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晚霞气势磅礴,带着一股人工所不能及的自然之美,层次分明、透彻空明。
苏阳攥着手里的苹果,走到粥铺买了一份粥和酥饼,哼哼唧唧忍着泪结了账,然后回到医院等待电梯。
谁知电梯一打开,他就看到了崔深,对方拿着一张卡递给了他,还告诉了他卡的密码。
……苏阳去还完车,回到宿舍的时候,胡兹和彭群正窝在沙发上追剧,他扫了眼屋里的脏乱,知道他们是在等自己打扫呢,没说什么,回了房间。
少年关上门之后从口袋拿出一张卡,看着上面的藏蓝色暗纹,红肿的眼眶措不及防掉下泪珠。
临先生不要他了,那么好的临先生这次是真的不要他了。
他将那张卡放在胸口的位置,和苹果一起贴着,感受着那颗酸胀、慌乱的心,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泡在了柠檬里,每一根骨头都又累又乏。
……半个小时后,苏阳从房间里出来,拿着扫帚来到客厅。
沙发上的二人这才注意到苏阳回来了,几乎是同时,两人全都望向他拿着扫帚的手。
只见那只手根根修长、指节分明,那晚惨烈的肿胀和红紫已经全部消失。
莫名的,彭群松了口气。
胡兹望着少年微弯的脊背和低垂的头颅,带着点恶劣的笑开口:这么晚回来,看来今天接到活了?他们对于苏阳的窘境再清楚不过,也知道对方若是再接不到戏就要收拾东西滚蛋。
而胡兹,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所以他有此一问苏阳一点都不惊讶。
安静打扫卫生的少年穿着人字拖,饱满的脚趾仿佛待开的花苞,在黑色鞋面的反衬下白中透着粉,撩人心弦。
他轻轻一动,脚面随之展露出好看的筋骨线条,盈着海蓝色的血管一起滑向不知名的方向。
苏阳转了个身子去换垃圾袋,短裤贴近他的身体线条,,将长腿和翘臀的美妙弧度释放。
半晌,少年重新拿起扫帚,轻轻道:嗯,接到了。
男孩回过头来望向他们,软软笑着:去剧组干点杂货,跑跑腿之类的。
他的笑纯洁清澈,带着白色棉布的温暖,和煦极了。
胡兹不知道怎么突然卡壳了一下,然后抱着草莓将视线转去别的地方,讥讽道:你也就只能给人跑跑腿了。
苏阳被这话刺的眸子深处晃了晃,却又瞬间释然:可能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地,胡兹就站起来瞪他一眼,冷哼一声便转身回房间了。
少年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有点莫名,怎么了?彭群更是莫名:谁知道,神经病发作吧。
说完他指了指苏阳的手指:你……你手没事了吗?苏阳啊了一声,这才想起彭群说的是他敲鼓把手砸肿的事,望着那十根完好无损的手指,男孩颤着睫毛:处理的很及时,没事了。
说完,少年忍不住撇嘴,感觉到眼眶渐渐蒙上的热气,再次想哭。
……临先生真的对他很好。
彭群跟他没有太多话,说了两句就回屋了,只留下男孩一个人噙着泪花打扫卫生,半晌,啪嗒一声坠下一滴晶莹。
才分开了这么一会儿,他就开始想临先生了,可临先生说不许他再过去。
好难熬,好痛苦。
……凌晨四点的夜是寂静的,90%以上的人在这时都陷入深入黑甜的梦乡,被称之为深度睡眠时期。
此时宿舍的厨房中却穿梭着一个人影,对方身上裹着柔软舒适的T恤、短裤,弯腰从冰箱中仔细挑选出自己想要的食物。
洗净切好之后,苏阳将一堆红黄蓝绿的碎丁如数放进砂锅内,放在煤气灶上炖着。
做完这些,少年看了看时间,还剩两个小时就到剧组开门的时间了。
他揉了揉脸走进卫生间。
一个小时后,男孩拎着保温桶来到医院,还没走上电梯,整个人就先带上一点瑟缩不安,孬的不行。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打开,苏阳走了进去,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外套,然后发现自己好像有点憔悴,没昨天好看、水灵了。
他被自己的状态吓了一跳,立即就想下去买一百贴面膜敷上。
可时间已经不允许少年继续作妖,于是男孩只能哭唧唧地按下了电梯楼层,不情不愿地站在里面等待。
……走到景池病房门口的时候,苏阳吓得赶忙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深怕自己这幅模样被临先生瞧见。
毕竟他除了这张脸,再没有别的可以在临先生那里刷一下好感了。
少年拎着保温桶,踮着脚尖走到病房门前,试探着想要打开门偷偷瞧一眼,拧了拧门把手却发现根本拧不动。
嘤嘤嘤临先生把门锁上了!嘤嘤嘤坏人!他扁着嘴,心情十分低落,但又没有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将保温桶放在门口,固执地站了一会儿,脚尖蜷了蜷。
男孩叹了一口气,将脸贴在冰凉一片的门板上,须臾轻轻道:我走了,临先生。
然后一步一步退出去,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医院。
……苏阳觉得今天自己运气特好,竟然接到了一个龙套角色!还特简单,往脸上糊了灰、穿上披甲之后冲着镜头跑就行。
虽然可能后期都不会有他的镜头,但少年还是异常的兴奋和开心。
他真的好喜欢在镜头前演戏啊,就想喜欢临先生一样喜欢,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可以让肾上腺素飙升的生理性反应。
换了衣服、卸了妆,男孩捏着场务发给的50块钱,赶忙坐公交回了宿舍。
今天早上他出门之前就炖上了猪蹄汤,现在肯定已经炖透了,肉盛进盘子里的时候估计都要抖一抖、晃一晃,像是果冻一样。
少年满心欣喜地回到宿舍,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临先生那么好,一定要努力拴住他的胃,不能让别的小骚零把他拐走!!!拿着钥匙刚打开门,苏阳就嗅到了满屋的香气,他好似看到曙光一般,立即兴匆匆的换了鞋走进去。
可刚走了两步,少年的脚步便顿住了。
男孩瞧着沙发上坐着的三人,又扫了一眼他们捧着的碗和桌子上的骨头,心慌和惊疑在心中无限扩张,他不确定道:你们……在吃什么?你炖的猪脚汤,于浩放下碗,擦了擦手,评价总结:味道不错,辛苦了。
苏阳怔怔望着他,又看了看桌上的骨头,感觉自己的曙光和黎明全都被人夺跑了,整个人陷入一片黑寂。
他蜷了蜷手指,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我不是留了纸条,说这份汤不能吃的吗?于浩闻言起身的动作一顿,疑惑地转头看向一旁还在抱着碗的胡兹。
咬着一根骨头的胡兹怔住,他完全不知道什么纸条,将嘴里的东西吐出来后,触及到几人质问的目光,立即恼了:都看我干嘛,汤煮了不就是给人吃的……不让吃你别煮啊!彭群和于浩听到这话,都皱了皱眉。
苏阳内心瞬间浮起一丝无力感。
他瞅向胡兹,强忍着体内的怒气和颓败,忍得身子发颤、声音发抖:我就是怕你们不知道才特意写了纸条,结果你们还是把它吃了…怎么这么馋啊…胡兹吃了别人的东西心中有愧,却恼羞成怒地放下碗:你特么说谁呢!说不经允许就吃了别人东西的人!胡兹气冲冲走到他面前:你特么有病吧,不就是一碗汤!他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钞票,砸在气得身子不停抖的男孩脸上:老子还给你行吧?说完,胡兹转身踹倒一把椅子,发生巨大的声响,十分气愤地回了屋。
而彭群和于浩观看完全程,瞧了一眼屋内抖得气都喘不匀的苏阳一眼,也神色冷淡地回了屋。
他们三人对于苏阳的爆发都很意外,这是少年第一次跟他们起争执。
苏阳比他们入圈晚,再加上脾气软的很,见人说话会先笑,即使他们偶尔提出的要求过分了,小孩儿就算不笑也会皱着眉答应下来。
从没有拒绝过他们什么。
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几年了,就在所有人都习惯他老好人性子的时候,男孩却因为一碗猪脚汤爆发了。
众人不懂,仅仅是一碗猪脚汤而已,至于吗?还因此把他们都诬陷为拿别人东西的小偷,上升到道德层面去,有必要?他们觉得苏阳十分不可理喻,于是在每个人都明知道自己做错的情况下,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去道歉。
甚至站到了统一战线,一同孤立、针对着对方。
他们像是一群逃避承担责任的懦夫,钻进了自己的壳内,将错误全部推到了一个身子单薄的少年身上。
……苏阳看着餐桌上的食物残渣,缓了好久的气才觉得自己呼吸顺畅了些,他感受着自己热的发胀的眼眶,觉得自己真没用。
难怪临先生会讨厌他,现在连他都讨厌自己。
连一件猪脚汤的小事都处理不好,在圈里混了这么久、学了这么多,却还是像是一个废物。
他揉了揉眼睛,将眼泪逼回去,觉得自己真的不能再掉泪了,因为只有懦弱无能的人才会哭。
少年难过地死死抿住双唇。
他不要做懦弱无能的人,他想尽自己所能的努力,去做一个配得上临严的人。
男孩走到厨房,看着只剩下几块姜和大料的砂锅,垂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他的面庞看不清表情,只有一个小巧的下巴露出来。
不一会儿,那里汇集了两滴晶莹。
啪嗒一声,泪水掉在了衣襟上,消失在衣服纤维中。
……当天下午,苏阳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从宿舍里搬了出去。
然后买了一份猪脚汤,匆忙赶去了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苏阳:我一定要锁住你的胃!景池:为什么?苏阳:胃通向心脏啊~景池:通向心脏的不是大叽叽吗?苏阳:那、那个不是必锁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