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寒程良就来了。
因为找不到病房,他打电话给寒龄问她在几层。
寒龄简单说了一下。
陈郁宽昨晚睡的沙发有点短,他整个人蜷着, 早上起来感觉脖子有点酸。
他揉了下脖子,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都可以。
寒龄把手机放到一边,昨晚睡的好么?凑合吧, 陈郁宽说,沙发太小了,装不下我。
对了, 你体温量了没有?还没有。
赶紧量一下, 说着, 陈郁宽抬手贴了贴她的额头,不怎么烫,应该是退烧了。
我下楼给你买早餐了, 真没想吃的?寒龄心里暖烘烘的,她仰头看着他, 笑意潋滟,你买的我都喜欢吃。
陈郁宽笑了声, 敲了下她脑门,大早上嘴就这么甜, 吃蜂蜜了?寒龄笑了笑,说:我爸一会要过来。
陈郁宽嗯了声, 那我在是不是不方便, 我先回去?不要, 你别走。
干嘛?陈郁宽笑着打趣, 舍不得我啊?寒龄闷闷的嗯了声。
那你爸一会儿来我怎么介绍自己?陈郁宽说, 说是护工?说完, 他啧一声,太假了吧,哪儿有这么帅的护工啊。
......寒龄小声吐槽:真自恋。
陈郁宽一计眼神飞过来,眯眯眼,你说什么?没什么,寒龄一脸镇定,我说你真帅。
好了,不闹了,陈郁宽说,买早餐去了。
寒龄笑笑:好。
陈郁宽离开后没一会儿寒程良就来了。
他应该是刚下飞机,手里还拉着行李箱。
龄龄啊,他把果篮放到桌上,关切道,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寒龄摇摇头。
爸爸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来的急,没买什么东西,吃早饭了吗?还没有。
或许是没照顾过人的原因,又或者是昨晚的通话内容。
寒程良这会儿显得有点手忙脚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搓了搓手,说:那、那想吃点什么?爸爸去给你买。
不用了,寒龄淡淡道,有人买了。
啊?谁啊?朋友。
昨天和你在医院的也是他吗?嗯。
那一会儿他回来爸爸可得好好谢谢他,多亏人家了。
寒龄勉强应了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了。
寒程良也找不到话题。
父女两人只能这么干坐着。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寒程良环视一圈病房,说:这病房还是单人间呢。
寒龄:嗯。
单人间好,安静。
嗯。
寒程良:......那什么,爸爸去给你洗个水果吧。
嗯。
他离开后,寒龄松了口气,有一瞬间感觉自己轻快了不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寒程良面前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轻快,反而感觉心里压了一块很重的石头。
只要他在,自己就发闷,就喘不过气。
思绪被医生的查房打断。
三十二床,今天感觉怎么样?寒龄扯了下唇角,挺好的。
不发烧了吧。
不烧了。
行。
医生说,好好休息,用不了几天就出院了。
嗯,谢谢您。
医生走后不久,护士又过来,例行询问了一些事宜。
寒龄问:今天还要打针么?我看一下啊,护士看了一下说,还有。
这时,寒程良也洗水果回来了。
护士诶一声,你是?啊,医生你好,我是寒龄家属。
家属?护士狐疑道,她家属不是个挺帅的小伙子么?寒龄开口解释,他是我爸。
哦,那昨晚那小伙子是你哥?寒龄还不等反驳,护士又说:你哥对你这妹妹可真上心啊,昨天半夜我来查房,你那个哥怕半夜又烧起来,隔一会儿就起来摸摸你额头。
寒龄愣住,她昨晚半夜睡的死,一点感觉都没有。
或许是因为陈郁宽在身边,她昨晚睡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龄龄,你哪儿来的哥呀?寒程良疑惑道。
寒龄回神,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那个照顾我的朋友。
哦。
寒程良坐回沙发上,拿刀给她削苹果。
他边削边没话找话的闲聊,怎么还突然发烧了?是不是穿太少冻着了?寒龄闭着眼睛,低声嗯了句。
不能穿太少啊,你现在快高考了,要保护好身体,寒程良说着,回忆到了从前,他感慨道,时间真快啊,还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发高烧,正巧赶上下大雨,路上又堵车,我当时背着你跑了好久才到医院。
那时候你烧的都不省人事了,可把我吓坏了,我当时一边跑一边叫你,我说,龄龄啊,千万别睡,给爸爸唱歌好不好?寒龄闭着眼睛,鼻头发酸。
她记得。
大约是在四五岁的时候,她发高烧,寒程良背着他在暴雨中往医院赶,寒龄趴在他背上,看着他的衣服全被淋湿,头发被雨浇的不成样子。
那时的她,认为全世界最温暖的地方,就是爸爸的肩膀。
走廊里,陈郁宽买完早饭回来,他走到门口,正思考着一会儿见了寒龄爸爸怎么介绍自己,可他不等进病房,就听到里面传出了寒龄的声音。
爸,你还爱我吗?陈郁宽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顿,之后渐渐松开,他没再进去。
病房里,寒龄声音微微哽咽,她又问了一遍:爸,你还爱我吗?寒程良削苹果的手僵住,他抬头,满脸难以置信,龄龄,你为什么会这么问,爸爸当然爱你了!那你能给我撑腰么?寒程良一听,直接站了起来,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是谁!告诉爸爸,爸爸去找他算账!!是江虹。
说完这句,寒龄看到寒程良身子一软,又重新坐了回去。
又跟你阿姨吵架了?寒龄明白了,她闭了闭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是她跟我吵架。
寒程良干笑两声,说了和以往同样的一句话,龄龄,你阿姨心眼不坏,就是嘴有些毒。
她心眼不坏?寒龄平静地反问,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寒程良低着头,没有言语。
寒龄笑了声,缓缓道:她说我妈是神经病,说我应该跟我妈一起去死。
这样,是心眼不坏?寒程良语塞,你、你是不是听错了?爸,你会为了我跟她吵架么?寒程良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寒龄点点头,好,知道了。
另一边,陈郁宽神色复杂地靠在一旁的墙上,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条缝,里面的一言一语他都听的到。
他终于知道。
寒龄为什么这么要强,为什么遇见事情的时候这么平静。
为什么对打架这么游刃有余。
因为从小到大,她身边没有人帮他。
连自己最亲爱的爸爸都不站在她这边。
她不保护自己还要靠谁呢?他叹声气,心里越来越心疼这个外表看起来坚强的小姑娘了。
听到里面没有了说话声,陈郁宽缓了会儿情绪后,走了进去。
病房内,寒龄和寒程良坐在房间的两端,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陈郁宽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他把早餐放到桌上,对寒龄说:简单买了点,趁热吃吧。
他一说话,寒程良的视线被吸引过来。
叔叔。
陈郁宽对他笑了下。
哎。
答应完,他又有些意外道,你、你是龄龄朋友?嗯。
那昨晚是你照顾她的?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小姑娘,更何况还是非亲非故的。
陈郁宽不想让寒程良多想,撒了个谎说:没有,我晚上就回去了。
寒程良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不等送到底。
他就听到寒龄说:就是他照顾的我,一整晚。
陈郁宽:......寒程良猛地抬头,什么?!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寒龄平静道,您不让我后妈来照顾我,还要管谁来照顾我么?寒程良被噎的说不出话。
陈郁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给她打开粥的包装盒,把勺子给她,低声说:我一会儿要回去一趟。
你要走了?店里有点事。
说完,他看了眼对面低着头的寒程良,压低声音说:我晚点再过来。
寒龄闷闷的说了句哦。
陈郁宽等寒龄吃完早饭就回去了。
寒程良想送送他,陈郁宽说不用,但尽管这样,寒程良还是去送他了。
走廊里,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陈郁宽直接挑明道:您有话想跟我说?寒程良勉强笑了笑,说:谢谢你昨晚照顾我们龄龄,我平常工作忙,不常回来,她阿姨平时上班也怪累的,所以没有来。
陈郁宽笑笑,不置可否。
听你刚才说店里忙,肯定还有事情吧,你晚上就不用来了,忙自己的事比较重要,寒程良委婉道,虽说你们是朋友,但你一个大男生照顾小女孩还是不太方便。
陈郁宽点了下头,顿了顿,他说:我也有话要跟您说。
寒程良:嗯?陈郁宽语气没有刚才的轻快,反而带着股责备的意味。
昨天送寒龄来的时候,医生说幸亏送的及时,如果再晚一点人可能就没了。
寒程良惊恐,下意识地说:什么?!这么严重?那之前不舒服为什么不说!不说?陈郁宽轻轻一笑,她说了有人听么?你应该去问问您妻子,问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卧室里一整天不出门都没人去问。
陈郁宽没理会寒程良复杂的神色,我说话冲还请您多担待。
我不知道您说的她心眼不坏是什么意思。
但是据我所知,如果心眼不坏,不,是但凡有良心的人,是不会一次都不来医院探望的。
我不知道她在您眼里是什么人,反正在我这个外人眼里,她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后妈,或者说重一点,她不算个人。
还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您也可以问问自己,问问自己这个父亲当的是否称职。
说完,陈郁宽浅浅喘了口气,我晚上还会过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答应了寒龄。
*寒龄这边,她刚打上点滴,就接到了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喂?寒龄啊,病好些了吗?好多了,昨天事情突然,没来得及请假。
没事,身体最重要。
大概还有多久回学校啊?寒龄说:下周应该就能回去了。
行,好好养病。
还有啊,现在学习任务紧,如果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自己在家也要适当看看书。
嗯,我知道的老师。
好,好好休息吧。
挂断电话,寒程良也回来了。
他低着头,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
寒龄猜想可能是陈郁宽对他说了什么。
爸。
寒程良抬头,哎。
怎么这么久?你们说了什么?寒程良还在回味刚才陈郁宽说的那些话。
他越想越气,就算是他说的有道理,可关他一个外人什么事!他有什么权利对自己的家事指手画脚。
你怎么跟YHDJ那人认识的?寒程良语气不善,他一看就大你很多,你们怎么成朋友的?爸爸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寒龄直视着他,没有丝毫胆怯。
她缓慢开口:他也不是我朋友。
寒程良:那......他是我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宽哥给老婆撑腰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