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日, 书院考试的前一天。
白清茵补完课,离开桂花巷准备回书院,走上大街没几步, 就看到街边不少小摊贩在卖纸元宝、纸衣服之类的东西。
是哦,马上到七月了,七月十五中元节也被称作鬼节, 家家户户都要为死去的亲人朋友祭奠。
应该是纸钱铺子生意最好、存货最充足的时候。
白清茵想起自己欠鬼差的那笔钱, 还款进度才0.1%,欠款的滋味总是有点不好的。
白清茵算了算手头的钱,完全够她买下足量的纸钱,一次性还清欠款。
而且过节前把钱还了, 人鬼差还能过个好节。
这么想着,白清茵转道去纸钱铺子定了大量的纸钱,交货时间定在考试结束第二天,交货地点定在乱葬岗,她还专门让人帮忙挖个土坑,方便自己烧纸。
纸钱铺子见多识广,钱到手之后应下所有要求。
白清茵可不怕他们坑自己, 毕竟这赚的是死人钱, 收钱的还是鬼差。
不过,乱葬岗在京郊十里桥附近,那个地方可太远了。
白清茵住在书院没有马车也没有马匹,只好又去一趟租行,价格合适的话就租马车, 价格不合适就租马。
白清茵这么打算着, 非常巧合地在路上遇到了孙怀书。
孙怀书要回承州一趟, 恰好会经过十里桥, 听说白清茵要去十里桥,主动提议当顺风车。
白清茵欣然同意,与他约定考试结束第二日辰时见。
·六月二十八日,汀兰书院举行六月考。
三个班考一套卷子,但是考试地点不同,甲班在东楼,乙班在南楼,丙班在西楼。
沈淑月和卫希沅捧着考前笔记抓紧时间复习,又紧张又不安,结果转头去看白清茵,却发现她靠坐在栏杆边,悠然地看着金鱼游来游去。
沈淑月:清茵姐姐,你考试前一点也不紧张吗?白清茵:不紧张啊,知识点我全都掌握了。
对了,我七天前交给你们的重点笔记,你们都记得怎么样了?卫希沅很兴奋,我已经背过一遍了,只是还不够熟练。
白清茵看向沈淑月,你呢?沈淑月非常心虚,不敢说话。
白清茵看了看沈淑月正在翻看的内容,无奈叹气,你不会才刚刚看到第二页吧?沈淑月用书盖住自己的脸,内容太多了嘛,我还要背大安条文,没那么多时间。
白清茵扶额,那你大安条文背到第几卷第几条了?沈淑月:……啊,马上要考试了,我先抱一下佛脚!沈淑月心虚地跑远了,白清茵无奈摇头,继续去看鱼。
卫希沅坐到她身边,好奇询问:清茵,这份考试重点笔记,除了我们你还送给谁了啊?白清茵听她语气怪怪的,回头来看她,就只送给你们两个,怎么了?卫希沅非常吃惊,啊?你没送一份给霍世子吗?白清茵:他每次月考不是缺考就是交白卷,送给他他也不会看,没那个必要。
卫希沅噗嗤笑出来。
白清茵不解,你笑什么?卫希沅当然不会告诉白清茵,她在笑话霍世子单相思,于是随便诌了一个理由,我只是想着,到时候成绩下来了,你在丙班第一,他在丙班倒数第一,一定很有意思。
丙班的学生都知道,霍世子每次月考必交白卷,所以只要在试卷上多答几道题,无论考得再差,都有霍世子兜底做倒数第一白清茵不是很懂卫希沅的笑点,见她笑得愈发幸灾乐祸,没再关注,继续去看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鱼。
没一会儿,监考夫子来考场开门了。
众人鱼贯而入,白清茵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刚坐下,就听到一阵惊呼声。
她抬头去看,正好看到霍世子闪亮登场。
他没有穿平日的圆领袍,而是穿了一件暗红色绣金的交领长衫,衣上绣着金色鲤鱼和海浪,发上也没束玉冠,而是半披半束戴了金冠,出尘绝艳,像是一位天界下凡的神。
考场里安静一片,所有人都被他的美貌镇住了。
当霍世子的视线朝白清茵看来的时候,白清茵竟然不可思议地生出不敢直视的羞意,偏过了头。
天惹,霍世子怎么一幅仙侠世界的画风,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但是,真的好帅!她看过那么多的古偶仙侠,竟然无一人能超越他!白清茵偷偷再看一眼,还是好帅!白清茵还没有从霍世子的盛世美颜里回过神,霍世子已经穿过人群坐到了她对面。
如此近的距离,白清茵看着他连眼睛都忘了眨。
霍世子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桃花眼,明亮清澈,像银河落入其中,而且自带深情,视线一撞上就让人小鹿乱撞。
白清茵捂住自己的心口,争取不让心跳失去节奏,错开视线缓缓,再去看霍世子,就对上霍世子灿烂的笑脸。
清茵,早上好!霍世子这一笑,宛如月华倾洒,百花盛放,有纯净无暇的美,也有珠玉在侧的俊。
白清茵抓着衣领,差点忘了呼吸,思维有些迟钝,等到霍世子说了第二次早上好,她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早上好!霍哥,你今天真是神采非凡!霍世子笑得更灿烂了,灿烂得带了几分憨,但是因为盛世美颜,不会显得不聪明,更准确地描述,应该是……娇憨?·监考夫子来了,催促众人赶紧坐下,霍世子才依依不舍挪去自己的考试座位。
白清茵的视线往考场一扫,发现大家的视线都随着霍世子转移,等到霍世子拉长脸,摆出凶狠的模样,怒视一圈盯着自己看的人,大家才慢慢收回视线。
然后,霍世子又朝白清茵看来。
白清茵却有点不敢看他,那美貌太具侵略性了。
惊艳之外,白清茵心里还有点不得劲的感觉,仿佛自己才能发现的珍宝也被其他人发现了。
考试铃响起,白清茵赶走脑中的纷繁思绪,开始等待考试。
答卷发下来,白清茵答得游刃有余,等她写完,她抬起头,意外发现霍世子还在。
他竟然没有交白卷提前离场?白清茵稍稍有点后悔,要是早知道霍世子这次要认真考试,她一定给霍世子也送一份重点笔记。
下次吧,下次再问问他。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时候,天色已暗。
白清茵、沈淑月、卫希沅三人并肩走在一起,白清茵被两人围着对算学科目的答案。
卫希沅对得眉飞色舞,不愧是甲班魁首,这押题一押一个准!清茵,真是太谢谢你的重点笔记了!沈淑月则越听脸色越差,差到都要流眼泪了,早知道我就不偷懒了,幸好还有霍世子垫底,不然我的算学肯定是班里倒数第一。
身后传到一阵刻意的咳嗽声。
三姐妹回头,看到站在花灯下的霍世子,他横眉冷眼,一脸不爽。
沈淑月是典型的叶公好龙,近距离感受霍世子的气势,胆子很小,一下子就躲卫希沅后面了。
卫希沅知道霍世子在白清茵面前应该不会暴脾气,心情倒是很平静,看到霍世子这一幅孔雀开屏的样子,再想想霍世子连一本重点笔记都没有拿到,不由生出几分怜悯。
卫希沅看向白清茵,从霍世子出现以后,她的注意力就转移了,视线一直停留在霍世子那里。
卫希沅是一个很有眼力见的人,非常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拉着沈淑月离开,留给他们独处机会。
霍世子见无关人员走了,快步走到白清茵面前,语气带着几分委屈,她们说的重点笔记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没有?白清茵看他变脸,心中好笑,抱歉啊,我之前以为你会交白卷,所以没有准备你的份,下次考试,你如果不想交白卷了,提前和我说一声,我一定给你准备。
霍世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我交白卷是因为我不屑去写,不是因为我不会!以后的每一次考试,我都会认认真真答卷的!白清茵有些意外,眨眨眼睛,哦,那挺好的。
这回答得也太敷衍了吧!霍世子被气到了。
白清茵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这次考试感觉怎么样?霍世子马上开心起来,我考得非常好,我有预感,我只会比你低一名!白清茵听他大放厥词,有点怀疑,只是霍世子的表情太自信了,白清茵还是比较愿意相信他的,说不定霍世子就是那种平时不学习但认真起来就一鸣惊人的学霸呢。
白清茵很诚恳地说:那期待你的成绩了!霍世子:你呢?你考得怎么样?白清茵:考得还不错。
霍世子别过头,有些别扭地开口,既然我们都考得不错,那就像之前掰手腕一样,打个赌吧。
白清茵:你想赌什么?霍世子:我如果考到了我预想的成绩,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你考到了你预想的成绩,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们都考到了,还是答应彼此一个条件。
白清茵听明白了,霍世子这是有事相求,她想到自己收下的那么多甜品,点了点头,没问题。
霍世子听到她的回答,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盒子,还递来纸笔,我们现在就把自己预想的成绩,还有想要对方答应的条件写在里面吧,等到成绩出来了,再来履行约定!白清茵:好!两人背过身,分别写了自己的预想成绩和条件。
白清茵倒是没什么想让霍世子做的,想了想,就写了十份玫瑰酥和茉莉饼。
两人写完纸条,一前一后塞进小盒子里。
霍世子将盒子锁好,递给白清茵,整个人非常雀跃,盒子给你,钥匙留在我这,等月初花宴出成绩了,我们一起打开。
白清茵接过小盒子,好的!她将小盒子放进书袋,和霍世子边走边聊。
回宿舍小院的路上,街灯明亮,灯光落在霍世子脸上,白清茵每一次看过去,都要在心中惊叹一番,怎么有人能长得这么赏心悦目。
霍世子察觉到她的视线,努力把自己最好看的地方展示出来。
多看看我吧,更喜欢我吧,比之前更更更喜欢我吧!两人气氛正好,突然有个年轻的男声打断了这份静谧。
白清茵!两人一起看去,一个皱眉,一个惊讶。
说话的人是孙怀书,他几步走到白清茵面前,皱着眉着急询问,白清茵,算学的最后一道题你算出来的答案是多少?白清茵:是159。
孙怀书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了,我和你一样,听到你这个答案,我安心多了。
那不打扰你了,明天早上见。
孙怀书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专注在对答案上,没有注意到霍世子,霍世子却从他来以后心情就不美丽了。
这个突然跑出来的男人不就是布施那天遇到的那个姓孙的,竟然打断他们的月下散步,是不是当他死了!霍启辰瞪着他离去的背影,幸好他走得快,不然他一定把人拎起来丢出去。
诶?他们刚才提到了算学的最后一道题……答案不应该是144吗?白清茵重新看向霍世子,发现他表情愣愣的,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霍世子:算学最后一道题是多少分来着?白清茵:二十分,放心好了,只要你的答案不是144,你这道题多少都能拿到分。
霍世子窒息了,颤着声问:144怎么了?白清茵:这道大题的第一步就考察了两个非常相似的算学公式,如果混淆了,第一步就会写错,一步错步步错,你懂的。
霍世子心一痛,算学总分就一百分,他这一下子就失去了二十分,真的要不能呼吸了。
白清茵看着他难看的脸色,你是写成144了?霍世子沉痛点头,然后努力扬起笑脸,冲白清茵摆摆手,没关系,反正还有其他科目,其他科目我很有信心的。
白清茵挑眉,那个公式虽然容易混淆,但是对于学霸而言,不可能犯这种小错误。
……霍世子,好像不是个学霸啊?霍世子平复好心情,又想起个事情,对了,刚才那个姓孙,为什么说明天见,书院不是从明天就开始放假了吗?白清茵:我明天要出京,他刚好和我顺路,就送我一程。
霍世子:我也可以送你呀,你不要让那个姓孙的送你!白清茵:我都和他提前说好了,就不麻烦你了。
霍世子: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白清茵:……下次,一定找你帮忙。
白清茵不知道霍世子为什么这么执着,但是都提前约好的事情,她不可能临时爽约啊,只好转移话题,和霍世子道别。
霍哥,我到宿舍了,你也尽早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说完,白清茵就关上了宿舍小院的大门。
霍世子看着关上的木门,心里开始冒起酸泡泡。
白清茵为什么只找那个男的帮忙,不找他帮忙!他家里的马车多的是,就是他的马厩也养了不下十匹马,不要说顺路送人了,就是直接顺手送马都是可以的!那个姓孙的除了才华比他出众一点,到底哪里比得上他了!再说了,哪里有那么凑巧的顺路。
该不会是哪个姓孙的觊觎白清茵,故意的吧?霍世子真是越想越不甘,后来干脆不走了,安静地缩在院子外的一个角落。
他今晚在这里守着,明天一早就跟着白清茵出去,要是那个姓孙的敢有什么不轨之心,看他不打断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