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女人哭泣的声音不知从哪处房间传来,断断续续, 凄婉幽怨, 宛如浮烟般飘荡在漆黑的夜里, 显得无端的渗人。
这座大楼极为老旧,是这座城市里最古早的建筑之一。
再加上它正好处在医院的对面,因此便愈加显得阴森且不详。
此时,正是子夜。
啪嗒啪嗒, 有轻微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
很快,在微弱的光线下, 两条漆黑的人影出现在了破旧的楼道口。
那两人走在楼道里, 小心翼翼的避开堆放在楼道里的诸多杂物。
这些杂物被人扔得到处都是, 破烂不堪,宛如这座大楼的缩影。
快到了。
林喻对走在身边的关山州,轻声说道。
他手中握着一根香, 这香顶头的火光忽明忽暗,徐徐白烟从中冒出。
这道白烟像被牵引一样, 飘向前方, 落在了走在两人身前的, 一道小而薄的白色身影上。
那是一个正蹒跚走在地上的,小小的纸片人。
它剪得圆圆的头上, 被人用黑色的笔画出了简陋的五官。
纸人面色苍白,眼睛漆黑,简陋的嘴巴弯成了一道微笑的弧度。
它轻飘飘又歪歪扭扭的走着,正在给林喻和关山州引路。
在阴极阳生的子时, 阴体男人的存在对阴物来说,便是如同一块冰块坠入沸油之中,存在感强烈到突兀的地步。
呜咽声还在断断续续的响着,突然一道黑影从黑暗中窜出,带着风向两人飞扑而来。
林喻心中一惊,正准备动手时,那黑影落在地上,从他们身旁快速的溜过,滑入了黑暗的角落。
在光线覆盖不到的角落里,一双黄瞳幽幽而亮。
黑影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唤:喵——原来是猫。
林喻收回了目光,和关山州对视了一眼后,捏紧手中的香,在金黄猫瞳的注视下,继续向前走去。
纸人飘飘荡荡的走着,没过多久就在一处房门前停住了,林喻和关山州也随之停在了这扇门前。
老式的房子,门板很薄。
一有动静,屋外的人也能模模糊糊的听见。
林喻看着这扇老旧而斑驳的门,不知怎么的,突然心中一动。
他倚过身体,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有断断续续的音乐声,隔着门板,从屋内传来。
咿咿呀呀,那曲调婉转女声哀怨,听起来好像是在……唱戏?林喻猜测这音乐大概是用磁带播放的,因为这乐曲声不时发出卡兹卡兹卡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磁带回潮了。
听着听着,林喻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因为除了磁带播放的戏曲声外,他似乎还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那声音非常微弱,合着磁带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不时的哼上两句。
那声音尖细而含混,是个女人的声音。
有女人,在半夜唱戏。
林喻撤回身体,压低声音,对着关山州轻轻的说:有人醒着,在唱戏。
我们现在要……说着,他还比了一个敲门的手势。
敲门?关山州看着那扇门扉,拉住了林喻。
他伸手指了指那仍坚挺的立在门边的纸人,轻声道:让它去看看。
这会不会有点侵犯他人隐私?林喻低头看向一脸傻笑的纸人,然后……毫无压力的同意了。
他家纸人傻乎乎的,啥也看不懂,也不算特别侵犯人隐私。
这么想着的林喻,配合着香做法,命令纸人进去一探究竟。
纸人收到命令后,立刻趴在地上。
它一点一点的,把自己薄薄的身体,塞进了门缝里。
过了几分钟,纸人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它顺着林喻的裤子,爬到他的肩膀上,贴近了他的耳朵。
这纸人说了什么?关山州看见林喻的表情变了变,有些好奇的问。
有人,坐着,黑的。
林喻的纸人中住着一个灵,这个灵的智商处在初级阶段,它只能看懂简单的事情,描述场景也只能用简单的词语。
黑的?难道指的是黑暗?还有别的吗?关山州知道自己不能对纸人的智商抱有过高的期望,但这么简洁明了的描述,还是让他颇为无奈。
林喻点了点头,嘴里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那纸人听完后,呆愣了片刻后,开始在林喻的肩膀上扭动着纸做的身体。
这是什么意思?关山州看着张牙舞爪的纸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
它这是表示自己已经尽力的意思。
林喻一脸囧然的说,我们再问下去它可能就要疯了。
关山州:……敲门吧。
林喻看着没有一丝光透出的房门,淡定的说。
在关山州无言以对的眼神中,林喻伸出手,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不紧不慢的敲门声,在夜半十分突兀的响起。
在寂静的夜晚里,这声音显得尤为清晰,几乎传遍了整个楼道。
在林喻敲下第一声时,房间里的音乐声骤然停止,那女人唱戏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林喻面色凝重了起来,他又紧接着敲了两下。
但是房门内静悄悄的,仿佛主人早已沉睡,并没有听见不速之客的敲门声。
又敲了好几次,见始终没有人应门后,林喻悻悻的收回了手。
咱们回去吧。
关山州看着毫无动静的房门,小声说道,半夜三更突然响起敲门声,很多人怕是不敢开门吧。
也对。
林喻点点头,我们白天再来。
说完,他掐断了手中的香,将失去行动力的纸人揣进口袋后,便带关山州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随着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消失楼梯口,那扇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隙。
一双血红的眼睛从门缝中显露了出来,朝着门外冷冷的窥视。
林喻和关山州下楼后,径直走向了泊在街边的车子处。
在给林喻打开车门后,关山州便上了驾驶座。
林喻扶着车门,在准备跨进去时,他突然扭头看了一眼,那屹立在街边,在远处医院灯光的照映下,显得轮廓模糊的大楼。
这座大楼极为破败,在夜风中显得无端萧索,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正静静的等待着生命的尽头。
林喻的目光落在了四楼的某一处窗户上,那里黑漆漆的一片。
正当他收回目光准备钻进车子里时,那一瞬间,他的眼角似乎突然瞄见了一道黑色的人影,映在了四楼的窗户上。
林喻猛然转头看去,但他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了?关山州坐在车里问。
没什么。
林喻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随口应道,利落的跨进了车里。
那走吧。
关山州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随着车子的跑动,这栋大楼很快就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这座楼再过几年就会拆迁了。
在车内静谧的气氛中,林喻突然开口说道,然后房价飙升。
再过一两年,确实是中国楼市井喷式增长的时期。
关山州握着方向盘,笑着说:你要入手一套坐等拆迁吗?至少两套。
林喻想起他爸给的那张卡里的一大串零后,十分有底气的说。
有钱不赚,傻瓜才干,他明显不是傻瓜。
好主意。
关山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也买几套吧,正好最近手里有些空余资金。
在林喻看富x代的眼光中,关山州赶忙解释道:这些钱是我自己赚的,你也知道阴阳行当赚钱容易。
赚钱容易?林喻想着他和老妈过着的俭朴生活,再看看关山州那土豪的样子,顿时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红了。
同样是在阴阳行当里混饭吃的,为何贫富差距如此之大?感觉自己的心有点累的林喻,默默的闭上了嘴巴,不想说话。
回到家时,子时已过。
林喻看着关山州饥肠辘辘的样子,不由得说道:要吃面吗?要!关山州精神一振,兴奋的回答。
那就煮炸酱面吧。
看着男人像孩子一样兴奋的表情后,林喻心中柔软,不由得伸手揉了揉了他的头。
揉完后,林喻挽起袖子,进了厨房。
关山州被心上人揉得一脸陶醉,在头上的热源消失后,他也紧随着少年的背影,喜滋滋的钻进了厨房。
别围着我转,洗菜去。
林喻将一大把青菜扔给了像一条大狗般,围着他不停转的关青年。
没问题。
关山州接过青菜,乐陶陶的开始洗菜择菜,眼中还闪着垂涎的光。
瞄了一眼关山州那饥渴得快要将青菜生吞了的模样后,林喻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他猜想,这家伙估计是饿狠了。
将两碗热气腾腾的炸酱面端上桌后,林喻和关山州相对而坐。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们拿起手中的筷子,夹着面条,大快朵颐了起来。
吸溜完面,折服在林喻高超手艺下的关山州,在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洗碗之时,就听见了少年清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先洗澡,你随后。
关山州听着手差点打滑,他有些紧张的说:我今晚睡哪里?我房间,和我一起睡。
少年的声音消失在了浴室门后,关山州探出厨房,看着紧闭的浴室门,举着满是泡泡的两只手,俊美的脸上露出了让人不忍直视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