有关人鱼的野史。
这些东西他从不曾在学校见过,读着读着就入了迷。
而这些野史中,有些就涉及到了人鱼的王的传说。
王能发出一种覆盖千里的独特的音波,在音波范围内的人鱼都会受到王的感染,从而激发出内在的潜能。
除此之外,这些王大多都有些独特的能力,其中一种,就是裂魂。
裂魂,顾名思义,就是将自己的灵魂分裂,分出的那部分灵魂自成一体。
对这些超自然现象,克里斯汀只是抱着一种猎奇的心里。
却没想到,终有一天,他会用到这些东西。
曾经,他最嫉妒的人就是修斯的哥哥。
那个从未出现过,却一直影响着修斯的人。
这种妒火,在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卡尔分离出来的一部分灵魂时,愈加旺盛。
可是,修斯最在意的人,始终是卡尔,而不是他。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自爆了,灵魂回归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回荡着一幅幅与修斯在科尔斯相处的画面,下一刻,画面破碎,这些属于克里斯汀的记忆,终是化为碎片,消失不见了。
而他心心念念的科尔斯,再也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即使回去了,那个人也不是克里斯汀,而是卡尔。
☆、第八目(1)官道上,一辆破败的马车骨碌骨碌的行驶着。
驾车的是个贼眉鼠眼的瘦子,他旁边的位子上坐着一个少年,十二三岁的样子。
他穿着破败的衣服,一张脸灰扑扑的,只有那双偶尔灵动的眸子能显现出些许少年意气。
可那也只是一瞬,下一刻,少年眼中的灵气就消失了,只余下无尽的灰色。
马车内坐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儿,最大的不过□□岁,最小的也只有五岁,他们紧紧地围坐在车厢的一角,唯恐惹怒了车内的两个大汉。
这两个大汉是活跃在黎洲附近的人贩子。
近年来黎洲大旱,救济的米粮钱财被黑心的官员们层层克扣,真正落到百姓手里的少之又少。
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于是人贩子就把主意打到了黎洲,仅仅是几个铜板银钱,就可以换走一个孩子。
等孩子到手后,他们再转手卖到富庶的江南地区,一趟下来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为了防止孩子们逃跑,他们每天只给这些小孩吃一顿饭,保证他们不死就行。
而且,除了特别不安分的孩子,他们倒也不会过分打骂。
要是磕坏了卖不出好价钱,这一趟就白搭了。
只除了一个叫孙煜的小孩。
他就是个狼崽子,逮着机会就想逃,打不怕骂不听,要不是这小子得了副好皮囊能卖个好价钱,早被打死扔到荒野了。
昨天这小孩儿又逃了,衬着深夜守备松懈,挣开绳索跑了。
两个大汉发现后找了半天没找到,几乎要放弃的时候,这小子被人领回来了。
领他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小孩名义上的哥哥,现在在外头帮忙驾车的少年。
当时那个小孩被他哥哥制着,挣脱不开。
但他也没闲着,手脚一直扑棱,嘴巴恶狠狠的咬着他哥哥的胳膊。
他的眼神凶恶,就像是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要不是两个大汉连忙把小孩儿给拖开,他能咬下他哥哥一口肉!他哥哥一直没什么表情,就连胳膊被咬的鲜血淋漓也没叫一声痛。
人贩子在捉到人后本来打算在给颛孙煜一顿教训,却被他哥哥林修拦住了。
两位爷,马上要到江南了,再打下去,留下乌青血印,怕是卖不出好价钱了。
两人寻思着也是这么个理儿,就只是捆了颛孙煜,没有动手。
但颛孙煜完全不领情,他在林修靠近的时候,吐了他一口唾沫。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低低的吼声,似乎只要一挣脱绳索就会他眼前之人吞吃入腹。
可惜他的嗓子被这人灌了药,说不出话,否则他一旦爆出自己的姓氏,凭他颛孙家的威名,害怕这人贩子不放了他不成?都是林修,该死的林修!总有一天,我要将你抽筋拔骨,碎尸万段,让你为你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林修却连眉头也没皱,平静的撕下衣衫一角,擦去脸上的污渍。
他似乎感受到了颛孙煜眼里的恶意,斜斜的看了眼被捆成麻花丢在地上的小孩儿,冷冷道:等你真正有能耐的那天,再找我报仇也不迟。
说完,林修就不再理会颛孙煜,径自离开了。
今天,林修照旧坐在马车外,沿途的风景换了又换。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扬州城墙了。
车夫吆喝了一声,连日来的疲劳似乎都散了些,一甩鞭子加快了行程。
但今天的扬州城与平日里不同,城门处守卫森严,不少人拿着画像一个一个对比,挨个放行。
轮到林修他们时,守城的士兵拦住了马车,里头什么人,快下来看看!两个大汉闻言立马出了车厢,一个人往士兵手里塞了些铜板,谄媚道:这不是三爷么?近来可好,这是小弟的一片心意,您收着,日后兄弟们办完事儿在找您喝酒去。
不过,这扬州是出什么事儿了,以前来也没见着查的这么严啊。
那士兵收了钱,脸色好了些,他守了好几年城门,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俩人,挑开车帘随意看了眼就过了。
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下去,对两位大汉不耐道:行了行了,不该问的不要多问,记得办好事早点回去,晚上不要出来乱晃,要是出了事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两个大汉都是底层里摸爬滚打的,对这些事儿门儿清,也就不再多问,又往士兵手里塞了些银钱,坐上马车走了。
车子行进扬州城,走出好远后,林修回头看了眼守卫森严的扬州城,暗暗舒了口气。
这一次,林修的任务目标就是他弟弟,颛孙煜。
他是颛孙煜同父异母的哥哥。
但由于他的母亲乃一介舞女,地位卑微,加之颛孙家主母背后势大。
她虽不屑去害一个羸弱孩童,却也不同意这孩子冠以颛孙姓氏,林修只好同母姓。
颛孙家是大家,根基在京城,可惜皇子夺嫡时站错了队,一朝没落,满门尽斩。
颛孙煜因为外出游玩逃过一劫,但新皇疑心,下令全国搜查漏网之鱼。
林修无奈之下,只好扮演一个把弟弟卖给人贩子的黑心哥哥。
颛孙煜现在还不知道灭门惨案,林修事先也没告诉他。
做戏就要做全一套,颛孙煜太小,若是对他露出哪怕一点的依恋,这卖孩子的戏就做不成了。
他不打算阻止颛孙煜报仇。
也许在他穿越之前,他会大义凌然的说上一句——哪一个帝王手里没有沾满鲜血,你颛孙家插手夺嫡一事,就该有掉脑袋的准备。
新王廉洁,勤政爱民,你若要报仇,就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可是现在的他说不出来了。
身在局中,又哪能置身事外?都是凡尘俗世里打滚的命,爱恨情仇,哪里是说没就没的。
而林修之所以选择来到扬州城,则是因为他的母亲林雨柔。
林雨柔曾是扬州烟雨楼楼主之女,色艺双绝名满天下。
后遇到来扬州游玩的颛孙家主瑞,一见倾心,不顾父亲阻拦与颛孙瑞暗通款曲,一来二去就有了孩子。
烟雨楼楼主林铮乃江湖中人,平生最不屑的就是与朝庭为伍。
得知此事后一怒之下把女儿逐出烟雨楼,对外声称女儿染上恶疾去世了。
林雨柔对颛孙瑞也是一片真心,不惜以舞女的身份留在颛孙瑞身边。
可惜了,红颜薄命。
颛孙瑞不会为了区区江湖女子放弃自己的前途,不久就娶了京城府尹家的女儿作了颛孙家的主母。
主母虽没对林修做什么,却不允许他姓颛孙。
林雨柔自那之后整日郁郁寡欢,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归西前,她把林修叫到了身边,给了他代表烟雨楼楼主身份的玉佩,就撒手人寰了。
林修拿到玉佩时,心情酸涩,为母亲,也为他未见面的外公。
外公既然没有把玉佩收回,就说明他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女儿。
可惜陷入爱情中的人太过痴傻,纵使一片真心皆付了流水,也不愿离开那个负心人,可怜又可恨。
想他的外公林铮,等了半辈子,却连女儿早就真的去世了都不知道。
却在半截身子快要埋到土里的时候,等到了颛孙家灭门的消息,真是命运弄人。
马车的轱辘又转了好几个弯,在一处大院的后门停下。
这便是烟雨楼了,林修同人贩子说好的地方。
驾车的瘦子这才下了车,把孩子们都领了下来,同府里的管家说起了价钱。
管家左挑右选,走到颛孙煜面前时,特意看了两眼,正要说话,却被林修拦住了。
他一步走到颛孙煜面前,挡住管家的视线,亮出手中的玉佩,这个小孩留下,我要见你们楼主。
管家一见手中的玉佩,立马变了脸色。
吩咐下人买下颛孙煜后,管家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就领着林修七拐八拐的,来到了烟雨楼的后院。
去见林铮前,林修特意让人取来水洗了把脸。
等他脸上的灰全部洗净后,管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林铮听了消息,早已在屋内等候多时,时走时停坐立不安,脸上尽是掩饰不住的期待之色。
等下人通报说管家带着人来了之后,他立马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亲自开门把林修迎了进来。
而看到林修后,林铮原本保佑的那丝怀疑都随着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散了。
像,太像了,林修的面容,同他那苦命的女儿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哆嗦嗦的。
林修迟疑了一下,走上前朝林铮拜了一下,叫了声,外公。
林铮赶忙把林修扶起来,眼底一片欣慰,回来了就好,就好。
而后,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终于忍不住抱住了林修,声泪俱下。
林修犹豫了一下,反手抱住了这个老人。
等林铮恢复后,林修又留在房里同林铮说了一下午的话,才堪堪在晚饭前出了门。
一出去,林修就去了关押颛孙煜的房间。
同往常不同,颛孙煜没向以往一般,见到林修就露出他那副恶狼般凶恶的眼神。
他抬着哭的红肿的眼睛看了出现在门外的林修一眼,不发一言。
林修打算进去的步伐停顿了一瞬,他没有错过颛孙煜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他从来没想到,他会从一个孩子的眼中看到那样深重的恨意。
顿了片刻,林修关上门走到颛孙煜面前。
他蹲下身,同坐在床上的孩子齐平,你都知道了。
小孩儿没理他,拿着脏兮兮的手背就要擦眼睛,却被林修制止了。
小孩儿使劲儿抽了抽也没把手抽出来,复又做出凶恶的样子来:你来看我笑话是不是?看够了就赶紧滚,我不需要一个私生子同情!小孩儿语气不好,但他的手却不自觉捏紧了林修的。
林修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个孩子。
他睁开颛孙煜的手,顾不上小孩在他离开后短暂的惊讶与委屈,转身取来架子上的毛巾,蘸了水。
又在小孩儿不经意的期待中,走回来坐在床上,细细的擦去小孩脸上的泪痕。
而后又拿起小孩儿的手,一根一根的清理干净。
看着这个平日里没什么交集的哥哥认真的表情,小孩的鼻子又开始抽搭起来。
除了眼前这个人,他没有家人了,一个都没有了。
林修擦完小孩儿的手,把毛巾扔到一旁,把颛孙煜的头按到自己的怀里。
仅此一次,想哭就哭吧。
颛孙煜起初还想抗拒,可不知道是林修的怀抱太温暖,还是心里的悲伤压制不住,他原本拼命止住的眼泪,此刻却都涌了出来。
就像这个人说的,仅此一次。
他容许自己再放纵一次,今天之后,世上再无颛孙煜,只有一个背负血海深仇的林煜。
☆、第八目(2)烟雨楼是做情报生意的,私底下经营的大大小小的青楼酒肆茶馆遍布全国。
林修回来的第二天,林铮就把扬州最大的青楼,春风阁,交给了林修。
林修心知老爷子是打算培养他,也没矫情,当下就接手了春风阁。
春风阁毕竟是青楼,做的事晚上的营生。
白天没什么事情的时候,林修通常会跟着楼里的几个管事四处巡查,争取早日熟悉自家的生意。
这一日深夜,林修在春风阁里听了大半宿的古琴,才在月上中天的时候从后门走出来。
回去的时候经过了一个巷子,林修特意在巷口停了一会儿,听着里面几乎要消失的微弱喘息声,转身走回了青楼。
过了约有一刻钟,林修再次出现在巷口。
他将装有玉凝露和止血散的瓶子丢到了巷子深处,就离开了。
快到家时遇到了买馄饨的摊子,林修要了一份,打包带回了家。
他没回直接自己的院子,而是绕道去了林煜那里。
他近几日忙的脱不开身,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林煜了,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过的怎样。
可到了小孩的院子才发现,里面的灯全是亮的的。
林修招来守夜的小厮,问道:怎么回事?煜儿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会大少爷,二少爷从回来那天就这样了,每晚都开着灯睡觉。
好几次奴才进屋添灯油,都见二少爷的眼睛是睁着的,直愣愣的盯着头顶的帐子,一眨也不眨的。
奴才把这事儿和管家说了。
管家当天就往院子里送了好多安神的药材,还派来了大夫。
可是大夫也没法子,只是说什么郁结于心,找人开解了就好。
林修闻言,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点和我说?当我是死的么?小厮闻言连忙跪下来:奴才不敢!奴才早就想说来着,是二少爷不让。
算了,你起来吧,这也算我的疏忽。
想了想,林修又补充道:白天呢,白天煜儿都做些什么?小厮谢了声,站起来,回大少爷,二少爷最近每天五更就起了。
起来后就在院子里练剑,一练就是一天。
晚上吃完饭,还没喘口气呢就又去书房待着了。
每天都这样!?小厮诺了声,是的,大少爷。
林修挥手遣走小厮,让他去厨房拿两套碗筷过来。
自己则是推开了林煜的门。
屋子里亮堂堂的,林修眯了眯眼睛,适应光线后才走进来。
把打包好的馄饨放到桌子上,就进了内屋。
林煜在人进来时就察觉到了,他以为是掌灯的小厮,也没在意,知道头顶出现一个放大的人头,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在认清来人的瞬间,他的眼中不自觉显现出些许依恋,小手也止不住抓住了林修的衣衫下摆。
林修觉察到了小孩儿的动作,弯了弯眼睛,说:睡不着就起吧,我带了馄饨回来。
说完,林修也不等林煜反映,就直接把他抱到了桌子旁。
小厮已经盛好了两碗馄饨,早退出去了。
林修把人放好后就做在了一旁,自己吃了起来。
林煜愣了会儿,才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林修吃的很快,吃完把碗放到一边,就坐在一旁看着林煜吃。
现在的林煜安静的过分了,眼底的狠戾也褪去大半,半点没有那天晚上拼命咬他时的那股狼崽子般的狠劲儿。
但林修知道,即使收起了爪子扮作温顺的样子,狼崽子就是狼崽子。
他腕上伤还没好透的伤口就是证明。
现在的他只是蛰伏了起来而已。
等到他真正具备足够实力的那一天,再一口咬断敌人的脖子。
明明才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
林煜这时也吃完了馄饨,放下碗筷后。
他冲着林修张了张嘴,那个‘哥’字在嘴里打了好几个弯,愣是没叫出来。
林修似乎看出来林煜的别扭,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叫人收拾好桌子,林修又把小孩抱到了床上,而后就熄了灯。
小孩儿在灯暗下来的那一瞬猛地僵直了身子。
近些日子来,他一闭眼,就仿佛能看到他颛孙家满门在法场斩头的情景。
那些砍掉的脑袋骨碌碌滚到他的脚下,睁着血淋淋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整个梦里,充满了鲜血和哀鸣。
所以他从来不敢闭眼,更不敢熄灯。
偶尔几次累的狠了,也只是睡一会,可没多久又会被惊醒。
眼下,颛孙煜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反复出现在梦中的画面,他看到全颛孙府上上下下,153个脑袋紧紧的围着他。
他们不停地叫嚣着悲鸣着,让他替他们报仇,不让他有一口喘息的机会。
他一个人蹲在尸山血海中,无助的抱头,身子瑟瑟发抖。
他已经很努力的在练剑了,真的真的,很努力了。
我会为你们报仇,所以父亲母亲,叔叔管家,求求你们不要再以这种方式出现了,变回从前和蔼亲切的样子可以么?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就在林煜即将崩溃的时候,有一个人抱住了他发抖的身体,挡住了那些冰冷的视线。
那人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说着:没事了,没事了,一切有我,一切有我……漫天的鲜血和成堆的尸骨慢慢消失,那些呼号声哀叫声也渐渐褪去,只余下那人温暖的怀抱,以及萦绕在鼻息间淡淡的脂粉香。
林煜绷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
林修似乎也觉察到了小孩的放松,把埋在自己怀里的毛绒绒的小脑袋拎出来,顶了顶小孩儿的额头,用他青涩的嗓音再次说出了那句话,没事了,一切有我。
那只这一句话就开启了洪水的闸门,小孩儿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呜,人头,全是人头,血淋淋的人头。
他们,呜呜呜,他们全都围着我,呜呜呜,他们每天都来找我,呜呜呜。
我想爹娘,会笑的爹娘,呜呜呜……你也不理我,每天都不管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呜呜,我好怕……林修一下子慌了手脚,好半天才找出节奏。
他抱着小孩儿,只能一遍遍重复道:对不起,没事了。
许是太累了,小孩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只是睡着了也不忘记攥紧林修的衣服。
林修微微调整了姿势,让小孩睡的更好。
是他疏忽了,他一直以为颛孙煜是男主,定能挨过这最初的痛苦阶段,却忘记了,这个后期心狠手辣大杀四方的人,现在才是个七岁的孩子。
第二天,林煜醒来时,发现他整个人都窝在林修的怀里,破天荒的红了脸。
林修见了,压抑了一夜的心情难得的好了起来。
这一天,林修头一次告了假,在林煜的院子里看着他跟着武师练剑,偶尔还能指点一二。
晚上,林修同林煜吃完晚饭后,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了。
他可以他陪的狼崽子一天,却护不了他一世。
而他也相信,那个会咬的他鲜血淋漓的狼崽子,很快就能走出来。
所以,偶尔陪伴可以,肆意宠爱却不行。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林煜这小子,要的从来就不是同情。
出了林煜的院子,林修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脖颈,轻笑一声,离开了。
他的脖子上曾挂着他母亲临终前交予他的玉佩,林家半数家业的象征。
而这个玉佩,现在在林煜的手上。
可林修没有半分不舍,因为他听见了,在他关门那会儿,林煜叫了声‘哥’。
而今夜,林煜房里亮了数晚上的灯,终于被他自己熄灭了。
临睡前,林煜将那枚玉佩放在胸口,第一次,独自一人安稳的睡了过去。
他仍旧梦到了他的父母家人,只是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冰冷的尸体,而是会宠他爱他,会同他挥手告别的亲人。
睡梦中,林煜唇角挂笑,一夜安好。
☆、第八目(3)青楼里最最要不得的,就是情之一字。
可偏偏总有人抵不住诱惑,非要去碰那玩意儿。
柳依依就是个例子。
她是个清倌,弹得一手好琴,每日里叫座的公子哥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一年到头争抢着为她赎身的人亦大有人在。
可她偏偏把一颗真心丢给了一匹豺狼。
那人骗走了柳依依的全部金银首饰不说,还用这些东西做聘,去了扬州城里一个盐商的女儿。
那女子除了家世,相貌才情性格无一比得上柳依依。
柳依依一个想不开就悬了梁。
恰好那日有公子点了名要她弹琴,这才被人及时发现。
若是再晚些,人就没了。
其实在青楼,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没必要特意知会林修这个少主。
可是柳依依不同。
她是楼里少数几位知道烟雨阁的真正产业的人之一,再过不久就能晋升为堂口负责人。
老爷子怜她命薄,特意叫林修过去看看。
林修这几辈子下来,最不擅长的就是同女人打交道,尤其是这种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女子。
所以接到老爷子的命令后,林修当下就苦了脸。
若是其他女子,林修倒也不至于这么苦恼,但偏偏是这个柳依依,他完全不想见。
因为在原剧情里,就是这女子,一剑结束了他的性命。
林修接到命令前,正在亲自教林煜一些简单的擒拿术。
小孩子的心最是敏感,几乎是立刻,林煜就察觉到了林修周身气压的变化,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哥哥不想去,那便不去,楼主应该不会怪罪。
林修敷衍的应了一声,说起来,致原身死亡的罪魁祸首还是他身边这位。
林煜在剧中,为了报仇无所不用其极,其中就包括勾引春风阁阁主柳依依,让他背叛原身,从而获得烟雨楼的掌控权。
事实证明,男主魅力无限,他真的被弄死了。
林修想到这里颇为哀怨的看了林煜一眼!林煜不解的歪了歪头,怎么了哥哥?林修不答,勾勾手把林煜叫到眼前,狠狠地揉了揉小孩儿的脑袋,把他梳理好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小孩儿有些委屈,那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弄得林修施虐欲爆棚。
等林修欺负小孩儿欺负爽了后,就去了春风阁。
他觉的他刚才纯碎是想多了,现在的小孩并不是原剧情里狠辣无情的主角,而是他的弟弟,林煜。
就算他今后为了报仇,手染鲜血无数,他也相信,小孩不会对他出手。
可是林修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林煜脸上的委屈顷刻间消失殆尽。
他沉默的望着林修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在视线中以后才开始练剑。
他不知道今后会怎样,但至少现在,他离不了林修。
确切的说,是离不了林家,离不了烟雨楼。
然而他还没练上多久,林修又折回来了。
见到林林煜二话不说拉着小孩儿就走,你也去吧,你早晚要接触楼里的生意,现在去看看也好。
林煜虽然是小孩子,知道的东西却不少。
颛孙家还没倒的时候,他的母亲虽然没有针对林修母子,却也在潜移默化中教他知道了一个道理——今后整个颛孙家都会是他一个人的。
至于林修,他不过是个不入台面的庶子而已。
于颛孙家而言,只是闲来无事养的一只阿猫阿狗。
别说争权夺产了,就连林修的死活也全由他林煜决定。
所以他此前从未将林修放在眼里,即使偶尔见了也只知道那是西苑里的舞娘留下的杂种,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哥哥。
可是自从颛孙家灭族,一切全都变了。
他现在这条命完全是林修随手救下来的,是死是活全由林修定着。
虽然碍于林修的面子,楼里的人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二少爷,就连管家见了他也会低头行上一礼,可那些人眼里的轻视和不在意他全都感觉得到。
尤其是管家,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管家朝他行礼和朝林修行礼时,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态度。
对后者是真切的恭敬和认可,而对他,就好像是对待一个不速之客一样。
就好比在颛孙家时,他的跟班们见到林修的一样,虽然会行礼,却完全不会尊重。
虽然林修现在对他很好,可以后呢?人都是利益动物,要是他接触了楼里不该由他接触的东西,谁知道这个‘哥哥’会不会对他下手?说以林煜知道林修的意图后,就一直试图挣开林修的手,挣了半天也没挣开,只好小声道:哥哥不必在意我,我自己在院子里练剑就好,生意什么的,我完全不想接触。
林修听完这话当真停下了脚步。
小孩儿意识到之后,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有点涩涩的。
他到底是个寄人篱下的,林修方才那样说,也许只是说说而已,目的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
可知道是知道,心里的不舒服却也是真的。
他正想着回去继续练他的剑,可林修却突然动了。
他换了个方向也没解释,拉着林煜就走,只走到后院的凉亭里才停下。
林煜抬了抬头,就见面前的石桌旁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春风楼楼主,林修的外公林铮。
林铮见林修来了也不说话,瞧了他拉着的林煜一眼,就继续摆弄他面前的围棋残局。
林修捏了捏林煜的手示意他不要多心,就坐在了林铮的对面。
把两盒棋子都拢到面前,左手执白右手执黑,没多久就把这残局解了。
林铮见了棋盘上的走势,摇摇头,叹口气离开了。
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你同你那母亲一样,都是个偏执的。
林煜不懂围棋,但不知为何他却记住了林修从头到尾走的每一步棋。
他在林铮离开以后疑惑的看了林修一眼。
林修却只是笑笑,替他梳理好方才被自己弄乱的头发,而后按住小孩的肩膀,郑重道:你是我林修的弟弟,是这个烟雨楼的少主人之一。
在这里除了我和外公,没有任何人可以给你脸色,包括管家。
而我是你的哥哥,就算我给你脸色,你也可以回以我颜色,懂么?小孩儿闻言猛地抬头,他知道林修说的是什么,他只是不敢相信。
现在他还不是日后那个呼风唤雨的反贼颛孙煜,而是才失去家没多久的七岁的孩子。
他的激动也好,不安也好,不信任也好,全都完完本本的写在了脸上。
林修也不点破,又拉着小孩儿离开凉亭。
小孩这次到没有再说要离开的话,紧紧攥着林修的手。
一路上,林煜一直和林修错开半步的距离,眼神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春风阁那边,老鸨早派了人在门口迎接,直接带他们去了柳依依的屋子。
她这会儿已经被人救下,正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头。
林修挥退左右,推开了门。
一进屋子,迎面一股药味儿扑鼻而来,林修还好,林煜当下就皱了皱眉头。
林修被他苦哈哈的样子逗乐了,又不是让你喝药,你皱什么眉?不过说起来,过阵子南边的药材到了你也要喝这些。
那可比这些苦多了,是能抵百毒的好东西。
要喝上一个月。
小孩儿闻言瘪了瘪嘴,松开林修的手就进了里屋。
林修跟在后头看着被甩开的手才想起来,剧情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主角,最怕的其实是喝药,尤其是喝苦药。
屋子里,柳依依早就听到了动静,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她刚被救下来,脸色还很苍白,动作起来有气无力的。
林修赶忙把她按在床上,你别动,快躺着吧!柳依依虚弱的道了声谢,也不勉强,复又躺了下来。
而林修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她的床边站着,安慰的话别了半天也憋不出来。
柳依依见了抿嘴一笑,爷,您放心吧,不用再劝说什么了。
奴家方才已经想开了,那些情爱也好,温存也罢,都不是我该奢侈的东西。
这人活一世,还是自己和权财靠得住。
奴家今后愿竭尽全力侍奉您左右,但求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亲手处置那负心人。
林修沉吟片刻,你要杀他?这不难。
对方毕竟只是普通的商人,一个刺客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可是柳依依却摇了头。
她仍旧是笑,只是这笑容里面多了些危险的以外,与她现在病美人的外貌折合起来,另有一股独特的风情。
她说:奴家不杀他,那样太便宜了。
他爱财,奴家便断了他的财路;他爱权,奴家便折了他的权力;他爱美人,奴家便断了他的儿孙缘。
奴家还要把他困在这春风阁里,要他日日看着奴家的生活是如何光鲜。
奴家要让他从云间摔倒土里去,让他知道,他当初负我,是多么错误的决定!林修闻言侧目。
他突然觉得,剧情里他被柳依依一剑刺死说不定还算好的!林煜也看了柳依依两眼,说不清什么意味。
最后,林修干咳两声,许了柳依依的请求就带着林煜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林修问他: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林煜不假思索地道:我想学围棋?林修也没问为什么,继续道:围棋?还有别的么?林煜摇了摇头。
他记得他的母亲说过,一个人的性格想法可以伪装,但他的围棋却不会。
他的心中所想脑中所思,全都会在他的棋路里显现出来。
而现在的他,最想知道的是,眼前的人所下的棋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修闻言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便为你找个先生,你看可好。
林煜又摇头,他拉了拉林修的手,抬起头,用略微撒娇的语气说道:哥哥你教我吧,我不要先生~可是……林修话没说完就被小孩儿打断了,他低头就看见小孩湿漉漉的眼睛。
拜托了哥哥~~你每天都太忙,我只是想和你待会儿。
林修妥协了,那这样,我白天让先生先教着,晚上回去再去找你可好?好。
林煜说完就笑了。
哥哥,就让我看看,你所有的关心与爱护,是不是都是真的。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他便让它变成是!林煜想到这里,笑意愈甚,指着路边的一处馄饨摊拉着林修就走,边走边兴奋道:哥哥,我想吃馄饨了!还有那边的糖葫芦!林修认命的跟在后面,满脸无奈的回道:是是是!想吃什么就吃,但不能吃太多,晚上还有晚饭!☆、第八目(4)自从那日林修带颛孙煜去了春风阁,再回来后,府里人的态度就都变了。
就连在府里呆了半辈子的老管家见了颛孙煜,也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小少爷。
颛孙煜受了管家的礼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
林修赞许的点了点头,没多久又出了门。
颛孙煜在林修走之后安安静静的躺了下来。
夜半时分,房门被敲响。
颛孙煜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熟睡醒来后该有的困倦和迷惑。
林铮正在书房里练字。
占据书桌大半面面积的宣纸上,‘烟雨楼’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依次排开。
林铮写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房门被敲响,然后颛孙煜走了进来。
林铮抬头看了一眼颛孙煜便收回目光,将宣纸揉作一团弃于纸篓,复又摊开另一张纸,继续写。
颛孙煜被无视了也不生气,只是沉默的站在书房的正中央。
林铮这次写的仍是烟雨楼三个字,‘楼’的最后一笔落下去的时候,林铮终于开口了。
他丢给他一个瓶子,道:此乃影蛊子蛊,母蛊在我孙儿身上。
此影蛊只有一条子蛊,你可以选择不吃,我不会强求。
影蛊,分子母二蛊。
一般来讲,母蛊只有一条,但子蛊却可以有无数个。
服了母蛊的人身体不会有半点损伤,甚至还有强身健体之效。
但子蛊不同,单是吃掉它就会受到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疼痛不说,服了子蛊的人此后也只能成为母蛊的影子。
而影子,是永远无法伤到主人分毫的。
是以,影蛊常被人用来豢养死士影位之流,以确保他们的忠诚。
影蛊的名字也因此而来。
换句话说,吃掉子蛊的颛孙煜从今以后永远只能躲在林修的身后,任他差遣。
即使林修要他下一刻就去死,他也无法拒绝分毫。
可是为了报仇,他别无选择。
所以颛孙煜接过玉瓶后直接打开,将瓶里的白色蛊虫到在手上,没有半分犹豫的抛到嘴里咽了下去。
蛊虫入体的那一刹,颛孙煜想到了林修带笑的眉眼,想要挑起的嘴角却在下一刻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原本红润的脸颊也瞬间变得惨白,不停地有冷汗从额头渗出。
五脏六腑仿佛被人拧在一起揉成一团胡乱搅动,全身的筋脉都在被人用力撕扯着,如此剧烈的疼痛让他险些叫出来,却都被紧咬的嘴唇堵在腹中,整个过程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在蛊虫入体的期间,他的腿肚子也一直在打着颤,仿佛随时都能栽倒,可他仍旧稳稳地站在书房的正中间,不肯泄露一丝一毫怯懦与屈服。
半晌过后,蛊虫终于不在有所动静,颛孙煜深呼吸几次,勉强压下方才那令人心悸的疼痛之感,慢慢松开被咬破的嘴唇,开口道:我要烟雨楼所有暗桩的掌控权。
他的声音有些无力,那是剧烈疼痛之后的后遗症,但却半点不损他的气度。
一个七岁的孩子,在经历那样的折磨之后还能保持镇定,平静的向对方提出要求,实属不易。
林铮一直在盯着颛孙煜的一举一动,见此情景,不由露出些许赞赏之色。
但他却没有马上松口,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烟雨楼的所有暗桩都交由你手,而不是让你做一个简单的影卫?颛孙煜闻言,弯起嘴角清浅一笑:您何必明知故问呢?您明明知道,您迟早会死,而您死之后,我会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一个不会更不能背叛他的影子。
第二天日上中天的时候,林修堪堪从床上爬起来,看到外面的天色后那仅存的一丝睡意也跑没影了。
他昨晚跟着烟雨阁的管事去完成了他来这里之后的第一笔情报交易,直到天亮了才回来,这一睡就睡过头了。
想到今后还要去见各种各样的人,林修就头大。
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林修刚要命人端来洗漱的用具,房门便被人打开了。
小孩儿端着一盆水,迈着两条小短腿,稳稳地走了进来。
林修赶忙接过来放在架子上,就着温热的水洗了把脸,才对小孩儿道:怎么过来了,不去跟着先生念书?今日的功课已经学完了,我是来找哥哥学习围棋的。
见林修皱眉露出为难的神色,小孩儿又道:哥哥,方才管家与我说了,今日哥哥可以歇息一天,下午的事情自会有人去办。
林修闻言眼睛亮了,他已经连着忙了好久了!如今听到可以休息,连忙开心的说:好,你且歇着,我去叫人取一套棋子过来。
佣人取来棋子后,林修和颛孙煜对坐在窗边,开始向他讲授围棋的基本知识。
围棋盘是方形的,由纵横各19条线组成。
19*19形成了361个交叉点。
围棋有黑白二子,其中黑子181颗,白子……林修这厢讲的很认真,颛孙煜听的更认真。
他头脑灵活,几翻下来就已经明白了大概,开始同林修对弈。
顾及颛孙煜初学,林修便打算让他几字,却被颛孙煜拒绝了。
他抬眼,硬是在那张稚嫩的脸上显现出肃然的神色:哥哥,我不需要任何人的退让。
林修笑笑,不再说话。
颛孙煜都这么说了,林修便也不打算隐藏实力,一上来就下了真功夫。
他下的虽是指导棋,可该吃的子该夺的地盘却是半点不含糊,颛孙煜每每都被杀的片甲不留。
而等到颛孙煜输棋时,林修又会和他换座位,执起颛孙煜方才的棋子逆转形势。
等颛孙煜再次无计可施时,又换回座位。
因此,他们虽下了一下午的棋,但总归来说,他们只能说下了一盘棋。
颛孙煜连连输棋,脸上却没有半丝不甘的神色,反而愈挫愈勇。
眼看天色愈晚,林修干脆把颛孙煜逼到了死角,再无逆转可能。
离开时,颛孙煜的眼睛还念念不忘棋盘的走势。
林修被他执着的样子逗乐了,没看出来你这般喜欢围棋,不如我替你报名城里的棋院吧。
你正是玩闹的年纪,一直呆在家里也不好。
颛孙煜沉吟片刻,最终点头答应了。
倒不是他真心喜爱围棋,而是因为他想弄清楚林修先前那盘棋。
此外,文人墨客最是清高,容易被人煽动。
若是能在文人当中搏个好名声,也许有利于将来的计划。
林修完全想不到颛孙煜的脑袋里那些复杂的心思,拉着颛孙煜就去了大厅。
到的时候刚刚开始上菜,林修朝坐在主位上的林铮行了礼也同颛孙煜坐了下来。
饭后,林修正打算离开,就听林铮道:明日你随林齐去千岛湖拜访剑圣诸葛钥,拜他为师。
剑圣?林修惊到,他不是隐退了么,拒绝任何人的拜访?怎么突然要找他?其实林修更惊讶的是,剧中拜剑圣为师的,明明是颛孙煜!而听外公的语气,分明是笃定了他此行不会有任何阻碍!林铮没有多说,只道:你去了便自会知晓。
此行至少会耗上十年时间,你今日可与煜儿好好叙叙。
那我可带煜儿同去么?林修问道,他如今的年纪正适合练武,我却是有些晚了。
林铮没有回话,看了颛孙煜一眼,如果他愿意对你离开,你带他走亦非不可。
林铮说完就离开了,徒留兄弟俩在大厅里大眼瞪小眼。
回到住处,林修蹲下身子与小孩儿平视,你要随我离开吗?不了,哥哥。
颛孙煜平静的道,我不能永远都躲在哥哥的羽翼下。
而且,哥哥也明白不是么?照阁主的意思,剑圣前辈想收的徒弟只有哥哥一人。
我去了也没有用的。
可是……林修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颛孙煜打断了。
他语气真挚:哥哥,不用担心我。
我会在扬州,等你回来。
林修闻言,起身来回踱了几圈,最后道:那你记得要小心。
不要轻易爱上别人相信别人,不要落得我母亲那样的下场。
颛孙煜闻言嘴角有些抽搐,哥哥,我非女子。
不过,若是有女子如哥哥一般,我也许会考虑。
林修挠了挠头,现在的小孩还不知道男子之间也是可以相爱的,单蠢的要命。
他又蹲下来,仔细瞧了瞧小孩儿精致的眉眼、细腻的皮肤、嫣红好看的薄唇。
心里的担忧咕噜咕噜不停地往外冒,他养了小孩儿这么久,完全不想让小孩儿这么漂亮可爱的人被猪给拱了。
林修越想越担心,剧情里主角攻也不是省油的灯,那是先皇最疼宠的小儿子,如今的瑞祥王爷。
他排行十六,比当今的皇上还要小上三岁。
若非他此前对皇位无意,这秀丽的江山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直到遇到满心复仇的颛孙煜,他才开始密谋□□,屠尽苍生只为博美人一笑!可是,就算那王爷算得上忠犬,他家的小孩儿也不是随意就能交出去的,主角攻也不行!眉间剧情里他的小孩儿常被那禽兽压得起不来床么?所以,就算是将来小孩儿真的爱上了主角攻,也必须是小孩儿占主位!敢欺负我家小孩儿的,必须不能忍!林修这边想的入神,就连眉眼里也带了些对可能成为未来弟媳的王爷的不满,完全忘记了眼前的小孩儿和自己也是被人压的命这些事儿。
突然,有冰凉的小手覆上了林修紧皱的眉头。
小孩儿的声音带了些安抚的味道:哥哥,不必担心。
我不会轻易叫人骗了去。
林修这才回过神来,他久蹲的腿有些麻。
站起来后左右转了两圈,便对小孩儿道:你先去洗漱,我去找外公说说。
刚要迈出步伐就被小孩拉住了手,哥哥是想留下么?林修点了点头。
小孩儿见了,挑起嘴角,眼里却是没有笑意。
林修被他的神情一激,迈开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他考虑了许多,独独忘记了一件事——小孩儿未必期望他留下。
因为他在这里呆上一天,小孩儿就一天不可能接触林家的内部产业。
他要复仇,林家是必须得手的势力。
闭上眼睛沉思片刻,林修睁开眼睛,神色里带着如往常一般的温暖,柔声道:你自己留在林家,务必小心。
也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颛孙煜,从来不是等闲之辈。
离开的前一天,他与颛孙煜抵足而眠。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颛孙煜睁开眼睛,他体内的影蛊子蛊因为母蛊近在眼前而疯狂的跳动着奔走着,虽然没有那夜深入骨髓般的疼痛,但躁动的心脏、奔腾的血液却教他无法入眠。
于是,他就着月色细细描摹林修的眉眼,一笔一划都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这是他的哥哥,这是他的主人,这是他穷其一生都不能也不想背叛的人。
——林修,我在扬州烟雨阁,等你回来。
☆、第八目(5)第二日,林修早早就出发去了千岛湖,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到达千岛湖的地界。
行至湖边,已有人撑了竹筏在湖边等候。
竹筏只能乘两个人,林修挥退了一路跟在身后的护卫仆从,踩着摇摇晃晃的竹筏,去了千岛湖的湖心。
千岛湖之所以叫千岛湖,正是因为遍布湖中数不清的小岛。
诸葛钥能安心在这里隐居,也正是因为湖中岛屿繁多,不熟悉地形的人很难寻到他的所在。
一路上,林修一直在思考有可能成为自己未来师父的人的相貌品性。
照烟雨楼的情报关系,剑圣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为人清冷孤高,隐居千岛湖已久。
烟雨楼的情报很少出错,所以林修在见到真实的诸葛钥时,小小的惊讶了一瞬。
哪里是什么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分明是个三四十岁的美大叔!美大叔有一头漆黑油亮的长发,林修见到他时,美大叔正在树林里练剑,剑气带起的劲风扫平了他周围的落叶。
林修正看的入神,猛不丁被出现在鼻尖的剑刃逼得倒退一步。
待他站稳后,美大叔已经收起剑势,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劣质商品,满满的都是嫌弃。
根骨不佳、悟性不足、反应迟钝、年纪过大,总而言之,难成气候。
林修闻言,面色不变,嘴角却有些抽搐——没想到美大叔是个毒舌男。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主角的命,就算被安上主角的机遇也未必会有主角那样的成就。
是以林修到不觉得生气,可不生气不代表他不会反驳。
根骨可以洗练、悟性可以锤炼、反映可以增强、年纪代表经验和阅历,总而言之,大器晚成。
美大叔闻言静静地看了会儿眼前的少年,半晌后手向后一掷,将手中的剑整个没入身后十米远的大树树干内。
此剑名曰寒霜,若今日午时之前凭一己之力将其取出,我便收你为徒。
林修抬头看了眼即将升到头顶的太阳,又看了眼十米开外,独留一个剑柄在外的那把剑,无奈的走了过去。
林中的小院里,诸葛钥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饮茶,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
诸葛钥看了眼爆炸的方向,手里的茶杯抖了抖。
从放下茶杯到出现在事故地点不过一眨眼的时间。
诸葛钥看着眼前被炸药毁成渣渣的树,道:霹雳堂的镇派之宝雷火弹,连世上最坚硬的石头黑金岩也能炸开。
用来烧一棵树,你倒是舍得。
林修正拿着刚刚撅下的树枝扒拉被埋在灰烬中的剑,听了诸葛钥暗讽的话也不抬头,继续手中动作。
您有所不知,我此番前来学艺,没个十年是断断学不成的。
这雷火弹虽好,却也只能保留三年时间。
时间一过还不是废物一个,索性现在就物尽其用。
您说是不是,师父?话音的最后,林修手持剑柄看着诸葛钥,笑的像只狐狸。
若你没有雷火弹,你当如何?林修颠了颠手里的剑,剑是好剑,即使是雷火弹也不曾损它分毫。
拿在手上有隐隐的森寒质感,倒不愧于寒霜这个名字。
林修心下赞叹,随意挽了个剑花,漫不经心地回道:可事实是,我有雷火弹,师父。
那些虚拟的假设与我而讲,没有半点意义。
诸葛钥不说话了,背过身拂袖而去。
且随我来。
林修听话的跟他来到一处林中的空旷地带,就见诸葛钥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演示了一遍剑招,一招一式同林修初见时诸葛钥挽的一模一样。
诸葛钥舞完剑,留下一句话之后,一闪身就离开了。
他说:第二遍,不会再有第三遍。
林修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悟了——原来诸葛钥方才说的悟性不佳,是指他记性不好,不能一遍记住剑招!林修顿时有想哭的冲动,他要是说他两遍都没记住怎么办?他前几世虽学过武上过战场,可却从没学过剑。
剑这玩意儿太细,不经砍,在战场上还不如柴刀好使,一刀下去能撂倒好几个。
许是看不惯林修的哭丧脸,沉默了许久的741终于忍不住冒泡了。
宿主大人,你可以用积分兑换影像记录器。
买下后,它会自动记录你想记录的东西,包括诸葛钥的剑招。
它还有慢动作的功效,偷师必备哟~~林修回忆着方才诸葛钥的动作,动作起来,对741的好意提不起半点兴趣。
买了你说的记录器又怎样?且不说我身负巨额欠款,单是我买下了又能怎样?再学剑时,师父只会以为我记得住,今后的动作招式甚至是将要接触的内功心法都可能会更难,让人吃不消。
我虽不是天才,却也不笨,没必要去装一个天才。
741懂了,那你怎么办啊?林修收起剑势,痞痞笑道:我既然留下来了,就不会任这个学艺的机会白白溜走。
比天分比不过,但是比死缠烂打和勤奋,我却不会输。
741似乎知道林修接下来会做什么事了,它用爪子捂住眼睛,不忍心去看林修蠢蠢的样子。
林修不管它,理了理衣襟就去寻诸葛钥。
虽说他不会再施展第三次剑招,但他可以和他对练啊。
比划得再厉害也不如实战操练来的有用。
诸葛钥被他缠的厉害,赶赶不走,说说不听,而他又碍于辈分不能真的把人打残了,周身的怒气实质化,对打起来尽挑疼得地方杵。
一般人被这样打下去早嗷嗷叫着跑了,偏林修感觉不到疼似得,每次被打趴下之后都会迅速爬起来,举起手中被挑飞无数次的寒霜剑,对诸葛钥笑道:师父,继续。
几番下来,就算是对他的天资有所不满的诸葛钥也渐渐地放下成见,专心教导起来。
不得不说这个徒弟虽教起来费些功夫,但却让他这个做师父的很有成就感。
因为之前他的徒弟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剑招从来只舞一遍便能完全记住,哪里有要他上手的机会?所以很快,诸葛钥便从不满教授林修,变成了主动带他对练。
林修也不是真的笨蛋,只是比起天才来说差上一点。
加上对练的方法顺了林修的意,他练起剑来也不必诸葛钥其他徒弟差上多少。
可尽管如此,诸葛钥那毒蛇的毛病还是改不了。
不说话还好,就是一个标准的美大叔,但一说话都能气死人。
林修每次听了都只是笑笑,只是会在晚上做饭的时候给尊敬的师父大人的饭菜里添点料。
有时是多放盐,有时是少放油,怎么折腾怎么来。
日子就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走的飞快,林修从最初一拿剑就会被击飞变成了如今能在诸葛钥尽全力下走过百招,只用了八年的时间。
就连诸葛钥也不得不对林修刮目相看,明明他以为的废柴的修炼速度竟与当年的他不相上下!照这样的速度,两年之后林修离开之时,也许能及得上他的大师兄,现在的武林第一——惊风剑唐驰,甚至更厉害也不一定。
为此林修只是淡然一笑,他这么多世的阅历可不是白白得来的。
可世事无常,诸葛钥并没有亲眼见到林修超越唐驰的那一天。
因为林修来这里的第九年时,收到了林家的加急传书。
信上说林铮病危,要求他必须尽快回去。
诸葛钥得知此事后没有表态,却在林修临走之前交给他个刻有钥字的木牌,毕竟是我的徒弟,再怎么不成器也不能叫外人欺负了去。
此番离去不必再回来了,我会换个住处,你找不到我的。
林修握紧了手中的木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木牌那是剑圣徒弟的象征,江湖中人见了大多会礼让三分。
可林修却并不觉得高兴,因为这诸葛钥把木牌给他就代表了,今后他不会再见他。
这是剑圣的规矩,收了的徒弟一旦离去,就再无相见可能。
这也是林修在此多年,却从未见到一位师兄弟前来拜访的原因。
诸葛钥将木牌交给林修便欲离去,却被林修叫住了。
师父为何会收我为徒。
这个问题林修问过多次,但诸葛钥都没有回答。
林修本以为这一次他也不会回答,却意外的听到了答案。
九年前八月初九,扬州城烟花巷,你救过一人,他乃我故人之子。
林修正欲问那人姓甚名谁,诸葛钥就施展轻功离去了。
林修望着诸葛钥离去的方向,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就将木牌悬于腰间,踏水离开了千岛湖。
一路上快马加鞭风餐露宿,终于在十天后出现在了扬州城前。
城还是那个城,城门前的守卫却不知换了几批,端的是物是人非。
林修顺着记忆回到烟雨楼时,正待进去,却被门前的仆人拦住了。
来着何人?没事的话赶紧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这样的莽夫能随意进的地方么?林修坐于马背上,居高临下看了对方一眼,直接策马进了内院。
守门的人见状大惊,连忙敲起了警报的鼓声。
烟雨楼瞬间就热闹起来,护院门纷纷操持一把大刀,追赶着林修。
林修反手就撂倒了挡路的人,直接来到了林铮的院子。
一路上,林修的眉头皱的紧紧地。
何时他府上的护院变得如此不堪一击了?林铮院里的守卫早听了动静在门口拦着了,林修到的时候勒住马绳,对为首的一人道:叫煜儿出来,我要见他。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叱道:老爷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叫的?还不下马束手就擒!林修闻言,眉头皱的更狠了。
老爷?我外公尚在,何时到了煜儿做老爷的时候。
那人闻言,嗤笑生愈盛。
又一个冒充大少爷的人。
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少爷早在半月前就回来了。
再者,我家少爷丰神俊秀,岂是你这样连毛都没长齐的小瘪三能充的了得,来人啊,给我抓住他,狠狠地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随意冒充大少爷!林修简直都要为这变故气笑了,摔出离去时林铮给他的信物,冷冷道:我无意与你周旋,让开,我要见我外公。
谁知那人仍旧不为所动。
他捡起林修置于地上的那枚玉佩,转手就丢了回去。
这假做的,连玉佩都是街边的货色,还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你还要见老太爷?整个江湖武林谁不知道,老太爷早在三日前就驾鹤西去了。
现在才……咳咳,放手!林修捏着眼前人的脖子,恶狠狠道:再敢乱动,就拧断你的脑袋!那人终于不再挣扎,林修左右看了两眼欲上前救助的下仆,飞身一跃,几个跳跃就消失在烟雨楼。
七拐八拐的停留在一处巷子里,林修将人摔到地上,冷冷道,你放才说的,我外公林铮于三日前去世,到底怎么回事?煜儿呢?你所谓的大少爷早就回来了,又是怎么回事?问话时,林修抽出手中的寒霜剑,细细的擦拭着。
剑身反射的冷光打在地上人的脸上,吓的他连连后退。
林修正欲上前逼问,却突然握剑向后一扫,剑风削掉了身后之人耳际的一束头发,堪堪停留在来人的脖颈上。
即使被人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来人也不恼,眼角微微上挑,形成一抹勾人的弧度。
少年嗓音清脆,带着些依恋的意味:哥哥,你回来了。
挟来的人早在林修转身时就跑没影了,林修却无暇去管,他收回寒霜,同样回以少年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回来了,煜儿。
☆、第八目(6)入夜,扬州城春风阁,浓妆艳抹的女子在高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伤春悲秋的调子。
台下的看客,不论是懂或不懂,都爱在曲调结束的时候赞一声——妙!也不知说的是迤逦暧昧的曲调,还是那昏黄灯光下,女子明艳的脸庞。
林修坐在春风阁后厢房,隐隐的,还能听见前殿里的起此彼伏的起哄声,和间或传来的器乐声。
繁华背后皆空茫,林修望着窗外月色,突然间有些伤感。
然而这情绪来的快取的也快,等颛孙煜办完事情出现在厢房时,林修已经收拾好情绪,坐在窗前的矮榻上静静地看着来人。
十六岁的颛孙煜脸上已不见孩童时的青涩,相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面容还未染上风霜,只能用精致形容。
林修看了这样的容貌,也只能赞一句,不愧是在剧情后期将全国大半青年才俊迷得神魂颠倒的人物。
但林修却不是很喜欢这样过于精致的容貌,这总让他想起一个人,不,也许说是鬼来的更恰当些。
可毕竟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时空,不一样的经历,不一样的人。
正想的入神,冷不防面前出现一张放大的俊脸。
颛孙煜拿手在林修的眼前晃晃,笑道:哥哥这九年跟着剑圣的时间莫不是白费了?警惕性这么差,连我出现在你眼前都不知道。
本还指望着学成归来的哥哥在我身边护着,现在想来,也许是我护着哥哥才对。
林修也笑了,一手支在窗沿,漫不经心的语调里是满满的信任,我何须防你?颛孙煜闻言,漆黑的眸子里划过一道暖光,一闪而逝。
哥哥不问我近几年发生了些什么么?原本想问,现在却都明白了。
哦?颛孙煜坐在林修对面,从矮榻的暗格里拿出一套白玉棋子,问道:哥哥都明白了些什么?林修接过棋盒,执黑先行,淡淡道:回来的路上听了些,帝王摆驾春游,会于今春三月下旬抵达扬州。
十六王爷为保帝驾,将于三月初前来扬州查探,预计十日左右便会出现在扬州城。
不错,但那只是坊间传言。
颛孙煜说着,落下一子。
林修手下黑子攻势猛烈,局势于颛孙煜不利,他被逼的似乎只能防御,据烟雨楼的情报网,刘信冉早在二月十六便已现身扬州城,现下正在春风阁暖儿的房里听曲儿。
依依同他接触过几次,是个冷心冷面的。
怪不得躲在暗处的人那么多。
林修点点头,随即问道:所以你打算接近他,趁机离开扬州?你那个什么‘老爷’的称谓,和什么前阵子就楼里的‘大少爷’,是你的主意吧。
是。
颛孙煜道,永业帝(刘琛)疑心,一直在暗中削弱刘信冉的权利。
刘信冉虽表面无心帝位,但却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滋味儿。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醉心权利却兀自假清高的主儿。
现下整个朝廷,刘信冉和刘琛各持一端,搅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的,预计过不了多久他二人就会撕破脸皮。
据我所知,刘信冉早年随军出征,立下赫赫战功。
现如今,他手持西北边防二十万军队的虎符,京里又留着先帝离世时赠与他的千名黑衣卫,几乎搅得刘琛夜夜不得安睡。
但刘琛能坐上皇帝,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人。
他靠着皇后的娘家,镇远将军府,手里头也有十五万将士,再加上他直接掌管的五千禁军,倒也与刘信冉势均力敌。
不过,若真要论起来,刘琛却比刘信冉更占优势。
因为他是皇帝,且登基九年来虽无大功,却也无过。
如今朝堂安定,百姓安居。
是以,就算刘琛暂时奈何不了刘信冉,但比起人意民心,刘琛迟早要输。
所以,你打算投到刘信冉麾下?林修手执黑子轻击棋盘,似乎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又似乎在想着颛孙煜接下来的举动。
我早些年前就开始暗中将烟雨楼的势力向地下转移,为的就是他们彻底撕破脸皮这一天。
现在难得的有这么好的机会入京,我怎会放过?我现在最关心的,只有一个问题。
颛孙煜抬起头,正视着对面的林修。
林修被他严肃的样子逗乐了,不由接口道:你无非是想问我,是否要与你同去。
颛孙煜点点头,那么哥哥的回答是?林修复又落下一子,深入敌方大营,‘林修’早已经回到了烟雨楼,至于我,名为樊修临,乃煜儿手下的护卫。
自是要待在煜儿身边,护煜儿周全。
最后,林修手支着腮,笑道:你输了。
颛孙煜依言放下手中棋子,一颗一颗的收回棋盒。
哥哥还是和九年前一样,一点也没变。
你又如何看出我没变的?人心隔肚皮,也许下一瞬我就是要了你的命的人。
颛孙煜只是笑笑,没有回答,林修也懒得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我外公呢?他老人家前阵子去了少林访友,归期未定。
林修漫不经心的应了声,问道:你打算以什么身份接近刘信冉?颛孙家遗孤。
说到这里林修全都明白了,先前那封病危的信并不是出于林铮之手,而是颛孙煜这小子搞得鬼,为的就是招他回来。
现在的烟雨楼的那些人,不过是竖给外界看的一个假象罢了。
春风阁另一头,暖儿的厢房内,不断有靡靡的丝竹声传出,间或夹杂着男子调笑的声音,让人很容易就能联想出屋内的情景。
然而屋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刘信冉冷脸坐在里屋,手持拜帖,听着跪在地上之人的汇报。
帖子是他昨天收到的,要他去烟雨楼一聚。
烟雨楼他有所耳闻,据说有着江湖内最大的情报网。
可惜九年前,大少爷林修离开烟雨楼后不久,大权旁落,最终由林煜把持了整个烟雨楼。
而自那之后,烟雨楼的情报生意一落千丈,原楼主林铮被林煜气的卧床不起,终于在几日前撒手人寰。
现在烟雨楼之所以现在还没倒,不过是靠着祖辈的余荫庇佑。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是他能给借林煜之手掌控烟雨楼,重建烟雨楼的情报网,于他,与朝廷,都将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从手下的汇报看,那林煜简直不值一提。
他唯一有用的,不过是他身后所代表的烟雨楼,以及他的真实身份——颛孙家遗孤,颛孙煜。
刘信冉觉得,他有必要见他一见,如果颛孙煜真如情报所说,性格乖戾为人阴狠,倒不失为一颗好用的棋子。
如果不是……刘信冉阴狠一笑,杀了便是。
左右烟雨楼也不成大器,就算真的毁了也无所谓。
左右不过是些江湖草莽,不足为惧。
深夜,女子的低吟声渐渐散去。
林修瞧着坐在对面,一直在笑着的颛孙煜,叹了口气。
那年会依在他身侧,拉着他的手撒娇的小孩儿,到底是长大了。
他忍不住超颛孙煜招了招手,等颛孙煜略带疑惑走到他面前时,林修起身揽住他的腰越过窗户,几个纵跃,变消失在月色间。
夜里的风带着些潮湿的水汽,打在脸上凉凉的,颛孙煜紧紧抱住林修,将脑袋支在他的肩膀上,目光扫过脚下繁华如锦的扬州城,越过走街吆喝的小贩更夫,掠过夜空中一闪而逝的飞鸟,最终停留在林修的脸上。
月色照应下,林修的脸反着凄冷的光,神情专注的注视着前方,似乎不会为世间的任何俗物所停留。
颛孙煜看着看着就入了迷,连何时出的扬州城都不知道。
等他的脚再次着地时,他已经出现在扬州郊外的一座山顶上。
他现在站在一个山崖处一处凸起的巨石上,一低头就能看见脚下泛着波光的湖水,和湖边矮丛里跳跃的萤火虫。
林修早已经坐了下来,平视前方。
颛孙煜也跟着坐了下来,细心感受着这难得的平静时光。
没多久,耳边传来林修缥缈如烟的话语,近在耳旁,又似乎远在天边。
我不想说什么不要报仇类的东西,那都是空话。
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大仇得报归来后,能够平静走下去。
报仇虽重要,却不是全部。
不要太压抑自己,偶尔停下来看看路边的风景,也许会更好。
林修说完便不再说话。
颛孙煜也沉默下来,良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果然是,一点都没变啊,小修。
林修闻言,将手按在颛孙煜的头顶,狠狠地揉了揉,直到颛孙煜受不了地拿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林修才收回爪子。
小修是你能叫的么?叫哥!颛孙煜揉了揉脑袋,不回话,只是笑。
不多时,月隐云层,天地一时间漆黑不见五指。
林修转头看向颛孙煜的方向,嘴唇在不经意间,碰到一处柔软,一触即逝。
他心下一惊,身子向后一仰,飞速的躲开。
此时月亮已从云层里漏出来,林修定神,就看见颛孙煜只是静静地坐在原地,注视脚下的湖泊。
林修不由有些心虚,转过头去不再开口说话,错过了颛孙煜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时间就这样静悄悄的走着,林修有些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颛孙煜见了,朝林修靠近些,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便不再动作。
耳边传来林修愈渐平稳的呼吸声,颛孙煜听见后,不由柔和下面庞,用轻的只能他一个人听到的声音,悄声道。
你果然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一样的蠢。
说话时,颛孙煜的眼神柔和,像是倾注了一生的温柔。
☆、第八目(7)刘信冉坐着来到烟雨楼前,刚巧听了一个传闻。
是很简单的戏码——兄弟相争。
那个据说是剑圣传人的家伙似乎是真的清高,见烟雨楼易主,二话不说便离开了。
似乎烟雨楼于他而言,没有半分吸引力。
他不由问了句,那个剑圣的徒弟,是叫林修吧?得到肯定答复后便不再多言。
马车是从烟雨楼的后门驶进去的,由烟雨楼的奴仆一路领着,直接停在了颛孙煜的院子前。
刘信冉走进大厅,就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负手站在大厅中央。
他模样精致,姿容绝色,却不显得女气。
原本是最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面孔,却因为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狠厉,让人望而却步。
在少年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腰悬黑色长剑的男子。
他的右脸上戴着黑金面具,面具边缘处有橘红色的火焰花纹若隐若现。
刘信冉不由注视了他一眼,正巧那人也看向了他。
四目相对,刘信冉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
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叫嚣着危险,要他赶紧离开这里。
抬手制止住身后护卫欲上前保护她的动作,刘信冉看向青年的视线里,带了些久违的兴奋和趣味。
对面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瞥了青年一眼。
顷刻间,那股让他的全身都兴奋叫嚣的压迫感就立刻消失了。
随后,颛孙煜朝着刘信冉做了个请的手势,要他坐在主位上,自己则转身坐于客座。
刘信冉也不推辞,径直坐上主位。
一切就绪后,颛孙煜超林修做了个手势,林修看到后瞥了颛孙煜一眼,暗含警告,之后就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大厅,刘信冉也同时挥退了身后的护卫。
林修出门后静立片刻,不多时,他飞身而起,揪出了几个躲在暗处的探子,点了穴后一股脑的扔到了院子外面。
确保无人能听到屋里的动静后,林修便出了院子。
在院中随意寻了棵树,就抱剑靠了上去,闭上眼睛,好像对厅内之事没有半点好奇。
和林修同时出来的刘信冉的护卫眼睁睁看着林修的这番动作,想要制止,却连林修的动作也看不清。
正打算硬着头皮上,却被里面觉察到动静的王爷一声令下,也赶出了院子。
等这个院子里里外外只剩颛孙煜和刘信冉两个人时,刘信冉率先开口道:你这护卫,倒是护主的紧,是条好狗,又凶又狠。
话音方落,刘信冉便听见砰——的一声。
颛孙煜狠狠地将茶杯磕在桌子上,脸色黑沉。
他不是护卫!大约是估计这对方的身份,少年并未有所动作,但他的语气和他眸中几乎要实质化的怒气,却泄露了他的不满。
显然,这少年还没学会与人交往之道,人虽狠些,却也不会掩饰。
刘信冉挑了挑眉,有了些兴趣。
他本就是风流惯了的,看着少年的样子,似乎对外面那位……可是,从他方才与那男子的照面看,那人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并无半分爱意,最多是怜惜罢了。
也许外面的那人,有些用处。
刘信冉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
不再纠结方才的话题,刘信冉拿起桌上的茶杯,清嘬了口,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少侠找在下来此,是为何事。
房间内的气氛有一时的凝滞,刘信冉却不急。
说到底,现在有求于人的,并不是他。
果不其然,少年在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愿以烟雨楼做抵,为你助力,让你渗入江湖。
虽然现下烟雨楼式微,但它毕竟有百年经营,所掌握的世家密事和江湖秘辛,非你所能想象。
但相对的,我希望王爷能助我报仇。
刘信冉闻言,不置可否。
眼见少年脸上浮现出焦急之色,才缓缓开口道:江湖朝堂自古两不相干,我何必理会江湖之事?左右不过是些无知草莽,我何必挂心?况且,如你所说,虽烟雨楼式微,却毕竟百年底蕴,不会于一朝一夕倒下去。
是以,连你都无法对付的人,定非等闲之辈,我何必要趟这趟浑水?少年显然早有准备,闻言继续道:我手上,有前朝王室的藏宝图。
此话一出,刘信冉倏地抬头看向少年,目光锐利。
少年却无半点惧色,直直的回视过去。
半晌,刘信冉突然身子后仰,倚到椅背上。
他手指轻敲桌面,脸上已无方才的肃杀之色,半是好奇半是调笑的问道:不知何人让美人儿如此困扰?颛孙煜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喜刘信冉的称谓,却也没有多说。
他坐正身子,沉声道:我名颛孙煜。
十年前……就这样,二人从下午开始,一直谈到了日落西山,足足谈了两个时辰,而林修也在外站了两个时辰,他此间一直闭着眼睛,抱剑靠树的姿势从始至终没有半点变化。
于他旁边不远处警戒的刘信冉的护卫时不时看向林修,给他贴上了一个怪人的标签。
就在他以为那个怪人会一直保持那个姿势直到天亮时,怪人却突然睁开了眼睛,视线直直的盯向院门的方向。
护卫似有所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见他家王爷和那个阴郁的少年依次走出来。
下一瞬,他身侧有风声驶过。
定睛一看,就见那个怪人已经站到了颛孙煜的身后。
护卫似乎被刺激到了,也立刻上前站在了他家王爷身后。
等他们一行人离开烟雨楼之后,行至偏僻处,他沉默了一路的王爷突然冒出一句。
给我查查那个樊修临到底是何方神圣!暗处有人应了声是之后,便没了动静。
刘信冉虽没说那个樊修临到底是哪位,但他身后的护卫,和隐在暗处的众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那个身穿黑袍,黑金遮面的神秘男子。
而与此同时,和林修一起待在屋子里的颛孙煜脸上却没有半分阴郁。
他言笑晏晏,冲着林修低声讨好道:哥哥莫要生气,此番不过是权宜之计,哥哥何必如此计较?林修这次显然是真的生气,一点也不理会颛孙煜的讨好,黑着脸怒声叱道:权宜之计?好一个权宜之计?仅是权宜之计你便要冒出一个前朝宝藏的消息么?你去哪里找那所谓的宝藏?!你当王爷是傻的么?这便算了,没有宝藏,我可以拼尽全力,给你造出一个宝藏。
但是,你竟然还说什么世家密事?江湖秘辛?呵!即使我们做的是情报生意,但是有些事却是万万说不得的。
我以为你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早该清楚这些,却不想你如此愚钝!你道我烟雨楼为何能靠着情报生意存活至今?说到底不过‘平衡’二字。
那些江湖密事,是保命的手段。
各大家族如今不动我们,就是因为这些东西。
可是,等你将所谓的江湖秘辛透漏出去,哪怕仅仅是一家的消息。
那不消片刻,就会有杀手来取你的项上人头!而自那之后,在这江湖你将无半分立足之地!哪怕你已经将烟雨楼的势力全部移到地下,哪怕你将来在不以林煜这个名字现身!哪怕你从此不再涉及江湖事!哪些人也会追你到天涯海角,直到你没有半点泄密的可能。
不要以为这江湖是可以随你玩弄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我能护你一时,却护不了你一世,你这样叫我如何放心!林修的话说的不留半分情面,他是真的要气炸了。
难怪剧情里,颛孙煜有王爷护着却还频频遭受不明人物的攻击,却是为了这个!可任是他在这里说破嘴皮,颛孙煜的脸上却依旧没有半分变化。
他平静的等着林修说完,才满不在乎地道:哥哥,我从来不在乎这条命的。
我活着,无外乎一个目的,报仇。
啪——一巴掌下去,颛孙煜的脸被打偏,脸上飞速的浮起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这下,不止颛孙煜,连林修也愣了。
他愣愣的看着自己仍旧停留在半空中的手掌,以及仿佛被定在原地,脸色红肿的颛孙煜,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终什么也没说,越过颛孙煜就要离开。
擦肩而过之时,林修在颛孙煜耳边轻轻说了句,你的命,你不在乎,我在乎。
声音极清,却重逾千金,重重的砸在了颛孙煜的心上,砸的他的心钝钝的疼。
他仿佛傻了般,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开门声传来,颛孙煜才受惊般转过身去,也不管脸上犹自挂着的指痕和不知何时起掉个不停的眼泪,飞速的朝门外跑去。
可惜空旷的庭院中,哪还有林修的影子?颛孙煜见状,脑海中零零碎碎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林修方才说话时,满是愤怒和痛心的脸上。
他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哥哥离开了,他不要我了!这种想法已经产生,便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他突然就疯癫了,漫无目的的在楼里四处走动,大声哭喊着。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煜儿害怕!哥哥——哥哥!——你回来,煜儿再也不任性了!哥哥!——他的声音凄凉,犹如杜鹃啼血,问者皆惊。
很快,颛孙煜的叫喊声就惊动了楼里的守卫和仆从。
众人纷纷跟在他的身后,欲上前劝阻,却被他疯癫的神色骇住了,眼睁睁看着年少的在楼里四处徘徊。
颛孙煜似乎是没察觉到这些人,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了什么。
飞快的提起衣袍下摆,竟是要出楼的节奏。
现下弯月当空,正值深夜。
众人担心情绪不稳的楼主一个不小心,在外出了差错,意欲阻拦,却被颛孙煜一一喝退。
眼看他就要出了门,这时突然有一道极快的影子越过不知所措的众人,停在了颛孙煜的身侧,按住了他伸向大门的手。
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手上还拿着刚从药店处取回不久的伤药。
原本他可以直接从楼里取药的,可大约是方才的气氛太压抑,他便出了春风楼,四下晃了会儿。
却不想,仅仅这半刻时间,颛孙煜便成了这个样子。
他方才在外面不远处,听到颛孙煜那一声接连一声的哥哥时,便知要糟,却不想会遭到这种境地。
可还未容他多想,寻他寻疯了的少年早已经飞身扑了上来,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怀里,不住地叫着——哥哥,哥哥,不要离开我。
林修能感到颛孙煜汹涌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烫的他的心口生生的疼。
他冷冷瞥了一眼园中看热闹的众人,说道:管住你们的嘴!若要我听到有关今日之事的半点传闻,犹如此石!说完,林修手掌带风,一举轰向大院中央,距他有十米远的一人高的景观石。
紧接着轰的一声,石头便四散裂开了。
众人见状皆抖了抖身子,再看向大门处时,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回到房间,颛孙煜还是不肯松开林修。
林修虽有些无奈,却不敢再吼他了。
只好不住地拍着他的肩膀轻声安慰。
直到少年哭声减缓,慢慢安静下来的时候,林修才点了他的睡穴,将人抱到床上。
少年的半边脸上犹挂着他此前打下的手掌印,又红又肿,再加上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看的林修又心疼又后悔。
他正想着离开去取些水卫少年打理打理,却在走出一步之后停住了身子。
果然,回头一看就看见少年睡梦中仍紧捏着她衣摆不放的手。
眼见少年因他的动作而皱起的眉头,林修又坐了回去。
随后,他命人打来热水,亲自替少年拭去脸上的泪痕,又细细的为他擦上伤药。
这才让人把水盆端下去,自己则是合衣躺在了颛孙煜的身侧。
也罢,小孩儿要做什么,便让他做,他就是护他一生,又有何妨?深夜,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打在相依而眠的两人身上。
颛孙煜抱着林修,紧紧贴在他的身侧,嘴角嗔笑,幸福而满足。
☆、第八目(8)烟花三月,帝王的车辇终于在扬州所有官员的期盼中,驶进了扬州城。
百姓们早被聚集起来,等车驾一到,纷纷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林修跟在颛孙煜之身后,躲在小巷里,望着华贵的明黄色马车缓缓驶过人群。
自始至终,颛孙煜都只是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
等马车远去,人群渐渐散开,颛孙煜才转过头,笑道:哥哥,两年,给我两年时间,我定将刘琛拉下王座。
到时你我二人再远离朝堂,去过那闲云野鹤的日子,再也不理会俗世的纷争。
林修拍了拍颛孙煜的脑袋,笑道:你高兴就好,我总会守着你就是了。
颛孙煜闻言,上前一步靠近林修,和他鼻息想贴,黑沉沉的眼里全是林修的影子。
那说好了,哥哥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可以再突然消失,煜儿承受不起。
林修有些无奈,却还是应道:好。
他先前被颛孙煜疯癫的样子吓怕了,从那之后不曾对颛孙煜说过一句重话,几乎事事都依着他。
就像现在,颛孙煜说什么做什么,只要不太过分,他都不会阻止。
颛孙煜听到肯定答复,眼里像是燃了烟火。
他微微抬头,就在林修的额上留下轻轻一吻。
林修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就被颛孙煜牵着手,离开了巷子。
最近颛孙煜总爱做些亲密的举动,兴致上来便喜欢亲吻他的额头,晚上也总跑到他的房间里蹭被子。
林修说过劝过,都被颛孙煜搪塞过去了。
林修觉得不妥,悄悄离开过,再回来时就见颛孙煜身着单衣,在他的院里站了一夜。
那天正好下了雨,在夜里站了一夜的颛孙煜的衣服都是湿的。
颛孙煜却半点不提,只是笑着说上一句:哥哥回来了。
林修那时有些心疼,可他心里存了疏远颛孙煜的心思,闻言只是平淡道:早就说过不必等我。
现在整个江湖,能威胁到我的,不足五人。
我知道,哥哥。
可我希望哥哥一回来,能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我。
林修不知怎么形容他当时的感受,只知道几次下来之后他就败下阵来。
许是不想在看到颛孙煜独自一人在夜里待上一晚,林修默许了颛孙煜的所作所为。
也许他心里已经猜到些什么,却从不点破。
颛孙煜也是如此,似乎只要是林修待在他的身边,便足够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春风阁。
近几日,颛孙煜和刘信冉来往频繁。
谈的都是林修不感兴趣,但刘信冉却最为关心的问题——前朝皇室的宝藏。
有钱能使鬼推磨,刘信冉既然要反,少不得金钱的助力。
相比之下,江湖秘辛于他而言,倒少了几分吸引力。
今天也是如此,他二人到得早,便在房里等着。
林修不喜这楼里浓郁的脂粉味道,便出去呆了会儿,直到远远看见刘信冉的身影才回去。
他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春风阁最高的阁楼顶端,仔细注意着对面楼里的动静。
才坐下就看见柳依依从屋里出来,林修也没在意,继续关注着小孩儿的举动。
刘信冉没多久就到了,同往常一样,谈起宝藏的话题。
颛孙煜也是真的能干,竟然真的在谈话结束时弄出张藏宝图来。
林修等刘信冉离开后特意跑去问话,却被颛孙煜取笑了。
哥哥以为我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烟雨楼的情报生意不是白做的,各地的风土人情都多少知道些。
商人最讲究投其所好。
我利用这些情报卖他们喜欢的东西。
沙漠少米粮,江南要香料,塞北需御寒,一来二去就积了些财富。
慢慢的,钱多了之后,我便开始开钱庄酒肆以及赌坊。
你可知道,现下整个天下,有一半的钱庄酒肆出自我手,青楼茶馆饭庄更是数不胜数,区区一个宝藏,我还是造的出来的。
至于烟雨楼的情报生意,则是更上一层楼。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我烟雨楼的探子。
你说我怎么弄出这张藏宝图来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我钱多,自然不缺帮我办事的人。
林修有些傻眼,所以说,那些长年累月卫烟雨楼跑情报下属,都被颛孙煜拉去做生意了?!那你为何不直接说你说出来,非要弄什么宝藏?万一被刘信冉看出端倪来,你该怎么办?结果这话一出,直接被颛孙煜鄙视了。
哥哥,你真是——若是真的说出来,那么待刘信冉真的坐上帝位,也就是你我二人命丧黄泉之时。
任哪个皇帝,也不会容许这世上真有富可敌国之人。
虽说哥哥你武功盖世,却也未必敌得过千军万马,更何况还要加上我这么个累赘。
再说,你以为我如今这阴狠乖戾的形象,像是能打下金山银海的人么?于是智商被颛孙煜碾压的彻底的林修就不说话了。
他想了想前阵子他一怒之下打的那一巴掌,突然间有些心虚。
他当时只是一时想当然的以为颛孙煜没有办法,却从没有仔细问过他。
林修这么想,眼里就露出些愧疚的情绪来。
颛孙煜见了,不由抱紧了林修。
他拍着他的背,安抚道:哥哥不必自责,亦不必想太多,只要一直呆在我身边就好。
事实上,我很开心哥哥能那样做。
知道么哥哥,现在的我惜命的狠。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拥抱你。
我会替你挡下这世上一切的苦难和伤痛,只望你,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
林修闻言,身体有些僵硬。
很快,他就推开颛孙煜,打起了哈哈。
你也就现在粘我,等你将来遇见你的命定之人,说不定还会嫌我呢。
你先忙,我去外面逛会儿。
林修说完就打算先行一步,却被颛孙煜扯住袖子按在了门上。
哥哥何必如此?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若真有那命定之人,定非小修你莫属。
颛孙煜说着,便伸手将遮住林修半边脸的黑金面具取了下来扔到地上。
小修知我为何总要你戴上面具吗?不是怕别人认出你的真实身份,只是不喜外人看到你的脸。
明明我只有你一个人,所以理所当然的,你也只能有我一个。
颛孙煜说着,便去亲吻林修的嘴唇,轻轻一触便离开了。
林修嗓音干涩,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是你哥哥。
颛孙煜却是满不在乎地样子,他的唇流连于林修的脸颊、额头,最后才来到林修的耳边,把头埋在林修的脖颈处,轻声说道:小修说笑呢?你姓林,我姓颛孙,何来兄弟之说。
林修不说话,颛孙煜则是闷闷的笑,笑声有些悲凉和无奈。
随后,他抬起头,直视林修,道:我不想说的,小修。
我以为我表现的足够明显,我以为等时间长了小修便会接受,我以为小修也开始渐渐地接受我。
可我想错了。
我从来不想把楼里的手段用在你的身上,所以我也是刚刚才从听柳依依那里知道——你从很早起,就开始在帮我物色扬州城里正经人家的女儿,甚至有些男孩也不放过。
你那阵子连日连夜的离开,为的就是这些吧。
颛孙煜说着便拿出一本书册,那上面写满了扬州城里尚未婚配的少年少女们。
册子是林修前不久拿给柳依依的,让她想办法安插几个合适的人在颛孙煜的身边,却没想到这东西最后却落到了颛孙煜的手上。
他早该知道,即使小孩儿不会背叛他,却不代表烟雨楼的其他人也不会背叛他。
但他不说话,却不代表颛孙煜会放过他,他继续道:呵!你打的倒是个好哥哥的注意,为了确认那些人的品行甚至亲自蹲点。
可是小修,你想过我的感受么?啊?!你知道,我在看到这些东西时,心里有多恨么?!你看,连常年待在阁里的柳依依都知道我的心思,更何况一直待在我身边的你?!你就一定要把我推给别人么,让我留在你身边又怎么了?!你就一定要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我才甘心么?!你知道我有多痛恨那种一次次的看着你离开,而我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么?林修期初还只是沉默,可等颛孙煜说到最后,他却突然抬起头来,道:你说什么?颛孙煜正要说话,却突然被林修推倒在地,眼睁睁的看着林修一打开门,慌不择路的逃离春风阁。
颛孙煜静静地看着林修离开的方向,半晌才自嘲一笑,又被你逃了。
话音方落,就见林修原来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只通体漆黑的猫,它弓起身子,毛发倒立,朝着颛孙煜龇牙咧嘴。
你到底是何方神圣?颛孙煜半点不惊讶一只猫会说话。
也不理会那只对它充满敌意的猫,他平静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望着林修逃离的方向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我是谁,难倒你真不知道么?戚肆遥。
肆遥肆遥,肆意逍遥。
你忘了这名字是谁给你起的么?☆、第八目(9)林修走得匆忙,路都没看,直接用轻功飞了一路。
等意识回笼后,林修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扬州城墙上。
夜里的扬州城鼓乐声声、繁华依旧。
林修回头看了一眼春风阁的方向,足尖轻点便消失在原地。
他轻功好,趁着夜色直接飞出了扬州城,去了那个扬州城外的山崖处看湖。
他说不清他为什么要逃,只知道他心里慌得很,又害怕又担忧,而这些慌乱的情绪里,竟还诡异的夹杂着些欣喜的成分,搅得他心乱如麻。
林修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就坐在巨石上发呆。
日头升起又落下,林修仿佛成了不会动也不会说话的雕像,原地一坐就是两天两夜。
偏林修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似得,再回神时,湖仍是那片湖,石仍是那块石,山仍是那座山,月仍是那轮月,只是他的身边多了一只猫。
741的嘴里还叼着被颛孙煜扔在地上的黑金面具,林修接过来,细细磨砂面具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林修戴上面具,朝着隐在崎岖山路尽头处的人开口道:等我两年,最多两年。
两年后,我定会回来,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话音方落,林修便怀抱741,消失在了原地。
他离开后没多久,颛孙煜便顺着山路,缓缓地走了上来。
他坐在林修先前坐着的巨石上,望着他先前望着的风景,无奈一笑,我总归是,愿意顺着你的。
其实,林修离开没多久就被他追上了。
可见林修就那么呆呆的坐在前方凸起的巨石上时,他却突然不敢靠近了。
他突然想起,他还是迟秋年的时候,林修曾被困在深山的陵墓里,长达二十年之久。
身为迟秋年时,他不知道这些。
直到他结束那一世的生命回到主空间,他才知道,他放在心底里疼爱的人,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坐在山顶的镇墓神兽上,寂寞无助,直到他出现在山顶后才得以解脱。
不过快了,就快了,今次之后,他将牢牢地将他的小修锁在怀里,再也不与他分离。
另一边,窝在林修怀里的741问道:宿主大人,你打算去哪里?不知道。
那你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不知道。
那你,喜欢他么?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在你发呆的时候,主线任务已经提示完成了?现在知道了。
而且支线任务也已经发布了,宿主大人你要不要接?不接。
唉?!你不问问是什么任务吗?没必要。
宿主你好任性。
嗯。
一年后,边疆一处茶肆里,茶客们高谈论阔,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同一个人。
听说了吗?那个剑圣的徒弟,寒霜剑林修。
当然了!现在整个武林,谁不知道林修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凭一人之力挑了整个飞虎寨,现在江西飞虎山一带,再无人敢据山作恶!岂止如此,那林修还去了西域,灭了那祸乱江湖的七星教,为武林除了大害啊。
是啊是啊,听说林少侠身长八尺,面容俊俏,不知是多少江湖侠女的梦中情人哩!可不是嘛,要是哪天能要我见到这般的英雄人物,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这难喽!林少侠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每出现必是面具遮面。
传闻这世上,见过他真容的人,不足十人。
是啊,但凡见过他真容的人,都是些了不得的大人物,剑圣诸葛玥就不说了,听闻当今的皇上也与他有过照面呢?也未必如兄弟说的那样难。
但听闻近来林少侠正活跃在蜀中一带,你若真想见他不如去蜀中看看,打听打听那里有那些地痞恶霸,说不得就能碰见少侠。
……茶肆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他逗弄着怀里的黑猫,对茶肆里的议论充耳不闻。
741被他挠的舒服地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子继续享受林修的服务。
宿主大人,怎么到哪里都有议论你的?谁知道呢?那些茶客所说的事虽并非林修所为,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成了江湖里人人称道的武林新秀了。
林修对这类事情不大在意,也就随他们去了,真相总有大白的一天。
741想了会,迟疑道:会不会是颛孙煜散布出去的?不会。
林修语气肯定,没有半分迟疑。
随后,想是想到什么,林修笑道:他的话,大概巴不得我消失在别人的视线吧,怎么会把我推到风口浪尖里去。
那你不好奇到底是谁打着你的旗号做的这些事情么?你不怕他们对你不利?对你身边的人不利?随他们去。
这世上与他有些关联的人,除了剑圣诸葛玥,也就剩烟雨楼的林铮和颛孙煜了。
诸葛玥行踪缥缈,素来不管江湖事,暂且撇去不谈。
而林铮两年前就借假死之名逍遥去了,早就退出了江湖,林修漂泊这些年还曾见过他几次。
所以,那些人的目的也不是林铮。
这样下来,值得那人这样做的,也只有颛孙煜了。
而颛孙煜,颛孙煜……林修想到他,不由摇头。
这天下,能威胁到他的人,只怕还未出生。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林修笑了笑,招来小二结账,然后就抱着741就出了客栈。
听闻塞北的雪景堪称一绝,既然来了,当然要去看看。
林修说去就去,在路上买了些御寒的衣物让741收着,就独自一人踏上了山路。
山上的风雪大的出奇,林修时常被风雪糊的看不清道路。
放眼望去,整个山脉都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
雪山上危机四伏,看似平坦的山路下,也许就隐藏着一个足以致命的断崖,林修几次都险些掉下去,终于在一天清晨爬上了塞北最高的雪山,天狼山。
有人说,这世上最为瑰丽的美景,都在人迹罕至处。
林修坐在山顶,看着远处升起的映红了整片雪山的朝阳,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狭隘。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他却总是思虑太多,险些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他想起他逃跑的原因了,究根结底不过一个字——怕。
他怕了。
他记得,那一次他是真的下定决心同张霖回去,却在登机后遭遇空难不幸殒命。
那之后他似乎真的失了斗志,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就连这承载万物生机与命运的大地每天都有一半的时间在黑暗中度过,他不过几次受挫,又何至于原地不起?现在,那人就站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等着他的回归。
想着想着,林修突然站了起来,不再留恋山顶的风光,他施展了十成的功力,向山下俯冲而去。
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生疼。
林修却偏偏从这疼痛中感受到些许快意,风越大,脸越疼,就代表他的速度越快,就说明他离那人的距离越近一些。
741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寻常,从他的怀里冒出头来。
他担忧的看了一眼犹自兴奋的林修,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宿主大人,对不起。
741的声音很轻,但林修却听得清楚。
他突然停下来,望了眼怀里的黑猫,你怎么了,小七?然而741却没有向往常一样回话,他突然从林修的怀里跃出来,趁着林修惊讶的瞬间将他定住,而后猛地一爪划向他的锁骨方向,利爪带出的血丝飘荡在空中,瞬间变冻成了一道血柱坠落在地。
林修惊讶的倒退几步,还未等他有所动作。
741便化作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他咬破手指双手结印,飞快的施展出一个封印术法。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
以我之血,破汝之印。
开!741唱完便飞快的倾身上前,在方才他划破的地方画了一个血色的符篆。
符篆落下,林修便觉得锁骨处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火焰花的痕迹针扎着想要浮现,却最终被741的血液压了下去。
林修自始至终都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等封印结束。
741也未做解释,而是拼力打开了一道时空裂缝,将林修推了进去。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林修尚不知发生了何事,被时空裂缝里混乱的时间空间撕扯的失去了意识。
而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颛孙煜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
他望着塞北的方向,目呲欲裂,戚肆遥,你敢!他也不再理会这些困着他的人间俗世,一掌劈向自己的天灵盖,当场死亡。
待灵魂飞出颛孙煜的肉身,一身红衣飘扬,俊美无双的舒九便出现在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塞北天狼山。
戚肆遥早知道他会出现,也不惊讶,他看着怒容满面的舒九,微微笑道:果真是你,但是你来晚了。
我已经破了你在主人身上下的锁魂牵,将他推入时空裂缝。
任你法力无边,也无法在一时之间找到他。
他到底是,离开了。
然而出乎戚肆遥的意料,舒九在他说完之后并未马上杀他,而是意外的平静下来。
所有的有关小修的假消息,都是你放出来的吧?为了混淆我的视线。
到了这个时候,戚肆遥也不隐藏,直接道:是又如何,可惜到底没派上用场。
我千不该万不该,被你的伪装骗到,陪你演了这么一出戏,直到最后关头才察觉你的真面目。
养魂?渡情劫??还不是想要借此掳走我家主人?我家主人被你害死过一次也就罢了,难道你还想让他第二次灰飞烟灭不成?可你的算盘到底是落了空。
你要杀要剐司听尊便,但是,你绝对找不到他的!戚肆遥说完,就不再说话。
本以为那人会暴跳如雷,却不想他什么都没做。
我不杀你,因你始终是小修最为疼爱的妖兽。
可笑的是,你竟以为我会伤他?哈,哈哈……你们所有的人,都在阻我,天界、妖界、佛界,甚至是我手下的魔界。
但那又如何?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林修,此前连整个仙界都阻不了。
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妖王之子能有多大作为?还是说,你以为如果不是我的提示,你能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么?你知道吗?从小修吃下你我交给你的那颗鲛人泪开始,他就永远,都逃不开了。
戚肆遥闻言突然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鲛人泪最多只能锁魂,极易破解。
何来你所谓的永远之说?一颗鲛人泪的确是只能锁魂,但是,若是一鲛人为同一人流下的两颗泪呢?有传闻说,若是一对恋人能拿到一鲛人为同一人流下的两滴泪,那么这两人将会恩爱十世。
可那毕竟只是传说,因为鲛人一生一般只会留下一滴泪。
但是……戚肆遥突然想到什么,大声道:克里斯汀和卡尔!你还不算笨。
舒九话音方落,他的额头便显现出一道瑰丽的蓝色火焰花。
戚肆遥见了猛的倒退两步,喃喃道:十世缘,你在主人身上种的,竟是十世缘。
是,撇去这一世不谈,我与他还有九世要过,而我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把这九世,换做永生永世。
任你是九天上仙,西天如来,也破不开我与他的情缘!说来我还要谢谢你,舒九笑道:因为你的举动,现如今,真正知晓他下落的,也只剩我一人了。
戚肆遥,奉劝你一句——下一次,看好你的对手是谁,再动手。
舒九说完就离开了,独留戚肆遥一人站在原地,他望着远方喃喃自语:戚肆遥,戚肆遥,我看你是逍遥太久,忘记了千年前的魔主九子,是怎样的惊才绝艳了吧。
主人,我已尽我所能,但终究棋差一招……☆、第九目(1)林修出现在灯光闪烁的发布会上后,脸上还挂着大写的‘懵逼’两字。
前一刻他还满心欢喜的打算去找他家小攻,下一刻就被小七打入新世界,这感觉略酸爽。
他倒没有怪小七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小七为什么要那么做?可还没等他考虑太多,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以及台下娱记们七嘴八舌的问话声,让他原本就处在混乱中的脑子爆炸似得疼。
林修这才发现,现在他正被一堆娱记堵在墙里,除了身后的墙,四面八方全是话筒和闪的眼瞎的灯光。
林先生,请问苏沐是否真如您所说,不顾您的意愿缠了您五年之久吗?请问林先生,您怎么看待此次苏沐不雅照事件?林先生,您被一个同性恋缠了五年之久,作何感想?前段时间传出苏沐与您在星光酒店门口拉扯的视频,您可以解释一下原因么?林先生,作为与苏沐同期的培训生,您怎么看待昔日好友攀附娱乐圈权贵的问题?他是自愿堕落还是被逼无奈?林先生……林先生……林先生……一个个问题接踵而至,搅的林修头痛无比,气急之下林修突然吼了一声:全给我闭嘴!!一时间发布会场寂静无声,但仅仅是片刻,那些才安静下来的记者们便又疯狂起来。
林修在相机面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面孔,现在好不容易变回脸,当然不能放过!所以,这次的发作并未给林修带来一丝缓冲的机会,恰恰相反,台下的拍照声比之方才更加频繁。
林先生,请问您今天的怒气是从何而来?林先生,请问您为何如此激动?是不是苏沐又做了让您难堪的事情?林先生,请问苏沐有没有在您身边多加纠缠?林先生,请问……林修烦不胜烦,黑着脸上前一步,夺过一个拍照拍的不停地记者的相机,向着身后的墙猛力一砸,瞬间,世界安静了。
等娱记们反应过来时,林修早已经跑没影了。
而由于方才的举动,林修的经纪人和助力已经出动阻拦起他们找人的举动。
娱记们虽然有些失望,但总体来说今天收获还算不错,毕竟难得见到新晋小天王翻脸的样子,而刚才被摔坏的相机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修其实没跑多远,而是幸运的躲到了附近的休息室里。
刚把门反锁好坐下,兜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地叫个不停。
林修拿出手机打开后盖打算把电池掰开,发现是不可拆卸的电池后,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干脆的把嗡个不停的手机从打开的窗缝里扔了下去。
这下,世界真的安静了。
但这次的世界存了心不让林修安心,他刚刚坐在沙发上没多久,脑中便出现一个陌生的机械音。
林修忍住想要砸东西的冲动,强自听完了这些话。
检测到宿主林修,检测到宿主林修。
正在加载受转攻系统……正在加载受装攻系统……加载完毕,系统5798竭诚为您服务。
此世界背景和任务信息已经发布,宿主可通过任务面板查看任务完成情况。
当宿主在此世界积分总数超过100,包括100,宿主即可自行选择去留。
祝您旅途愉快。
林修听完后默了默,才开问道:741呢?宿主前任系统741擅自将其宿主林修抛入时空裂缝,有失其职。
经核实后,已被主神解除系统身份,遣回本源世界,现由临时系统5789暂代741为您服务。
听到这样的结果,林修松了口气。
小七回去了,回去就好。
总比待在他身边,一次又一次的穿越,归期无望要强得多。
这边他正叹气,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林修!你出来,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你知不知道记者已经把你写成什么样子了?出来!林修!林——魏红英还打算继续叫下去,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正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魏红英正打算狠狠骂上林修一通压压火气,就被林修射过来的冰冷的眼神镇住了。
她憋了半天的话还没开腔,就被林修一句话全堵回来了:我要辞职,明天起就不会再来工作。
魏红英没反应过来,辞职?什么意思?这两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一块就不懂了呢?林修也没看她,迈开自己的大长腿就往外走:字面意思。
还没走两三步就被身后踩着高跟的魏红英抓住了袖子,你要辞职?开什么玩笑?你昨天才签了盛世五年的合同,今天就违约?!你付得起违约金么?!且不说这些,你辛辛苦苦争取到的角色怎么办?你千千万万的粉丝怎么办?你以前没这么任性?林修使了个巧力,才把人甩开:这不用你管,你只需报告上级,说我要离开就对了,再见!怎么不用我管?我是你经纪人!我可以容许你的小打小闹,但你今天的行为明显过分了!辞职?你也得辞得起!林修被人缠着有点烦,脸上露出些不耐的情绪。
要是男的他早就一甩袖子把人撂倒了,偏是的女的。
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清润的男音。
英姐,你们这是怎么了?小修他是做了什么事么?林修顺着声音看过去,只一眼就愣住了。
那是舒九的模样,再没有人能够比他还要蛊惑人心。
只是相比他见到的维持在十六七岁的少年模样的舒九,眼前的人更像是舒九的成熟版,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么的引人注目。
感受到胸腔处加速跳动的心脏,林修把脸撇到一边去,不愿去看他。
虽然此前他没来得及询问颛孙煜,但林修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一个让他有些兴奋的猜测。
可是让林修不满的是,魏红英见了来人,却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没你什么事,你先擦干净自己的屁股再来管我们林修也不迟。
她说完就继续劝说林修。
来人对魏红英说的话道没有多大感觉,看到林修撇过脸后却黯了眼神。
他近来绯闻缠身,名声一日不如一日,前些日子更是传出了酒桌上被富商纠缠的不雅照。
虽说他态度坚决,还顺便把那个敢打他主意的富商打了。
但媒体们却都坚持声称,他是自甘堕落。
他倒不怕外人怎么说,就怕林修也跟着他们看不起自己。
林修见不知怎么的,听见魏红英骂那个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气愤来得突然而猛烈,林修一时不再顾忌魏红英女子的身份,甩开她的手臂将她震退几步,便拉过犹自一旁黯然神伤的男子的手,离开了。
临出大楼时,林修突然被男子拉住,他的语气有些宠溺,道:小修你又忘记了,你是大明星。
大明星出去多少应该注意下,你难道还想被人堵在厕所里啊?他说完就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副超大墨镜和一副口罩,给林修戴上以后就反牵着林修的手,笑道:我们回家。
林修还没接收记忆,也不清楚这认识谁,但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一个害他一来就不安生的名字——苏沐。
这名字一经想起,林修就情不自禁的叫了一句:沐沐。
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果见苏沐闻言立刻弯了眼角,嗯,我在。
林修自己也被自己的声音愣住了,不由又看了眼对面的青年。
青年仍旧温柔的看着自己,微微弯起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他的影子。
林修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热流,他又唤了声,沐沐~~我在。
沐沐~~我在。
沐沐~~我在。
林修这样重复了好几次,苏沐也不觉得厌烦,他似乎觉察到了林修心里的不安,更加握紧了林修的手。
终于等林修问够了,苏沐才又重复了一遍,小修,我们回家。
现在的林修就好像一个乖宝宝,也不急着接受记忆,就那么傻乎乎的跟着他走了。
离开前,林修朝着百余层高的大楼中部望了一眼。
那里有一个人,一直在看他,饱含恶意。
回去的时候,苏沐开车,林修坐在副驾驶上,望着车外飞速驶过的风景,开始传输记忆。
说起来,这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一个悲剧。
林修这一次的角色不是渣攻,而是深情前任。
可惜一次车祸意外丧生,肇事者是盛世娱乐董事长的小儿子甄于欢。
老董事长为了不让儿子坐牢,买通了上至法官下到普通目击者近百人,硬生生把一起酒驾肇事掰成了林修闯红灯,案件的结果是甄于欢不用负半点责任。
苏沐百般求援无果之下,不得已求助甄于常,甄于欢的大哥。
他恋慕苏沐已久,奈何苏沐从来看不见他,好不容易苏沐有求于他,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故事的结局,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甄于欢被批捕,真相大白,林修的粉丝欢呼庆祝,苏沐和甄于常却分开了。
因为苏沐无意之中发现,如果不是甄于常在背后作怪,林修本不会死的。
林修死前,甄于常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拆散他们,包括往苏沐身上泼脏水、给他们安排不同时间的通告错开他们、给林修签订的合同里打压的成分太多,等等等等。
那时林修知道,却都咬牙独自忍下来了,没有告诉苏沐。
直到他出车祸,甄于常暗中买通医生在手术里做了手脚,致使本该有活命机会的林修在手术台上一命呜呼。
苏沐得知真相时几近崩溃。
他那时好不容易从林修死去的阴影里走出来,开始接受甄于常,便被现实打的体无完肤。
他气急之下反倒冷静下来,一步一步策划了盛世的灭亡。
到盛世股票崩盘,苏沐只用了两年的时间。
而等他面无表情的告知甄于常真相时,甄于常却没有半分惊讶,他说:我早知道是你,这是我欠你的,我不会还手。
苏沐似乎仍没有从仇恨里走出来,要杀了甄于常。
却被甄于常制止了,然后他夺过苏沐手里的刀,自尽了。
而苏沐自那以后也疯癫起来,凄惨一生。
也不知是为的林修,还是为的甄于常。
或许在剧情的最后,苏沐早已经喜欢上甄于常,奈何爱有多深,恨便有多大,终是成了陌路。
林修看完整个故事,只觉得胸腔里憋了股郁气,怎么也无法排解。
此时苏沐已经把车开到家里,他觉察到了林修的不正常,不由掰过林修的脸。
小修,相信我好么?我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那些娱记说的唯一一句还算正确的话,就是我真的缠了你五年。
林修也不知他生的什么气,对着眼前的青年,他又心疼又气愤。
气他非要为自己报仇,怜他下场凄惨晚年凄凉。
这里面背负太多的,始终是苏沐。
林修这厢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也就不管不顾的冲着苏沐白净的脸蛋咬了下去。
叫你长得这么好看,净招些神经病!林修这下咬的不轻,在苏沐白皙光滑的侧脸上留下一个深深的齿痕。
苏沐有些哭笑不得,却也任由林修动作。
等林修心中的怨气稍稍褪下一些,他便抬起头来,舔了舔差点被他咬出血的脸蛋。
苏沐被林修的这些动作刺激的眸色加深,他舔了舔略微干涩的嘴唇,凑到林修耳边,沙哑的嗓音说出蛊惑人心的话语,小修这是在邀请我品尝你么?也对,你我最近忙着赶通告,许久未见,小修热情些也是正常。
苏沐说完,便不由分说的拉着林修的手按在了身||下的某个部位,还顺势舔了舔林修的耳垂。
林修被掌下滚烫的温度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立刻红透了整张脸。
似乎下一秒,他的头顶就能冒出些许热气。
林修暗骂一声禽兽,便急急忙忙推开苏沐,打开车门就回了房间。
什么受转攻受转攻?!明从他的记忆里看,这家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压得他起不来床!外人面前一副清冷高贵小白花的样子,到了他跟前就成霸道总裁了!混蛋!而且现在只要一想到他出了那什么该死的车祸之后,苏沐就被迫被个混蛋酱酱又酿酿,林修心里的火气就旺的能烧了整个地球。
该死的甄于常!该死的甄于常!!老子跟你没完!不把你的盛世拖到泥堆里去,他就不叫林修!苏沐很快也进了房间,一进来他的目光就锁在了林修的身上。
他的小修从上车后没多久就开始生气,也不知是不是在哪里受了气。
他今天赶通告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林修砸了记者相机,半点不给他们好脸色的传闻。
那群记者总爱添油加醋,写的新闻里尽是些不好的话。
他心里着急,干脆请了假。
这几天他的经纪人因为他的绯闻没少给他好脸色,听他请假极不乐意的,说了句:你要是现在走了就永远也别回来了!他虽看重演艺事业,却怎么样也比不过他的小修。
而且,不知为何,他的心在看完新闻后就一直在叫嚣着要去找他,找他的小修。
所以,他头一次不管不顾,丢下犹自跳脚的经纪人,离开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的小修,真的在生闷气,就连回家了这气也没散。
苏沐既好笑又心疼,他上前几步抱住林修,下巴贴在他的头顶轻轻磨砂,安慰道:小修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和我说,我替你想办法。
林修象征性的挣了挣,就窝在苏沐的怀里闷闷道:我辞职了,我讨厌那个公司。
苏沐愣了愣,转而笑道,辞就辞,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我没钱了。
我来挣。
我不想工作。
我来养你。
我讨厌盛世,他们总刁难你。
我退出。
我还讨厌那些狗仔,他们老污蔑你。
我不会再给他们这个机会。
我更讨厌甄于常,他总爱在你跟前晃。
前面还好,苏沐都平静的应了,听到这句苏沐却愣了。
小修这是,吃醋了?苏沐说完推开林修,微微俯身,不肯放过林修脸上的一丝一毫的表情,林修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他静静地回视苏沐,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冷冷的。
我讨厌甄于常。
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允许你和甄于常在一起,绝不!如若不然,上天碧落下黄泉,我都不会再见你哪怕是一面!苏沐显然鲜少见到林修这样严肃的面孔,不自觉的也正了脸色。
我苏沐发誓,上天碧落下黄泉,都绝对不会同甄于常在一起。
苏沐此生,得林修一人足矣。
林修这才缓了缓脸色,挥手就是一句,我饿了,要吃饭。
苏沐果然收起了正经的表情,换上平素的温柔笑容,你等等,我马上好。
等苏沐进了厨房,林修复又严肃了面容。
现在,他面临的问题有两个——怎么偿还盛世的巨额违约金;以及,怎么对付甄于常。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允许剧情里的事情真的发生,决不允许!☆、第九目(2)这一世,林修算得上是一个人气偶像小天王了,有不少粉丝。
吃完饭后,林修闲着没事,就躺在卧室里,一条一条的翻着看。
微博里,他怒摔相机的视频成了热门话题。
有粉丝把视频搬到他微博号下面,顺带高呼男神威武霸气。
喷子也有,但都被他楼下的粉丝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攻击到了犄角旮旯里去,林修看的热闹,不时还回复几句。
苏沐收拾好残局去看林修的时候,林修还捧着手机不想撒手。
苏沐见了摇摇头,凑上前去做忧郁状,官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奴家好生难过。
林修这么几世下来,也就舒九闲着没事就爱调戏他。
猛不丁听到苏沐娇滴滴的声音,林修不由抖了抖身子。
苏沐更忧郁了。
明知他是装的,林修却还是看不过,招招手把苏沐招到眼前,伸手一拉就把苏沐拉到自己身上,亲了亲他的脸。
乖~苏沐因林修的这一举动笑弯了眼,原本就艳丽无双的面孔因这笑容,更像是镀了光,任谁都会不自觉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林修亦然。
他觉得自己像是受了蛊惑,又禁不住去吻了吻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有温度的眼睛。
舒九那些年调戏他时,大多是带着游戏的成分,嘴里说的话再动人,眼里却始终没有感情。
而等他就从舒九的眼神里察觉到与以往不同的温度时,他已经离开了。
再后来,他在许多人的眼里感受过这些温度,但他都装作不懂,默默无视了,可是现在他却再也无视不了了。
手机不自觉的滑落,林修自下而上揽住苏沐的脖颈,细密的吻从眼睛一直蔓延到那总是温柔的笑着的薄唇。
苏沐一动不动,任由林修撬开他的唇舌,只是眼里幽深的火焰越来越旺盛。
大约是害羞,林修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他却没有停下来。
只觉得怎么也吻不够,慢慢的,林修的手缓缓下滑,顺着脊椎滑到苏沐的衬衫下摆,从下至上,一颗一颗解开了苏沐的扣子。
苏沐还是不动,只是他越加粗重的呼吸声和紧绷的身体,却兆显了他的迫不及待。
林修的扣子街道一般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问题,怎么解也解不开。
林修气急,翻身就把苏沐压到身||下,手上用力一扯,硬生生把苏沐的衬衫给扯开了。
扣子掉在地上发出嘀嘀哒哒的声音,然后,林修不动了。
他的脸色极红,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羞人的事情,就这么木愣愣的坐在苏沐的腰上。
半晌,林修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撑着苏沐的身子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一直沉默的苏沐大力按住了。
他的嗓音嘶哑,不复之前的清明:小修才把火挑起来就打算逃么?至少也要把火灭了再说。
林修刚要挣扎,却冷不丁碰到了一个石更热的事物,当下就不敢乱动了。
苏沐再有耐心,此刻却也无法再忍,一个翻身就逆转了形势。
他俯身凑到林修耳边低笑道:虽然很喜欢小修主动的样子,但是再等下去,怕是小沐会受不了的。
所以,还是由我来吧。
苏沐说完,就狠狠地吻上了林修的唇瓣。
力道之大,和他平素温柔的表情大相径庭。
手也开始不安分,作起乱来。
林修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也就由他去了。
月亮似乎也羞于在看这两人羞人的动作,悄悄的隐进云层。
夜,还很漫长。
第二天清早,林修被闹腾的闹钟叫醒,正打算去关了那烦人的东西,闹钟就先一步停了。
林修哼唧一声打算再睡会,身上就压了一个人。
林修这才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恨恨的瞪了苏沐一眼。
这人昨晚不停动作,害他今天腰酸背痛的,却半点不知检讨,竟还笑得这么开心?!冲动上来,林修把苏沐的脑袋压下来,在他脖子上又是吸又是咬的,直到苏沐的脖子上留下一个紫的不能再紫的印子后,林修才不甘心的放过他。
苏沐全程都只是笑,一点不介意。
在林修发泄完不满之后,他低头,亲昵的蹭了蹭林修的鼻子,也不说话。
眼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宠溺。
林修渐渐地就笑了起来,沐沐~~苏沐亲了林修一下,应道:我在。
等二人腻歪够了,便结伴出了门。
辞职不是林修一个人说的事,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盛世那边存心不让林修这么顺利的离开,早早就叫了记着在林修家门附近躲着。
想必甄于常也清楚,苏沐之所以安安生生的待在盛世,全因为一个林修。
好在苏沐由提前得了朋友的消息,带着严密武装的林修从另一条路走了。
车子平安开出小区后,林修还心有余悸——他可怕了!二人相视一笑,正打算舒口气,林修却突然睁大了眼睛,苏沐正疑惑,就被猛地扑过来的林修护在了怀里。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他们的车子被突然横冲出来的一辆劳斯莱斯撞倒在一旁的电线杆上,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林修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道别的话,就被变形的轿车压破了内脏,当场死亡。
等消防车和救护人员陆续赶来时,紧紧把苏沐护在怀里的林修流了一地的血,早已经失了呼吸。
苏沐明明还活着,却像死了般,仿佛脸呼吸都不会了。
只有消防人员试图分开他二人时,苏沐才疯了般,紧紧地拥住林修的尸体,但凡有人靠近就会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等所有人离远了就不停地亲吻着他的眼角眉梢,试图把人唤醒,却是徒劳无功。
围观的人有不忍的,纷纷别开了头颅。
据说,那一日,苏沐绝望的嘶嚎,响彻了整个城市的上空。
☆、第九目(3)盛夏的正午,炙人的日头几乎要将人烤掉一层皮,街道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
突然,路的尽头出现一辆卡宴,横冲直撞的,险些吓坏路旁的行人。
临近停车位时,卡宴来了一个漂亮的漂移,稳稳地停在路边。
片刻后,一位身穿夹克,头戴墨镜的少年从车上下来,他皱眉看着头顶*辣的太阳,挑了一条绿荫小道,向着目的地走去。
这是全国有名的影视基地,路上走走停停的,除了扛着仪器设备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都是些俊男美女,少年撇了撇嘴,慢悠悠的晃进了一个摄影棚。
这里正拍一个古装武侠剧,《游侠》。
讲的是一个放荡不羁的游侠薛七羽同神偷青橙的爱情故事。
而他,在剧中扮演的是少年时代的薛七羽,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拍摄他同青橙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他刚走到剧组里,就有人眼尖的看到了他。
林修!这里!林修顺着声源看过去,就见一个女孩蹬蹬蹬地跑过来。
那是少年时代的青橙,他的同班同学,顾清荷。
顾清荷和林修一样,都是表演系大一的学生。
能出演这部剧,无外乎一个,那就是他们都有个有钱的父母。
他们两家渊源颇深,他俩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顾清荷17,林修比他小上两岁,今年才15。
可这两人的关系更像是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可以穿同一条裤子,却怎么也成不了恋人。
两个孩子上头都有个大他们许多的大哥,从小就是被娇宠的长大的,不用理会什么继承的问题,做什么全凭心意。
顾清荷极爱演戏,便报了表演系,是从小就立志要成为全民女神的人。
凭借家族的人脉关系,她也陆陆续续演过些小角色,怕是不出多久就能接演女主角了。
林修不同。
他从出生起,就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东西,没几个月大就开始显露了他的面瘫症状。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他八岁那年,从荧屏上看见了一个人——娱乐圈不老神话苏沐。
从那时起,林修便疯狂的迷恋上了苏沐,尽管他们的年级相差24岁之多。
若是,一般人,林家有的是办法满足小儿子的追星愿望,但偏偏这个苏沐,唉。
那苏沐不知怎的,就是不愿意见林修。
林修碰了几次壁,才好起来的脸色有慢慢的瘫了起来,看的林修的亲朋好友在暗地里骂了苏沐百八十遍。
就在大家以为林修追星的心思歇了之后,他却突然出现报名参加了中影的表演系直招考试。
等他家人知道的时候,林修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直接和顾清荷搬去了学校!顾清荷跑到林修身边,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才来?就你一人?你助理呢?话说你的脸怎么长得?我一直用美白防晒都没你的脸白!不公平!!林修挥开顾清荷的手,对她这样的言论见怪不怪,路上堵车了,助理不喜欢,总爱盯着我看,就把他辞了。
顾清荷闻言翻了个白眼,这才一个月,你说你辞了多少个助理吧?八个!八个!!您也太挑了吧。
他们跟在身边总有用得上的地方,你看待会儿拍你落水的戏份时,谁闲的给你递浴巾带你换衣服!林修薄唇轻起,不以为意道:你。
顾清荷:……她突然间无言以对肿么破?最后,顾清荷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拉着这位小祖宗就往片场跑。
剧组的工作人员这会儿正在布置片场,忙的热火朝天的。
林修和顾清荷被拉倒各自的休息室,开始化妆。
负责给林修化妆的是个妹子,叫陈丽,二十四五岁,见到林修进来双眼就开始放光。
你可算来了!快来快来,让老娘养养眼睛,刚刚给一个制片人的小晴儿卸妆,那样子看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还好你来了!林修被这眼神骇的倒退一步,想想又觉得自己大题小做,于是硬着头皮做到了化妆台前。
妹子虽然眼神有些渗人,但也敬业,几分钟就搞定了。
搞定之后转着林修的座椅左看看右瞅瞅,嘴上不停地说着‘完美’‘’‘神啊!’之类的话,就差把花痴俩字写脸上了。
陈丽说完就拿出自己的手机,调整好角度,前前后后拍了不下几十张照片。
林修全程就那么坐着,木偶似得任由陈丽摆弄。
陈丽弄完就把相片递给林修看,林修接过以后,素来瘫着的脸色渐渐柔和起来。
相片上,他和苏沐紧挨在一起,笑容温暖。
虽是临时p出来的,但林修看了还是很高兴。
这也是为什么林修容忍陈丽这么折腾他的原因,因为陈丽每次给他弄完,都会送她一张他与苏沐的合影。
陈丽有一个表姐也在剧组工作,近期接的是苏沐的班,手上有很多苏沐未曾曝光的新剧的剧照。
陈丽在一旁看了有点心疼,母爱大发摸了摸林修的头:来来来,咱们不伤心,早晚有一天那苏沐会倒在你的西装裤下的!他会为自己现在的无知后悔一万遍的!相信姐,姐说的话向来准!!林修指腹轻抚屏幕上对着他微笑的苏沐,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这话他曾经信过,因为他的父母也曾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说,会把苏沐请到家里来,于他共进晚餐。
他信了,一下午都坐在自己的卧室里,把自己所有的衣服挨个试了遍。
等他终于收拾好自己,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小王子一样下楼后才发现,等待他的,只有父母尴尬有欲言又止的脸色。
这样的事情前前后后发生过几次,渐渐地,林修也就歇了心思。
苏沐不愿意见他。
尽管他们不曾见过哪怕一面,但苏沐就是不喜欢他。
曾经有一次,他满怀欣喜的买了一张苏沐将会现身的娱乐节目的票,却在到了地方才发现,苏沐没有去。
他躲过工作人员,悄悄去了后台,这才从几个工作人员的闲聊里得知,苏沐不去,是因为台下的贵宾席上,有一个叫做‘林修’的名字。
林修这才知道,原来苏沐,真的讨厌他,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以为从今以后,他会断了对苏沐的心思,可是……林修自嘲一笑,他舍不得。
哪怕只是站在角落里偷偷看他一世也好,他也舍不得放下苏沐这个人。
他就像毒,一旦沾上,就再也戒不掉。
现如今,就算注定无法见面,同他站在一个舞台上也是好的。
陈丽不清楚林修的心思,只当是正常青春期小二对偶像的迷恋,大咧咧的笑道:知道么?据说苏沐今天回来这儿拍戏,就在隔壁影棚,好像是在……唉!林修你去哪?别跑啊,马上轮到你的戏份了!林修跑出去时,还穿着戏服。
他朝着附近看了一眼,果见隔壁不远处,有人扛着摄像机忙进忙出。
林修刚要进去,又想到些什么,连忙蹲到地上淘了些灰往脸上抹了抹,后又拿出手机照了照,确认一般人怎么也没办法认出自己之后,大大咧咧的走进了隔壁的摄影棚。
那儿拍的也是古装戏,其他人见了林修只以为是剧组叫来的群众演员,也就没管,倒是便宜了林修。
才刚进去,林修就被一个人叫住了。
你过来登记一下!叫人的是剧组里负责发放群演衣服的,正站在一辆敞开的大卡车的后面。
林修瞄了一眼,卡车车厢里,一排一排的全是各种各样的衣服。
林修左右看了一眼,发现附近除了他没别人。
那人见了又叫了一遍,别看了,说的就是你。
等林修走到跟前,那人有道:你是谁手下的?刘主任还是然姐?叫什么?林修想了想,回到:刘主任手里的,叫木苏。
木头的木,苏沐的苏。
那人听了,笑道:好小子,这名字,木苏,倒过来不就是苏沐嘛!说不定将来你也能成为想苏沐那样的大明星。
行了行了,快把这衣服换下来,你的身份就是个小乞丐,这衣服太干净了。
林修点了点头,麻利的换好了一身乞丐装,衬着他满是灰尘的脸,倒挺像那回事儿。
那工作人员也点了点头,指着一个方向,看见了那拱门前面的人了么,那是小张。
你去找他,要他带去隔壁找曾姐,她那儿正缺一个小乞丐。
林修点了点头,刚要进去,就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这声音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女孩儿的尖叫声。
林修耳尖,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两个几乎是他一生劫难的两个字——苏沐。
他才要迈出去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了。
想要转头,又怕苏沐见了他就像之前那次娱乐节目一样,直接转身离开。
想要离开,可是脚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无法迈开一步。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么多人,那么多双鞋,他偏偏能听出哪一步是苏沐迈出的。
一步一步,掷地有声,似乎踩在他的心尖上。
有一瞬,他几乎听不清苏沐的脚步声,因为心脏跳动的声音,几乎盖住了耳边所有的呼号尖叫。
一阵冷香袭来,又飞快的散去。
苏沐迈着大步与他擦肩而过,不曾回望一眼。
耳边的嘈杂声尽数散去,林修望着被众人簇拥在最前方的修长身影,启唇,无声地唤了声,沐沐~☆、第九目(4)苏沐正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身后的助理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苏沐不答,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一个小乞儿打扮的人从旁边的拱门走进去,顿时觉得自己多心了。
无事,走吧。
苏沐最近在拍的戏是一部武侠励志电影,叫《重临巅峰》,讲述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友情。
同一般电影不同的是,这部电影没有女主,却有两个男主。
苏沐扮演男主角沈腾安,名剑山庄三子,从小衣食无忧鲜花怒马。
后来他糟未婚妻背叛,致使名剑山庄满门尽糟屠戮。
他侥幸生还却筋脉尽毁武功全废,一下子从高处跌倒泥堆里去,受尽了人世的白眼与欺辱。
心灰意冷之际,他遇到了另一位男主,沈晋之扮演的流年。
流年是落云谷谷主之子,先天体弱无法习武,却对剑术情有独钟。
他儿时曾与沈腾安有过一面之缘,对天纵奇才的沈腾安钦羡不已,遂铭记在心。
如今认出了形如乞丐的沈腾安之后,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将其痛骂一顿唤醒了沈腾安的争斗之心后,流年便将他带回落云谷,为他养经续脉,悉心照料。
随后二人携手,重临巅峰。
今天苏沐要拍的戏份是他沦为乞丐这一段。
昔日的沈腾安有多风光,今日的他便有多狼狈。
林修今天比较幸运,之前说好的扮演小乞丐的人路上出了个小小的车祸,叫人送医院里去了,正好他过来补了这个缺。
而他则要代替的那个乞丐的任务,就是坐在苏沐附近当背景板。
林修得知后,在心中默念三生阿弥陀佛后,就欢欢喜喜的去上妆了。
轮到他的时候,一旁的工作人员叫住他,指着一个方向说:坐那就行,记得晃晃你的碗,张张嘴说几句‘大爷行行好,赏点儿钱吧’就行,别太大声。
能记住不?林修嗯嗯的应了几声,就坐在了指定的位置上,周围已经有好几个乞丐了,林修渐渐就被挤在角落里,心里颇有些怨念。
场景准备差不多的时候,苏沐才施施然走过来。
他神情冷淡,即使是一身乞丐装扮也难言他身上的绝世风华。
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距离苏沐如此之近,不是冰冷的相片,不是一成不变的海报,不是隔着屏幕在电视里谈笑风生的影响,而是真实的,活生生的苏沐。
而现在,苏沐正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林修从苏沐出现在视线里的第一时间就看了过去,神色痴迷,表情愣愣的,很快就把工作人员的嘱托抛到了脑后。
好在他的位子恰好是摄像机的盲点,所以到没有人说些什么。
导演喊的时候,林修还没有回神,苏沐却瞬间进入了角色。
他此时已经接连饿了三天,目光呆滞神色虚弱,走路都有些摇晃。
三天里,曾有好心的路人给他扔过些铜板,都被他无视了。
即使滑落云端跌入泥里,他的傲气也不会容许他接受嗟来之食。
正走着,沈腾安撞到了一个人,他随意说了声抱歉,就打算继续走,但是他却被人拉住了袖子。
沈腾安?是男子的声音。
沈腾安看都没看来人直接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沈腾安。
说完便扯回衣袖,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又叫人拉住了手腕扯到跟前,那人神色笃定道:你就是沈公子,名剑山庄沈腾安。
沈腾安却是所无畏笑笑,声音里都带了些自嘲的成分。
昔日的繁华都成过眼云烟,现在的他不过是个笑话。
你认错人了。
什么沈公子?在下不过是一个无名的乞丐,一条丧家之犬罢了。
见沈腾安仍是否认,流年怒上心头,又凑上前去,几乎要挨到沈腾安的脸。
没想到,紧紧这这么一个打击,就让你甘愿放弃沈腾安这个名字,甘愿放下名剑山庄百余条姓命,甘愿像一个乞儿一样,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可笑我不远万里从落云谷赶来,为的就是你这生无可恋的样子么!他虽这样说,眼里却流露出不忍和悲哀的情绪。
苏沐嘴唇颤抖,正要接话,刚张嘴却又住了口。
有一个小乞儿打扮的少年突然冲出来,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下,一手推开扮演流年的沈晋之,另一手牢牢握住了苏沐的手,说道:不许你打沐沐的注意!沐沐是我的!全剧组的人都惊呆了,躲在附近看直播的顾清荷更是捂住了脸,不忍直视。
苏沐最先反应过来,他盯着被突然出现的少年拉住的手,却没有挣开。
眼珠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导演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气岔了气,当下就叫了停。
谁找来的人?这么不懂规矩,赶紧给我撵下去。
顾清荷一听,那还了得?赶紧现身道:等等!他是……还没说完就被苏沐抢了先。
他表情淡淡一如往常,但说出的话却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剧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忘了说话。
他是我的人。
扮演流年的人是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叫沈晋之。
人长得白白嫩嫩的,放出去能迷倒一大片少男少女。
而眼下,沈晋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扮乞丐的群演推了开,加之又被小乞丐说中了心思,心下未免有些气愤。
听了苏沐的话,沈晋之扯起嘴角做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没想到是苏大影帝的新欢,怪不得这么大胆。
只是他没想到,那小子又还口了。
不是新欢。
沐沐只能是我的!顾清荷:……沈晋之:……导演:……剧组的工作人员:……苏沐却在不经意间柔和了视线,只是很快又隐匿起来。
他冲导演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拉着少年,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进了自己的休息室。
等房门嘎哒一声被落下锁,众人才从方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顾清荷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她皱着眉看了几眼挂着苏沐名字的休息室,离开了。
不管怎样,今天她的戏是拍不成了,还是先回去和导演报备一声比较好。
至于林修那边,还是先通知他的林大哥的好。
苏沐的休息室里,苏沐临窗而站不发一言,面无表情。
林修也耸拉着脑袋坐在苏沐给他搬来的凳子上,满心凄凉。
林修承认他冲动了,但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仍会那么做。
事实上,他当时全部的心神都在苏牧身上,根本没注意到台上的两人正在说些什。
而且,由于角度的原因,从他所在的位子看过去,苏沐和沈晋之就像在接吻一样。
他脑袋里那根弦登时就断了,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然后,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虽然不知道苏沐为什么要那么说,但是林修并不觉得开心,相反,他的心里十分忐忑。
他的沐沐那么好,明明和他是陌生人却还愿意帮助他。
可要是沐沐发现他的身份怎么办?他似乎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要不就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叫木苏好了。
沐沐,沐沐,怎么办,一和他待在一起就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沐沐会不会嫌我笨?会不会不喜欢我?一定会的,怎么办?怎么办?你在想些什么?突然出现在头顶的问话声打断了林修的胡思乱想,他抬头,嘴唇不经意间擦过了苏沐的。
意识到自己嘴唇沾了些什么之后,林修脸爆红,不自觉后仰身子。
身体的倾斜让凳子失了平衡,后脑打开就想地上摔去。
林修闭上眼睛打算迎接那即将到来的疼痛,却在触底前被人揽住了身子。
再睁眼时,他正双手抵着苏沐的胸口,坐在苏沐的腰上。
林修这下真的晕乎了,结结巴巴的就要站起来。
对,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故意的……还未有所动作就被苏沐按住了腰,他的眉眼含笑,又问了一遍。
你在想些什么?林修被这笑容蛊惑了,愣愣的回道:沐沐~苏沐闻言挑了挑眉,哦?你在想我?想我什么?明明是身处下位的,那眼神却偏偏让林修矮了一个头。
林修被这样的眼神看的,当下就哭丧了脸道:沐沐不要嫌弃我,不要不喜欢我。
苏沐嘴角挑起一抹笑意,继续问:为什么以为我会嫌你,为什么以为我会讨厌你。
林修这下是真的委屈了,声音软绵绵的。
我找了沐沐好久,沐沐都不愿意见我,一听到我的名字就走了。
我期待了好久,可沐沐都不愿意见我。
少年说话时,眼睛湿漉漉的,饱含水汽几乎下一瞬就要哭出来。
趁着画的花猫一般的脸,真是好笑又可怜。
苏沐忍住想要安抚他的动作,继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找的我,我怎么不知道?林修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苏沐见了,翻身把少年压在身下,微微俯身,与他鼻息想贴。
也不嫌弃少年的花猫脸有碍瞻观,吻了吻他眼角处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林修到底是个十五岁大的孩子,藏不住话,闻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沐沐不要我,不愿意见我。
一听到‘林修’这个名字就跑。
呜呜呜,我爸爸妈妈找了你好多次,都被你推开了,呜呜呜,沐沐不要我,呜呜呜,沐沐还不理我。
林修哭得凄惨,仿佛要把这些年来的淤积在胸腔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苏沐吻着林修的泪水,不停的安抚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许是这些安抚起了作用,林修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
他望着头顶的苏沐,眼神亮晶晶的。
沐沐~我在。
沐沐~我在。
沐沐~我在。
一时间,时光仿佛倒退了十五年,那时苏沐还不是国际巨星,林修还未含恨而终。
可惜,时光蹉跎,他们终是错过了十五个年头。
如今的苏沐,身心受创早已不复往日纯良。
如今的林修,懵懵懂懂,不知今夕何夕。
还在腻歪的时候,房门被从外面大力敲响,一个男子在外面不停的吼道:苏沐你滚出来,你把我弟弟关到休息室里算什么事儿,快给我滚出来!苏沐状若未闻,他俯身吻了吻林修的唇,浅尝辄止。
你愿意和我走么?林修眉眼弯弯,沐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苏沐也笑了,真乖。
几分钟后,等气愤的林修大哥当众踹飞苏沐休息室的木门时,屋内早已没了人影。
大哥的脸当下就黑了,咬牙切齿的道:苏沐!你等着!☆、第九目(5)这一世,林修算得上是一个人气偶像小天王了,有不少粉丝。
吃完饭后,林修闲着没事,就躺在卧室里,一条一条的翻着看。
微博里,他怒摔相机的视频成了热门话题。
有粉丝把视频搬到他微博号下面,顺带高呼男神威武霸气。
喷子也有,但都被他楼下的粉丝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攻击到了犄角旮旯里去,林修看的热闹,不时还回复几句。
苏沐收拾好残局去看林修的时候,林修还捧着手机不想撒手。
苏沐见了摇摇头,凑上前去做忧郁状,官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奴家好生难过。
林修这么几世下来,也就舒九闲着没事就爱调戏他。
猛不丁听到苏沐娇滴滴的声音,林修不由抖了抖身子。
苏沐更忧郁了。
明知他是装的,林修却还是看不过,招招手把苏沐招到眼前,伸手一拉就把苏沐拉到自己身上,亲了亲他的脸。
乖~苏沐因林修的这一举动笑弯了眼,原本就艳丽无双的面孔因这笑容,更像是镀了光,任谁都会不自觉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林修亦然。
他觉得自己像是受了蛊惑,又禁不住去吻了吻他的眼睛。
这是一双有温度的眼睛。
舒九那些年调戏他时,大多是带着游戏的成分,嘴里说的话再动人,眼里却始终没有感情。
而等他就从舒九的眼神里察觉到与以往不同的温度时,他已经离开了。
再后来,他在许多人的眼里感受过这些温度,但他都装作不懂,默默无视了,可是现在他却再也无视不了了。
手机不自觉的滑落,林修自下而上揽住苏沐的脖颈,细密的吻从眼睛一直蔓延到那总是温柔的笑着的薄唇。
苏沐一动不动,任由林修撬开他的唇舌,只是眼里幽深的火焰越来越旺盛。
大约是害羞,林修的动作有些僵硬,但他却没有停下来。
只觉得怎么也吻不够,慢慢的,林修的手缓缓下滑,顺着脊椎滑到苏沐的衬衫下摆,从下至上,一颗一颗解开了苏沐的扣子。
苏沐还是不动,只是他越加粗重的呼吸声和紧绷的身体,却兆显了他的迫不及待。
林修的扣子街道一般的时候,突然遇到了问题,怎么解也解不开。
林修气急,翻身就把苏沐压到身||下,手上用力一扯,硬生生把苏沐的衬衫给扯开了。
扣子掉在地上发出嘀嘀哒哒的声音,然后,林修不动了。
他的脸色极红,像是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羞人的事情,就这么木愣愣的坐在苏沐的腰上。
半晌,林修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撑着苏沐的身子就要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一直沉默的苏沐大力按住了。
他的嗓音嘶哑,不复之前的清明:小修才把火挑起来就打算逃么?至少也要把火灭了再说。
林修刚要挣扎,却冷不丁碰到了一个石更热的事物,当下就不敢乱动了。
苏沐再有耐心,此刻却也无法再忍,一个翻身就逆转了形势。
他俯身凑到林修耳边低笑道:虽然很喜欢小修主动的样子,但是再等下去,怕是小沐会受不了的。
所以,还是由我来吧。
苏沐说完,就狠狠地吻上了林修的唇瓣。
力道之大,和他平素温柔的表情大相径庭。
手也开始不安分,作起乱来。
林修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也就由他去了。
月亮似乎也羞于在看这两人羞人的动作,悄悄的隐进云层。
夜,还很漫长。
第二天清早,林修被闹腾的闹钟叫醒,正打算去关了那烦人的东西,闹钟就先一步停了。
林修哼唧一声打算再睡会,身上就压了一个人。
林修这才不耐烦的睁开眼睛,恨恨的瞪了苏沐一眼。
这人昨晚不停动作,害他今天腰酸背痛的,却半点不知检讨,竟还笑得这么开心?!冲动上来,林修把苏沐的脑袋压下来,在他脖子上又是吸又是咬的,直到苏沐的脖子上留下一个紫的不能再紫的印子后,林修才不甘心的放过他。
苏沐全程都只是笑,一点不介意。
在林修发泄完不满之后,他低头,亲昵的蹭了蹭林修的鼻子,也不说话。
眼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宠溺。
林修渐渐地就笑了起来,沐沐~~苏沐亲了林修一下,应道:我在。
等二人腻歪够了,便结伴出了门。
辞职不是林修一个人说的事,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
盛世那边存心不让林修这么顺利的离开,早早就叫了记着在林修家门附近躲着。
想必甄于常也清楚,苏沐之所以安安生生的待在盛世,全因为一个林修。
好在苏沐由提前得了朋友的消息,带着严密武装的林修从另一条路走了。
车子平安开出小区后,林修还心有余悸——他可怕了!二人相视一笑,正打算舒口气,林修却突然睁大了眼睛,苏沐正疑惑,就被猛地扑过来的林修护在了怀里。
紧接着砰的一声响,他们的车子被突然横冲出来的一辆劳斯莱斯撞倒在一旁的电线杆上,挡风玻璃碎了一地。
林修甚至来不及说上一句道别的话,就被变形的轿车压破了内脏,当场死亡。
等消防车和救护人员陆续赶来时,紧紧把苏沐护在怀里的林修流了一地的血,早已经失了呼吸。
苏沐明明还活着,却像死了般,仿佛脸呼吸都不会了。
只有消防人员试图分开他二人时,苏沐才疯了般,紧紧地拥住林修的尸体,但凡有人靠近就会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等所有人离远了就不停地亲吻着他的眼角眉梢,试图把人唤醒,却是徒劳无功。
围观的人有不忍的,纷纷别开了头颅。
据说,那一日,苏沐绝望的嘶嚎,响彻了整个城市的上空。
☆、第九目(7)林家的家底不是很干净,他们和政界交往颇深。
是以,社会上一些没摆在台面上的龌龊事儿,他们也知道些。
其中就包括当年甄家幺子酒驾撞人一事。
当时这件事情被压了下来,没激起什么浪花。
他们和甄家也算有些交情,这些事知道的也比旁人多些。
所以,也就知道了被甄玉环撞死的人叫林修。
还知道他有个同性恋人,叫苏沐。
那时他们的孩子,林修,才刚刚出生,林母觉得和一各死人同名不吉利,没少劝林父给林修改名。
但是,林修这个名字是林家去世的老太爷亲笔命的名,改不得。
林母虽颇有些怨念,却也只得做罢。
再后来,他们都快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的小儿子在电视里看到了苏沐。
然后,就是一系列让林父林母操碎心的追星行为。
他们这才关注起苏沐来。
照理说他这个年纪,最多只能混个三线,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苏沐火的很快,而且一直火到现在。
那时林家人早把□□年前的案子抛到了脑后,压根没想起来此苏沐和彼苏沐有什么关联。
直到林修在剧组捣乱被苏沐带走,直到有一个人匿名寄来了苏沐的过往。
林家人这才知道,他们的小儿子,被一个老男人看上了。
而且那个老男人还把儿子当做旧事恋人的替身!岂有此理?!他们可以同情苏沐的遭遇,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同意苏沐打她们儿子的主意!于是林悦风风火火的就跑来接小弟了,势要把小弟脱出魔抓!只是,苏沐悄悄在他耳边留下的一句话却让林悦神情凝重起来。
我听说,有关部门正在秘密调查市长受贿一案,林家好像也被牵扯进来了。
林家祖辈是靠走私发的家,林修出生没多久之后,林家决心退出走私圈,洗白自己。
但洗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黑白两界都有牵扯。
而所有政界人物中,林家和市长的牵扯最深。
这一次,若是市长倒了,林家也有危险。
林悦表情严肃起来:你如何知道这些?苏沐不答,后退几步,道:晚上我会去林家拜访,小修就先交给你了。
林修出来后,苏沐已经离开了。
青城疗养院地下十一层,一名男子轻晃手中高脚杯,对突然推门而入的苏沐抬了抬眼皮,你来了。
待苏沐在他对面坐下后,他又开口道:听说你打算放过甄家那几个人?怎么突然转性了?是为了你的小宝贝么?那是个可爱的小家伙。
苏沐没有接话,开门直入警告道:成峰,你逾越了。
苏沐此刻的表情有些严肃,成峰的眼神暗了暗,继而像是没觉察到苏沐的不满,继续道:不知那小子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后,会不会吓得哭……咻的一声,飞镖划过成峰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后,便插到了他背后的墙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我再说一遍,你逾越了。
成峰放下杯子,抬手在脸上的伤口抹了抹,嗤笑一声:怎么?才两天就放不下了,连我都说不了?你不要忘了,他那么正经的人家,会愿意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么?你瞧,我只是稍稍透露下你和你老情人的事儿,林家人就风风火火的去阻你了。
要是他真知道你这些年靠的什么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你以为那个小白兔还会喜欢你?!成峰说到越说越激动,他站起来狠狠拍了下桌子。
省省吧你,那小孩儿喜欢的不过是你光鲜亮丽的明星身份,等哪天他自己也走到那个位子,他还会看上你?你不要忘了你们差了多少年!二十四年!二十四年!!不是五年十年,而是整整二十四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等你老得走不动的时候,他还可以肆无忌惮的左拥右抱!成峰说道后面声调渐渐降了下去,有些悲哀:苏沐,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陷进去了,否则你不会这么痛痛快快了结甄家那几个人。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如此上心。
但是,苏沐,你要清楚,你们两个,根本就不是同路人。
你忘了老五的例子了么,他妈的他那个条子恋人亲自给他戴上手铐把他送进的监狱!你难道还想重蹈覆辙么?就算那小子真的对你矢志不渝死心塌又怎样?他家人能答应?苏沐,你向来聪明,怎么偏在这事儿上糊涂了?苏沐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等成峰说完,他才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忍不住。
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保持理智,唯独他不行。
成峰,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道老五下场凄惨,实际情况却未必如此。
你明明知道,那个小警察最后转行做了狱警。
最后,苏沐抬头,对着对面的成峰一字一顿道:成峰,我不值得。
成峰脸上忽然浮现出惊慌的表情,但很快就被他压下来。
他眼睁睁看着苏沐起身,一步步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听见苏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成峰,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发生第二次,否则……苏沐出了疗养院,就驱车去了林家。
刚把车挺好,就看见林修踩着青石板,一步一步的来到了他的面前。
你去哪里了,怎么出来就不见了。
苏沐揉了揉林修的头,如过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你……算了,我们先进去吧。
伯父应该等很久了。
刚转身,就被林修扯住了袖子。
少年眸色清亮,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沐沐了怎么办?苏沐顿住,转身微笑道:我总会让你喜欢我的,无论用什么办法。
他的语气比较危险,林修却不害怕,那沐沐为什么还要担心?苏沐闻言笑意加深,走吧。
苏沐在林家吃完晚饭后,就直接去了林父在二楼的书房。
林悦跟着一起进去了,林修则被拦在了外面。
三人在书房一直从七点待到十点。
然后书房门才被打开。
苏沐第一个出来,看到百无聊赖趴在书房门口不远处的栏杆上打呵欠的林修后,脸上隐隐露出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光。
直接上前抱住了林修,把下巴搭在他的头上,心满意足的蹭了蹭。
林悦第二个出来,看到这翻情景欲言又止的想要上前,最终捏了捏拳头,暂时离开了。
如果,如果能用林修一人,保证林家的地位,换取林家全部人员的安全的话……回到房间之后,林悦气愤的锤了好几下墙壁,直到墙壁染上点点红梅,林悦才痛苦的捂头蹲到地上。
那是他的弟弟,他从小冲着惯着娇养长大的弟弟,他绝不允许他就这样被苏沐那个混蛋拐走了,绝不!即使他要面对来自父亲的阻挠,即使这是以林家的倒台为结果。
他也决不允许!一个月后,林修坐在市中心一家咖啡店沿窗的位子,慢吞吞的吸食着杯子里的咖啡。
顾清荷坐在林修对面,忍无可忍的卷起放在桌上的美食杂志敲了下林修的头。
喂!你这是见到从小长大大的青梅竹马的态度么?好歹也要说句话啊!喝喝喝,你已经连续喝了三杯咖啡了,不怕今晚睡不着觉啊!林修瑶瑶头,眼里露出些期待的神色,沐沐今天晚上十一点的飞机,我打算去接他!苏沐前阵子和剧组一起去外地采景去了,昨天给他打了电话说要回来。
顾清荷对林修的痴汉样子见怪不怪,她摇了摇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虽然她也很萌苏影帝,但一想到对方能当自己爹的年级的人,有一天可能成为自己的弟媳,她就有些不适应。
于是她又敲了下林修的头:喂,我说,那人有那么好么?那可是能当你爹了,你爸是怎么同意的,没把你掀了啊?林修又喝了一大口咖啡,这才回道:沐沐最好看了,看起来才二十多岁!顾清荷的嘴角抽了抽,站起来:算了,不和你聊这个了。
我去点柜台那边点些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林修刚开口发了个‘ka’的音,脑门儿又被挨了下,咖啡免谈!连挨三下,林修有些委屈,却不敢反驳,只好换了个名字:咖啡沙冰。
顾清荷:……等她拿着林修想要的沙冰回到坐位时,这里早已没了林修的影子。
他的手机还摆在桌子上,衣服也搭在椅背上没有动。
顾清荷只以为林修是咖啡喝多跑去洗手间了,可她一直等了二十分钟,这才感觉到不对味儿来。
连忙问了旁边的人。
你说那个长的挺漂亮的小孩儿?你不知道么。
他刚刚好像睡着了然后被一个黑西服抱走了。
那人走的挺急的。
喏,瞧见不,走的那条道。
顾清荷:!照林修那个一喝咖啡能蹦跶半夜的体制,连喝三杯咖啡能睡着才有鬼了!☆、第十目(1)景元初年三月初九,新上任的景元帝南巡归来时,从江南秋水苑里带回来一个戏子——云初。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叛军的铁蹄踏破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时,在美人膝下醉了三年的君王,喝尽杯中最后一滴酒之后,一把火点燃了他的寝殿。
那一日,冲天的大火足足烧了一夜,整个京城亮如白昼。
云初扶着昏沉的头匆匆忙忙从初云殿跑过来时,长庆宫已然化为一片废墟。
他失力般跪在地上,那双魅惑万千男女的丹凤眼此刻却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不可能……——————五年前,那人一身紫金长袍,斜斜地倚在秋水苑的最高的阁楼里。
他的怀里坐着一个身穿红色纱衣的少年,他艳丽的容颜似乎有着魔力,一眼看去就能勾住所有人的魂魄。
男子似乎是被少年的笑迷了心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里,里里外外全是红衣少年的影子。
我知你不喜欢我,但我心悦于你。
我愿用我的余生来赌,赌你最终会爱上我。
前院里,此起彼伏的丝竹声透过打开的窗户,隐隐传进来,让男子说的话都带上些缥缈的色彩。
少年闻言倾起身子,下巴搭在男子的肩上,在他耳边调笑道:若是官人输了呢?连犹豫都没有,男子回道:大概会,尸骨无存吧。
男子话音刚落,少年便又倒下身子,他嗔怪的看了男子一眼,讨厌,玩笑话而已,官人何必当真,还说出这等不吉利的话!我怎么会不喜欢官人呢?奴家的心里,里里外外,可全都是官人的影子呢~最后的几个字带上了尾音,带着撒娇的意味。
少年动作时,宽松的红色纱衣从肩头滑落,露出一大片白玉无瑕的胸膛,有几缕黑发从滑至肩头,堪堪遮住这片春光。
他的眼,水光潋滟,似乎是含了无限的情义,顷刻间就能俘获他人的一颗真心。
男子见状,挑起少年滑落至香肩的一缕发丝,放在鼻翼下轻轻一嗅,神色间似乎都挂上了痴迷的味道,我信你。
——————铺着厚厚紧背的床榻上,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在睡梦中,突然伸手在半空中来回摸索,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
不要!不要信他!!不要……门外留守的人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而入,焦急的摇晃起自家的主子。
公子!公子醒醒!又做噩梦呢?快醒醒!秋水苑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云初挣开双眼,清丽的眸子里无悲无喜,一点也不像做了噩梦的样子。
他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外面吩咐道: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他说话时语气平淡,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别人的生死。
可怜的侍从初来乍到,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便被人捂嘴拖了出去,连求饶的话都没来及说出口,就去见了阎王爷。
远远还能听到中院里传来的惨叫声。
微风吹过,带来一阵血腥味。
王朗捂了捂鼻子,踏进了云初的屋子。
云初这时候已经穿戴洗漱好了,正穿着与那人初见时穿着的红色纱衣,在屋子里转着圈子,嘴里咿咿呀呀的唱着被公子王侯们唱厌的《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春风起,吹落满树的桃花,那人坐在桃树下,头上肩上,都是粉色的花瓣。
他此刻正悠闲地坐在石椅上,轻摇手中折扇。
你可不适合唱着首曲子。
院子中央,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微风中扭摆的少年嘟起了嘴。
你怎知我不适合唱?哼,你既说我不适合,我便偏唱给你听。
少年说罢,舞起长长的袖摆,继续唱道: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少年唱完,得意的朝桃树下的男子瞥了一眼:怎么样,我唱得如何?男子宠溺一笑,无端给这乍暖还寒的春日添了些暖意。
你唱的倒是不错。
少年闻言,才舒展起来的眉眼,在男子出声的下一刻,又马上委屈起来。
但这明明是求亲的曲子,偏生叫你唱出勾引和离别的味道来。
男子说完,摇头笑笑,拿起手中茶盏就要饮茶,杯子就被人夺了去。
少年的面容仍带着怒容,本就艳丽无双的容颜,更加生动起来。
奴家长了这么久都没喝水,你都不知道给我留一口。
说完,他一口喝干茶杯里的水,在男子无奈的表情下,俯身吻上了男子淡色的嘴唇。
茶液从二人相交的唇齿之间滑落,浸湿了二人的唇角、衣领。
少顷,少年气喘吁吁地放开男子,略显蛮横道:我不管,总之,你要在听我唱一遍!男子抬头,冲着散发着勃勃生机的少年温暖一笑,薄唇轻启,好啊。
说话间,他方才才被滋润过的薄唇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少年看的俏脸一红,后退几步,继续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啪啪啪——掌声响起,王朗站在门口调笑道:难怪外人言你是祸国妖姬,凭着玉面雪肌和一身媚骨,生生断送了景元帝的大好江山。
现在看来,说是狐狸精也不为过。
若非我家有娇妻美眷,说不定也会被你迷了心。
云初收了唱腔,站在原地看了王朗一眼:不知王大人来此,有何贵干?敝舍简陋,怕污了您的眼。
王朗摊开双手:大人谈不上,今后我见了你说不定还要低头行礼。
至于此次前来,不过是皇上他想见你了。
云初像是没听见他前面那句话,朝他做了个请的姿势:烦请大人带路。
到达重新建起的长庆宫门前时,云初晃了晃神,看着面目全非的长庆宫,突然想到,那人一乐他的誓,早已经尸骨无存。
那是三月前,长庆宫大火过后,景元帝林修被成焦炭,空留一个人形的架子。
云初赶到时长庆宫时,新帝林殊已然披上龙袍。
他居高临下,对着跪地不起的云初冷冷道:将这妖人待下去,严加看管,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云初听到他的声音后,神游的思绪回归。
他抬起头,讽刺的笑了笑。
不只是在笑林殊,还是在笑自己。
他在那人身边五年,从未听到他对自己说一个‘朕’字,却不想,竟能在林殊口中听到。
他恍惚想起初见时,那人说的话。
当时只是在心中不屑嘲笑,却不想,他一语成谶,竟真的,尸骨无存。
☆、第十目(2)长庆宫内,林殊坐在书案后,神色铁青的看着跪在大殿上的人。
你当真要朕如此生疏?!竟还主动求死?!那狗皇帝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念念不忘!云初跪在地上,身子伏得低低地,额紧贴在手背上,十足的臣服姿态。
抬起头来!回答朕!云初这才抬头,无悲无喜。
他是什么都不好,但他却对我极好。
我害他失了江山,换他一条命也算在理。
再者,云初讽刺的笑了笑,不杀我,皇上怎么向您的百姓和臣子交代?林殊气愤的拍了下桌子后,走下殿前的台阶,停在云初面前。
他狠狠地捏住云初的脖子,表情狰狞:想死?也要看我同不同意!牢里的死囚何其多?朕随便拉出去一个顶了你的名头,谁敢说不!?云初此刻一点也没有外人流传的祸国妖姬的样子。
他平淡的反问道:那云初算什么?朕会给你一个名分,这宫里总有你的住处。
云初闻言,突然笑了。
像是破冰的胡,一下子露出无限的生机。
他半直起身子,一手拿下林殊捏住他下巴的手,另一手勾住帝王的脖颈,吐气如兰:陛下此言当真?林殊看的痴了,就要低头吻下去,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利器划破皮肉的痛感。
他条件反射的把云初整个甩了出去,愤然拂袖道:来人!把他给我打入天牢!好生看管!云初低低的笑了笑,任由侍从一左一右将他拖下去。
被扔进阴暗的天牢时,云初便眯着眼缩到了墙角。
牢里阴森,他一身薄薄的纱衣,原本就略显苍白的容颜此刻更是被冻得发青,不自觉就模糊了意识。
隐隐间,似乎又看见了那人无奈的笑。
你呀,总是说不听。
你柜里的锦缎狐裘还少么?做什么非要穿着这身衣服在外面乱晃?那些衣服未免太烦人,唱曲子时连步子都飘不起来。
我在苑里给客人们唱戏时,冬天里穿纱衣也是常见,早就不怕冷了。
果然,他这话一出,那人就露出些怜惜的表情来,动作却是不容拒绝。
你今后只给我一人唱曲子就好,我不怕你舞不起来。
那时那个人并不知道,狐裘再暖,也比不得他眼里的温度。
戏子是什么?不过是给贵人玩乐的物件。
他早知道这点,可是为了一人,他愿意去受这苦。
他去找青楼楚馆里最响亮的头牌去学最能勾引人的本事,他去寻戏班里腰肢最软的女子去学最弱柳扶风魅惑人心的步子,他穿着世上最露骨的纱衣去适应寒冬,只为了在皇帝南巡时,第一眼就勾了他的魂。
他们说他是狐狸精,他也觉得他是狐狸精。
只有那个人,把他当□□人。
可他自己却把他当仇人,看着他为自己醉宿*,看着他为自己拒收后宫,看着他为自己不理朝政,看着他为他失了皇位……最后,他看着他为了自己,尸骨无存。
为什么不去阻止呢?云初问自己?为什么不去阻止呢?何必要阻止呢,看着我独宠你一人,不开心么?鼻息间是那人身上特有的清爽气息,云初覆在那人怀里,泪流满面:我以为,你不会死。
最多被关到一个远离京城的院子里,只他二人,一起度过余生。
云初从没有说过他的害怕,却不代表他没有。
只是那些东西藏得太深,旁人难以察觉。
林修对他太好,好到让他患得患失。
容颜易逝,他总有一日会人老珠黄,那时还是皇帝的林修还会为他背尽一切骂名么?如果,他和我一样,一无所有,就再也不用顾虑了。
这样的想法随着时间的流逝愈演愈烈,于是他眼睁睁的看着林修,从坐拥天下到一无所有,再到,尸骨无存。
眼泪被人用指腹轻柔的拂去,云初睁开泪水迷蒙的眼睛,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伸手拉住他的衣摆:你来接我啦。
我来接你了。
林修刚刚说完这句话,脑内的警报声就响了起来。
【警告——警告——玩家舱内营养不足,本系统将在十秒钟之内强制将玩家抽离出游戏!警告——警告——玩家舱内营养不足,本系统将在十秒钟之内强制将玩家抽离出游戏!】他连忙保存好游戏进度,最后看了眼神志不清的云初,无奈的被光脑强制带走。
再次出现在游戏仓后,林修铁青着脸出了游戏室,锁好门后。
他一脚踢开了隔壁房间的大门。
林倩倩你给我滚出来,是谁允许你擅自抽掉我仓里的营养液的?!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许动它么?屋子里的娇弱的女孩儿还没说话,林修身后就站了一个一脸威严的中年男子。
是我,怎么?你打算怎么办,像踢开你未婚妻的门一样踢开我的门质问我么?!林修也转过身来,他脸上仍然挂着怒气,只是语气被他控制了起来。
我说了好几遍,我绝对不会娶这个女人的!我喜欢的另有其人。
还有,父亲。
我最后说一次,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明天我就搬出去。
你搬啊!现在就给我滚出去,拿着你那个宝贝游戏仓给我滚出林家!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我们林家世世代代都是联邦最英勇的战士,偏生出了你这么个沉迷游戏的废物!你连倩倩这个omega都不如,还有什么脸做我林家的儿子!你不是要走么?滚啊!我看你自己一个人能靠着你的游戏仓活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我宁愿把我林家的一切留给倩倩,也绝不让你这败坏了我林家几百年的威望!林修恼羞成怒的看了眼他的父亲,气愤道:如你所愿!林将军!您的家业爱留给谁留给谁,再见!林修说完,直接绕过林麒回到了自己的游戏室。
他从游戏室里拿出自己保存好的游戏进度芯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林家的大宅。
5798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蛇,据说也是某个位面妖王级别的人物。
和林修相处的时间长了以后,他已经和林修成为朋友了、他现在盘在林修的膝上,不解道:这样好么?本座不喜欢林倩倩那个女人,若本座是你,本座宁愿毁了自己的东西,也不愿意让外人拿到这些。
林修脸色平静,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和方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走到自己的飞车前,打开车门发动车子。
这才回道:有一点你搞错了小五,我并非林家的亲生子。
林家早晚会回道真正的主人手里,我离开,只是催速这一事件的发生而已。
5798吐了吐蛇信子,那你接下来去哪里?林修对着后视镜里的小蛇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自然是去找一个能玩游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