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第九十九章

2025-03-26 06:41:08

沈昭昭枯坐在深坑之中。

她抬头, 是无穷无尽的黑夜,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整片天地的光都被这夜色吞噬。

她低头, 是比黑夜更深邃黑暗的无路可去。

晏长庚说是用魔气筑成的屏障, 就真是魔气所筑。

沈昭昭完全没有办法对抗这样的魔气, 只要一伸手就会有强烈的灼烧感,如同在无尽深渊之中所感受到的痛苦难堪, 暴露在这样的魔气之下,她根本没有办法出去。

实际上,晏长庚最后说的话让沈昭昭稍微放松了不少,晏长庚若是活着屏障自然会接触, 两人会再相见,若是死去她会因为无法出去而困死在这里, 倒也算是,殊途同归。

沈昭昭不知道晏长庚会不会活下来。

上一世, 魔尊天泽君横空出世,没有任何关于他在修仙界的来历,也没有任何关于他怎么样回到魔界的记载。

更不要说, 有人曾经从无尽深渊中走出。

崇华君在上一世也根本没有任何消息,消失就是消失了, 再也没有出现过。

崇华君可以悄无声息的杀死苍虬, 他的实力不用想, 一定在现在的晏长庚实力之上。

可是,无论是沈归舟还是爹, 他们的结局都与上一世一样……虽然,过程大相径庭,可仍然是一样的。

晏长庚也会吗?崇华君会不会只是一个阻碍,但他会成为最后的赢家?那么自己呢……沈昭昭握住了自己的手,她的结局会和上一世一样吗?沉入冰冷的天池,不见天日。

她觉得有一条冥冥的线推着自己向未知的方向而去,最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全然没有根据,也许只是一个偶然的决定,就会有天翻地覆的改变。

沈昭昭叹了一口气,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重生究竟算做什么,凌绝顶他们都是有目的而来,但是她呢?轰隆一声响彻云霄,惊起林中鸟兽奔走。

沈昭昭心中一跳,猛然站了起来,她的眼皮随着心脏剧烈跳动。

天边的灼光映在了她的眼底,划出一片火光,照亮了幽暗的树林。

闪烁着幽光的双眼在树木中雀跃,嚎叫,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妖兽,究竟是敌是友。

哇,打的是真激烈呢。

一个声音蓦地从沈昭昭身后传来,沈昭昭吓的哆嗦了一下,心都快要呕出嗓子眼,连忙转身,却撞入了一双笑盈盈的双眼中。

看到我很惊讶吗?阿灵歪了歪头,在沈昭昭身前飘悠悠的转了一圈。

沈昭昭抚了抚胸口,有些激动的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阿灵,你怎么会、怎么会……你之前去了哪里?阿灵笑眯眯的摸了摸她的头,道: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啊?沈昭昭想要抓住她的手,却从她的掌心中穿了过去,阿灵看着她笑着摇了摇头:我是一个灵体啊。

他们打起来了,阿灵,我阻止不了。

沈昭昭吸了吸鼻子,紧张的看着她,怎么办啊,阿灵,晏长庚说他们必然要你死我活……恐怕确实是这样的。

阿灵的眼神透过沈昭昭看向了远方的火光,那里在轰然一声爆炸后就再也不能更多的动荡,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只有烈火焚烧着树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可是、可是他们,沈昭昭仰着头看她,他们一个是你的孩子,一个是你的、你的……老公,没错。

阿灵促狭的眨了眨眼睛,笑着落在了沈昭昭的身旁。

她只有半个灵体,膝盖以下完全看不见,但挺直了腰板就像是坐在沈昭昭身边似的,垂下腿来。

反正他们打完,应该还早。

阿灵侧头看向沈昭昭道,不如我们先来聊聊天啊。

……聊什么?沈昭昭盘腿坐在了她的身边,她虽然没有心情,可眼下再焦心也于事无补,更何况,眼前这个人的焦虑绝对不会比自己少。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阿灵道。

沈昭昭应着:好。

曾经有一个女孩子呢,比你要大好多岁。

阿灵扫视了一下沈昭昭,啧啧做声,她虽然比你年长了许多,可却没有你那么好的容貌和身材。

阿灵说话直白,虽然有些词汇刁钻却也不算难懂,沈昭昭很快就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被这火辣辣的视线看的脸色腾的烧了起来,这说的叫什么话?阿灵不甚在意的笑了笑:这是称赞。

这个女孩子有一天在书店翻到了一本书,啊,不对不对,就像是你们宗门的藏书阁一样的地方,翻到了一个小话本,这个小话本里说了一个故事……玄光宗的藏书阁里可不会有什么小话本。

沈昭昭扯了扯嘴角,她的手心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不知不觉间她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这只是一种可以让你听得懂的比喻啊!阿灵不以为然,继续说道,有一个少年,他自幼天资聪颖拜在了名师之下,成为了当世有名的大侠。

可要是一直那么一帆风顺就不会是一个小话本了。

这个故事里,他有一个死敌。

这个死敌强大又聪明,本领也很高强,样样都不输给他。

若不是时机不对,两人更像是朋友,而不是宿敌。

阿灵顿了顿,他的宿敌原本也应该是天之骄子的模样,可错就错在,两人遇到的人完全不同。

那个少年命好,遇到了悉心栽培他的师长,而他的宿敌则要坎坷一些,先是师长欲怀不轨,机会毁了宿敌所有的修为。

为了能逃出去,宿敌费劲千辛万苦,面临着被追杀的危险,可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得救的时候,发生了个不得了的事情。

阿灵停了下来,她看向沈昭昭,目光中缓缓流淌着悲伤的细丝,被浅浅的埋没,若隐若现:他不属于人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就这样,他在血路中杀出了一条属于的生存之道,一步一步走向了毁灭的道路。

当然,最后那个少年打败了宿敌成为了天下第一,宿敌则带着他悲哀的回忆,湮灭无痕。

阿灵舒了一口气:人们只会看见结果,却从不计较过程。

他们看见了美人英雄的完美结局,为这样的结果欢喜,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这世间之事从来不是黑白的对立,没有谁是绝对的错,更没有谁会是绝对的主宰。

沈昭昭的声音微颤:你说的是,晏长庚么?然后呢,就在某一天醒来,这个女孩发现自己来到了这本书里的世界。

阿灵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继续说下去,我知道这会很难理解,不过,就好像你来到了一个你最喜欢的传说里,遇到了一个你最喜欢的前辈,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这个女孩来到了书里所写的世界中。

她想到了那个主角的宿敌。

她想着,她如果可以给这个宿敌很多很多的爱,他会不会就不再受到那么多的苦呢?他会不会好好的活下去,像个天之骄子一样,而不是走向毁灭的结局。

沈昭昭静静看着她,阿灵脸上仍然带着微笑,可是那笑容骤然被悲伤撕开了一条缝隙,这缝隙越来越大,就要吞噬她整个人。

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样……我爱上了一个不应该爱上的人……阿灵嘴角弯了弯,终于没能抵抗住的滑落,她是灵体已经没有了眼泪,可盈盈的目光中却满是水气,那里清晰的倒映着沈昭昭的身影,我生下了他,却没能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可是不是这样的……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期待他的诞生……像每一个最普通的父母一样,期待着他的降临,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摘给他,只要他想要的,什么都会给他。

崇华亲手给他打了一张小床,我说到时候就要放在我们的床边,我要抱着他看太阳升起,看月亮落下,让他吐出‘爹娘’这两个字,告诉他这世上的每一枝花都会因为他的诞生而更绚烂……那些人怎么敢那么对我的儿子。

阿灵眨了眨眼睛,她始终没有眼泪,可那样的表情却比流泪更让人心疼,他不过还是个小孩子,究竟做错了什么呢?即使不爱他,也不该那么对他。

是我食言了,我没能做到给他很多很多的爱。

阿灵抚过沈昭昭的脸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气,却让此时的她无比之暖:昭昭,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你的到来。

我没……沈昭昭张了张嘴,这样的爱,不是她能给的。

阿灵却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指竖在了她的唇中:是你教会了他怎么爱人。

只有当一个人学会爱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成长。

当他学着为了所爱而撒谎的时候,他就是这世界上最无坚不摧的人。

沈昭昭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的僵硬,她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撒谎?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么么扎!100.第一百章撒谎?沈昭昭面色一僵, 看着脸上挂着淡淡笑容的阿灵,一瞬间脑海中闪过千般万种设想,飞似的一一略过。

这是我魔气所筑的屏障。

我若是活着, 屏障至多天亮之时就会消失, 到时, 你自来寻我。

除了我,没有人能打开这道屏障。

若是我死了, 屏障就会一直在这里,你出不去,别人也无法救你。

他说的是自来寻我。

若晏长庚还活着,他怎么舍得让自己跑出去找他?定是让她等在这里, 等着晏长庚一步一步的过来。

哪怕是荆棘丛生,步履维艰。

就像在和洛其琛的盟誓大典之上一样, 即便伤痕累累也会将她带出来。

阿灵,你知道……沈昭昭面色惨白, 她抖了抖嘴唇,声音不自觉的颤抖着,你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可是她怎么忍心?!她怎么能忍心这样做?!晏长庚是她的儿子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看着两个人不死不休么?别这样看我, 昭昭,阿灵伸出手指搭在了她的唇中, 划过一片清凉, 我是一个原本在局外的局内人, 我看的和你所看见的不一样。

可是……沈昭昭红了眼眶。

阿灵眨了眨眼睛:我需要让他成长起来,昭昭, 不然他会死去,会以故事中最残酷也是最绝望的结局死去,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毁灭的这个结局。

你所处在的这个世界,真的是真实的么?阿灵轻声问道。

她在食指在沈昭昭的额头处轻轻一点,如蜻蜓点水一般。

什么意思?沈昭昭蓦地瞪大了眼睛,她的视线中顿时化为漫天白雪,洋洋洒洒,遮天蔽日。

凛冽的风雪之中,两个身着道袍的身影渐渐清晰,他们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脚印在空旷的冰原上蜿蜒成一段弧度,一步一步踏上昆仑奇点。

把这个摆在这里就好了吧。

其中一个男人弯下了腰,那白色的石头被放在了昆仑最低点,感叹了一声,可千万别摆错了啊,咱们这里是最后一个地方了,放下后应该就可以了吧……嗯,千万不能错了。

他的同伴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这是阻止天泽君的最后一招了,若是失败,修仙界该是退无可退……他们看着远方的天光,电闪雷鸣之中,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整个天空中蓦地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呼啦啦的狂风铺天盖地的席卷,在昆仑荒原上势不可挡,几乎要吞噬一切。

风云翻滚,烈烈作响。

这一次,沈昭昭抬起头终于看清了那大口子中的东西。

万般风景在雷电之下被撕成碎片,流转的时光定格成各式各样的画面,紫电诡谲,天翻地覆。

白色石头上蓝色的奇异纹路就像是慢慢活过来一样,泛着莹蓝色的光华。

远处破开天光处,当的晨钟暮鼓骤然响起,空气为之震荡,有沧桑声音在耳边一声又一声——逆天之阵,逆天而行……逝水不东流,故人不相识……你们此去身负重任,逆转时空此乃逆天之举,必为天道不容,但只要天泽君消失,修仙界必将永远铭记诸君……苍老的声音悠然回响,沈昭昭看见了几张脸。

最后视线停留在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之上,分明是眉清目秀眼神中却透露着凝重而和沧桑。

宁远。

是他们……那些来到这里,企图杀掉年少晏长庚的人……汗水不断从沈昭昭的额角滑落,她整个人就如同浸泡在了水中,浑身湿漉漉不停的颤抖,她不知道这颤动究竟是因为昆仑的寒冷还是其他。

快结束了,阿灵贴在沈昭昭的耳畔低吟,如今沈泠身死,沈归舟暴毙,一切都和未来重叠,这个时空也快要崩塌了。

而崩塌的最后一击,就在我儿的身上。

我不会让他在这个关头走错一步,只有他能破开这个局。

不破不立,他的仇人都在阵外等着他,在这里他要学会的是如何像一个魔族真正去战斗。

这是崇华一直要教给他,却没有机会交给他的。

沈昭昭张开嘴,觉得喉咙被紧紧的扼住,她很难找到自己的声音:在这场策划之中,那我算什么……你是这场谋划中唯一的意外,阿灵摸了摸她的脸,语气中是难掩的温柔,却也是我儿唯一的救赎。

谢谢你,昭昭。

阿灵的声音越来越空泛,飘飘悠悠的回响在空中,越来越遥远。

等等,阿灵,等等!沈昭昭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像是要融化在空气之中,融化在这浓重的夜色中。

这个时空就要崩塌了,昭昭,往事不过如梦幻一般,死者不会复生,可活着的人却永远不会忘记他们。

阿灵最后笑了笑,我早就是个已死之人,这一世能相见不过是意外中的意外。

不必为我们悲哀,能和崇华相遇,生下晏长庚,来到这世界,即便是这样的结局,我从不后悔。

不后悔这三个字刚刚从她嘴中吐出,她的身体便化为点点萤火四散而去。

这微微萤火却照亮了整片夜空,比星光更璀璨却更永恒。

*******************************************我听说你叫晏长庚。

晏长庚躺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战斗。

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耷拉着眼皮,拼劲全力睁开一条缝,可连视线也是模糊的。

这是渗了血的颜色,除了浓重的夜色便是浓重的红。

只是,这都是属于他的,从他的血液里一点一点的流淌出来。

崇华君却恍若无事,一步一步脚踩着走来。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脸上的笑容却好像稚子一般无辜又无奈。

实力相差的终究是太大了……晏长庚有些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他无比庆幸最后自己对沈昭昭说的那番话,那个傻姑娘,一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罢。

他死后,屏障自然会消散,崇华君会完全吞噬他,所以他亦不会有尸体留下。

沈昭昭那小呆子,肯定以为他还在哪出等着她去寻他。

也好也好,能不能寻到是一回事,总归是有个念想。

终究还是舍不得啊……晏长庚微微叹了一口气,舍不得让她和自己一起走。

哪怕看着她只是安静的坐在身边,都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

说话啊。

崇华的声音再次响起。

晏长庚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绰约的身影,冷然道:是。

晏长庚。

崇华君在口中细细咀嚼了几声,这肯定是她的主意,我可从来没答应让你叫这个名字。

晏长庚心中一跳,眼睛却越来越重:你……你说什么……起来!崇华君一脚重重踩在他的身上,踹的晏长庚只觉得肝胆俱碎,他本就已经受了重伤,魔气被压制到了极点,与普通人无异,玉笛也在战斗中折断了,这一脚让他再次尝到了身处地狱的滋味。

我让你停下了么?!崇华君蹲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你可真给魔族丢脸。

听说你还想保护一个小姑娘?崇华君狠狠捏起了他的下巴,大力到几乎要将晏长庚的下颌骨都捏碎了一般,就是你这个样子,还想要保护她?!别以为把人藏起来了就叫保护她……你没有说保护的资格。

晏长庚咬了咬牙,嘴中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他挣扎着翻身,握紧了拳头。

你死后我把她抓过来陪你怎么样?嗯?觉得后顾无忧了?崇华君脸上的表情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自以为是。

我、我绝不允许……晏长庚扣住他的手腕,踉踉跄跄的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视线里是一片又一片的黑暗。

那就站起来啊。

崇华君道,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的实力,让我看看你的决心!你不要认为死亡就是结束,对于你来说是什么都完了,对别人来说,可根本什么都不是。

晏长庚死死瞪着他,可却什么都看不清楚:你闭嘴。

不要走我走错的老路。

现在的我比你更清楚这一点,自己的东西就要由自己来守护,为了这一切,你都要活着。

因为当年他的一步错,让阿灵受了那么多苦,的确,说到没有资格,崇华君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即使是死,也要站着死,没有躺着任人宰割的道理。

崇华君拉起他的手,紧紧扣住他的手腕,起来,天泽。

你是我的儿子,是天道赐予魔族的福泽,哪怕跪着,也要继续战斗。

晏长庚被他拽起来,感受到两人相连接的部分隐隐约约有着难以描述的热气袭来,那灼热之感顺着指尖不断流淌,传过他的四肢百骸。

随着这不属于自己的魔气流转,一圈又一圈,烫的晏长庚痛苦难耐,可痛苦之后,破损的丹田渐渐修复,震断的经脉也慢慢缠绕在了一起。

长庚这个名字,无论听多少遍都觉得难听极了。

崇华君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像是抱怨又像是斥责,可没办法,她就是喜欢这个,喜欢的不得了。

罢了罢了,姑且就叫这个名字吧。

可你要记住,除了晏长庚之外,你还是魔族的天泽君,是魔族下一任的魔尊,尊贵无比。

轰隆天边劈开一道巨雷,映着崇华君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和刚刚一直和自己不死不休战斗的仿佛判若两人。

这是我能交给你的最后一件事情。

崇华君拉住他的手,俊朗的容颜在肉眼可以看到的情况下逐渐枯萎,绝没有任人宰割的魔族。

即便我是你的父亲,但站在这里,我便是你要杀的人。

轰隆隆隆,整片天都要塌了,脚下的大地不断震荡,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我对你真不满意,臭小子。

可即便你千疮百孔,也是我最珍爱无比的儿子。

沈昭昭跪坐在地上,惊讶的看着周围用晏长庚魔气所筑成的屏障渐渐散去,被抖落的砾土劈头盖脸的向沈昭昭砸过来,她慌张的站起,大地却蓦地抖动了一下,沈昭昭又重重摔了回去。

不行——不行!沈昭昭尖叫着一声,想要抓住四散的魔气,却只摸到了一缕清风从她掌心温柔略过。

晏长庚——晏长庚你这个王八蛋!你骗我——天上骤然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地面也被扯开,沈昭昭目光一滞,便觉得身体不断地坠落,落入一片虚空。

所有的景色在她眼前碎裂成一片一片,只剩下黑暗。

无尽的寒冷包裹着她,冻结着她的全身。

这是属于昆仑的天空。

没有太阳,亦没有月色,是阴沉沉灰蒙蒙的,没有生机亦没有人气。

这里有的只是怎么也下不完的白皑皑白雪,是怎么也刮不去的冷冽寒风,还有,任什么也融化不了的千年寒冰。

单调极了,却是她最后的归宿。

扑通——她没入了寒冷的天池之水。

恍惚间回到了当年,被洛其琛推下的绝望,看着他抱着自己,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昭昭,等我……可就在这没有未来的等待之中,她连带着心口最后一点温度都随着冻结,生命都随之沉睡。

往事如梦幻泡影,沈昭昭的眼睛半睁半阖,终于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昭昭,我来了。

什么人游到了她的身边,抱起了全无知觉的沈昭昭,一步一步从天池走了出去。

干涸了多年的天池终于重新泛起了水纹,奇点的阵法彻底崩塌,而有人却在这一天,再次迎回了自己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0.0一更~看懂了么。

emmm其实就是沈昭昭的重生只是一个偶然,她的魂魄正好被逆转时空的阵法吸了回去,所以才有所谓的重生。

修仙界的人为了能提前消灭天泽君布下了逆转时空的阵法,当晏长庚死亡,未来被改变,这个时空就会独立存在,过去就会灰飞烟灭,修仙界获胜。

但是当所有的大事都符合未来的轨迹时,这个时空就崩塌了,回到重生之前,修仙界阵法失败。

这些大事是:沈泠死亡,沈归舟暴毙,洛其琛成为掌门,晏长庚成为天泽君。

晚上还有一更,么么扎!101.第一百零一章沈昭昭从悠长的梦境中醒来。

她恍恍惚惚, 只觉得灵魂飘飘散散几乎要飞起,千万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从她的脑海之中一一略过,最后定格在了一张令她怦然心动的面孔上。

那人有些狼狈, 满身的血污溅在脸上, 可眼眸却是熠熠生光, 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对她伸出手来: 昭昭, 自来寻我。

满天繁星亦比不过他的眸光灿烂。

晏长庚——沈昭昭大声叫出了他的名字,蓦地坐了起来,想要抓住他的手,却什么也没有触摸得到, 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她惊魂未定的不断抚着欺负的胸膛,虽然瞪着眼睛, 却直到很久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东西。

沈昭昭扫视了一圈,停住了动作,这里不属于她记忆里任何一个地方。

沈昭昭的手触摸到了柔软的被褥,她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坐着的地方是一张大床, 上面铺满着被褥,软绵绵的将她全然包裹, 如同坐在了云端。

锦被上绣着的是她曾经最喜欢的繁琐花纹, 华丽炫目, 可现在让她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恨不能闭上眼睛图一个清静。

啊。

一声惊呼从门口传来, 沈昭昭看过去,却看见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直愣愣的看着她,连手里的托盘砸到了地上都浑然不觉。

着小姑娘看起来面生的恨,穿着普通的蓝白相间的衣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沈昭昭张了张嘴,没有忍住开口询问道:你是谁?小姑娘像是见了鬼的表情一样,突然回过神来,大声嚷嚷道:啊呀啊呀,你醒了——我要去告诉掌门大哥哥——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可嗓门真的不小,咋咋呼呼的模样倒是和曾经的自己有的一拼。

沈昭昭被震的脑子发晕,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睛,许是刚醒来的缘故,她时不时就觉得发晕,胸口还有些恶心,想来是昏迷留下的后遗症。

但很多事情她还没有理清,还得缓缓。

首先她想知道的,自己现在在的是什么地方,那个小姑娘是谁,小姑娘口中的掌门大哥哥又是谁?她……她还能找到晏长庚么?急匆匆的脚步从房门外传来,依稀夹杂着刚刚那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在说些什么,好似在抱怨似的,又嗔又娇。

可是很快这些声音都消失了,脚步声、说话声一瞬间都停滞,只剩下一片寂静。

沈昭昭的心也蹦到了嗓子眼,她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被角,死死盯着门边。

吱呀内室的门被缓缓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着暗纹的精致皂靴,这是一个男人。

再向上看去,一袭白衣胜雪,可若细细看去,却也不是纯白,反而反射着玉一般的润泽,有一些淡淡的青色,肩纹上绣着金线,一眼看上去虽然素雅出尘,却也藏不住的奢华。

昭昭。

那人轻轻唤了一声,像是怕惊醒一个易碎的美梦。

沈昭昭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错愕,她呆了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些不敢置信道:洛其琛?来者正是洛其琛。

他比沈昭昭之前见到他的模样要更成熟了许多,原本是温润如玉的公子,此时即便是带着一丝微微的笑意,却也是掩不住眼角的锋芒。

他现在,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只能小心翼翼避开那犀利的剑锋,不然便会被利刃折伤。

洛其琛的棱角比之从前要分明了些许,眉目之间写满了坚毅。

若说从前的洛其琛是一块美玉,与人相处时令人如沐春风,心生亲近。

那现在的他根本不需多言,只要往某处一站,自然而然的就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令人忍不住的心悦诚服。

这是属于强者的气势,无人能挡。

昭昭。

听见沈昭昭唤着他的名字,洛其琛的眼眸中有一丝奇异的光华一闪而过,他走到床边站定,直直看着沈昭昭,就像是在看着自己最珍贵的宝贝,若是那目光有实感,只怕沈昭昭现在已经如同火烧。

你怎么……沈昭昭刚要发问,又觉得一阵眩晕,不自禁的晃了晃身体,却被一个人拉住,带入了他的怀中。

身体仍然不适?洛其琛的声音从她的发顶传来,柔软的像是二月草长莺飞时抽芽的柳叶,拂过面颊,在料峭春寒中略过丝丝暖意。

沈昭昭沉默着没有说话,她的视线一转,倏忽瞥见了窗前的铜镜。

虽然有些遥远,可这一刻沈昭昭仍然看的清清楚楚。

铜镜中的人面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昏厥一般,可即便是苍白的病容也掩盖不了她的风华绝代。

每一笔都是天道最深的宠爱,描摹着最妙曼的形态,每一个弧度都恰到好处,那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狐狸,是魅人心骨的妖精。

铜镜中的人微微瞪大了眼睛,慵懒一瞬间烟消云散,转瞬换成了错愕,却令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这是她……不,这又不是她……沈昭昭难掩内心的震惊,这绝对不是十三岁的沈昭昭,十三岁的沈昭昭稚气未脱,可现在这个五官已经全然长开,是一朵盛放的妖冶红莲,夺人心魄。

这是曾经的她。

那个被推下天池,将心也全然冻结的她。

拥有着二十多岁身体的沈昭昭,那个傻傻的,直到最后什么也想不明白的沈昭昭。

傻昭昭。

头顶上传来洛其琛的轻笑,他紧紧抱着沈昭昭,下巴抵在她的发旋,心情愉悦到了极点,这是看自己看傻了?一瞬间记忆飞速略过,沈昭昭下意识的狠狠推开了洛其琛。

洛其琛没有料到她这样的动作,竟是一下子被推开了,有些无措的张开手臂,语气有几分无奈,但眼神中透露的却是难掩的温情:怎么了,昭昭?沈昭昭眯起眼睛看着他,眼前这个有着对所有人最致命诱惑的青年,和那盟誓大典之上穿着一身红衣对着自己莞尔微笑的青年渐渐重叠,却又一点一点的分离,她缓缓开了口。

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绝对不会伤害我的人,将我亲手推下了昆仑天池。

洛其琛,谁让你可以理直气壮的站在我面前和我说话的?也许是沈昭昭的气势太盛,洛其琛怔住后,脸色微白,他的手臂僵在半空像是想过来拉住沈昭昭,可沈昭昭蓦地侧身躲开,毫不掩盖脸上的厌恶之情。

洛其琛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的嘴唇抖了抖,勉强的笑了笑道:昭昭,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我、从未想过。

是啊,你当然不用去想。

沈昭昭笑了笑,那唇线勾起一个摄人心魂的弧度,可嘴中说出的话却是无比冰冷,因为你已经这样做了。

我没有死在下面是不是特别对不起你?嗯?很失望么?洛其琛盯着沈昭昭,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崩塌,他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咣当一声大门被重重的推开,之前跑出去的小姑娘吵吵嚷嚷的跑了进来,红着眼眶对沈昭昭叫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掌门大哥哥,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关心你!他为你付出了多少!小莲,出去。

洛其琛皱着眉头,轻斥道。

我才不要!被称作小莲的人跺了跺脚,嘟着嘴巴看着沈昭昭气愤道,你凭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就可以得到这些?一醒来就在这里颐指气使的教训着掌门哥哥,凭什么?他对你那么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只有你……沈昭昭看着她趾高气昂说话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其实在刚刚见到小莲时,她就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其他事情占据了她的心里。

可现在仔细看去,不得不承认,虽然容貌上差了很多,但小莲这一身娇蛮之气,和插着腰说话的模样,真真是十足像极了曾经的自己。

洛其琛……你好大的本事啊……沈昭昭不阴不阳的笑了笑,她半倚在了床头含笑看着小莲道,让一个比我小许多的孩子指着我的鼻子骂,这就是所谓的对我好?洛其琛的耐心似乎真的到了极限,他的眉头皱成一个山峰,沉声道:小莲,出去。

小莲顿住,满脸的不可置信。

出去。

洛其琛冷冷道,再让我说一次的结果,你自己知道。

你!小莲气的狠狠一跺脚,瞪了沈昭昭一眼,红着眼睛风似的跑了出去。

看来我躺在天池下的这段日子里,洛大掌门艳福不浅。

沈昭昭拖着下巴笑了笑,可笑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已经毫无波澜,就好像是一场看戏的路人。

昭昭,我的心里只有你。

洛其琛认真的看着她,拉过她的手,从始至终。

抱歉,沈昭昭将他的手打开,可是我的心里再也不会有你了。

她说这话时,眉目间一片坦然,和曾经那个趴在洛其琛怀中娇蛮的模样判若了然。

沈昭昭清楚的说出这句话,不是怨恨亦不是赌气,只是平静的陈述一件事实,波澜不惊。

波澜不惊。

这恰恰是洛其琛最无法忍受的。

沈昭昭要怨他、恨他,但是心里决不能没有他。

这对我不公平,昭昭。

洛其琛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这对我不公平。

我被推下天池的时候,又有谁来和我说这‘公平’二字。

沈昭昭撇开眼睛,只觉得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洛其琛却拉过她,强行桎梏着她的脸颊,让她正视着自己: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就到了解密时间=V=今天的第二更~么么扎~102.第一百零二章从未想过害我?那我现在这算什么。

沈昭昭抬起自己的手, 她浑身无力,莫名觉得疲乏。

她不知道自己在昆仑下死了多久,现在又是何年何夕, 她不知道洛其琛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 而在这个天地间除却洛其琛, 她竟然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认识的人……不,不, 不是只有洛其琛。

还有他。

想到这里,沈昭昭再一次狠狠推开洛其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放我走。

你要去哪儿,昭昭?洛其琛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

这天大地大, 除了自己这里,除了玄光宗, 还能有什么地方让沈昭昭容身?沈昭昭不愿意回头看他: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

说完这句话,她只觉得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猛然收紧, 洛其琛的声音艰涩又晦滞,即便是没有看见他,也能想到他现在的脸色一定十分难看:昭昭, 你在说什么胡话?沈昭昭却挣开了他的手,床边没有放着自己的鞋子, 但这有什么关系?她恍若不知, 光着脚跳下了床。

这具身体的脚已经许久没有沾地, 猛然踩在地上只觉得双腿发软,差点就要跪了下来。

正在沈昭昭堪堪稳住身形, 洛其琛就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声音低低的却又透露着几分无奈道:昭昭,别闹。

你舍得抛下我?沈昭昭身形一顿,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哭出来。

这当然不过是一点装可怜的小把戏,再明显不过了,可洛其琛知道,这么做一定会有效果。

沈昭昭性格娇纵刁蛮,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你若是哄着她顺着她,好言好语的她便傻乎乎的跟着你,几乎没有不能成的事情。

她有时候闹得厉害,洛其琛哄不住,也是颇为头疼,这个时候他知道该怎么将沈昭昭哄回来。

低声下气的示弱,他知道沈昭昭最吃这一套。

往日他要是这样做了,沈昭昭顿时是别扭也别扭不下去了,闹也闹不下去了,只瞪着微红的眼睛看着他,眼巴巴的跑过来,又是娇嗔又带着几分得意,洛其琛从来没说过,他真的是爱极了沈昭昭那脸上飞扬的娇俏表情。

眼见着沈昭昭停下了脚步,洛其琛心中一喜,只当她还如从前一般,如此便不会再接着和自己闹别扭,也就不会再说出去一个没有你的地方诸如此类的话。

这是洛其琛完全无法忍受的。

沈昭昭却只是偏了偏头,仍然没有用正脸对着洛其琛,笑了笑回答:我没有和你闹,我是真的舍得啊。

洛其琛瞬间如堕冰窖。

他有些推搡的渐渐垂下了双手,我不过是……昭昭竟是这样……若不是我亲手将昭昭送入昆仑冰川之下,只怕我是……我几乎要怀疑,眼前的昭昭是被谁给偷换走了。

洛其琛苦笑,不知道是自嘲亦或者是其他,我的昭昭被什么人带走了呢?沈昭昭闭上了眼睛,缓缓开口道:你们为了魔尊天泽君不惜逆天改命,不就早该料到所有不可思议的结果么?洛其琛猛然抬头,眸光一闪。

谁知道老天将我送回来之后,我还是不是曾经的那个沈昭昭了。

沈昭昭勾了勾嘴角,认真的观察着洛其琛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从前她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观察着洛其琛的每一个变化,包括他的每一个蹙眉,每一个微笑,好像看头这表情下的变换,就可以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多爱自己一点,是不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喜欢自己。

那时沈昭昭最喜欢看见洛其琛失控的样子,只可惜很少。

事情越是大,他越发的面无表情,只会将沈昭昭按进自己的怀里,将所有的风暴挡下,给她一个再安然不过的环境。

没有人问过这是不是沈昭昭需要的。

昭昭?洛其琛有些不敢置信,他抬起了手,又蓦地缩了回去,你怎么会知道……是啊,她怎么会知道,这是之后的事情……这些分明都是之后的事情……我死了。

洛其琛。

沈昭昭弯了弯眉眼,笑的无比灿烂,却又无比的残忍,天池之下的我已经死了,就在你和白漪离开不久。

怎么可能……洛其琛再也忍不住,满脸是错愕,怎么会这样!你所感知到的,我分明都……他分明都知道啊!有一个秘密,洛其琛从来不打算将它说出口。

沈昭昭没入昆仑天池之后,所受的寒冷冻结之苦,彻身僵硬之苦,他从来都和沈昭昭一同承受。

洛其琛闭了闭眼睛,他远比所有人都更能感同身受那样的绝望,如若不是洛其琛一同分摊,依照着沈昭昭当时的体质,根本不可能撑到自己将她带出来。

可当沈昭昭说出这句话时,洛其琛却感觉到了比天池之水还要冰冷的寒意,那几乎扼住他喉咙,濒临死亡的绝望瞬间将洛其琛汹涌淹没。

怎么会这样……白漪告诉他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昭昭怎么会死?自己明明一直感觉到那样锥心的疼痛与寒冷,为什么昭昭会……洛其琛抬眼,满脸痛苦:我不会让你如此。

沈昭昭只淡淡看着他,现在阵法失败了,你们的谋划也失败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洛其琛。

洛其琛抬眼看着她,摇了摇头:那都是假的。

沈昭昭目光一滞,厉声问道:你在说什么?昭昭,不管在那之后你看见了什么,时空是否真的倒流,但既然阵法已经失败,洛其琛一字一顿的解释,那之前所有的都是假的,是不存在的!死去的人就已经死去了,不会活下去,活着的人在这个天地可能已经死了,没有人会记得那一切,没有人,不管你记住了什么。

你胡说什么!沈昭昭忍不住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这恰恰是她没有办法接受的,什么假的,不存在的,只有她一个人记住的过去究竟算什么!晏长庚不会忘记我,他不会。

沈昭昭笃定道。

听到晏长庚这三个字后,洛其琛的表情变得很奇异,千万种思绪从他的脸上闪过,他低声喃喃道:果然是他……你是说魔尊天泽君?洛其琛笑了笑,他看着沈昭昭露出了曾经最令她魂牵梦萦的笑容,温柔多情,但此刻沈昭昭才发现,这恰恰是洛其琛最冷漠的面具,他就是用这样的笑容蒙蔽了所有人,将自己的内心深深埋藏。

他便是记住你了,又怎么样?沈昭昭一愣,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便听见他慢吞吞的说道:他已经死了。

轰隆隆隆,宛如晴天一道霹雳当空对着沈昭昭就劈了下来,那一刻,洛其琛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又被无限缩小,飘飘忽忽的闪烁在她的耳畔,一会钻入了脑子乱窜,一会又呼呼的刮着凛冽的风从她神识中略过。

洛其琛将每一个字都吐露的那么清晰,沈昭昭真是恨啊,她连装作没听清的机会都没有。

洛其琛的脸都模糊了起来,沈昭昭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堪堪站定在那里,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企图通过细微的表情变化说服自己,这不过是洛其琛为了打消她走出去这个念头的谎言。

你在骗我。

骗你?洛其琛轻轻笑了笑,他执起沈昭昭的手,低声道,我有骗你的必要么,沈昭昭?你以为只有一个逆转时空的阵法,是我们对抗魔族的最后武器么?不,昭昭,我们远比你想象中的聪明。

洛其琛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峻,唇线紧紧抿起,没有谁会将生死存亡的大事只压在一个赌注上,一旦失败,这代价太大,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

所以,一旦阵法失败我们要做的事情,也早就有了计划。

怎么可能……沈昭昭被洛其琛的话震的几乎形神俱灭,她摇了摇头不敢相信,你们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是啊,怎么可以,天泽君屠尽修仙界大大小小的宗门还少吗?他们当然有着种种理由!可是……可是……他分明,不是那样的人。

昭昭,你忘记了么,在之前,抵挡魔尊入侵的人,就是我。

不知道何时,洛其琛已经慢慢挪到了沈昭昭的身边,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触手之处,温润细腻,宛如一块美玉,洛其琛的目光渐渐向下,看见了沈昭昭正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玲珑贝齿在艳艳的红色上留下了一抹痕迹,看得人心魂荡漾。

洛其琛忍不住将右手向下移,搭上了她的红唇。

是洛其琛没错。

是他提议用这样逆转时空的阵法,是他即便是在修仙界最混乱的时候也在负隅顽抗,一直都是他……连最后打败天泽君的人,也是他。

我不愿意他沦为话本中最后悲剧的结局。

阿灵的话再一次响在沈昭昭的耳畔,是啊,在这个写定的故事结局中,走向死亡的也是天泽君。

只因为洛其琛是所谓的,天之骄子。

沈昭昭的耳朵轰隆隆的作响,仿佛千万妖兽奔腾而过,汹涌的蹄印毫不留情的从她身体上碾压而过,踩在她的耳朵中,踩在她的喉咙上,又踩在她的心头。

她退无可退,无人救赎。

洛其琛的面孔模糊在了眼中,沈昭昭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绵绵的倒下,再无知觉。

晏长庚已经死了。

有谁不断在她的耳边陈述着,那声音冰冷却清晰,一字一句,沈昭昭堵住自己的耳朵,尖叫着想要逃离这个声音,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魔尊天泽君,已经死了。

那个声音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笑的畅快又愉悦,是大仇得报的酣畅淋漓。

沈昭昭一身冷汗,她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入目之处什么也看不清晰,可她就是知道有人在前面等着她,等着她去寻找他。

所以,沈昭昭沉下了声音,坚定且不容置喙:不。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扎,今天的更新!103.第一百零三章沈昭昭被软禁了。

她醒来后就发现了自己现在不妙的处境。

沈姑娘, 沈昭昭甫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立在她的床前,梳着整齐的发髻, 穿着蓝白相间的道服, 只浅浅画了一个眉, 眼睛低垂并不看她,表情平静又冷漠, 仿佛眼前根本没有人似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工具。

你是谁?沈昭昭掀开被子坐起,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为什么站在我床前?洛掌门派我在这里照顾沈姑娘, 其余并没有多说。

那女子低了眉眼,淡淡说道, 至于我的名字,姑娘亦不需要知晓。

她五官冷峻, 说起话来也平淡没有丝毫的波动,身后背着一把利剑却藏在了鞘中,即便是如此, 沈昭昭也知道这定然是一把不平凡的宝剑。

眼前这个女子周身气息纯净,她无法探知究竟是什么修为, 但一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她并不像自己所说的一文不值, 之所以不说名字, 也许是名声太大,怕沈昭昭认出来, 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不管如何,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她也根本不是一个会照顾人的人。

那还有什么可能呢?想到这里,沈昭昭几乎要冷笑出声。

她只不过是洛其琛派来监视自己的人罢了。

真是没想到。

沈昭昭懒散的靠在了床头,她眼皮微微抬起目光从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上轻描淡写的略过,好像从我醒来以后,围绕在洛其琛身边的都是女人。

眼前的女子眼皮跳了一下,仍然是不动声色:洛掌门乃天下英豪愿共同追随之人,沈姑娘这话倒是别有深意了。

嗯,没有什么深意,不过是感慨罢了。

沈昭昭歪了歪头,共同追随?只怕你们这些人,可不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吧。

她勾起嘴角笑了笑:你,小莲,还有我之前就认识的白漪……还有多少呢?沈昭昭一边说着一边贴了上去,凑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坏笑道:让我来猜猜,洛其琛现在身边的女人有多少?七个?还是八个?诶,话说回来,这些人数里……算不算我?那女子表情微动,果然,沈昭昭心中暗叹道,说什么忠心追随,洛其琛是什么样的人她难道不了解么?好像从来就没有女孩子能逃过他的手心似的,连眼前这个不食烟火的女子都免不了俗啊。

沈昭昭嗤笑一声,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其他的痴人。

眼前的女子眉毛为敛,淡定道:沈姑娘莫要胡思乱想。

沈昭昭眉毛微扬:哦?世人谁不知晓,洛掌门心中一直都只有一人。

那人抬了眼,倒是认真的直视着沈昭昭,缓缓道,即便是身边围绕着许许多多的人,但他仍然是孑然一身。

说完这女子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她气质清冷,却在这个时候微微出神,倒是平添了一丝烟火之气。

沈昭昭虽然一向不太喜欢冷若冰霜的人,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不经意间的流露出的风情,也确实足够让男人动心。

沈昭昭眯起了眼睛:所以呢?我原先也与别人一样,好奇那个人究竟是谁。

那人即便是在说这样的话,语调也平缓极了,只是她看着沈昭昭的眼神越来越专注,越来越灼热,当我真的看见后,心中既有些失落,又有些原来如此的感觉。

长着拈花惹草的脸,却偏偏要装情圣。

沈昭昭闭了闭眼睛,当时是他自己松开的手,现在做的这些,又算什么呢?那人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她虽然心慕洛其琛,见到沈昭昭后倒也没有心生出什么腌臜的心思,她原先只是一心修道的剑修,心思纯净磊落,即便是遇到了洛其琛也只将这样的情感默默埋藏在心底。

如今听到沈昭昭说出这样的话只是觉得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洛其琛的深情在沈昭昭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可是有什么误会?那女子开口,洛掌门不是那样的人。

他是不是那样的人都不重要了。

沈昭昭拖着下巴,我不在意他心里究竟有谁,也不在意其他,我只想离开这里。

那人眉心一跳,摇摇头道:沈姑娘现在身体微恙,怕是不适合离开。

身体微恙?沈昭昭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

难道不是么?余毒未清,自然是抱恙了,你这般虚弱都和中了毒有关。

那人认真的解释,她做事当真是认真,竟然一丝不苟的将原因都说了出来。

沈昭昭握住椅背的手紧了紧:中毒?你不知道?眼前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很惊异于沈昭昭对于自己的身体情况竟然完全不知。

沈昭昭坐的直起身体:你去让洛其琛过来。

她的反应有些激烈,倒是让人猝不及防起来:嗯?我要见洛其琛。

沈昭昭重复。

现在?可是洛掌门现在应该在和其他掌门聚集在一起商量事情……商量事情?沈昭昭的性子若是上来了,哪怕是天塌了她也会要那个人立刻、马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这,也是洛其琛给她的特权,天下之大,只此一人。

沈昭昭拿起手边的枕头向着那人狠狠掷去,扬高了声调道:现在、立刻!去把洛其琛给我叫过来!看着那人的身影转出了门外,沈昭昭心中一团乱麻。

中毒?什么中毒,为什么她完全不知晓。

什么情况下她会中毒?又是什么样的毒……最重要的是,这个毒,是谁给她下的?会是……洛其琛么?不,虽然她对于洛其琛早已没有了曾经的心思,却也知道,千辛万苦的给自己下毒再自己给解回来,这是一件多么无聊且费心的事情,洛其琛没有理由这样得不偿失。

排除掉所有的因素,那个人是不是只能是……沈归舟。

联想到这一世的沈归舟离奇暴毙身亡,和洛其琛究竟有什么关系?还是说,仍然有什么隐情是她所不知道的?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有些零散细碎,沈昭昭屏住了呼吸。

她对于见到洛其琛以后说什么,还完全不知晓。

不过,来者显然替她解决了这个大的问题。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公主么?这是怎么了,这声音有几分娇媚带着笑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之感,公主脾气又上来了?沈昭昭身体蓦地僵住,转动着脖子看向来者。

她穿着一身雪白雪白的衣裙,裙摆上是天青色的晕染,没走动一步便是千摇万转,风情无限。

这样的配色和洛其琛身上所穿的泛着青玉色的衣袍相得益彰,不难想象,若是两人走在一起,是有多么的般配。

是她……是了,这个地方还应该有她。

回过神来的沈昭昭自嘲的笑了笑,低了低眉眼,掩盖了自己眸中的异色:是你啊,白漪。

还真是哪里都能看见你呢。

当真是,阴魂不散。

被推下冰山下的时候有她在旁边,重生的那一世她夺了自己的舍,没想到醒来以后,再一次看到了她。

沈昭昭有些想笑,怎么是你?洛其琛人呢?其琛现在正忙。

白漪为人未语先笑三分,弯弯的眉眼温柔又妩媚,有一种不自觉流露出的万种风情,这样的韵味是曾经沈昭昭所没有的,也是刚刚那冷若冰霜的女子所没有的。

正是因为如此,白漪的五官不算多么出色,可任谁也忽视不了她。

我见着蓝沫急匆匆的走过去,便将她拦着下来,才知道是你闹着现在要见其琛。

白漪无奈的笑了笑,不过想想也是,除了你,还有谁能有胆子在这里做这种事呢?沈昭昭对她语气中微微的讽刺不甚在意,只是直直看着白漪道:当年要将我推下昆仑天池,可是你的主意?听到这句话,白漪脸上的笑容更甚:是我,又怎么样?沈昭昭没有说话,便听见白漪继续道:我只是提议罢了,最终做决定的还是其琛呀,沈昭昭,这事儿,你可怨不得我。

你知道我中毒了吧。

沈昭昭没有理会她的挑衅,只是一字一顿的问道。

白漪脸上的笑容一僵。

你知道的。

沈昭昭肯定道,你知道我中毒了,所以才会对洛其琛提议将我冻结在冰川之下。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你们谁都没有告诉我。

啊,不过,你我倒是知道,你巴不得我为此怨上了洛其琛,最好误会很深,或者直接一命呜呼才好。

沈昭昭意味深长道,可是洛其琛呢,他是什么原因会选择不说?白漪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盯着沈昭昭道:没想到醒来,人变得聪明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一定会很想知道。

白漪笑了笑,听说醒来以后,你和其琛吵了一架,原因嘛,竟然是为了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

沈昭昭心中一紧:你要说什么。

我呀,我想来告诉你。

白漪声音越发的轻柔缓慢,你想找的那个人没有死,那是其琛骗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说来你们可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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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漪停下了脚步, 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脸色还有些微微的苍白,仿佛风一吹就会散去。

可即便是如此, 在沈昭昭回头看她的时候, 白漪的心底仍然难以掩盖那一抹惊艳。

沈昭昭早已不是曾经含苞欲放的少女模样, 那天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站在自己身边时,对着身边的青年撒娇说着要救下自己, 那一幕深深刺痛在白漪的心里,她想着,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将她从洛其琛身边拉开,贬入尘埃。

白漪原以为, 在这次事情后,她过来会看见一个虚弱甚至竭嘶底里的沈昭昭。

曾经沈昭昭很美, 白漪不得不承认,这个在小说中, 从来没有露过面的第一女主角,她只活在洛其琛的回忆中。

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人人都知道她娇蛮任性, 可是整本书中洛其琛都在为了复活她魂牵梦萦,多么深情的男人啊, 可是, 越是深情的男人就越是凉薄。

因为他的深情从来不是为了自己。

原以为将沈昭昭推下天池, 会让两人间隙丛生,依照着从前沈昭昭那副脾气, 当真会闹的天翻地覆,这样洛其琛就会对她厌倦了吧,厌倦的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爱人,所有的希冀都会变成泡影,有些事情果然还是在回忆中会更美好。

作为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白漪深深知道,毁掉一个人的爱情手段可以很简单。

只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没有想到,醒来后的沈昭昭如同变了一个人,虽然她与洛其琛确实吵了一架,可看见她时,白漪还是掩不住的诧异。

沈昭昭目光沉静,一字一句的说着她的推测,原先的那副娇蛮任性渐渐褪去,如同开在地狱之畔的曼珠沙华,一举手一投足,皆美的惊心动魄。

这种美沁入肌肤,融入骨髓,她天生就令人惊艳,天生就该令人挪不开眼。

你真的要去?白漪有些不确定的开口,眼神之中满是迷茫。

两人眼前便是玄光宗的山门,出了这个地方就不再属于玄光宗的地盘,从此沈昭昭天高任鸟飞,只要不被洛其琛捉到,谁也阻拦不了她要做的事情。

没有了沈泠庇护还有洛其琛的关照,沈昭昭这三个字放之整个修仙界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天,会有一个女子悄悄消失。

沈昭昭笑了笑,笑意很浅又很淡,只轻轻一弯,是的。

那人很快就会死了。

白漪将眼中的诧异掩去,其琛他们已经有了周密的计划,他在骗你又不是在骗你。

她顿了顿,观察着沈昭昭的表情,见沈昭昭没有动摇,便接着道:天泽君即便现在不死,他离死也不远了。

沈昭昭眼神微动,颔首道:我知道了。

白漪忍不住出声:即便是这样,你也要去?去送死?白漪,你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沈昭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再不送我走,你是想让我继续留在洛其琛身边,惹你心烦么?白漪咬了咬嘴角,现在的沈昭昭委实不像之前,令她有些捉摸不透,因此倒让白漪徒生几分不甘心,我只要你消失就好了,送死可是你自己要去的。

恩,我知道了。

沈昭昭点了点头,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要去的。

你大可以这样告诉洛其琛。

白漪冷哼一声道:其琛根本不需要我的解释!沈昭昭一愣,是了,依照着他们两人的关系,现在的洛其琛一定是十分信任着白漪,也是她自己多心了,是我的错。

没了我,想必你的日子会过的更舒服。

那是当然。

白漪挑了挑眉,沈昭昭,你就是个麻烦精。

麻烦精,沈昭昭眯了眯眼睛,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陆承也是这样说她,沈昭昭这个麻烦精,是啊,自己就是一个很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人。

好在,一直有人照顾着她,包容着她,不过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这个了。

她只要属于那个人的庇护,属于那个人的包容就够了。

你的敌人可不是我,白漪,从来不是。

沈昭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插了一句。

白漪一愣,眉毛竖了起来:那也与你无关。

是我多管闲事了。

沈昭昭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下了山门。

看着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山门之下的雾霭像是感觉到了有人的来到,自动的飘散到了两旁,待到沈昭昭离开,又缓缓融合,将她的背影衬的朦胧又缥缈,如同仙境。

沈昭昭,出了这里,你可就没有机会回来了啊。

白漪终究是没有忍住,叫道。

沈昭昭偏了偏头:我知道了。

她转身对着白漪挥了挥手,嘴角弯起,就像是挂在天边的太阳,灿烂又温暖:谢谢你,白漪。

*******************************修仙界和魔界如今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走下了山门,沈昭昭忍不住叹息,她果然还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在被推下昆仑天池之前,她一直跟在洛其琛的身后,那时虽然路途之中有许多危险,可对于洛其琛来说并算不了什么,对于她而言便更是无关紧要——因为她总是被保护的很好的那个。

除此之外,彼时修仙界仍然还有几个宗门相互支撑,他们还有盟友。

洛其琛实在分身乏术的时候,沈昭昭就会在那些宗门中深居简出。

现在,这些都没有了。

修仙界被一点一点的蚕食,无数小宗门被吞噬,大宗门也伤亡惨重,独木难支。

在洛其琛的号召下,大家聚集到了一起,共同守护着以玄光宗为阵地的净土,共同抵御着魔尊天泽君的进攻。

即便有零散的修士不愿寻求庇护,也基本消匿无声。

沈昭昭踩在焦土上,垂目叹气。

这个生死关头,没有人可以帮她,她想要见到晏长庚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远处还有零星的烟火,焦黑的土地上四散着碎块,鼻端萦绕着的是残酷的血腥之气。

不久前这里一定有过一场恶战,不知道谁胜谁负,但结局是惨烈的。

沈昭昭穿过这里,裙摆从残存的草木中略过,她伸手抬起自己头上的兜帽,看了看天空。

整个天空也是灰蒙蒙的颜色,没有生机,一片死寂。

她曾经也将天泽君视为自己最大的敌人。

他杀戮阴鸷,恶行累累,罄竹难书。

光是那些骇人听闻的惨案,就足以让沈昭昭听的胆战心惊。

经过那些共同的岁月,沈昭昭看见这尸横遍野,除了悲哀和叹息,竟也没有了仇恨之心。

如若当年修仙界没有赶尽杀绝,晏长庚会在阿灵和崇华君的抚养下长大成人,他会生活在魔族,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想到踏足修仙界。

如若青羽宗当年能够对年幼的晏长庚真心相待,而不是想着将其作为鼎炉,那么也许晏长庚就会成为青羽宗的首席大弟子,名满天下。

如若墨元宗不将晏长庚扔下山崖,不将其推入无尽深渊……如此等等,不胜枚举。

天道好像也无形中给过修仙界很多很多可以挽回的机会,每做出另一种选择都会有极大的可能将他们从毁灭的深渊前拉回来,可是他们都没有。

只是听之任之,随波逐流。

人族真的是自大太久了。

巫族消失,妖族式微,魔族被赶在西北边陲之境,久而久之,人族渐渐认为自己才是天道的宠儿,是这片大陆的主宰,修士们只一心为己,非其族类,其心必诛。

忍受不了一丝一毫的挫败与风险,哪怕有一点点苗头,都要将其掐死在襁褓之中。

可这世间,哪里来的永恒?哪里来的不变?沈昭昭站在天地间,四处荒无人烟,空旷而寂寥。

她听见身后有烈烈风声传来,闭上了眼睛,直到锋利的武器抵在她的腰间,随后是一个低沉的声音:人?沈昭昭点了点,没有出声。

身后那声音继续道:此处是魔界的地盘,你难道不知晓,跑到这里找死来么?沈昭昭缓缓转身,在她看见身后那人的模样时,也清晰的看到了那人眼中划过的一丝惊艳,她顿了顿:就是因为知道这里是魔界的地盘,我才来到此处。

身后那是一个魔族,他右边脸上是血红色的纹路从眼睛处蜿蜒而过,听见沈昭昭这样说,他龇牙露出了凶狠的神情:又是来投靠我们魔族的?呵,这就是你们这帮人族修士的风骨!天生依附强者可不仅仅是你们魔族的天赋。

沈昭昭勾了勾嘴角,眼见着修仙界即将崩坏,我另寻一处生存又有什么错?还算你有眼力见。

那魔族捏了捏她的脸,笑道,你们人族的姑娘长得可都如你一般?想必是没有的。

沈昭昭忍住了撇开脸的冲动,笑着贴到了那魔族的耳边,声音千娇百媚,你猜猜,如果将我送给你们的尊上,会得到什么好处?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男主出场!么么扎!105.第一百零五章属于魔尊的殿堂和沈昭昭想象中的完全大相径庭。

比之玄光宗的古朴典雅, 甚至是追求花纹上的繁琐,显得格外华丽而冰冷。

她赤着脚塔在汉白玉雕铸而成的石阶上,石雕之上镶嵌着金色的边纹, 干净的纤尘不染, 拂过石阶的裙摆就像是绽开的花朵, 转瞬疏忽不见。

魔族对于有关天泽君的事情都格外谨慎,除了身上一层薄薄的衣衫, 不可以戴着头饰,也不可以穿着鞋子,她就这样任凭着黑色的发丝在身后被清风吹得飞扬起来,脚底贴着冰冷的石阶, 每踏出一脚身体都在微微轻颤,而后一步一步踏上了殿堂。

步伐缓慢又坚定。

我在魔族这么些年, 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尊上有多么喜欢女人……犹记得沈昭昭提出将自己献上去时,那个魔族眼中的戏谑, 可以这么说,谁也不知道尊上喜欢什么。

好像没有什么能令他动容,美女金钱或是权势, 他喜怒无常,一切全凭心情。

若是失败了, 我还好脱身……说着那魔族便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沈昭昭, 但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就不好说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说的?我不会死。

沈昭昭清晰的记得自己缓缓勾了勾嘴角,我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才舍不得我去死。

那个魔族满脸的不敢置信,不过也是难怪。

这么些年来,除了那个死缠烂打的卿凤,还有哪个女人能留在天泽君的身边?即便是卿凤,也不过是天泽君手中如同玩物一样的存在。

他谁也不需要,因为谁也奈何不了他。

是个人都有弱点,可天泽君不同,他是真正的魔。

一个带来毁灭、嗜杀的魔。

一个人若是将自己的性命都看作是玩物,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上心的?两个高阶魔族从殿堂中走出,看向沈昭昭,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惊艳的刺目,立刻就低了眉眼生怕多看一眼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立刻挪开了视线。

沈昭昭迈过高高的门槛,站定不动。

从这里根本看不见殿堂之上那个人的身影,可这已经是她可以接近那个人最近的距离了。

沈昭昭静静站在那里,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有什么其他动作,冰冷的寒意萦绕在沈昭昭的周围,她一直轻轻的打着颤。

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殿堂之上传来,如同老旧的琴弦在尘埃下被轻轻拨动,扬起四散的尘埃,直击心底。

这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轻慢,什么时辰了?沈昭昭浑身一震,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那人却隐藏在了重重的帷幕中,只能看见绰约的身影,却看不清他的模样。

身边一个打着扇子的女子描了一点朱唇,听见天泽君的回话,便悄无声息的跪下,轻声的答道:申时了。

睡了这么久。

天泽君缓缓开口,沈昭昭却越发颤抖的难以自持。

他的声音如此低沉,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沈昭昭想起原来的晏长庚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喊着昭昭,沈昭昭,可是却抵不上这半分的慵懒华丽。

沈昭昭有些茫然,她要找的人,真的在这里吗?这样想着,堂上那人又开了口:嗯?尾音带着微微的疑惑,就像是午睡后在阳光下睁眼的大猫,懒洋洋的睁着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小老鼠,带着几分探究和好奇。

这是哪里来的?沈昭昭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脸埋的更低了些。

回尊上,这是柳堂送给您的礼物。

他身边的侍女低了眉眼,恭敬的回答。

女人?天泽君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一丝轻笑,不知道是嘲弄或者是其他,深深刺痛了沈昭昭的心,抬起头来。

沈昭昭鼻子一酸,抿了抿嘴没有发出声音,倔强的抬起了头,眼睛却没有看向那人。

她心里想着,晏长庚你完蛋了,看到我的脸了吧,知道我是谁了吧,现在好好和我说话我还能原谅你,错过这个时间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她想到往日晏长庚是怎么对待自己的,他也会冷冰冰的和自己说话,不过多半都是带着气的,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就像是个陌生人似的。

这样的语气是她所无法忍受的,沈昭昭不禁握紧了拳头。

谁知道那人只是微微瞥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语气有一些淡淡的嘲讽:很漂亮。

沈昭昭如堕冰窖,不敢置信的看向帷幕后的那个人,她踉踉跄跄的想要冲上去掀开那层帷幕,她想要看一看那人究竟是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人,怎么会如此陌生。

又怎么样呢?那人好像声音有些困惑,随即又恢复冷然,拖下去。

是。

侍女回答,扬了扬头,门外两个魔族就走进来抓住了沈昭昭。

他们对这样的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了,皆是面无表情。

沈昭昭挣扎了一下,却发现胳膊被按的疼极了,她对着帷幕后的人大叫:你把我拖走,你会后悔的!这声音在空旷的殿堂之中被蓦地放大,将整个地方衬的越发的寂静,连带着所有人的表情都一僵。

这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谁也不知道魔尊天泽君会不会突然发难,到时候死掉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个女人了。

你说什么?天泽君的声音从重重帷幕后传来。

沈昭昭挣脱了身后两人的牵制,这个时候倒是胆子格外大了起来,她一个健步冲到了殿堂之上,仰着头站在帷幕前:我说,你把我拖下去,你会后悔,会很后悔很后悔!尊上,这女人和洛其琛关系不同寻常。

一个高阶魔族低下头提醒。

哦?沈昭昭眼前的帷幕轻轻飘起,先是出现了一双手,那双手手指皙长,白净如玉,划过一道弯弯的弧度,根本不像是个杀人的手,随后,帷幕被缓缓掀开。

作者有话要说:emm我知道卡在这里不厚道,但是真的太困了,今天坐了一天的车赶回来上课TUT不出意外明天会有双更掉落,这章也会再修一下,么么扎!106.第一百零六章帷幕被缓缓掀开, 先是露出了一只皙长的手,白净修长,这更像是一只提笔作诗亦或者是抚琴吹笛的手, 而不是杀人的手。

而后, 露出黑色的袖角, 袖角上精致的暗纹隐隐有着腾飞之色,内衬是火红火红如烈火般的艳丽。

这一动一静, 一暗一艳在这个人身上诡异的融合,散发着鬼魅之气。

沈昭昭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一点一点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飞扬的眉尾微微上挑,略带着几分轻佻, 狭长的凤眼划过恰好的弧度,瞥过来时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尽的风流。

晏长庚本就长相偏阴柔, 可挺直的眉骨,宛若寒锋的眸子却令他的阴柔之色冲淡了不少, 让人心生只可远观之感。

沈昭昭短促的啊了一声,没控制住的眨了眨眼睛,成串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簌簌落下。

真的是他。

沈昭昭捂住胸口, 不自觉的喘息。

比记忆中的晏长庚五官更硬朗的些许,那是一种棱角分明的锋芒, 彼时晏长庚虽然已有了桀骜孤高, 却没有这般的放荡轻慢。

天泽君是晏长庚的未来式, 可他不是沈昭昭认识的那个晏长庚。

天泽君抬眼看过来。

那眸光中是毫不遮掩的不悦与寒意,一点墨光在其中蓦地闪过, 留下冰封后的残景。

景色中映照着狼狈的沈昭昭,像是玩物。

她完了,她赌输了。

从看到这个眼神起,沈昭昭就清晰的明白,晏长庚不记得她,完全不记得她。

她于晏长庚而言,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是一个不需要自己去费心丝毫的蝼蚁。

哭什么?天泽君皱眉,真是奇了怪了。

他当然知道这世间鲜少有不怕他的人,往日里也送过来不少女人,有魔族有妖族当然也有人族。

有些女人足够聪明,虽然难掩害怕,但也会用妥帖的语言将他哄的舒服,有些女人够漂亮也知道怎么瞬间抓住对方的内心,有些则知道利用自己的害怕而显得楚楚可怜,好能勾起他怜香惜玉的柔软……总而言之,她们都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也费心要去讨好自己。

虽然绝大部分的情况下,他扫眼一眼就看得出来,心情好时也愿意陪着这些人演上一演。

遇到的多了,自然也是索然无味。

眼前这人么……呵,他还没做什么呢,这就哭起来了?天泽君不耐烦的抬起手狠狠捏住了沈昭昭的下巴,垂了眼打量着她,当真是漂亮。

眉目如画,精致的像个瓷娃娃,肌肤吹弹可破,一按就能留下个红印子,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在她的身上留下更多的印记。

他呼吸吐纳之间的热气喷在沈昭昭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这么害怕我,为什么过来?嗯?天泽君说话时喜欢尾音上挑,总是喜欢在某些字上格外的用劲,又在某些字上轻描淡写,是一种十分独特的腔调:听说你是自愿来的?沈昭昭伸出扒拉双手着他扣着自己下颌的右手,下巴别捏的疼可抵不上她心里的委屈。

晏长庚什么时候这样对她?他什么时候舍得这样对自己?即便是再生气的时候,他也不会用这么大的手劲捏着自己说话!想到这里,沈昭昭视线一片模糊,她想要用力挣脱,小巧的鼻头通红通红,鼻翼扇动了几下,爆发了一阵哭声: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天泽君一个不留意,被她扒下了手来,面色阴沉不定。

他眯了眯眼睛,呵,原以为是什么新把戏,说到底还是个来这里装贞洁烈妇!之前被抓过来寻死觅活的人又不是没有,想活不容易,想死难道还难么?!这就成全她!天泽君刚要挥袖,却又被眼前的女子蓦地伸手抓住了袖摆。

她这个动作做得突然又猝不及防,倒是让大殿之上的人眼中皆是闪过一阵错愕。

谁敢去拉天泽君的袖角?当真是不想活了。

沈昭昭却拉着死死攥着袖角,怎么也不愿意收手,她抽噎着,抬起头来看着天泽君,小小的鼻头小小的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活活像个小兔子,还是个格外漂亮的小兔子。

你、你把、把晏长庚……还给我……她的声音低怯又可怜,像是在哀求,却还带着股娇蛮劲儿,那不自由来流露出的娇态真是惹人怜爱到了极点。

饶是铁石心肠如天泽君一般也微微一晃神,脑子中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有什么画面依稀闪过,却因为速度太快什么也看不清晰。

他回过神来再一次打量着沈昭昭,俯下了身子。

他的唇边就是沈昭昭的眼睛,几乎再动分毫就可以贴上去,可是他偏偏没有。

天泽君只是盯着沈昭昭的红唇,像是诱惑又像是其他,低喃的如同是情人间最亲密的对话,缓缓道:谁许你叫我的名字的,嗯?他就像一条吐露着信子的蛇,悄然摆动起了尾稍,在不为人知的背后张开了尖利的毒牙。

这话听得所有人都不寒而栗,他背后的侍女甚至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可沈昭昭完全察觉不到。

她太喜欢也太想念和晏长庚这么亲密的说话了,此刻对方蓦地靠近,沈昭昭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浑身都被独属于晏长庚的气息环绕,熏的她脑袋跟脸一样都泛起了红晕。

所以,沈昭昭想也没想踮着脚就凑了上去。

她准确无误的找到了晏长庚的嘴角,蜻蜓点水却又羞涩到了极点,小心翼翼的啵了一口。

我也允许你叫我沈昭昭。

她声音也极轻,还带着一丝颤抖,终于不再害怕似的鼓起勇气直视着天泽君。

她的眼角还带着没有滑落的泪珠,盈盈闪闪。

天泽君感受到了那一点点的温暖,又蓦地离开,只不过很短的时间,却让他再一次晃了神。

沈昭昭眨了眨眼睛,有一丝淡淡光芒在她的眼中一点一点的熄灭。

天泽君敏锐察觉到了,只让他觉得心烦意乱,他狠狠甩开沈昭昭面无表情对着旁边的人道:把她带下去。

旁边的高阶魔族低声应了,却迟迟没有动作。

天泽君冷笑:怎么?没带耳朵?那魔族打了个冷战,慌忙摇头:不、不是。

他犹疑了一下,开口询问道:怎上,带下去……是带到哪里去?天泽居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脸上是难掩的邪魅:真是个好问题。

那魔族将头埋的更低了,原先是动也不敢动,现在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静静站在那里等着天泽君下令。

除了送到我房间,你还想将她带到哪里?夭!寿!了!万年不近女色的魔尊天泽君竟然让下属带着一个长得漂亮极了的女人进了他的房间!这个消息不到半个时辰,几乎传遍了整个魔界。

魔族上上下下都在狂歌大笑,他们的魔族终于肯要女人了!这也不能怪魔族们太心急,魔族本就是欲望至上的种族,他们崇尚力量,却也享受着这世间大大小小的欢愉。

爱欲、财宝、权势……魔族无论男女在这等事情上都很开放,而征服这些最直接也是最浅白的方式,也就是力量。

只要有了强大的力量,就有资格去争这些东西。

现在,作为这天下少有的强者天泽君,却什么也不要,着实令他的手下感到困惑不解。

当然,之前也不能说天泽君从来没有对什么人送上来的女人感兴趣,只是即便那个人被留了下来,而且很快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会被赶出去,落得个惨淡的下场。

因而久而久之,别人对进献给天泽君女人这个东西,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如今猛然这样一个消息传来,当真是让整个魔族狂欢。

柳堂呆呆的站在原地,听到了这消息惊的脑子瞬间空白,他想到了那个女子的模样和贴近自己时那一阵芳香,忍不住喃喃:还真让她给……成了?外界对这样的消息是什么看法,沈昭昭现在全然不知道。

她在天泽君下令后,就被魔族侍卫带下去扔给了侍女,侍女又将她扒的干干净净带进了净房,从上到下,从里至外,仔仔细细洗了个干干净净。

现在,她浑身不着寸缕,被裹在了被褥之下,仍在一张小榻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躺在榻上,脑袋中一片混乱。

晏长庚想起她了吗?如果想起来了,怎么还会这样对她?不是应该温言温语么?如果没有想起,他现在这样做对自己来说算什么!他在不记得自己的情况下,和别的、别的女人……那什么!……好吧,虽然那个女人好像也是她自己没错,可是这不一样啊!沈昭昭有些急了,她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绣着花纹的锦绣蹭过她赤/裸的肌肤,带来一阵细细的疼痛感。

只有自己一个人记得的回忆还算是真实存在过的么?沈昭昭眼神放空。

转瞬又想到,晏长庚这样对送给他的女人,有多少个了!想到这里,她心中醋味横生。

洛其琛身边那么多莺莺燕燕,她都没有感觉,可是只要一想到晏长庚身边有这些女人……一定要阉了他!阉了他不可!沈昭昭咬牙切齿的想到。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房间门的吱呀一声被慢慢的推开,嗖的带进了一阵冷风。

沈昭昭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向着门边看去。

透过垂下的珠帘,依稀可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不出意外还有一更,么么扎!107.第一百零七章伴随着吱呀的门轴转动声, 一团模糊的身影堪堪在门口站定,沈昭昭只看了一眼就缩回了被褥中,像个鹌鹑似的, 头也不愿意抬起来。

珠帘被掀开, 像是有谁撩动着沈昭昭的心弦,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片阴影笼罩在了沈昭昭的头顶上, 带来丝丝的凉风。

感觉到锋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不断的打量逡巡,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断巡视着自己的领土。

沈昭昭恨不能将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觉得羞涩又难堪。

即便是和晏长庚最亲密的时候,两人也没有这般过, 更何况她现在还是这样的情况。

那又怎么样?沈昭昭突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下意识的抬起头狠狠瞪着天泽君, 蓦地就撞进了一双如墨色一般的眼眸中,她张了张嘴, 顿时又觉得几分语塞。

你、你看什么看!沈昭昭色厉内荏道。

天泽君上上下下打量完了,那薄唇上扬起了一丝弧度,带着略微的嘲讽之意:自作多情。

沈昭昭顿时恼怒起来, 红着眼睛叫道:谁自作多情了?谁想这样子在你房间里等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这又不是她想的,怎么就自作多情了?沈昭昭在晏长庚面前还是不免放松警惕, 一身娇气不自而然的就流露出来, 眼波流转之间当真是媚态横生, 全然放松警惕。

别人若是看见她的这副模样,一定会大为惊诧, 一个修仙界的女子怎么会和魔尊如此的亲密?天泽君面色微沉,目光阴沉的看着沈昭昭,令人看不清喜怒。

看见这样的面色,沈昭昭蓦地回过神来。

是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晏长庚,是天泽君,一个不记得她的魔尊尊上,拥有着强大的力量,生杀予夺,恣意妄为。

她不由自主的皱了皱头,这才回过神来。

刚刚的天泽君说的自作多情,倒也不是说的她,而是指他的那群属下。

将沈昭昭洗干净了又剥干净了,扔到他的床上,不是自作多情是什么?想到这里已经完全清晰,沈昭昭恼羞成怒,拥着被子坐了起来,横着眼睛对立在床边的天泽君道:没那个想法就赶快把衣服给我啊!天泽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薄唇轻启带着轻慢的笑意:你这是在使唤我?真真是奇了怪了。

哪里蹦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第一次见到自己,分明他还没有做什么,就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凄惨,接着又拉着自己的袖子可怜兮兮,最后这样躺在自己的床上还理直气壮的使唤着自己。

要不是自己记忆中根本没有这号人,天泽君自己都要认为他是不是把什么失散的亲人给忘了。

呵,上来就敢这般颐指气使。

究竟是谁给的她这么大的胆子?!沈昭昭是吧?晏长庚狠狠抬起沈昭昭的下巴,看着她揪着嘴吧,满脸吃痛的模样,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不得不承认,这女人长得确实是好。

脸上已经是如此,真不知道藏在下面的身体又是何种的风情。

这样想着,天泽君觉得自己也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没那个想法?说罢,不待沈昭昭反应,他撩了自己的衣袍就欺身向前,沈昭昭只觉得脊背咣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床榻之上,还没有看清什么情况,便被晏长庚的气息全然环绕。

啊——她尖叫了一声,却被身上那人蓦地捂住了嘴巴。

叫什么?天泽君不悦的看她。

沈昭昭眨了眨眼睛,眼眶中又溢出了水,泪眼汪汪的瞪着天泽君。

天泽君又不解了,女人还真的是水做的?怎么嫩的一掐就掐出水来似的,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完。

呜呜呜……她挣扎着扭着头。

天泽君被搞得浑身一团火都在燃烧,心中烦躁的不行,看着沈昭昭这张脸却怎么也舍不得下重手直接敲晕拖走。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在第一眼见到沈昭昭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将她拖出去?为什么没有在她甩开自己的时候,直接一掌按死她?又为什么没有在她颐指气使的时候下令将她投入打牢,严刑拷打?真的奇怪。

这种种事情回头想来,连天泽君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天泽君松了松手,沈昭昭一下子就扒拉开了他的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你捏的我痛死了!她的两颊被天泽君的手指捏出了两团红晕,在雪白的肌肤上明晃晃的耀眼极了。

看着她梨花带雨,一副饱受蹂躏的模样,天泽君脑袋里哄的一声就炸了开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反手拉下了她紧紧裹在身上的被子。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几乎有些太过于刺目耀眼,他伸出手去,蓦地俯下身子。

沈昭昭浑身都颤抖的厉害,在他的手下不断战栗,天泽君轻笑俯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现在知道怕了?沈昭昭不断的推拒着他,可是光是她的那点力量推在天泽君身上简直就像是挠痒痒一般,手腕细的天泽君只用一只大手就轻轻扣到了她的头上,任凭她怎么扭动都挣脱不开。

你放开……放开我!沈昭昭急促的喘息着,想要躲避天泽君。

天泽君掌下一片温腻,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触感与经历,鼻端萦绕着的是淡淡的香气。

魔族知道他不喜熏香,自然不会是他们给她做的,难道是体香?放开我!沈昭昭的声音带着哭腔。

天泽君充耳不闻,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流向了一个地方,容不得他思考,也容不得他分辨身下的这个人究竟在哭喊着什么。

呜呜……沈昭昭蓦地伸出腿来,对着他狠狠一踢。

猝不及防之下,天泽君身形一晃,被这一脚直接踢下了床,散落的床单被褥瞬间铺散了一地。

他衣衫凌乱的坐在地上,旖旎一瞬间褪去,目光冻结成了寒冰。

沈昭昭抱着被子将自己遮住,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天泽君的怒火似的,嚎啕大哭起来:你滚开!你不是他,你不是晏长庚,我不许你碰我!你滚!天泽君从地上缓缓站起来,他的领口在沈昭昭的挣动下早就不经意的扯开,一直露到了腹部,他的耐心被一点一点的耗尽,站在沈昭昭的面前,目光之中一点笑意也没有。

我就是晏长庚,晏长庚就是我。

谁允许你用这样的方式叫我?天泽君冷声道,我若不是晏长庚,这世间还有谁担得起这样的名字!沈昭昭拼命的摇头,捂着耳朵不愿意听他说话。

她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恨不能将自己缩成一个球,这样就可以安心的受到庇护,不再受到惊扰。

可这样却是最自欺欺人的做法。

见她这样的模样,天泽君越发的沉着脸,沈昭昭,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沈昭昭咬着被角抽噎道:混蛋王八蛋臭流氓!天泽君脸色黑成了一片,他微微舒气,只恨不能直接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活活掐死才好!你知不知道上一个这样对待我的人后来怎么样了?天泽君咬牙切齿。

什么?沈昭昭立刻就止住了哭声,天泽君以为她被自己震慑到了,正要接着说,谁知道这人只是微微顿了一下,马上叫的更厉害了,你竟然还敢让别的女人上你的床!还敢对别的女人这样!天泽君:……这都什么跟什么!他压着额角,心里一个声音不断的催促着,为什么不把她直接杀死,为什么不把她扔出去,就算留给手下也比留在自己身边这样折腾强!可还有一个声音在神识之中不断的回响,不可以,要把这个女人留下。

只是……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要忍耐着这样一个女人?!天泽君抬起头,眸光中什么东西飞速的一闪而过,扣住沈昭昭的手腕,声音森然:别装疯卖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沈昭昭被吓住了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敢这样对我不敬的人,连带着他的宗门都灰飞烟灭,尸骨无存。

沈昭昭打了一个泪嗝,怯生生的看着他道:我没有宗门。

天泽君冷笑:那洛其琛呢?谁管他。

沈昭昭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似的,显然不将洛其琛放在心上。

当然,她更不觉得天泽君会将自己挫骨扬灰。

真是水性杨花的女人。

天泽君笑了笑,目光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初见时的轻佻,和那不紧不慢的声调,像是在感慨着什么。

沈昭昭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晏长庚怎么敢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她,她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是谁?可是我只喜欢你啊。

天泽君目光微沉,你再说一遍。

沈昭昭鼓了鼓两腮,我只喜欢你,从头到尾都只喜欢你!呵。

天泽君笑着用手划过沈昭昭的脸颊,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下一句却不是对着她说的,来人。

尊上。

门外有人恭敬的应道。

把这个女人投入大牢。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天泽君:谁给你小妮子的胆子?!沈昭昭:你啊!就是你啊!108.第一百零八章沈昭昭咬着牙扯着衣服的下摆, 坐在了草垛中。

她刚坐下来就对着压着她进来的魔族不满道:干什么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做什么?那只魔族满脸茫然的看着她,嘴巴红艳艳的有些晃眼, 他嘟囔道:我没有用很大的劲啊……再说了, 能爬上尊上床的, 还没有被立刻五马分尸的女人,他敢用大了劲敢动手动脚的么?看着这魔族走远, 将自己仍在这阴冷的牢房里,沈昭昭无力的趴在了地上。

她身上早就不是先前穿的那一身,而是黑色绣着精致暗纹的长袍,因为太大了露出纤细的手腕, 在暗色的衬托下当真是皓腕凝霜雪。

沈昭昭现在可没心情欣赏自己的手腕,她咬牙切齿的目光中冒着火气。

这个混蛋!总算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将自己没穿衣服就扔出来, 还知道给自己套个衣服。

但是谁要穿着他的衣服啊?这么大的,能做什么?!回想到这里, 沈昭昭脑袋中立刻蹦出来当时天泽君的表情。

脸色黑的几乎像个锅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他当时在看什么呢?沈昭昭那会哭的正厉害可没有心情在管他看些什么, 或者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在外面的守卫准备推门进来的时候, 天泽君突然厉声道:滚出去!那声音带着几分震怒和着暴雨欲来前的暴戾之感, 别说是还没走进来的侍卫, 连伤心到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沈昭昭都吓的一个哆嗦,惊疑不定的瞅着他。

黑溜溜的眼睛动也不敢动, 像是琉璃一般。

都说天泽君喜怒不定,性格难以捉摸,果然是真的。

明明让人进来的是他,这话才说出来多久,现在又让人家滚出去。

沈昭昭正暗暗在心中揣测,便看见天泽君上上下下阴沉不定的看了她良久,蓦地转过身去。

喂……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劈头盖脸的一件衣袍就甩到了她的脸上 ,将她整个都笼罩在了里面,黑漆漆的一片。

沈昭昭扒拉着手想将衣服从自己头上掀开,又听见天泽君不悦的声音传来:穿上。

这命令的口吻让她觉得有些委屈,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处境。

沈昭昭嘟囔着嘴,摸索着将衣服穿到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这衣袍实在是太大,松松垮垮的耷拉在她的身上,动作稍稍大一些,就会顺着曲线滑下来。

天泽君回头一看,脸色顿时更黑了些许。

沈昭昭低头扫视了一圈,也觉得有几分不妥。

她赤着脚跳下了床,拎起了腰带灵巧的穿过腰间和胸口,斜斜打了一个结。

衣袍虽然宽大,却也算牢固的穿在了身上。

她又俯下身子扯了扯衣角,将两侧绕在一起系成了一个结,不规则的裙摆就有了雏形。

平日里天泽君穿的冷硬又冰凉的黑袍,穿到了她的身上竟是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凌乱却又张弛有度,流露出一丝别样的风情。

沈昭昭做完这一切后,抚着头发看着晏长庚道:怎么样?晏长庚定定看着她,冷笑一声便毫不留情的唤来了人,这次他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将人赶出去,而是任由着那魔族将沈昭昭一路压到了牢房中,关了起来。

难以捉摸……沈昭昭趴在地上,觉得自己半死不活。

她当然没那么傻拿自己的命去试一试。

虽然在重生之前,她与天泽君犹如参商相隔,从未有过任何交流,甚至从来没有见过面,但仅仅是这短短的时间内,沈昭昭已经察觉到天泽君对待她与对待别人的不同。

是真的不同。

正如天泽君所说,以前这么对他的人,早就别灭了宗门,尸骨无存。

这不是危言耸听,亦不是玩笑,而是真实的。

可沈昭昭仍然在他面前撒泼任性。

一方面,委实对着自己所爱的人端不住也做不得假,另一方面确实也存在着试探的意思。

只是这试探玩的筹码有一些太大,她随时都有可能被天泽君活活捏死,或者获得其他生不如死的结局。

一旦她的试探失败,便是无可挽回的结果。

但是沈昭昭不后悔这样的做法,因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这次交锋的获胜者。

虽然……虽然付出的代价也有些惨重,她摸了摸身上的红痕,脸蓦地就红了。

天泽君真的待她和别人不同。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甚至完全对她没有印象。

沈昭昭明明记得在刚见到他时,天泽君刚刚睡醒,语气慵懒至极显然心情还算尚可。

他喜怒不定是因为你不知道他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发难杀人,而不是指他的脸色时常阴沉不定。

可以这么说,天泽君最常见的表情是带着笑意,或轻慢或嘲讽,没人能猜出他现在是真的高兴或者愤怒。

绝对不是在面对自己时那黑的犹如锅底般的脸色。

在面对自己时,他的情绪有一些微妙的失控。

至于大牢……沈昭昭从来没有来过类似的地方,自小沈泠对她是极尽宠爱,端的是锦衣华服娇宠着长大,这些个腌臜地方她自然从来没有去过。

但没去过,不代表没有听说过。

天泽君为人狠厉,手段多样,将人折磨的生不如此方法多了去。

能被他直接按死的,有时候当真算是幸运。

那些活下来的人,被他压在了魔界之下的魔窟之中,那里魔气充盈,暗无天日,对修士来说是堕落的深渊,是难以摧毁的噩梦。

即便是后来被晏长庚放出来后,也变成了人不认,魔不魔的东西,神识不清,形神癫乱。

可她现在待着的地方,可是和那传说中的魔窟完全没有关系啊……若是天泽君将她投入那样的地方,只怕根本不用两个时辰,她就被啃得渣也不剩了。

沈昭昭拖着下巴情不自禁的思索起来。

他板着脸,一本正经叫人将自己拖下去的时候,那模样可真像是深思熟虑后的打算,好像总忍不住似的欺负自己,真要下什么狠手又有些……算是舍不得么?她微微怔忡,甚至不认识自己,哪里来的舍不得?沈昭昭不信这个邪,分明自己都仍然记得,怎么天泽君就想不起来了?她一定得找到方法让他想起自己!她正一会皱眉一会咬唇的想着事情,便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向着她这个方向走来。

沈昭昭以为是刚刚压着她过来的魔族,便头也没抬的回道:你们魔尊让我出去啦?这才多久,这就放她出去了?天泽君这么沉不住气?脚步停了下来,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沈昭昭有些奇怪,从地上坐了起来看向来者。

这一看不要紧,她微微睁开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眼前不是那面目狰狞带着红丝的高阶魔族,而是一个面目白净的姑娘。

她身量高挑,长发高高竖起,虽是一身长裙却半点不拖拉,在腰间利落的束了一根腰带,更衬的她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风过不折。

沈昭昭看了好一会,才不确定道:……卿凤?虽然变化颇大,可那一笼弯弯的柳叶眉,似情含情的眉目倒是还有几分当年的味道。

果然,那人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怔愣了一下,抿了抿嘴划出一个矜持的弧度,笑道:真的是你啊,沈昭昭。

沈昭昭险些忘了,在这个时空中卿凤是玄光宗的叛徒,她不仅仅是玄光宗的叛徒更是整个修仙界的叛徒,因为她抛弃了师门奔向了十恶不赦的天泽君,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她的名字永久的从修仙界一切记载中划去,像是鬼魅一样的生活在了魔族。

原来的卿凤不是这样的。

沈昭昭仍然移不开目光,只是因为卿凤给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

卿凤也是千娇万宠着养大的,她的师父对她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师兄师姐都对她爱护有加,她天赋虽算不上万里挑一却也是难得一见,故而宗门中对她一向重视,从不会委屈了她。

小时候她也时常和沈昭昭斗气,满目是娇娇的女儿娇态。

可是现在呢?她的眉目染了风霜,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那身娇憨的气质全然褪去,站在沈昭昭面前的是那个不顾一切,奋不顾身的孤傲身影,她放弃了修行放弃了生恩养恩的师门,放弃了之前自己的所有,飞蛾扑火般的飞向了天泽君。

卿凤将自己燃烧殆尽,留下了一身孤绝傲岸,坚硬冷刺。

沈昭昭也曾陷入过那样的境地,在千夫所指之时,她也选择随着晏长庚一起跳入无间深渊,她理解卿凤那样的心境。

两人的感情从来都不算多么好,可在这个时候,沈昭昭看见卿凤心中却再也没有了曾经那些小孩子气般的隔阂与不满。

果真是你啊。

卿凤像是舒了一口气般。

沈昭昭愣了愣,回过神来:你是特地来看我的?我刚出了个任务回来。

卿凤一边说着一边将零散的发丝拢到了自己的耳朵后面,磊落的笑了笑,听他们说,天泽君收下了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漂亮的像个狐狸精。

……狐狸精。

这可不算是什么好的夸奖,沈昭昭忍不住想到。

漂亮的像个妖精似的,我在这世间也虚晃了许多年,唯一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

卿凤说道,曾经最让她无法忍受的就是沈昭昭那张漂亮到了过分的脸蛋,为此不知道闹了多少次,她最听不得别人夸奖沈昭昭长得漂亮而将她比的一无是处,如今,倒也是可以坦坦荡荡的说出这样的话。

沈昭昭有些诧异的看向她,见她目光平和对着自己微笑,不知道为何反而有些微微红了脸颊。

我原先是想要来看看有谁会长得比沈昭昭还漂亮。

卿凤接着道,听说天泽君还将她带上了床……连在天泽君身边这么多年的卿凤都不敢称呼他晏长庚。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到底是自己心慕已久的人,骤然说到这点她也有些难以自持,结果真是你。

卿凤的目光在沈昭昭身上的衣袍间停留许久,忍不住开口道:这是他的衣服吧?沈昭昭点了点头,看着自己一身凌乱再比之卿凤的白净,垂了脖子有些丧气。

卿凤嗤笑了一声:还是那么不靠谱。

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怎么会跑到魔族来的?卿凤调整了一下心情,问道,我还听说你是自己主动要来的?怎么?洛其琛对你不好,赌气跑出来了?这还真像是沈昭昭会做的事情,在卿凤的眼中她永远是那个有些拎不清的小女孩,任性时做出的事情让人瞠目结舌的难道还少么?即便是在修仙界和魔界如此剑拔弩张的境地间,若是洛其琛真做出什么事情惹恼了沈昭昭,让沈昭昭气的跑出来故意勾引天泽君,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行为。

沈昭昭如鲠在喉,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卿凤未免将她想的太不堪了吧!这件事情和洛其琛可一点关系也没有!沈昭昭坚决否定,我喜欢天泽君,就自己跑过来追了啊,有什么奇怪的。

喜欢?卿凤脸上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大笑出声,喜欢?沈昭昭你说你喜欢天泽君?她笑声爽朗,和从前那捂嘴轻笑的模样判若两人,可那骨子里令人讨厌的感觉还是半点也没变啊,沈昭昭咬牙切齿的看着她道:怎么了怎么了,就这么好笑么?!卿凤笑的稳住牢门,乐不可支:喜欢?你甚至在此之前都没有见过他,你说喜欢?喜欢什么?喜欢他什么?沈昭昭红着脸,瞅了她一眼顿时扭捏了起来:你说我能喜欢他什么?喜欢他能/干呗。

卿凤的笑容蓦地僵在脸上,她浑身僵硬目光沉了下来,笑声戛然而止,将四周引的越发寂静空旷。

沈昭昭咬了咬嘴角,毫不胆怯的瞪了回去:卿凤你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了,因为赌气跑过来的事情我当然不会做,会有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么?天泽君喜怒无常难道是说着玩的?你看看我,还不是现在躺在了牢房里,没有一丝自由。

好了好了,刚刚说的也不过是逗你罢了。

见卿凤脸色还是不好,沈昭昭又出声道,拿这种事情出来说,我还要不要脸啦。

卿凤沉着声道:不要脸。

沈昭昭狠狠一拍牢门的栅栏怒道:喂!卿凤死死等着她,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沈昭昭我真讨厌你。

当年在玄光宗,你也是这样想要什么就能得到,我也喜欢洛师兄,可是洛师兄的眼睛里就是只能看见你,永远只能看见你!沈昭昭一时语塞。

现在又是这样,你莫名其妙的跑到了魔界说自己喜欢天泽君,就被带上了床,现在外面谁人不知道万年不会对人动心的天泽君留下了一个女人。

卿凤越说越委屈,干脆坐到了地上,我努力了那么多年,不过让他能多看我一眼罢了!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一来就能这样!沈昭昭,我真的讨厌你!讨厌你!我也讨厌你,卿凤!一不做二不休,沈昭昭也一屁股坐了下来。

卿凤抹了一把脸,瞪着她道:讨厌我?!你凭什么讨厌我?凭什么?你总是处处和我作对,动辄就去告状,引着陆承他们都欺负我!沈昭昭指着她的鼻子气道,你挑唆着其他师姐师妹孤立我,除了洛其琛没人愿意和我玩,你说我不赖着洛其琛,我还能赖着谁!你、你……卿凤胸口欺负,怒视着沈昭昭,我管你这么多理由,我现在就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来魔界!沈昭昭瞬间缩了缩脖子,我喜欢天泽君。

你撒谎!卿凤尖叫。

你爱信不信!沈昭昭也叫了起来,我就是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不得不得,拼了命的也要过来找他。

卿凤从地上飞似的趴了起来:你能有我喜欢他吗?我为了他连修仙界都不要待下去了,我为了他抛弃了一切!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卿凤。

沈昭昭反而在这个时候静了下来,别把什么都归结到‘喜欢他’上,你虽然喜欢他,但你不是他的依附品,没有为了他而做出选择的说法,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卿凤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胸口不看置信的盯着沈昭昭。

沈昭昭挑了挑眉,大言不惭的指了指自己:像我,我是喜欢他,所以我来找他想要和他在一起,但我知道自己是个修士,我属于修仙界。

晏长庚是我的全部又不是我的全部,因为我首先得是沈昭昭,其次才能做一个喜欢晏长庚的沈昭昭。

地牢的暗处,一个冷哼传来:哦?作者有话要说:emmm表白被捉了个现行。

晏长庚:围观两个女人大叫着喜欢自己的感觉……真的是……很一言难尽啊……ps,大宝贝们明天导师带我们出去开个会,电脑我会带着的,但是至于有没有时间码字就不好说了QUQ所以请允许我请一下假,爱你们,mua~!109.第一百零九章沈昭昭大言不惭的话语掷地有声的回荡在牢房内, 卿凤被她的语言惊的瞠目结舌,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见在阴暗的牢笼角落里, 一个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哦?甫一听见这个声音, 沈昭昭和卿凤同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她们两人面面相觑,黑溜溜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一丝胆战心惊。

这个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尤其这一声哦,蓦地拨动了人的心弦,酥麻之感在心中一圈一圈的漾开, 而这个声音她们二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魂牵梦萦,无数次出现在两人梦中的声音。

沈昭昭战战兢兢的抬头望过去, 便看见一个身影从阴影处渐渐走来,高大又英挺, 像是一丛墨竹临风玉立。

他一步一步走的沉稳又缓慢,直到那如墨一点的眸光定格在了牢笼背后的身影上,便是一动不动了。

沈昭昭,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天泽君似笑非笑,两目狭长向着沈昭昭看来, 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身影。

那我……那什么……沈昭昭一时语塞, 她盯着眼前这个人磕磕巴巴。

在天泽君出现的那一瞬间, 她的大脑就一片空白,她整个天地间就只能看见晏长庚的身影, 整个耳目中也只能充斥着他的气息,其余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刚刚和卿凤是不是吵架了?……所以,她到底说了什么来着?呵,巧言令色。

天泽君见沈昭昭那一脸迷茫的感觉,蓦地一声冷笑。

他就知道。

话说的那么好听,还什么首先做一个沈昭昭,然后在做一个喜欢晏长庚的沈昭昭,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是什么浑话么?!还记得自己究竟说的是什么吗?!沈昭昭啊沈昭昭。

晏长庚眯起眼睛,其中闪过一丝冷硬的光芒。

在看到沈昭昭那表情时,他心中有一些意料之中,又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奇怪感情。

看,就是这样,人族往往是朝三暮四,见异思迁,所谓的情情爱爱都不过是过眼云烟,实在是可怜又无趣,根本当不得真。

可那一丝丝期待就这样被他压抑在了心底的最深处,他在对沈昭昭有什么期待?简直是不可理喻!思及此处,天泽君便觉得自己越发的沉不住气,目光落在了卿凤的身上,一片冰冷:你在这里做什么?卿凤吓得差点跳起来,她嗫嚅的看着天泽君,结结巴巴道:我、我过来……看、看……我让你过来了么?天泽君懒得听她多说一句,淡淡反问。

卿凤浑身僵硬,她顿了顿才慢吞吞的摇了摇头:……没有。

既然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过来此地?天泽君说到最后,尾音高高上扬,有一些山雨欲来的沉重之感。

卿凤微微颤抖了一下:是属下僭越了。

她大意了,不应该越过天泽君直接来看沈昭昭,是了,如果沈昭昭在他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她走错了这步棋。

真是个麻烦精!自从她来了一切都变了!想到这里,卿凤忍不住偏头瞪了沈昭昭一眼。

沈昭昭被瞪的莫名其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晏长庚责备卿凤,可是她瞪着自己做什么,不过她倒是跟卿凤不会客气,立刻挺了挺胸不甘示弱的回瞪了回去。

下去。

天泽君将她们二人的小动作都收到了眼底,不动声色的微微咳了一下,对卿凤颔首。

属下告退。

卿凤低头,就要退出牢中。

天泽君的声音从她的身后淡淡传来: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入这里。

卿凤顿住了身形,她鼻子一酸不知道为什么一阵委屈就涌上了心头,这委屈来的突然又猝不及防,仿佛在见到沈昭昭以后那道心理防线一下子就垮了下去,泪水忍不住就溢满了眼眶。

她终于开始反思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那样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付出,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究竟算什么呢?属下知道了。

卿凤压住喉咙中的哽咽,轻轻应道。

这一刻,她似乎放下了对沈昭昭的芥蒂,卿凤没有再因为这件事情而下意识的去怨恨沈昭昭,因为她突然清晰的认识到,在众叛亲离的时候,只有沈昭昭将她仍然当做卿凤在对待,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天泽君背后的修仙界叛徒,也不是那个痴痴傻傻的疯女人,她就是卿凤。

那个会在春风中露齿微笑,会有着小女儿的狭隘和娇态,会和沈昭昭斗嘴的卿凤。

卿凤的身影越走越远,牢门噔的一声露出沉重的声响,室内的光线又变得格外昏暗。

沈昭昭现在心里七上八下,却又总忍不住的想要抬眼去偷看天泽君。

天泽君没有看她,她便越发的大胆,以为对方不会知道,可怎么能想到,那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得过天泽君的双眼?沈昭昭眼珠黑葡萄似的滴溜溜的打着转,像极了观察敌人的小兔子,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小心谨慎的判断思考。

那样子要有多好笑就有多好笑。

小兔子还会思考?天泽君目光放空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看向沈昭昭。

沈昭昭蓦地收回目光,瞪着地面,好像能把脚底瞪出一朵花来。

沈昭昭,嗯?你好大的本事。

天泽君开口了。

沈昭昭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吃不准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故而也不正对着他,就斜着眼睛偷偷瞄着他,小声道:啊。

她是想等天泽君给这句话一个交代,什么叫做她很有本事?也许有些方面她确实很有本事,比如穿衣着装之类,但她觉得天泽君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可这语气一出来,听在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还很自豪,嗯?天泽君走了进步,几乎身形一晃,牢门没有开,他便能穿着栅栏走到了沈昭昭的面前。

看着眼前蓦地多出来的身影,沈昭昭忐忑的缩了缩肩膀:怎么了这是?看看你。

他突然伸出手来,捏着沈昭昭的下巴,逼迫着她抬起脸来正对着自己。

沈昭昭有些吃痛的皱起眉毛,眼睛中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水雾,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又来了……天泽君烦躁的皱了皱眉头,那种感觉,又来了。

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有小猫爪子挠着他的心口,痒痒的。

你没见过我呀。

沈昭昭有些委屈的想要推掉他的手。

天泽君笑了笑:再仔细看看。

沈昭昭瘪嘴:那你看好了吗?天泽君松手,退了几步,微微歪了歪头:在想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沈昭昭揉了揉下巴,不解的看着他。

那如春水一般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着对方的身影。

洛其琛独自一人来找我。

天泽君话语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家常。

沈昭昭动作顿了顿,没有接话。

天泽君看了她一会,继续道:说他现在什么也不要了,也承诺会放弃对魔界的攻打,但是有一个条件,我得答应他。

什么条件?沈昭昭问的漫不经心,是因为她真的对这个条件完全没有兴趣,更确切的说,她对洛其琛这个人也没有什么兴趣了。

你说呢?天泽君也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点倒是和现在的沈昭昭有些相得益彰,他语气轻慢:他要从我这里带走一个女人。

我不走!沈昭昭立刻就叫道。

天泽君嘲讽:我说了是你么?沈昭昭不满的瞪着他,不是她?不是她还能是谁?!我放了你,不是很划算么?天泽君扬了扬眉毛,也不再逗弄她,就为了你,他放弃了对魔界的攻打,现在修仙界就等于群龙无首,我几乎不需要废多少力气整个天地对于我而言,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我有什么理由拒绝?……说的太有道理了,连沈昭昭都觉得,能用一个女人将强劲的对手瓦解这种事情,真的是非常的容易做。

她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如果她是天泽君,也没有理由拒绝这件事情,可是沈昭昭害怕,她高声道:我不许!你不许?天泽君嘲笑,你在我这里算什么呢,沈昭昭,你不许?沈昭昭鼻子一酸,倔强的瞪着他道:我就是不许,不管我算什么,你没有权利把我送出去!你没有理由……我没有理由?天泽君冷笑,洛其琛开出这样的条件,我怎么能没有理由?这可是全天下都在看着的事情啊,沈昭昭。

沈昭昭想大叫,想打他,想骂他,可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愣愣的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天泽君,任由着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仿佛要流尽她收到的所有委屈。

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为什么拒绝洛其琛?!天泽君看着她的泪水,突然觉得刺目极了,他猛然拉过沈昭昭,牢牢扣住她的手腕,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沈昭昭?!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

晚上回的学校,又做了一天的车。

好累,大家先吃着……这几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待我整理整理……110.第一百一十章沈昭昭, 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天泽君蓦地抓住沈昭昭的手腕,紧紧扣住。

这一句话就像是从他唇齿间挤出来一样,一个字一个字, 带着一种面临着深渊般的绝望, 是一种明知道是尸骨无存的结局, 仍然义无反顾跳下去的决然。

沈昭昭像是吓到了一般,突然打了一个泪嗝, 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天泽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

天泽君另一只手移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将拇指搭在了沈昭昭的下唇上,反复的摩挲着。

你再说一遍。

沈昭昭倒是没有退缩, 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道:我没有……天泽君拇指指端一动,按住了她的嘴唇, 钳制着她,不让沈昭昭说出来下一句话:我不许你说, 沈昭昭。

我说你下了蛊,就是下了蛊。

沈昭昭气的狠狠瞪了回去,如果眼神可以伤人, 那天泽君恐怕早就千疮百孔了。

可是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什么他不许他不许的!这事儿是他允不允许的问题吗?是自己根本就没做呀!沈昭昭简直是想不明白了, 洛其琛开了个这么好的条件, 天泽君拒绝了, 虽然她觉得拒绝应该是和自己有一些关系的,可是承认自己是特殊的这事情就这么难吗?怎么就变成是她的原因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可卿凤的心事都没那么难猜,这个晏长庚怎么想的那么多?沈昭昭不满的鼓了鼓两腮,天泽君见了微微松了松手,戳了戳她的两腮肉。

沈昭昭立刻偏头挣脱开了,叫道:你这人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是你不许你不许的,我还不许呢,你怎么就不听我的?你不许?天泽君瞥了一眼她挣脱了自己的手,轻笑道,知道为什么‘我不许’就可以,你就不行么?沈昭昭刚想呛声回去,就看着天泽君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淡,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站在了牢房之外,隔着冰冷的栅栏目不转睛的看着沈昭昭。

就凭我可以出去,而你,不行。

尤其是没有我命令的情况下。

喂!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出去却没有带着自己,沈昭昭蹭的一下就窜到了他的面前,气愤的拍了拍栏杆,晏长庚你干什么?你快点把我放出去!天泽君享受着她这气急败坏的表情,连带着一向冰冷的眼神中都晕染了淡淡的笑意:在这里继续呆着吧。

喂!沈昭昭气急败坏的叫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天泽君脚步顿了顿:恩,我可以这样对你。

说完,天泽君转了个身,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

就下沈昭昭一个人在后面咬牙切齿:晏长庚你可别后悔!什么叫他可以这么对自己?!沈昭昭狠狠拍了一下铁杆,掌心印出了一道红印子,她看了一眼委屈的坐回了地上。

洛其琛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叫他孤身一人跑过来找天泽君交换条件?他就这么肯定也这么放心天泽君一定会同意他的条件?如果不同意,总得有个离开这里的方法吧?都是这个晏长庚!都是他这个混蛋,什么也不说清楚,就把自己扔在这里,究竟算是个什么事儿啊!这下好了,连卿凤也不能过来看自己了,想得到什么消息只会越来越难。

洛其琛现在是逃了出去,还是也被关了起来?沈昭昭眼睛空了空,立刻回过神来,不对!重要的是,她究竟要在这里被关到什么时候?!从到了魔界就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沈昭昭只觉得疲惫至极。

她的心里从期待忐忑到后来的惊慌失措,再到现在的五味杂陈,实在是令她心力憔悴。

沈昭昭趴在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不一会就睡了过去。

可是连梦里都十分不安稳。

一会是沈泠拉住她的手,青灰的脸上满是死寂:都怨我识人不清,害了我的昭昭儿!一会是沈归舟狞笑的表情:无论怎么样,你都无法从我手中逃走。

一个英挺的背影拉着她的手在无尽的荒原上奔跑着,沈昭昭注视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无比安心。

那人转过身来,是洛其琛,他的笑容如沐春风,伸出手来想要摸摸沈昭昭的脸颊:昭昭,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双手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幻化为飞烟,洛其琛灰飞烟灭,变成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

他眸光如墨一点,专注又深情:沈昭昭,来寻我……晏长庚!沈昭昭叫着他的名字要拉住他的手,却感觉到有谁拼命的拉扯着她的肩膀,将她向后面拖去。

昭昭,昭昭……有什么人在叫着她的名字。

昭昭,快醒来……一声又一声,钻入她的耳膜,飘飘悠悠荡过她的神识,打了个旋飞了出去。

昭昭……一个温柔的手抚过她的额头,沈昭昭睁开了眼睛,满是迷茫。

她还没有完全清醒,脑袋中迷糊极了,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很久才小声的叫了一声洛师兄。

眼前的人眉目清朗,宛如温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不是洛其琛,还能是谁?他原本表情满是着急,可在听见沈昭昭的叫声后,原本揪成一团的眉头微微跳了一下,缓缓舒展开来,几乎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如获至宝般唤道:昭昭……自从醒来后,沈昭昭再也没有叫过他洛师兄。

但这曾经是最令他怦然心动的叫声。

软软糯糯,带着满心的依赖,洛其琛想到,如果能一辈子让沈昭昭这么叫着啊,一辈子,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这一声一下让沈昭昭清醒了过来,她几乎立刻就坐了起来躲开洛其琛的触碰,警戒道:洛其琛,你怎么在这里?见她表情泠然和着不信任,洛其琛的眼神渐渐暗淡:我来救你了,昭昭。

你来救我?沈昭昭狐疑的打量着四周。

光秃秃的墙壁,冰冷的铁栏杆,她还在那个牢房中没有出去。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洛其琛: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人?晏长庚说,洛其琛是一个人过来的。

那么,现在也是他一个人来找的自己?洛其琛见到她的表情,松了口气笑道:你在担心我一个人么?没事,即便是一个人,我现在也可以带你出去。

沈昭昭满脸的不相信,仍然有些戒备。

心里却十分不满,你看看这个晏长庚,要把自己放出去塞在他身边不就好了,现在被洛其琛抓住了一个空,晏长庚你怎么还不过来救我!洛其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解释:原本不想说,不过昭昭的胆子似乎很小呢。

他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温和一如从前:昭昭,我们很快就可以打败天泽君,修仙界就会恢复以往的太平。

我会带你回玄光宗,举行一个再盛大不过的盟誓大典,从此漫漫仙途,同甘共苦不离不弃……后面的话沈昭昭什么也听不清了,她只能看见洛其琛的嘴巴在自己面前一开一合,吐出一些无意义的词语。

……你再说一遍。

沈昭昭茫然。

洛其琛笑道:你和我会结成道侣……不是这一句!沈昭昭突然厉声叫道,你刚刚说什么?!洛其琛怔怔看着她。

你说……天泽君,怎么了?洛其琛的唇角动了动,语声艰涩,昭昭,他是魔尊,十恶不赦……你说你是一个人来的!沈昭昭抓住他的衣领,你说你是一个人,怎么会……洛其琛苦笑:没有周密的计策,我依然不会只身犯险。

沈昭昭有些恍惚,你带了人来?昭昭,我是为了你而来!洛其琛似乎误解了什么,有些慌张的解释,你知道你不见了后,我就追了出来,我是为了你而来……只是,只是那些人……修仙界其他人,我可以不管不顾,可是他们没有办法……昭昭,我只要把你带出去,外面的那些我不会理会,也不想理会。

沈昭昭几乎要哭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来找我?!我没有让你来,是我自己。

是我自己要走的!洛其琛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昭昭……什么不是这样的,沈昭昭捂住耳朵,你滚出去,我不要见到你!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晏长庚!洛其琛突然紧紧抱住了沈昭昭,他的眼角泛起了红色,昭昭,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昭昭你告诉我!沈昭昭狠狠推拒着他,我只让你滚!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洛其琛闭上了眼睛,他摇了摇头,再也没有办法听见沈昭昭说的话,白漪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她,将她的尸首挂在了宗门处,以儆效尤,没有人会再欺负你了,昭昭,没有人会再欺负你……听见白漪死了,沈昭昭突然顿了一下,发了疯似的叫道:你滚——洛其琛拉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绝望道:我该怎么啊昭昭,你得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准备扫尾完结。

爱你们,么么扎!!!111.第一百一十一章洛其琛的眼角开始泛红, 他死死扣住沈昭昭的手,逼迫着她面对着自己,丝毫不给沈昭昭躲避的机会:你得告诉我昭昭, 我做错了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对我?沈昭昭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冷冷的偏过头直视着他的双眼:你说呢, 你觉得自己什么事情做得对了?洛其琛望着她的双眼,眸光中是难以言喻的悲伤:你在怨我。

他真的无比痛恨自己的迟钝与愚蠢, 总以为沈昭昭只是耍一耍小脾气,在他的安抚下很快就会像从前一样。

洛其琛捧着一颗赤诚的心来到沈昭昭的身边,说着他能给她最美好的誓言,给昭昭一个昭告天下, 风风光光的盟誓大典,从此她就是他的妻, 他们会生生世世相守,再也不分开。

可是洛其琛万万没有想到, 他这般的掏心掏肺,沈昭昭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留给自己,只是瞥了一样, 熟视无睹。

这一刻,洛其琛才真正的明白, 沈昭昭不是在闹, 不是小脾气, 而是真的不愿意再看到自己,不愿意再听自己承诺的誓言。

这一刻, 他宁远沈昭昭还怨着自己。

怨?沈昭昭摇了摇头,也许曾经有过怨,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没有了。

为什么?洛其琛追问,昭昭,为什么?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沈昭昭突然爆发,她狠狠推开洛其琛,推我下天池的人是谁?!口口声声让我等着可是我等来了什么?!我已经死了洛其琛,冰川之下我已经死了,你以为站在你面前的还是那个傻傻的只会相信你的沈昭昭吗?你以为我还是那个满心依赖你的沈昭昭吗?不,洛其琛,沈昭昭看着洛其琛,一字一句,她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了。

洛其琛顿糟雷击,眸光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熄灭,一点一点的归于死寂,他拉着沈昭昭的手缓缓松开,喃喃道:我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为什么会死掉,为什么?她跟我说只会让你昏迷,白漪明明说过……而且我吃了呀,我明明吃了那个东西,你的痛苦我都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洛其琛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一下沈昭昭的脸颊,却又僵在了半空,犹豫着收了回去。

沈昭昭眸光一闪,白漪对他说了什么?他们当时为什么要将自己推下天池?你吃了什么?洛其琛有一些晃神:阴阳蕊。

一花两蕊,故分阴阳。

我给你喂下了银蕊,我自己吃下了阳蕊。

冰冻之苦,彻骨之寒,我都与你共同分担。

沈昭昭越发觉得自己的冷静,她听着洛其琛的话心几乎要沉到了冰湖之底,那你为什么要将我推下天池。

洛其琛抖了抖嘴唇,他的眼神有一些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你,昭昭……我不知道。

沈昭昭道:说。

沈泠前辈的死……洛其琛顿了顿,似乎真的难以说出口,他闭上了眼睛,他的死,和我师父有很大关系。

沈昭昭几乎要笑出声来,岂止是有很大的关系?根本就是沈归舟设下的一个局罢了!自始至终,想要除掉自己父亲的都是这一个好伯伯啊!昭昭。

洛其琛睁眼看见她冷笑的表情有一些诧异。

这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沈昭昭知道后一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实际上,即使是他自己在很长时间内都无法接受。

沈归舟与他而言,是有着再造之恩,是他的师父,更像是他的父亲。

洛其琛怎么也无法想象,一向正派的师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所以在最开始,他瞒下了所有人,只是将沈归舟关了起来。

洛其琛不想动手的,他一直都没有打算要杀掉沈归舟……直到后来……洛其琛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拳头:……他给你们下了毒。

这下沈昭昭是真的露出了一丝惊异的神情:毒?沈归舟给沈泠还有她下了毒?沈昭昭仔细回忆着重生后的事情,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将沈归舟和沈泠的前尘旧事全部搞的清清楚楚,这件事也就翻了过去,难道她还露了什么线索?这种毒无形无色,是从魔族那里得到的。

洛其琛缓缓道,他语声缓缓,即便到了现在提起这段事情他依旧是心绪难平,原来师父真的已经走火入魔!他甚至和魔族都有所来往,为的是抱住自己的地位,也为了抱住自己的修为!可是,又有谁能想到,他拿来开刀的人,竟然是和自己那般好的师弟!是因为他给我爹下了毒,所以,我爹才会在炼器时出了岔子……沈昭昭语声喃喃。

正是如此。

洛其琛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没有办法原谅这样的师父,可是他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师父。

所以,洛其琛选择保全沈归舟的清誉,他虽然无故暴毙身亡,可是至死,也是一个清清白白,一心为了修仙界的沈道长。

这也是沈归舟在洛其琛,心中的模样。

沈昭昭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洛其琛:……所以,我也中了毒,是么?洛其琛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他只是给沈前辈下了毒,而你因为之前和我诸多游历,在外时间较多,故而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直到……直到,沈昭昭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她面色一天天的苍白下去,睡着的时间也一天比一天要长许多。

沈昭昭自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洛其琛看在眼里却急在了心里。

他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但是他却不敢确定。

接着,白漪出现了。

一切都出现的那么刚刚好,白漪的出现,带来了一个他最不愿意知道的消息。

沈昭昭真的中了毒,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沈归舟从来没有打算放过她。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昭昭,洛其琛握住了沈昭昭的手,他的掌心一片冰凉,你睡着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你,我该怎么办?沈昭昭没有再躲避他的触碰,只是目光轻轻落在了他的身上:所以白漪提议将我冰封在了天池之下,而你……只是为了去寻找解药?解药在魔界,我不知道能不能拿到,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拿到……洛其琛道,可是你已经撑不了多少了昭昭,我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看着你一天一天的虚弱下去……沈昭昭整个如同被一盆冰冷的水从头浇到尾,她愣愣的盯着空荡荡的墙壁,茫然又失措,沉默了许久许久。

洛其琛安静的坐在她的身边,再也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呀……沈昭昭突然就出了声,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不断的滑落,湿了衣襟。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她的视线中一片迷茫,一口气堵在了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可就是这一口气,哽咽着她的喉咙,让她几近窒息。

最疼你爱你的父亲刚刚去世,洛其琛抿了抿嘴,他的眼眶中也是一片通红,凶手却是另一个最爱你的人。

昭昭,你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在我怀里哭的多伤心啊,昭昭……他伸出手终于抚上了沈昭昭的脸颊,掌心很快就被温热的泪水沾湿,我怎么说得出口?我怎么对你说出这么残忍的真相?如果可以,这件事我只想烂在自己的肚子里,谁也不会知道……昭昭只要记得在那个时候,有两个最疼爱你的人,就够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沈昭昭根本听不清洛其琛在说些什么,她的脑袋中嗡嗡作响,无数的画面闪烁着而过。

全是有关于洛其琛的记忆,他一直贯穿着自己的生命中,从来没有离开过。

沈昭昭记起,她从小母亲就去世了,刚到玄光宗时,身体又小又弱,卿凤她们围着自己说自己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孩子,虽说修仙之人当断绝七情六欲,可是别人都有。

沈昭昭从来没有享受过娘亲的关爱,她只有沈泠,只要父亲。

卿凤等众人走后,她趴在庭院里的凉亭中哭的好伤心呀,好像要将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似的。

然后呢?然后洛其琛走到了她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一步一步的在庭院走路。

昭昭,你看啊,月亮真漂亮。

他提着一盏小灯,做成了兔子的形状,昏黄又温暖。

沈昭昭早就不记得月色是怎么样的明亮,可是兔子形的灯却一直闪烁在她的回忆中。

洛其琛对自己微笑着伸出手,他温柔的看着自己,拨过自己鬓边的碎发……沈昭昭坐在那里,如同没有了灵魂:……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止住了哭声,却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更加清醒的认识到这样一件事情。

她和洛其琛是真的错过了。

洛其琛亲手杀死了那个满心依赖着他的昭昭,而自己,推开了他那再一次伸过来的手。

他们,真的是错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昭昭推开了洛其琛伸过来的手,大概是指重生后在那个时空中洛其琛对她的好吧,如果在那个时空中她选择原谅洛其琛,信任洛其琛,握住他的手,那大概就没有晏长庚什么事了。

大概就是……错过了。

所以说,沟通很重要!!非常重要!!112.第一百一十二章沈昭昭无声的流着泪, 她的视线内恍恍惚惚,不断的有白袍衣角从她的眼前略过,她模模糊糊的想要去看看那个人的脸, 却模模糊糊。

只是过了会, 她突然抬起头来怔怔的望着洛其琛, 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洛其琛抬手拂过她的眼角,别哭了, 昭昭。

洛师兄……沈昭昭张了张嘴叫道,她声音软糯,还带着些许哭音,听的人心都要化了。

洛其琛的眼神柔成了一汪水, 专注的看着她:嗯,我在呢。

沈昭昭眼神怔愣,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听到了洛其琛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勾起嘴角凄然一笑。

她不知道这个笑容实在笑曾经的自己,还是在笑洛其琛。

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这件事,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端倪, 哪怕洛其琛能早一点的除掉白漪,而不是让她一直带在他的身边, 哪怕让她心中尚且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她就不会那么坚决且不可挽回的推开了洛其琛。

在沈昭昭曾经的世界中, 非黑即白,从来没有所谓的中间地带。

她的天地干净的只能容得下少少的人, 是爱就是爱,是伤害就是伤害。

她没有想过会用谎言去成全一个人,也没有想过一个人可以隐忍到什么地步。

洛其琛手刃沈归舟,却昭告天下其为暴毙身亡,为尊师保全了最后的尊严。

他选择吞下阴阳蕊,让沈昭昭安枕无忧,独自一人寻找解毒的方法,从来没有想过让别人代替他分摊丝毫。

洛师兄……对不起……沈昭昭摇了摇头,哽咽出声,她看着洛其琛,喃喃道,对不起……别哭,昭昭,洛其琛将她拥在怀中,唇角贴着她的发旋,可以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馨香,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为什么不说呢?沈昭昭茫然的趴在了他的怀中,至于他说不说的理由,她也没有心情再去追问为什么了。

错过的就是错过,她再也没有办法拉住这个人的手,将整颗心交付出去。

师兄,放弃攻打魔界吧。

沈昭昭止住了哭声,抬起头对着洛其琛缓缓说道,往日已去,来者可追。

洛其琛身体一僵:昭昭?不要再让错误继续了师兄……沈昭昭擦了擦眼泪,她拉住了洛其琛的袖角,师兄,天泽君会对修仙界进行报复,这是修仙界自己种下的因,我们常说要了结了这段因果,不然就会不断循环,铸成心魔,永远无法逃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再种下恶的因呢?洛其琛不敢置信,他慢慢松开拦着沈昭昭的双臂,昭昭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我知道。

沈昭昭直视着他,她现在完全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不愿意再拘泥于曾经的爱恋之中,无论怎么后悔无论怎么样难过,这毕竟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

她重活了十几年,有了一段不同的人生,就再也不能对着这样的结局,无动于衷。

百年之前修仙界曾经对魔界大举进攻,逼迫当时的魔尊崇华君劈开无尽深渊从此销声匿迹,尸骨无存。

洛其琛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这件事情他自然知道,但自古邪正两不立,修仙界又一直是正义的那一方,故而洛其琛从来不认为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错。

但是修仙界和魔界地处两端,相互对峙,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可这样的宁静迟早会崩塌,因为这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罢了。

洛其琛反驳。

至少魔界没有先动手不是么?而我们,我们的前辈只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对魔族大举进攻,当时崇华君有一个人族的妻子,她身怀六甲,在崇华君拼劲全力的掩护下逃脱了修仙界的追杀。

还有这件事?洛其琛皱眉,这件事他倒是闻所闻问,明明沈归舟所说的是,有关于崇华君的余党已经是全数歼灭,魔族元气大伤,根本没有听过崇华君还留有一个儿子在这个世上。

这件事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洛其琛询问。

沈昭昭摇了摇头:从哪里听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之后的事情。

有一个孩子当时想要前往墨元宗,却在路上被玄光宗的修士遇到,不问三七二十一的将其扔下了山崖,九死一生。

几年后,青羽宗收下过一个徒弟,天资出众,出类拔萃。

沈昭昭顿了顿,但杨志和韩羽师徒二人却心怀不轨,妄图将这个少年变成二人采补的鼎炉,少年隐忍了许久废掉了自己一身修为。

洛其琛倒抽了一口凉气: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沈昭昭认真的看着他:那你知道这少年是谁么?洛其琛抿了抿嘴,虽然语气仍然不是很肯定,但是沈昭昭知道,他心里清楚的很:……天泽君。

你说,你若是那个少年,日后会不会去报仇?沈昭昭追问。

洛其琛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他的手段未免太过狠厉……错了就是错了,他们对待那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孩童时,可曾认真的想过,这样对于那个孩子来说又是什么样的一种灾难?从青羽宗离开后的情况,沈昭昭就完全不知道了。

她只遇到了之前的晏长庚,而在自己将晏长庚带走之后,他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改变,再加上穿越回去的宁远等人。

虽然不清楚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内容。

一个认为自己是人族的孩子却受尽唾弃,回到魔界后,魔族必然也是不愿意承认他的身份,之后那就是一条用血杀出来的生路。

即便没有细节,这样想来,沈昭昭觉得自己心都泛着疼。

她竟然也会心疼一个人。

沈泠如果在世的话,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眼神和语气对自己说话,会说什么呢?昭昭儿也会疼人了,这是长大了吧?他会爽朗地笑着,摸摸她的头发,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所以,你仍然是要去救他么?洛其琛眼中露出一丝难耐的痛苦。

沈昭昭决然的点了点头:我会去。

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

即使我……洛其琛的表情有一丝的复杂,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即使我……这样如此对你……沈昭昭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她想了想,突然释然的笑了笑:洛师兄,过去就过去了,更何况,这只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而已,它不会影响到我对任何事情的决策,任何。

谢谢你洛师兄。

沈昭昭郑重道,曾经的沈昭昭也是全心全意的喜欢着你,一直。

洛其琛的眼神微微柔和,却在意识到曾经这两个字时,那笑意犹如点点萤火在日光下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对你不再喜欢的时候,也不会再有恨意。

无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是完整且毫无保留的。

她喜欢你的时候是全心全意,不再喜欢的时候也会断的干干净净。

沈昭昭笑了笑,就像是在对曾经的自己告别,就让沈昭昭再任性一下吧,她会将洛师兄永远珍藏在心底,以师兄的身份。

洛其琛眼神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熄灭,他的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握住,……可我不想。

洛师兄?沈昭昭没有听清。

昭昭,我不想让你再任性一回了。

洛其琛抬起了头,他眼中的光芒摄人,只能看得见沈昭昭一个人,至少,这次不想。

沈昭昭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冷却下来:你一定不会放我去救晏长庚,是么?洛其琛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已经错过一次了,难道同样的错误我还会再犯一次么?话已至此,如果洛其琛再猜不出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门道,他大概也是担不起修仙界第一剑这样的称号了。

逆转时空之后,沈昭昭多出了一段他没有参与的人生。

就是那段他不在的时光内,她再也不是那个会拉着自己袖角,甜甜微笑的昭昭了。

当日同意开启逆转时空的阵法时,他亦是在场的,并且欣然同意了这样的做法,甚至可以说,这个阵法的实施是他一手推动的。

那个时候的洛其琛当然知道种种可能会出现的后果,也相应的想到了解决的方法,谁知道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漏了一个。

这一个,几乎要将他的心活生生撕开了一个漏洞,一动就扯的生疼生疼。

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么?那当真是……报应不爽。

现在沈昭昭又要去找晏长庚,他还会再放她走么?洛其琛苦笑,如果这次再放她走,只怕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了。

洛师兄?沈昭昭脸色微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类似乎对于现在的洛其琛来说完全没有用了,若说这些时间内除却自己,洛其琛有了什么样的变化也是显然易见的。

曾经的洛其琛温柔如玉,可现在的他,是一把出鞘的利剑,当划破那层温柔后,就只剩下寒锋毕露。

他不会对任何人退缩,即便现在恳求他的人是沈昭昭。

如果洛其琛不愿意放沈昭昭,以两人现在的实力来看,沈昭昭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绕过洛其琛去找晏长庚。

她不知道晏长庚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可是时间拖得越久,越没有利。

只怕到了最后,她即便是死也不知道要去寻谁!也许这就是洛其琛心中打的算盘?只怕洛其琛知道,但凡是晏长庚在这世上一天,沈昭昭就不可能死心。

想到这里沈昭昭不免冷笑出声:洛师兄,你以为你拦着我,我就没办法了?!她拔下自己头上的发簪,抵在颈部:即便是让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放我走?你跟着她也是死,与其这样,不如让你死在我的眼前。

洛其琛的表情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至少我还能把你带回去。

沈昭昭心中一寒,她知道这次洛其琛是真的不打算放过他了。

还有,洛其琛清楚的认识到,她并不会选择死亡,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是沈昭昭还没有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活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却变得很艰难。

洛师兄你为什么要这样?沈昭昭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利器。

为什么?洛其琛微微偏了偏头,他的眼神略过沈昭昭全身,其中寒冰立刻释放,几乎要将眼前的人冻结成冰,我现在只想要将你的衣服撕掉。

沈昭昭浑身悚然,她知道洛其琛和晏长庚不同,他不会说如此孟浪的话,而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证明着,他是真的想要这么做。

她身上还穿着晏长庚的长袍,不合身到了滑稽的地步,浑身都沾染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这是洛其琛无法忍受的。

原本他只觉得刺目,如今一切说出来了,他却更觉得难以接受。

谁来把他的昭昭还给他?!砰——的一声巨响蓦然划破两人之间的寂静,牢房的大门骤然被轰开了一个大口子,硝烟弥漫之中,一个人影绰约可见。

那一身雪白的道袍沾染上了几分尘埃,剑锋挥在空中蓦地划出一道乾坤太极图,如墨色浸染的黑色大氅划破长空,如同鹤飞展翅。

他眸光如雪般清冷,整个人亦如昆仑山巅皑皑不化的风雪,乾坤朗朗,泠泠风霜。

沈昭昭乍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人实在眼熟的紧,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如此风华的人物,她万万不该见过忘掉了才是。

这时,洛其琛开口了:疯道人。

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疯道人,听到了这个名字沈昭昭如梦恍然。

这人乃是一介散修,一正一邪,独来独往,无人知其师从何处,无人知其去向何方,而沈昭昭也终于想起来她曾在何处见过这个人。

在无尽深渊中,阿灵的回忆里。

阿灵身怀六甲,逃跑到了云水城中,她曾经向着一个男人求助。

那人就是身着这样墨黑色的大氅,温一壶酒,怡怡然,面对阿灵的恳求眉头也不皱一下。

也是这个男人,冒着十万火急的危险劈开了无尽深渊,强行将阿灵送到了深渊中。

不管你现在是魔界的走狗,还是我们的朋友,这件事都不是你能插手的!洛其琛说到最后已经有了几分出言不逊,这也是他少有的失态。

沈昭昭有些诧异会在这里再次看到疯道人,她以为这个人已经陨落或者消失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比起回忆中,他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眉目间略添了几分风霜。

疯道人唇边弧线冷硬,连声音亦是一片泠然:放她走。

我说了,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洛其琛冷冷回道,还是说,你非要管这件事,就为了一个女人?!女人?沈昭昭疑惑。

传说疯道人为了一个女人彻底失了心智,不修道,却堕了魔。

洛其琛何其聪明,从沈昭昭那里知道了阿灵的事情,怎么会猜不出令疯道人魂牵梦萦的女人除了晏长庚的母亲,崇华君的妻子,还能是谁?没想到一向是冷清冷性的疯道人,一旦入了情劫竟是到了痴狂的地步。

连情敌的儿子也要帮着养大……洛其琛说到这里骤然不语,岂止是疯道人?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沈昭昭却在这时脑袋中闪过来了千万种猜测,这种种猜测最后划出一条清晰的弧线,将前后完整的串联在了一起。

被阿灵从深渊中送出去的晏长庚被视为村中的不详,可是只会哭闹的婴儿是怎么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活下来的?被墨元宗的人扔下悬崖后光凭借年幼的晏长庚是怎么活下来的?在青羽宗是什么人将晏长庚引到了苍虬的附近,让他发现了自己可以用笛声驭兽的?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沈昭昭看向了疯道人。

是你……一直在背后默默助晏长庚一臂之力的人,就是这个只在阿灵的回忆中出现过一次的男人!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背后,从未彰显过自己的存在,直到……直到……这个时候。

一个晏长庚最需要,亦时沈昭昭最需要的时候。

吾不修道。

疯道人挽起一个剑式,剑锋如鹤鸣翱翔,一破冲天。

吾修心。

当的回响,洛其琛蓦地抽出利剑,划出一片雪亮,疯道人的剑锋和洛其琛的剑锋在半空相交,剑气划破长空,蕴含着尖锐的力量。

沈昭昭只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疯道人的声音清晰又宏大,走。

这一声在她神识中出现的猝不及防,但沈昭昭立刻就回过神来,她连摸带爬的绕过两人背后想要从洞口出去。

洛其琛在她背后嘶吼:昭昭——沈昭昭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叫了一声:洛师兄。

洛其琛的眼红熬得通红,他盯着沈昭昭的身影目眦尽裂,只是由于疯道人的压抑他不能发挥出自己的修为,不然……不然……不然怎么会让沈昭昭跑掉!我爱上了一个人。

沈昭昭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非常非常的爱。

你看,顽劣任性的昭昭也知道疼人了。

我们的昭昭儿长大了。

恍惚间是沈泠在她耳边爽朗的大笑。

沈昭昭想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最亲密的人,分享她最后的温存之情:再见了。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洛其琛,毫不犹豫的奔出洞外,向着她爱的方向飞去。

洛其琛的嘶吼夹杂着牢房崩塌的声音在她背后碎裂成齑/粉,连带着往昔美好的时日,风一吹,顷刻散去。

疯道人说,他不修道,只修心。

沈昭昭想着,我也从来只修心,而她的心里满满都是晏长庚。

天泽君的宫殿很大又很空。

这里不知道平日里有多少魔族,可是现在沈昭昭却一个也没有看见,四下茫茫,谁也没有。

耳边只有烈烈风声呼啸而过,她的视线中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这个晏长庚啊……长大以后竟然是这般奢侈的样子,放着这么大的宫殿干什么呢?住的过来吗?她回忆了一下,她被扔进去的那个属于晏长庚自己的卧室倒是出奇的质朴,里面的东西放置的温馨,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而这外面,就显得实在是太冷清了些。

周围没有异象,也没有声音,晏长庚那个人究竟在哪里?突然,沈昭昭停下了脚步,一个低阶的魔族背着小包裹从她眼前偷偷溜过,沈昭昭一把将他抓了过来:喂,你要去哪里?!那低阶魔族吓的闭上了眼睛,惊恐的大叫一声:不要杀我!沈昭昭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低阶魔族身体真是孱弱的可怕,就算是被人抓了也会让人产生一种这么弱小,杀不杀都没有什么区别的感觉吧。

没人要杀你,我只是要问你些问题。

低阶魔族浑身都抖成了一个筛子,他战战兢兢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沈昭昭的容貌后,大大的咦了一声:你不是魔族。

是。

沈昭昭点了点头,你们的魔尊去哪里了?修仙界的人不知道怎么搞得,打了进来。

那低阶魔族虽然眼神中还有一些狐疑,却老老实实的开了口,天泽君说是去陪他们玩一玩,结果这一玩……说着说着他就哭丧着脸:这次修仙界是有备而来的,他们在魔族里安插了内线,天泽君现在该是腹背受敌了,我、我想趁着现在赶紧跑……沈昭昭眯了眯眼睛,呵,这个确实像洛其琛的手笔。

那天泽君现在在哪里?低阶魔族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沦陷的话,整个魔界也就完了……难道又要像以前崇华君陨落以后一样吗呜呜呜……他说着说着就伤心的哭了出来,只觉得自己生为魔族实在是太可怜了,生在乱世,还不如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被人一直追着杀呀。

没关系。

沈昭昭安慰式的拍了拍他的头,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很快就好了。

你不是魔族的人,为什么不杀我?低阶魔族显然被安慰到了,他抽抽搭搭,又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沈昭昭松开了他的领口,指了指自己的脸道,记住我,听见没?!因为魔尊是我男人,男人,懂么?!……哈?!低阶魔族一脸惊诧。

沈昭昭大笑着转身,奔向低阶魔族所指的方向。

那里处在两山之间,峡口,确实是个难攻易守的地方,但背后就是天泽君的宫室,亦是整个魔界的中心,若是此处沦陷,便真如低阶魔族所说,整个魔界就完了。

当年修仙界发难,崇华君陨落,魔界被迫退到这边境西北之处,如若再沦陷一次,他们必将退无可退,不会有地下之国留给魔族去繁衍生息,这一次就如同是生死存亡之战,绝对不能再退一步。

巨大的雷声在沈昭昭的耳边轰然炸响,原本平静的天空突然撕开了一个细小的裂缝,从沈昭昭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其中的火焰翻滚,几乎要冲出缝隙。

其他人可以不知道,但是沈昭昭不可能不知道!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无尽深渊了,修仙界的这帮人是想要做什么!?他们难道要像对待着崇华君一样逼迫晏长庚再次跳入无尽深渊吗!?他们难道是疯了!这样子不仅不会消灭晏长庚,只会让他的心中更加满怀恨意,从深渊中出来后,整个修仙界都不要想着存在了!晏长庚只会讲这快地方夷为平地!沈昭昭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大叫:住手——住手——停下!几个修士听见了她的声音,纷纷惊讶的看了过来。

不要跳,晏长庚你不要跳——沈昭昭拼了命的招手。

她距离亚晏长庚还很远,只能依稀看见他的动作,晏长庚捂着胸口,站立的姿势有些跌跌撞撞。

他受伤了吗?是了,那个低阶魔族说修仙界的买通了魔族的人,也是就是他曾经信任的部下出卖了他,所以才受伤了吗?伤的重不重?……世间之大,我不过是孑然一身。

连赴死亦是一人。

呼啸的风声裹挟着天泽君的说话声猝不及防闯进沈昭昭的耳朵,她有些不敢相信。

死后也不过身后徒留骂名,无人祭奠……天泽君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完之后他看了一眼背后的无尽深渊,毅然的跳了进去。

不可以不可以——沈昭昭毫不犹豫的纵深一起跳了下去,她挣扎着想要拉住晏长庚的衣角,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天泽君错愕的表情从她眼前划过,沈昭昭终于抓住了他飞扬的袖袍,果然其上污秽的血迹斑斑,只是分不清究竟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两人在急速的下落,周围所有的身影都模糊成了一团,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沈昭昭拉着天泽君胸前的衣襟仰着脸笑着,却满是兴奋:终于找到你了。

谁说无人祭奠你,我会啊。

你不见了我会很伤心很伤心。

我喜欢你,喜欢到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情况。

沈昭昭的唇畔漾出一圈一圈的笑纹,小小的梨涡凹进去,甜甜的,像是灌了蜜一样,至少还有我啊。

我会陪你,无论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知道你们想看见晏长庚出来,所以拼了命也要在这章把他放出来!!!爱不爱我!!!晚上应该还有一更,不过时间估计比较迟,么么扎!113.第一百一十三章(小修)至少还有我啊。

沈昭昭拉着晏长庚胸前的衣襟, 笑的两个梨涡隐隐闪现,她本就容貌出众,如今一笑起来即是娇蛮又是可爱, 简直让人恨不能揉进了骨子了去, 我会陪你, 无论生死。

天泽君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瞳仁中清晰的倒映着沈昭昭的身影,只是那团身影却一会迷糊一会清晰, 一会在哭一会在笑,一会对着自己发着嗔一会嘟嘟囔囔的不说话。

这种种在他眼前一一略过,又一一消失,一会沈昭昭坐了起来, 一会沈昭昭软绵绵的躺在她身后。

最后的最后,定格在那个十岁的女童身上, 她的唇线犹如春风中漾开的桃红,灼灼夺目, 她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要更加的耀眼。

她指了指自己,扬起眉的瞬间刁蛮跋扈到了极致:喂,你看什么看, 还不跟我走?!往昔与今日错乱重叠,刁蛮任性的少女眉眼飞扬, 眼神流转之中全是他的身影, 就像在此刻, 沈昭昭依偎在他的怀中,低声倾诉着那些他从前从来不敢奢望的至死不渝。

沈昭昭紧紧抓住晏长庚的衣襟, 纂的手指都泛起了白色,她久久等不到晏长庚的回应,有些疑惑的抬起了头,瞬间撞入了那如墨色浸染的深眸之中。

其中的气息与情绪翻涌,一如从前。

她抖了抖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晏长庚看着她,狭长的凤眼弯成了一个醉人的弧度,直教人将整个骨头呀,都酥了起来,昭昭,无尽深渊跳一次就够了。

他看着沈昭昭,神情专注又认真:我舍不得你跳第二次。

说着他的手拂过沈昭昭的颊畔,轻柔的如同春风拂面,带着一种轻微的试探和着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小心翼翼。

是燕子过梁时的低喃,枕边情人的轻声细语,微风抚过处的那一树一树的花开和夜夜的圆月。

沈昭昭的双手颤抖起来,她紧紧拽住晏长庚的衣领死死不愿松开,随后这颤抖越来越大,逐渐蔓延到了全身,她再也难以抑制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晏长庚你是不是个混蛋,你说,你是不是?!她大叫着,像是要将从回到这里时所有的惊慌失措、茫然无助都哭出来才好,你怎么敢忘记我,你怎么敢忘记我?!对不起,对不起,昭昭。

晏长庚整个眼神中都透露着心疼,他将沈昭昭的头按在自己的怀中,动作有一些粗鲁,那是发自内心的迫不及待和难以自持,只恨不能将眼前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中,这样才能永不分离,生生世世,你说的没错,我是个混蛋,我真是个天下第一大混蛋。

沈昭昭哭着挣动了一下,突然止住哭声,蓦地抬起头来惊恐道:不行啊晏长庚,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脸上还有泪痕,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的透露着一丝不自然的惶恐,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让晏长庚爱到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地步。

他没有忍住凑上去吻了吻她的睫毛,软软的,痒痒的,湿漉漉的是那还没有干涸的泪水,怎么了,我的昭昭儿,昭昭儿……沈昭昭推了推他的胸口,想要躲开却又委实舍不得躲开:那什么……我们要掉进无尽深渊里了啊,快别这样……晏长庚止住了手中的动作,这才想起来,好像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处理完。

他笑着放开沈昭昭,两人额头抵着额头,气息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你放心。

他怕吓着沈昭昭,故而没有怎么大动作,可只是那一挥手间,整片天地间所有的一切都骤然禁止,仿佛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

沈昭昭也吓的顿住了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长庚,仿佛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晏长庚见她这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也觉得有趣极了,对着她眨了眨眼睛,那裂开的缝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蓦地抓住,整片天空光滑无痕,再也没有了裂隙的痕迹。

同时,整个天地的空气再次流转,留下了一堆目瞪口呆的修士,他们看着空中的两人缓缓旋落,眉目之间俱是人间姝色,宛若上仙落入凡尘。

而原本已经隐隐开口的无尽深渊却消失的杳无痕迹,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这是什么妖法——不知道谁在下面叫了一声,一石激起千层浪,一瞬间像是所有的人都反应了过来似的,他们纷纷红了眼睛,咆哮着,吐露着自己的不甘心。

眼见着魔尊天泽君就要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干干净净,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就这样坏了他们的好事?!这女人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了?!晏长庚扫视着下面那些修士,如同在看着蝼蚁一般,没有厌恶也没有怜悯——人对蝼蚁是没有这样的感情的,因为其实在太过于弱小,人们看见它就像没有看见它一样,想要毁灭它也是十分容易,因此根本不需要多费心思。

这些修士之于晏长庚来说,和蝼蚁一样。

他想要他们生,他们就尚且苟且偷生几日,他叫他们死,就没有人能从他手下活到明天!晏长庚冷笑,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群狂徒,叫嚣着妄想着能够杀死他。

果然,无论在哪里时空中,这群修仙界的人都是冥顽不灵,一样令人作呕。

没错,就在刚刚恢复记忆时,所有关于晏长庚的记忆都回到了他的神识中,他是杀人如麻的天泽君,亦是那个有一丝人情的晏长庚。

这不属于一个时空又不属于同一个身体的记忆在沈昭昭身上找到了共通点,那一刻完美交汇融合。

他即是天泽君,又是晏长庚。

你受伤了?沈昭昭突然惊呼出声,她的目光落在了晏长庚的腹部,虽然被暗色的衣袍包裹着却也不难看出,那里似乎被开了一个不小的口子,沈昭昭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触摸,却又怕自己的触碰让它变得更疼,又缩了回来,疼吗?感觉怎么样?晏长庚瞥了一眼,笑着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动作,没有忍住抬手摸了摸沈昭昭的头:本来疼得要死,可是看见昭昭后就不疼了。

沈昭昭顿住了手,狠狠瞪了一眼晏长庚道:疼得你连孑然一身这种话都说出来是不是?疼得你神志不清的想跳深渊了是不是?净说一些浑话!是。

晏长庚眯起了眼睛,在沈昭昭面前俯首称是。

是吗?说出那样自暴自弃的话来,那真的是天泽君么?那般卖可怜的话,也就只能骗一骗沈昭昭这样的傻子了,而且,这样的傻子好像还真的是不少啊。

晏长庚默不作声的将沈昭昭纳入了自己的保护圈,淡淡扫视着那些表情各异的修士。

真的以为自己就会这样去抵抗么?他可是那个男人的孩子,晏长庚轻笑,那个男人最后用自己的生命给他上了一堂课,那就是——战斗,至死不休。

想弄死他?就凭这些人,再过个几百年,也不过是痴人说梦!永远只能看见自己眼前利益的井底之蛙,根本不足为惧。

那些自暴自弃的话,也不过是在那一刻,晏长庚深深觉得无聊罢了。

这么些年了,这些人好像全然没有长进,依然是从前那般模样,真真是令他索然无味。

甚至连玩下去的心思也没有了。

原本晏长庚的计划是,跳进无尽深渊中。

对于他现在的功力来说,无尽深渊和魔界还有修仙界来说没什么区别,无尽深渊本质上是一个扭曲的空间,是一片正在孕育着的小天地,没准他的进入可以让他在里面劈开一个全新的天地也说不准呢。

他打算在里面玩个些时日,再出来。

等到深渊中的新天地造出来时,外面的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直接毁灭了倒是更合他的意一些。

从他成为天泽君的那一刻起,这世间种种与他而言,不过是有趣与无趣之类的区分罢了。

谁知道,千算万算,算差了一个沈昭昭……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沈昭昭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不管危机的情况,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原意和自己一同赴死。

他的昭昭啊……想到这里,晏长庚的目光化为柔水,伸出手亲昵的弹了弹沈昭昭的脑门,小声道:昭昭你真是蠢。

沈昭昭正低头给他包扎伤口,冷不丁被弹了这么一下,恼怒的抬头瞪了他一眼,道:疼死了,你干嘛?!晏长庚低头一看,果然,虽然他只是轻轻一下,可沈昭昭的脑门上立刻就红了一片,他好笑的揉了揉,叹了口气:蠢。

沈昭昭气鼓鼓的,两腮鼓起就像个小青蛙似的:是啊是啊,我是蠢,可除了我这种蠢货,谁还能看上你?!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比预想中更早码出来啊~么么扎!114.第一百一十四章是啊是啊, 我是蠢,可是除了我这种蠢货,还有谁能看上你?!沈昭昭低着头将手中布帛重重一扯, 乱七八糟成了一团塞到了伤口上, 一边做着这个动作, 一边气的两腮鼓鼓,着实是惹人怜爱, 只想着在她脸上多戳几下才好。

晏长庚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的动作,即便是动作粗鲁也没能让他周皱一皱眉头。

待听见沈昭昭的话后,他神思微微一恍惚,仿佛想到了什么, 带着微微的叹息,道:是啊。

沈昭昭顿了顿手中的动作, 暗自思忖这话是不是说的有些重了,她咬了咬下唇, 有些紧张的抬起了头。

晏长庚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往事,回过神来看见沈昭昭这么紧张的看着自己,有些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大声道:别想太多,我有你就够了, 昭昭。

这世间天大地大, 各人皆有各人的机遇, 他不是情圣亦不需要别人的阿谀奉承,他只要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的沈昭昭就够了。

……什么什么跟什么!沈昭昭瞬间就红了脸, 她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连连晃头想要躲避晏长庚的魔爪,不满的嘟囔道,这么多人在看着人,能不能好啦你……这么多人?晏长庚的动作停了停,眯起眼睛将目光落到了身后那群在冷风中目瞪口呆,神态各异的修士们身上,只不过微微扫视了那么一圈。

那墨色浸染的黑眸之中,扫过的那一刹那如寒冰乍破,露出一片清冷的华光。

看的众人不寒而栗,恨不能缩到地下去。

倒是我忘了。

晏长庚轻笑了一声,他说话时总是喜欢在某些字上格外的重音,又会在重要的字眼上轻飘飘的带过,裹挟着一种异样的风情,听的人当真是心也随着他的腔调兜兜转转,上上下下,头皮发麻。

他伸手揽过沈昭昭,不容置喙的将她按在了自己的怀中,这是一个上位者在众人面前宣告着独一无二的守护和占有,没有人能发出异议,谁也不能。

你们都应该感谢我怀里的这个宝贝。

沈昭昭脑袋中轰然炸开,埋在晏长庚怀中的整个人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她双眼紧紧闭上,简直没有勇气睁眼去看,这么多人,这么多人,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的这是什么话!说的这叫什么话!……简直是,她日后还怎么做人!宝贝什么的,不能回去再慢慢说吗?沈昭昭浑身都燥热了起来,不可控制的,神识之中一片混乱,她被独属于晏长庚的气息全然包围,被占据……如果没有她,你们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晏长庚语气淡漠,腔调却是慵懒又华丽,这样本应该会被贻笑大方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感觉却又那么的理所当然,他不是在吹嘘或者在撒谎,而是因为他真正有这样的实力说出这样的话。

哦,听说你们人族不爱听‘死’这个字,那么我换一个。

晏长庚想了想,陨落吧。

修仙界的人被吊着一口老血梗在怀中,着实是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天泽君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几个初出茅庐的弟子在闹闹哄哄之中,尖锐的叫了出来。

这样的话,他的师门,他的师尊,他的前辈们怎么可以容忍这样的侮辱!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人站出来和他附和。

是因为,在场的修仙界长老都知道,天泽君不是在开着玩笑,而是他真的有这样的能力去做这件事情。

修仙界的众人费心心血,千辛万苦才将无尽深渊劈开一道再小不过的缝隙罢了,可是晏长庚只不过是一个动作。

他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和辛苦通通化为云烟,毫无用处。

晏长庚只不过是挥了挥手,那挥手的刹那,强大的魔气四溢,这是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办法承受的魔气,也是没有人能够与之抗衡的力量。

几位修仙界的长老完全不会怀疑,只要晏长庚愿意,他挥手就可以斩开深渊的裂口,让无尽业火燃尽整个人间——这只在晏长庚的一息一念之间。

没有办法阻止,即便是逆转时空,即便是机关算计,仍然没有办法去阻止……已经上了年纪的长老们颤颤巍巍的闭上了眼睛,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去预料未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百年前那巫族最后一任长老的谶言,没有谁能够打破这样一个既定的结局……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无法打破这样的注定……我心情很好。

和在场大部分人的颓丧灰白比较而言,晏长庚却觉得神清气爽,他感觉到了掌心下沈昭昭的身体柔软又轻盈,鼻端萦绕着淡淡的馨香,心安又宁静。

所以我不会再继续攻打修仙界。

什么?!修仙界的人惊愕的盯着晏长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里究竟听到了什么。

沈昭昭也惊讶的抬起头看向晏长庚,紧张的抓住了他的衣襟。

你们也不比一直将自己锁在那样的地方,毕竟,那点小地方,我魔族想要进入也委实容易的很。

晏长庚却对他们的不敢置信恍若不知。

本来嘛,对于他来说,攻打修仙界不过也只是一件无聊事情当中,没那么无聊的事。

那些和他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早就已经被他挫骨扬灰,不复存在了,剩下的,确实也必要再对着他们出手,他的心被塞的茫茫荡荡,对这些蝼蚁的结局,再也不会分出更多的精力。

我想看到一个新天地。

晏长庚语气平缓,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告知,一个四族共存的天地,而不仅仅是你们人族的天地。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闹!这简直是胡闹!让我和妖魔生活在一起?我无法忍受!那我不如去死……看看,这就是人的嘴脸。

晏长庚冷笑了一声,淡淡道:不愿意的,那就去死吧。

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所有的非议戛然而止。

我没有在和你们商量,弱者没有选择的余地。

天泽君眯着眼睛,轻轻抚着沈昭昭的背部,漫不经心道,人族占领天地这么久,也该给别的让让路了。

你这不如逼死我们啊……这不就是修仙界的末日吗?晏长庚静静听着他们的非议,淡淡的笑了:昭昭,你看这些人为了独占灵气的嘴脸,多么的好笑啊。

沈昭昭探出了头来,看向那些陌生的面孔,或惊疑不定,或面目狰狞,或喜怒交加,或捶胸顿足,当真是世间百态,异彩纷呈。

当年天降洪水,四族共存,不知为何,全变成了人族的功德。

晏长庚平静的叙述着,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他们制定着世间的法则,为了修行不择手段……为了一个可笑的谶言,毁了他一个完整的家。

魔族何其无辜?巫族何其无辜?沈昭昭用手遮住他的嘴,感受到他内心的起伏,低声道:你做的很好。

一个凭着能力生存的新天地,更残酷,却也更平衡。

也许百年之后,会在剩下的族人中再出现一个逆天奇才,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但那又是另一段不用他们出场的传奇了。

晏长庚俯首吻了吻她的眉眼,小心翼翼,仿若在对待一个世间的最珍贵的珍宝。

是了,对于他来说,昭昭就是这灰暗的世间最亮丽的颜色。

我们回去吧……沈昭昭低声道。

晏长庚吻了吻她的发顶,缓缓松开了环着她腰的手,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完。

什么?沈昭昭奇怪的抬头,顺着晏长庚的目光看去,在淡淡的雾霭之中,一个身影从远方缓缓走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出鞘的利剑,那剑在平日里必然是锋芒毕露,流泻清光,可现在,那锋刃上早就被污血覆盖,面目全非。

他从满是血气的杀戮中走来,是新诞生的恶鬼,是地狱而来的修罗。

沈昭昭倒抽了一个口凉气,她简直不敢认这个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曾经那个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洛其琛。

晏长庚拍了拍她的头:昭昭乖,在这里等我。

沈昭昭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有些茫然的看向晏长庚。

我比他更强大,因为我拥有了你。

晏长庚笑道,没事的。

这是一场不管怎么样都无法避免的战斗。

晏长庚和洛其琛,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他们都是注定的宿敌。

如果晏长庚不是魔族,如果他能在修仙界立足成为佼佼者,如果他没有遇见沈昭昭,也许他们会成为最好的兄弟。

但是……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

晏长庚,我丢了个宝贝,今日就要向你来讨还。

洛其琛笑了笑,他眉眼风霜,眸光雪亮,就像他的那把剑一样,冰冷又带着难以掩藏的情义。

洛其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挂起一个微笑:总算可以堂堂正正的这样一战。

晏长庚眼中一片淡漠:你的宝贝,我没有,你的命,我倒是想要拿!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么么扎!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最终章沈昭昭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宛如春风之中满树桃花竞相绽放,灼人眼目,她挥了挥手对着晏长庚道:快给我弄个大罩子啊。

晏长庚微微错愕, 突然想到了什么, 勾了勾嘴角终是没有忍住的笑了出来。

魔气的屏障。

沈昭昭一本正经的解释, 我等你回来。

你不回来,我哪儿也不会去。

晏长庚抬手, 强大的魔气充盈在沈昭昭的四周,将她完完全全的包裹其中。

晏长庚我想好了。

沈昭昭隔着屏障认真的对他说道。

晏长庚扬了扬眉:嗯?我想生两个。

沈昭昭一脸严肃。

晏长庚:……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沈昭昭开始自己的构想,眼睛都泛起了光芒, 男孩跟你姓,女该跟我姓, 一个学吹笛,一个学梳妆……好了好了, 昭昭。

眼见着沈昭昭越说越多,越说越不着边际,晏长庚连忙打断她的话, 眼中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笑意,我知道了, 等我回来再说吧。

我是说真的!沈昭昭急着道。

嗯, 晏长庚专注的看着她, 我知道。

你得回来,不能让我的两个孩子不能出生!沈昭昭叫道。

傻昭昭。

晏长庚隔空捏了捏她的鼻尖, 转身,大步向着洛其琛走了过去。

洛其琛提着剑已经站在那里等了很久。

修仙界的人不知道何时都已经渐渐散去,也许是洛其琛的下令也许是其他的原因。

总之,这是一场两个男人之间的殊死对决,不是因为一个是人,一个是魔,只不过是为了两人那注定死敌的宿命。

杀别人时,从来不会想那么多。

晏长庚笑了笑,语气是一如既往的轻慢,可和你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却不免要想更多。

洛其琛冷冷的看着他,没有接话。

天生宿敌。

不必多说。

洛其琛道,这世间如果有人能够打败你,只能是我。

晏长庚漫不经心的笑道:那拭目以待。

两人身形快如闪电,轰一声一道巨响,地面霎时漏下去一个巨大的坑,同时天空被莫名的光芒照的雪亮,映的天地一片清冷。

没有人能看得清两人究竟是怎么出手,又是如何对战。

天地间被可怕的剑气和魔气充盈,彼此交缠又快速分离,树木被挂的簌簌作响,所有的一切都在不由自主的摇摆,狂风凌冽,漫天风雨,潇潇洒洒。

阴云遮蔽着天日,没有一丝光亮照进来,只有时不时的剑锋闪过,还有那断断续续的玉笛声声,曲不成调。

沈昭昭在这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场之中,昏昏沉沉,几乎不知道今夕何夕。

她被两股力量撕扯着,谁也不让。

如若不是有晏长庚的魔气屏障在守护着她,沈昭昭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会狼狈到什么境地。

她心里想着,说生两个就要生两个啊,一个也不能少。

恍惚间还真的就有两个孩子跑到了她的膝盖下面,嘤嘤呜呜的叫着,娘亲娘亲,粉粉的脸蛋像是小苹果似的,可爱的不得了。

那是会像自己还是像晏长庚呢?沈昭昭迷迷糊糊的倒在了地上,眼角却又一丝泪水滑落。

为什么呢?她还是想不通的,为什么一定要你死我活呢?她想和晏长庚在一起,洛其琛放下不就好了吗?可是她能怎么办啊……沈昭昭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狂风逐渐停歇,天地之间一片清明,鸟鸣啾啾,如清晨雨后,天气晚秋。

有人将沈昭昭轻轻抱起,动作温柔像是不愿意打扰她。

沈昭昭却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鼻端萦绕着血腥的味道,可是却遮不住她熟悉的气息。

沈昭昭想也没有想的就缠了上去,埋在他的怀中,一言不发。

我回来了啊,昭昭。

晏长庚轻咳了一声,声音中带着笑意。

沈昭昭拼命眨了眨眼睛,将泪水从眼眶中咽了下去,抬起头来,灿烂的笑着:你回来啦!晏长庚的脸上干干净净,没有想象中的惨烈也没有伤痕累累,脸上勾着一汪很清浅的笑意,那像是带着春风的眸子柔柔的看着自己,那是他的整个世界。

回来就好。

沈昭昭扒拉着他的脖子,恨不能整个人都攀上去才好。

周围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会再有第三个人了,真好。

沈昭昭长舒了一口气,嗅到了空气中的香甜。

阿灵担心的结局终于没有出现啦,真好。

晏长庚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真好。

你不问问?晏长庚看着她。

沈昭昭摇了摇头:你回来就好。

过去的就真的过去,她不愿意再去掺和一段不该自己出现的人生。

这世间,人人都有各人的际遇,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亦有着自己必须要走的路。

她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晏长庚脚下碎掉的瓷块,觉得眼熟极了,忍不住惊叫道:哎呀!晏长庚低头:怎么?这是父亲给我炼的最后一件法器,‘渡魂’啊!沈昭昭蹦了下去,拾起低下的碎片,晏长庚怕她割到了手连忙接了过来。

虽然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可是沈昭昭见过也用过,这个就是重生的那一世,自己用渡魂杀掉了沈归舟,为沈泠报了仇,也正是因为这个渡魂,她才没有死去。

这一世的沈泠也给她的炼了法器,只是法器还没有来得及到沈昭昭的手上,沈泠就陨落,自此之后,就没有知道这渡魂究竟在哪里。

现在想来,这渡魂应当是被沈归舟拿去了。

沈归舟暴毙身亡后,最有可能拿到这个渡魂的是……沈昭昭猛然抬起头,眼睛中的神色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没有死?晏长庚摇了摇头,佯装不知:我如何知晓。

沈昭昭大笑着扑到了他的背上,在他的鬓边轻轻一吻:晏长庚,谢谢你。

晏长庚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谢我?我倒是更想回去,将上次在我卧房中没有做完的事情快点做完……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后,沈昭昭立刻爆红了脸,大声叫了起来:晏长庚你这个混蛋——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留下散落一地的瓷器在斜阳下泛着柔软的和光。

在很远很远的昆仑之巅,放在奇点的白色石头上,蓝色字符描摹的阵法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再一次显露,隐隐的雷声传来,轰隆作响……*******************************在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的以后。

魔族人族还有妖族,终于混合在了一起。

他们内部通婚早已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半人半妖,半人半魔,或者半妖半魔的孩子比比皆是,更有一个孩子身上有三个血统,而修炼功法在这样的情形发展下也越来越多。

人人都以为,在天泽君打开人族世界大门的那一天的同时,会是修仙界难以磨灭的末日。

可谁也没有想到,时间证明了一切。

修行功法不再是单一的,各门各派甚至各族之间交流繁衍,共同生息。

两个娃娃背着小箩筐走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略大一些的女孩子欠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小男孩被琳琅满目的铺子吸引着,两个小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上回说到,魔尊劈开无尽深渊……小茶馆中,说书人面前一盏茶,一案几,言语流转之中是往事传奇,历历在目。

在座之人,听得专心致志,不时的拍手叫好。

好了好了别听了。

小女孩连忙拉着小男孩的手,别忘了,今天我们俩出来是有任务要做的啊。

小男孩点了点头,奶声奶气道:哦。

过了一会,他欠着女孩子的手道:姐姐,我想听故事。

小女孩也停下了脚步,其实她也很想知道那个说书人后面的故事啊……她皱了皱眉头,带着弟弟拐向了街角了一个书店,随手抽出了一本带着插画的话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小男孩嘴巴微微张着,一脸期待的看着姐姐,满是想要知道下文的样子,可是爹爹说过,别人在看书做事时不可以贸贸然的打扰,他就静静站着也不出声。

真真是难为了他这小小的年纪。

良久,女孩子看完了结局,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皱了皱秀气的眉头。

怎么了?姐姐。

小男孩急着摇她的手。

……魔尊开创了人妖魔共处的新天地,携手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淡出红尘,破碎虚空,四处游历,有人见过他们,也有人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可他们却将自己的人生镌刻在了墨香处,四处逸散……小女该读出了结局,小男孩听得口水都快要流了出来,他结结巴巴的问道:心、心爱的、女人,什么,是?小女孩啪的阖上了书本,若无其事的拉起了弟弟的手:大概是那个天天让魔尊跪搓衣板的魔尊夫人吧。

小男孩也皱了皱眉头,啊……唔……为什么越听姐姐说,越觉得,这书本里的两个人,他好像……认识呢?究竟是为什么呢?—完—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撒花!!!写过的最长的一篇文啦!!虽然很多缺点很多不足,但是初心仍然是想些讲好一个故事而已!以后还会做全新的尝试,写更新的故事!写在最后,有一些关于文章设定的问题,想在这里说一说。

1.这其实是一篇套着重生皮的反重生文,一个人如果性格不变的话,再怎么重生都会走向相似的人生轨迹,还有就是,当一个人自诩自己知道了未来而去擅自更改别人的命运也是有些愚蠢的。

就像本文中的某些重生者和穿越者23333.2.其实这也是一篇穿书文啦,就像阿灵说的,这本书洛其琛是主角,但是这是一篇点家文,所以你们懂得,他有女生缘是这个原因,身边莺莺燕燕少不了的啦~3.emm不知道了,好像就到这里了。

4.洛其琛的结局,大家可以猜一猜呀~ppps,番外会有的,目前打算一篇写晏沈二人日常,一篇崇华X阿灵的前尘往事,还有一篇洛其琛的番外。

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么?再ppppps,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收藏一下人家的专栏嘛~么么扎!我的专栏116.番外 前尘(上)阿灵其实不叫阿灵, 在很久很久之前,她有一个完整的名字,叫姚灵。

大学毕业, 母胎单身二十多年, 死宅, 咸鱼中的咸鱼。

像她那个时代,最常见的年轻人一样, 占据着独属于自己的一块小天地,有wifi有手机有空调,就拥有了全世界。

也许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到了一定年纪找一个不痛不痒的人, 安安静静的步入婚姻,又或者选择独身一人在异乡漂泊, 也许穷极一生也凑不齐一套房子的钱。

总之啊,这样的生活一看就可以看见很远, 却又被迷雾笼罩。

姚灵喜欢看小说,男频女频,剧情流大长篇, 没节操炖□□,不管哪一个都是她的爱。

直到有一天, 也许就是命运的交汇, 她翻开了一本某点榜单上的一本小说, 一头就扎了进去。

其实这是一篇非常寻常的扑街文。

怎么说呢,因为这篇文几乎充满了套路。

男主洛其琛自小就是一个天纵英才, 天姿出众,家世好、人品好、修为又厉害。

哦对了,男主的标配就是有一个未婚妻,青梅竹马,并且这个未婚妻已经死了。

男主一步一步的追查,却发现他未婚妻的死——一个叫沈昭昭且拥有倾城之色的少女,和他那仙风道骨的师父有很大的关联。

越是往深处挖去,越是让洛其琛胆战心惊,原来不仅仅是沈昭昭,连她的父亲天下第一炼器师沈泠也和他的师父沈归舟拖不了干系。

就在这个时候,修仙界遭受了魔族的大举进攻,此番动荡之中,洛其琛不得不得选择忍辱负重,姑且按下个人恩怨,一心为修仙界作战,因而遇到了他的宿敌,天泽君。

最后的洛其琛逆转时空杀掉了年幼时的天泽君,却在那一刻永远失去了复活自己所爱沈昭昭的机会,拯救了修仙界。

洛其琛手刃了沈归舟时,沈归舟带着笑对他说道:一个人责任越大,越不能得偿所愿。

算是对这个主角最好的写照了。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洛其琛身边有很多类型的美女,可他根本谁也没选,结局究竟是什么样的作者也没有交代,总之让姚灵气的牙痒痒。

她不得不吐出一口郁气,所以说这果然是一本扑街文吧!谁家男主怎么苦大仇深的?!全文一点爽点也没有啊!还有魔尊一家,从老魔尊崇华君开始,到后来的小魔尊天泽君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就是因为和主角作对了而已,就被灭的干干净净,这都算什么啊?简直是逻辑不通,逻辑不通!姚灵摔了手机,将头蒙在了被子里,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心揪成了一团,不断地回想着小说中的人物,纷纷扰扰挠的她乱成一片。

这真的是一本,扑的太标准的文了,主角性格太正直毫无看点,要知道,现在流行狂涓邪魅的男主。

反派呢?姚灵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反派控,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到反派天泽君。

作者文笔不好,来来去去,都只喜欢用那如墨色一点的眸光,泛着清冷的颜色来形容这个人物。

人人都说天泽君根本不是个人,也不是魔,他冰冷到没有七情六欲,没有天道的馈赠,心中只剩下杀戮。

怎么能没有杀戮呢?他的父亲在他还没有生下的时候就被杀身亡,母亲亦不知所踪,没有尝过爱的人,又怎么去学会爱人呢?没有谁是生来多情。

如果是自己……自己会怎么做?思绪想到这里时,姚灵的神识已经有了一些恍惚,自己大概会耐心的给他很多很多的爱,交会他怎么去爱,他就会像曾经的洛其琛一样,拥有许许多多的朋友、追随者……当然能回到天泽君小的时候就更好了……这样迷迷糊糊的想着,姚灵睡了过去。

醒来时,是被周围的啾啾鸟鸣吵醒的,有一些冷,她抱着自己却没有摸到软软的被子,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纳尼——姚灵大叫着跳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猛烈眼前一花。

即便是眼前那么一花,她也绝对没有看错。

她,现在并不在家里那张柔软的床上,而是在荒郊野岭。

没错,各种实际意义上的荒、郊、野、岭。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峰,头顶是太阳高照的天空,四处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很好……这尼玛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常年宅在家中的姚灵惶恐了,尤其在她发现自己还穿着毛绒绒兔子睡衣后,这种惶恐扩大到了极点。

按照小说的尿性来看,她多半是穿越了。

但是穿越到的是什么世界呢?如果是普通种田文,她还能勉强活下来,修仙文她也有本事给过成种田文的模式倒也没什么,但如果是末日文……呵呵,呵呵……那她就只能……呵呵呵呵呵。

这样想着,姚灵抹了跟粗壮点的树枝拿在了手上,又捡了几个石子揣在口袋里,以防不备之需。

穿越的原因千奇百怪,资深读者姚灵表示她并不想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穿越,总之穿越大神说来就来,挡也挡不住,当然也说走就走,让你回也回不去。

还是既来之则安之,探听一下自己的处境再做考虑。

这样想着,她倒是淡定了许多。

姚灵走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一个人,心中的困惑越来越深。

自己究竟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啊?就算是末日,晃了那么久也该看到一个丧尸之类的吧?可别说是丧尸了,她就是连动物都没看到几只。

脚踩在断枝上发出咔哒的声响,姚灵突然将心提了起来。

就在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了阴冷的气息爬上了她的脊背,令她不寒而栗。

姚灵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动作,警戒的转了转眼睛,敏锐察觉到了她身边的山洞中有什么东西在隐隐作祟。

她下意识的眯起了眼睛,那薄雾在姚灵的身边聚集又散去,直到……直到一个人影在雾霭弥漫处,绰约可见。

姚灵不敢发出声音,只默默按下心跳,抬眼之时就这样撞进了一双黑眸之中。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姚灵有一些短暂的迷茫,很快就被满满的惊艳所取代。

她曾经看过很多很多的小说,却在撞见这样的一双黑眸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是雾霭散去的黑夜,潺潺流水在月色的掩映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辉。

就这样轻易的,沉醉在这样的夜色下。

姚灵忍不住擦了擦嘴角其实并不存在的口水,这才发现洞中坐着一个优雅的男子,他半靠在石壁上,远远望着自己,就像是隔着一层远山。

姚灵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阁下好。

穿着交领,头上束发,是古代的造型,叫阁下应该是没错的吧?谁知道她刚开口,就发现那男子表情微变,姚灵连忙道:我不是故意闯入这里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到了这里……说着她又觉得这样的说辞是不是太没诚意了,什么叫不知道怎么过来的,可是又不是故意的过来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那么欠抽呢?!姚灵又赶紧的自报家门,以显示诚意:我叫姚灵……这……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那男子盯着她,良久才淡淡开口,轻描淡写的回道:枚山。

哦……姚灵觉得更茫然了,枚山是什么地方,她可从来没听过,看来是架空没跑了。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枚山是修仙界和魔界的交界之处,而就在这个当口,魔界的魔尊在此地受伤失踪,杳无音信。

不过知道这件事是很久很久之后了,那时候的姚灵已经哭着跳入了某人埋下的深坑,再也爬不出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姚灵扫视了一圈,在确定只有这个男子一个人后,觉得有些诧异。

这地方一个人怎么生存?简直不饿死也无聊死,难道是什么高人?!这样想着姚灵又忍不住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人,看着很年轻啊,难道真是什么高人?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炙热,那个男子再一次开口了:你看什么?在看你是人是妖。

姚灵下意识的回答,等说完了才眨巴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对方。

哦?是妖如何?是人又如何?那男子倒是对她的坦诚很满意,略微勾了勾嘴角,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开口问道。

姚灵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道:那我得先跟你说明一下,我是一个人类。

至于你是什么,咱们也得互通一个种族,不是吗?那个男人歪了歪头:我不是人,也不是妖。

我是一个魔。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这么久没更新。

实在是……说来你们不信。

我室友被确诊了肺结核。

我真的是满脸的WTF。

讲道理我们都是医学狗,这病怎么搞的就算不是很专业,好歹也学过。

她被误诊了一个礼拜算下确诊的时间以后,我和一个结核患者整整同吃同睡同住了两个礼拜!!!当时我就懵逼了。

昨天把她送到了传染病医院,心理压力真的很大,下午赶着去做了检查,好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感染上。

今天早上防疫所的人来了,老师打电话让我去反应情况,抱了一个紫外线灯回来,又折腾了一天。

我的天,这几天心情上上下下,可以说是十分精彩了,但真的是心力憔悴,还有一些后续的手续没做,还要去照顾室友,有些分身乏术。

评论我都看了,谢谢大家,抽空我会一一回复,番外可能会写的比较慢,还请各位见谅,感谢感谢。

117.番外 前尘(下)姚灵就和这个魔不算很愉快的相处了起来。

处于某种默契, 这个魔不说自己叫什么名字,而秉承着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的理念,姚灵也很识趣的没有多问。

目前很安全, 她得想办法先安顿下来。

她和那个魔头的第一个分歧点到来了。

姚灵要吃东西, 那个魔不用!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 姚灵觉得十分震惊,因为她完全无法理解不吃饭该怎么活, 倒不是真正的生存问题,这是一种口腹之欲,是一个吃货最大的尊严和骄傲!但是那个魔并不在意,对她的劝服无动于衷。

姚灵没办法, 只能率先在路边捡捡蘑菇野草,苦于材料不够充裕, 烹饪的味道也是泛善可陈。

可她端的是一手的好厨艺,在发掘了芫荽、葱还有一些调料菜后, 那个魔头也渐渐的凑了过来。

……之后,姚灵终于在魔头力量的庇护下,吃到了香甜的肉。

当然, 魔头杀的,她烧的。

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平静下来, 直到有一天姚灵后知后觉的发现, 这个魔头他受伤了, 而且不轻,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养伤。

直到有一伙同样自称是魔族的人闯了进来, 说要杀死这个青年,直到姚灵发现什么东西穿透自己的胸膛,直到她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就替这个人挡下了这一击……最后的最后她看见那个魔头有些错愕的表情,其实姚灵自己也有些困惑为什么她会这样奋不顾身。

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清楚。

Game Over。

读档重来!姚灵猛然睁开眼睛,胸口的剧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她下意识的捂了捂胸口,那样的心悸感仍然弥漫着她的全身。

青年错愕的眼神也定格在她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她还活着?!怎么可能。

姚灵有些惊讶的坐起身子,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穿越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单机游戏,一次一次死亡,又回到最初的读档点复活重来。

难道还会遇到他?!姚灵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跑到了两人最初相遇的地点。

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啊啊啊!姚灵有些抓狂的抬起了头,又是困惑又是迷茫。

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好像一切都没那么简单,也许她遇见的人也没那么简单,他是什么身份,他们两人还能见面么?一阵清风吹过,伴随着惆怅,浓雾一点点弥漫上来。

这次的姚灵很乖巧的找到了下山的路,给自己编了一个悲惨的身世,惨到一开口别人就没有勇气往下问的那种,换上了这里的人穿的最普通的衣裳,老老实实的当起了普通人。

她终于打听到了这个世界的相关消息,比如她现在在的地方叫云水城,毗邻海边,波澜壮阔,传说也是天地的奇角。

而这个世界也不是个普通的世界,有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有魔族,还有修士,还有妖啊什么巫族之类,可以说是很混乱了,这么想来应该是个仙侠世界。

姚灵丧了丧气,作为一个普通人,她和一个魔能相遇的可能性未免太小了些。

她一个人坐在海边吹着海风,断断续续的回到自己死去的那一天,想着字里行间的意思。

虽然那些魔族的对话不多,倒也可以猜测出来,魔族之间应该是有了内斗,她遇到的青年力量还不够强大,不足以服众,所以有的魔心生了僭越之意。

他现在还好吗?姚灵将手中的野草搭在了脸上,茫然失措。

不知道是不是她念叨的太多了,某一天街边的邻居说云水城来了魔族也来了修士,只怕两边会有一战,邻居叮嘱她最近不要乱跑,修士虽然不会伤人,可不代表魔族不会,万一两边打起来,他们这些普通人就遭殃了。

姚灵应了声,想到自己可不是什么出头鸟,这种热闹才不会去凑。

可这世界上有一种情况,是人不找事,事会找人。

姚灵的房子塌了。

她一脸懵比的坐在崩塌了一片的残垣中,手上还拎着被子。

从天而降的男人穿着一身洁白的道袍,乾坤太极图宛如云鹤乘风而去,那一身黑色的大氅比鹤羽还要飞扬。

抱歉。

男人声音清冷,面无表情。

姚灵瞬间炸了:我房子都塌了差点被砸死,你跟我说抱歉?!抱歉有用吗?!有用吗我就问你?!她直接扑上去拽住了男人的衣领,恨不得直接把他这张好看的脸怼在布满灰尘的地上。

这个修士留了下来,答应给她造一个房子。

他自称疯道人。

天地不容,特立独行。

宛如孤鹤一样的男人。

姚灵不是会计较的人,可计较起来也是不好对付。

她就让那个疯道人一砖一瓦给她把房子盖好了,豆腐渣不要,不好看不要。

疯道人毕竟理亏,他虽然看着清冷,脾气倒是不错,饶是姚灵这般近似无理取闹的举动亦没有恼火,安心做了去。

久而久之,两人倒也熟悉了起来。

疯道人辟谷,姚灵却没想那么多。

之前那个魔头在自己那里还不是说不吃东西,结果呢?每天晚上和她一起美滋滋嗦骨头的人是谁?和她一起商量着是烤是闷的人是谁?和她一起讨论要吃肉还是吃菜的人是谁?都是谁?男人啊,都是这么口是心非。

故而姚灵总会在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份给疯道人。

一开始疯道人都是推拒,反正他不吃,姚灵就板着脸作势要抓他的衣领强行灌,久而久之,疯道人也不拒绝了。

姚灵一开火做饭,夸张点说,当真是十里飘香,左邻右舍都会忍不住伸出头来呵呵笑道:小姚烧饭啦!小姚做饭就是好吃!以后谁娶了她可是一等一的好福气!……小姚,下次大爷提两壶酒,请你给烧两个菜怎么样?姚灵从来不客气,别人夸她,她就高兴的仰着头把窗户打开,尾巴都快要翘上天去了,就差没在脸上贴着我最厉害四个字,然后一个一个的应和着:那大娘给我说个亲?哪里哪里,我岂止是会做饭呢,其他的都会,都会!大爷您甭客气,尽管来!直逗的周围人眉开眼笑,和乐融融。

疯道人就砌着墙站在外面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夕阳无限好,投射在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晦明晦暗的光线打在他冷硬的五官上,倒也是多了许多许多的暖意。

直到房子快盖好的那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屋顶怎么也做不好。

姚灵插着腰几乎要说疯道人御剑不过关了,怎么站都站不稳呢?那时候打架打那么凶的人到底是谁啊?疯道人倒是不温不火,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你可曾想过要修仙?姚灵一愣,怎么说呢,这个问题她好像真的没怎么想过。

修仙?她修仙做什么?她其实还想着回去呢!再说了,她一把的年纪,怎么修仙?没人会收她这么大年纪的徒弟吧话说?谁会收我呢,道长你可别开玩笑了。

姚灵以为他说笑,回道。

疯道人蹙了眉头,一本正经道:你虽然年纪不小……姚灵猛烈咳嗽:咳咳咳!!错过了最佳的修行时间……但我观你根骨上好……疯道人说了一半停了下来,诶?饭还没吃完怎么给他收了?道长您赶紧把房子修完,咱们江湖不见了啊!姚灵甩了甩袖子。

疯道人心中有些困惑,沉默一会将手放了下来,慢慢道:倒也不是不能修炼,你若愿意可以随我一□□行,再辅以其他的方法……和你?其他方法?什么方法?姚灵凑过来奇怪的问道。

咳咳咳……这下换做疯道人咳嗽了。

他微微咳了一会,微微颔首,还是往日那副清冷的模样,努力掩饰着自己耳尖的红晕:双修。

噗——姚灵喷了,连忙求饶,老哥老哥,我不是那样的人!这事儿算了吧。

疯道人肩膀微松,声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姚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过身来:说到这里,我倒是想和你打听一个人。

你说。

准确来说,他是个魔。

知道答案的那天姚灵一个人海边吹了很久的风,夜晚海边很冷,风好大好大,几乎可以将人吹跑了似的,咸咸的,有些苦涩的味道。

原来他是崇华君。

崇华君……姚灵以为自己会忘记,可是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她几乎反射性的就想到了。

这不是她之前看的小说中的一个人物吗?天泽君的父亲,老魔尊,他全篇都只出现在回忆里,和他们的叙述中,是因为在故事的开始时,他就永远被尘封在了无尽深渊。

没想到即使是这么小小的人物,她也记住了。

姚灵还想到了很多很多,她想到了天泽君,想到了洛其琛,想到了小说中那些她早该忘记的细枝末节。

却最终只能无奈的抬头苦笑,真的是难过啊……穿越之神就是不让她好过是不是!连个去宠爱一下天泽君的机会也没有,再不济抱一个洛其琛的大腿也可以啊!现在这算怎么回事?她这算是穿越到了前置剧情了吗?真是令人心酸。

姚灵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她难过到了极点,为了自己可能还没有诞生就夭折的暗恋,为了那些曾经读过的不尽人意的结局。

第二天她肿着眼睛来到了疯道人的面前。

那什么,我想请你帮个忙。

疯道人有些诧异看到她红红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你说。

你仙魔两道都吃的很开对吧?姚灵有些急切,我想去找那个人,我想去找崇华君。

为什么?疯道人不解。

姚灵想了想,我得去告诉他,千万别生儿子!疯道人:……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姚灵吐血改掉了这句话,变成了千万不要和我以外的人,生!儿!子!。

不过不管日后如何,当时她的想法只有一个,她得去阻止小说里的悲剧发生,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

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几乎让她忘了,其实她只是真的,很想再见那个人一眼。

后来的后来,故事简单又套路的可怕。

姚灵费尽心机,千辛万苦终于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崇华君。

他穿着如墨色一般的长袍,袖口领口处是华贵的紫色,一条一条的晕开,晕成一个优雅的弧度,看的姚灵心都醉了。

当然,崇华君记得她。

就在看到的第一眼。

就在那个时候,姚灵才知道,她这一个读档,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几十个年头。

魔族的生命当真是长久,比她要长许多许多。

崇华君很好,比姚灵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没有狂霸酷炫拽的一脸傲然,蔑视她付出的生命,也没有狗血琼瑶的忘掉自己,而是把她当做是一个救命恩人,好好招待了起来。

毕竟,那个时候的崇华君几乎众叛亲离,姚灵作为一个弱小且来历不明的人族,却能做出那样的举动,崇华君也忘不掉。

二人几多风险,几多风雨,姚灵凭借着好手艺,逐渐霸占了这个男人的胃,而后,征服了这个魔头的心。

定情的那一天,他们被反叛的魔族追的漫山遍野的跑,可是跑着跑着,崇华君的掌心都就那样呀,开出了一朵花,戴在姚灵的鬓间,比桃花还要灿烂。

姚灵大声道:崇华——崇华只微微笑着看她,并不接话。

你知不知道,我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走到了你的身边——姚灵笑着笑着,眼角就泛起了泪花。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眼前有无数条路可以选择,无论是选择疯道人、或者是做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人类,过着种田的小日子,不管是哪一条,都比她现在选择的这条都要光明。

因为她知道,选择了崇华君,就等于一脚踏入了悲剧的脚本,一旦失败,就是一家三口都被灭的结局,好惨啊。

真的好惨啊。

可是……她好幸福,幸福到即使明知道这是一个火坑,她都不后悔。

我是老天派来拯救你的!姚灵扬着手臂,想要拥抱崇华君,风声烈烈,拂过她的鬓角,带起发丝飞扬。

崇华君却拍下了她的胳膊,自己伸出手来拦住了她的腰肢,俯身在她的耳边道:你是上天派来收服我的。

姚灵哭了出来。

她一边哽咽,一边拉住崇华君的衣领想要看一看他的脸,认真地说道:首、首先……首先?崇华君挑眉。

首先从我们生个女儿开始!姚灵大声道。

崇华君失笑:好,生个女儿。

之后崇华君不知道找了什么喂了姚灵吃下,她的寿命便不再是像普通的人类一样,虽然比之崇华还是差的有些远,但崇华觉得这不是问题,只要人还活着,他就有各种方法可以让两个人执手不离。

姚灵怀孕了。

两人真的是惊喜万分。

他们会在夜里,像人间每一对最普通的父母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孩子的种种。

崇华亲手用木头造了一张小床,在姚灵的强烈要求下,小床会放在他们的床边,为了更好的照顾小宝宝。

姚灵摸着还没有隆起的肚子笑的一脸甜蜜,她要给这个孩子烧最好吃的饭,给他最多最多的爱,让他比所有人都幸福。

所有人。

巫族长老的预言,每一个都指向了崇华君的儿子。

彼时崇华君将姚灵保护的很好,没有人知道他已经有了妻子,而他的妻子已经有了孩子。

修仙界大举进攻魔界,猝不及防。

崇华君为了拖延时间,能让姚灵逃脱魔界,隐姓埋名,以身犯险,劈开了无尽深渊,当然,他希望这自己有一天能够出来,还能见见自己的孩子。

可是,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姚灵挺着肚子,找到了疯道人,恳求他送自己去深渊之中,在深渊中绝望的诞下了一个男婴,将其送回了人间,随着骨肉湮灭,身心俱碎。

Game Over。

她再次回到了穿越的最初地点,读档重来。

只不过,这一次的她没有了身体,只剩下灵体,并且,来到这里所有的记忆都被抹去。

姚灵觉得心被挖出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口子的,空荡荡的,偶尔有风吹过,冰凉冰凉。

她飘飘悠悠,身无所踪,被吸到了一个镯子中,浑浑噩噩,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一抹鲜亮的颜色。

那个小女孩犹如枝头含苞待放的桃花,妙不可言,她站在自己面前:我叫沈昭昭。

由此又是一个故事的开启。

最后一次,她和崇华君再次相遇,用生命将晏长庚送回了原来的时空。

她相信,这一次,他们将用这最深沉的爱,打破这悲剧的结局。

=======================================小姚!小姚!咣咣的砸门声,让姚灵一阵恍惚。

她跌跌撞撞的从床上爬起来,浑身像是被重型机车碾压过了似的,痛的不得了,头也十分沉重,好像从好长好长的梦境中醒来,可是她却什么也记不住了似的。

来了来了。

姚灵叹了口气,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踉跄跄的打开门。

门外站着房东大叔,原来是房租到期了,大叔久久看不见姚灵来交房租便自己上来催促了一下,顺带看看小姑娘有没有出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房东惊叫道:小姚,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姚灵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道:有吗?她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脸色发青,那浓重的黑眼圈就跟三天三夜没睡觉似的,这一看自己也吓了一跳。

心中咯噔一下,总觉得有些透不出的诡异。

姚灵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日历,没错啊,只是过了一天而已,这是怎么了?她昨天晚上做贼去了?送走了房东,虽然身体疲惫的厉害,但比疲惫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是饥饿。

姚灵换了身衣服,迷迷糊糊的下了楼,准备去买一份早饭。

走到最后一层楼梯后,不知道怎么回事脚底一滑,人就溜了出去。

恰巧一个人路过,接下了快要摔倒的姚灵,两人都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做一团。

姚灵惊魂未定,连声道:谢谢谢谢!那人没松开手。

姚灵有些奇怪,还没有来得及说,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你说的生女儿,还算吗?她蓦然抬头,撞进那墨色渲染的眸中。

一瞬间,失去的梦境纷至沓来,将她完全淹没。

眼睛中有些水雾,姚灵不敢置信的低喃:崇华……——你知道我走到你身边花了多大的勇气吗?——知道。

崇华笑道:所以这次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诈尸……118.番外 错过洛师兄……听到背后的声音, 洛其琛转过头去。

他今年不过十岁,庭院中的椿树却高了他许多许多,春风抚过有落叶拂过他的鬓边, 小洛其琛只觉得有些凉意, 却在看到背后的孩子时, 微微笑了出来,比春天更暖。

叫着他的女童不过三四岁的光景, 话还说的不太利索,小小的一团,穿着红色的交领袄子,唇红齿白, 十足的美人胚子。

她刚刚一定才见过沈归舟,因为她的额头中心点着个红色的桃花, 小小一撮,除了自己那宠溺她到了极点的师父, 没人会这么做。

果然,小女孩开口了:……刚刚,伯伯……她指了指额头, 洛其琛走到她面前笑着蹲了下来:好看。

女童笑了,眉梢眼角呀都弯成了一道弧线, 满足的伸出手要洛其琛抱一抱。

洛其琛顺从的抱起她, 鼻端奶香味, 让他安心,暖的心都要化成水。

沈昭昭。

洛其琛刚拜入师门时就知道她。

拜完师的第一件事, 沈归舟就将他带到了沈泠的面前,指着被沈泠抱在怀中的沈昭昭道:其琛,你要保护好她。

趴在沈泠怀中的沈昭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懵懂的盯着他看,她呀——呀——了半天,竟然对着洛其琛伸出了手,甜甜的笑了出来,那小小的梨涡漾成一团,看的洛其琛一愣,情不自禁的就走了过去。

沈归舟哈哈大笑,对着沈泠满意道:这两个孩子倒是投缘。

沈泠也笑着颔首,任由着洛其琛走过来戳了戳沈昭昭的手,最后拉住,怎么也放不开了。

沈昭昭个子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娇纵的无法无天,俨然是玄光宗的小霸王一个。

几个师弟师妹被她欺负的不要不要,大哭着来找洛其琛讨公道。

洛其琛真的头大了,他该怎么说呢,叹了口气,口气微微重的说了沈昭昭两句。

沈昭昭眼中闪着泪花,紧紧抿着嘴也不说话,就直直看着他。

洛其琛心疼的要命,可是他亦觉得无论是沈前辈还是师父都有些太过于娇宠着昭昭了,虽说女孩子是要娇养,可是……年纪不大的洛其琛头疼的想到,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呢?谁知道,天快黑了,谁也没见到沈昭昭在哪里。

洛其琛有些担心。

陆承小声在他面前承认,白天是他们先嘲讽了沈昭昭在先,因为沈昭昭甚至不算是玄光宗的弟子,沈归舟却待她比谁都要好,连洛其琛都比不上,她算什么?不过是一个没有娘亲的小孩子罢了!洛其琛沉着脸将陆承教训了一顿,焦心的去找沈昭昭,可不管是哪里都看不见昭昭的影子。

沈前辈现在正在闭关,师父将昭昭交给自己,他却做出这样的事!洛其琛懊悔的恨不能一头撞回白天去!月色爬上了树梢,微风飒飒,洛其琛茫然的站在庭院中,已经想到要怎么去师父面前负荆请罪了。

就在这时,他突然瞥到了假山的一角,那一刻,脑海中一闪。

不会吧?洛其琛弯下腰,钻了进去。

一片黑漆漆之中,细细的呼吸声传来,洛其琛悬着的心瞬间就落了下去,他窸窸窣窣的顺着声音爬过去,小心翼翼的叫道:昭昭……昭昭,是我……他摸到了一双小小的脚,鞋子上沾满了露水一片冰冷,心狠狠抽了一下。

洛其琛深吸一口气,蓦地抬头,看见了那双满是泪光的眸子之中。

沈昭昭还小,很多东西她根本不明白,可孩子的稚言稚语有时候最是伤人。

所有人都看见了沈昭昭的万千宠爱,却不知道剥去这些,她有的只有沈泠。

她直直瞅着洛其琛,也不说话,泪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转,将掉未掉的模样。

只是这洞实在狭窄,沈昭昭年纪小还能钻进去,洛其琛便是爬着连腰也直不起来。

昭昭,跟洛师兄出去,嗯?洛其琛放柔了声音,耐心的哄着,外面的月亮可漂亮了,你不想看看么?沈昭昭没说话,安静的坐在那里,洛其琛继续道:跟洛师兄出去吃好吃的好不好?今天晚上做的都是你爱的。

沈昭昭动了动,有些犹豫。

洛其琛当断则断,握住了她被冻得冰冷的手,跟我走吧。

拉着沈昭昭出了假山洞,月色照耀着,如白练一般撒下淡淡的清辉。

洛其琛拿着被自己放在草地上的兔子灯,在手上晃了晃:看,这是我下午做的。

沈昭昭捏了捏纸糊的兔子耳朵,小声说道:假的。

洛其琛塞到了她的手上:明天带你去看真的。

沈昭昭想了想,捏紧了手中的兔子灯,嗯了一声。

她没有大哭,也没有质问洛其琛为什么那样对自己,只是蔫蔫的站在那里,那一个单薄的身影却让洛其琛哽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半蹲下来,背对着沈昭昭道:来,昭昭,我背你回去。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沈昭昭轻轻的趴到了他的背上,她好轻好小,就像是没有重量似的。

洛其琛站了起来,看着月亮,在椿树下走了一圈又一圈。

兔子灯晃呀晃,淡黄色的光晕在地上投射下奇异的形状,模模糊糊成了一团,像是月亮的眼睛。

洛师兄。

沈昭昭突然趴在洛其琛耳边叫了他一声。

洛其琛:嗯?你真好。

沈昭昭说道。

说完,她将下巴放心的搁在了洛其琛的肩膀上,好像被治愈了似的悠闲的晃了晃腿,有些自在。

洛其琛心中一酸。

他说不出来心中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真好?他哪里好?傻昭昭。

他真见不得沈昭昭这般模样,只愿意让她快快乐乐,开开心心才好。

罢了罢了,娇纵就娇纵吧,他喜欢昭昭笑起来像是小太阳的样子。

有师父护着她,还有沈前辈,她娇纵又怎么样?……更何况,不是还有自己么?洛其琛模模糊糊的在心中想到,有他在,谁也别想欺负昭昭,谁也别想……她就该笑眼眯眯的跟在自己身后,一生被呵护被珍藏。

========================================洛师兄!听到这个声音,洛其琛就忍不住弯起了眉眼,回过头去。

身后那人已经有了少女玲珑的模样,像是二月春风中含苞待放的桃花,灼灼其华,只让人恨不能将其采撷,拥入怀中。

沈昭昭有些羞涩的将手背在后面,对着他吐了吐舌头,一派的俏皮。

长大了啊……长大了就不可以像原来那样,看见师兄就扑过去了,爹说女孩子这样不好。

她一点一点靠近洛其琛,眨巴眨巴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呀就像是两把小扇子一样,挠的人心里痒痒的。

洛其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却被昭昭狠狠瞪了一眼,眼波流转之间,是顾盼生情。

连禁止的山水都流动了起来,满树的山花绽放,美成了一幅画。

这次出去,可还顺利?洛其琛忍俊不禁,看着她问道。

沈昭昭腮帮子一鼓一鼓,可爱极了,洛其琛又忍不住想要戳一戳她的脸,可想到刚刚沈昭昭的眼神,轻咳了一声收回了手。

他们那些人啊……沈昭昭眼神飘了飘,都没几个长得好看的,都不讨喜,总是要贴着我,烦得很呢……沈昭昭,洛其琛严肃的看着她,不能总是看脸,知道吗?沈昭昭撇了撇嘴,不满道:那还能看什么呢,他们都是因为我爹的原因才对我好的,我才不稀罕呢。

洛其琛在心中微微叹息,开口道:总会有人真心待你的。

沈昭昭想了想,猛然就笑了出来,开心的挽着洛其琛的胳膊道:我知道呀。

她声音甜腻腻的,明明不是酒,竟是让洛其琛觉得快要醉了。

这个人不就是你吗?洛师兄……沈昭昭的声音带着笑,洛师兄,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洛其琛听见自己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人知道,那一刻他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说好的永远在一起呢?洛其琛站在昆仑冰原,满面冰霜。

他输了。

在最后的战役中,他败给了晏长庚,可晏长庚却放过了他一回,理由却是她一定不希望最后的结局是这样。

她。

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个她究竟是谁。

可是,晏长庚怎么有资格这样说话呢?他怎么会在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呢?那他算什么,那他洛其琛算什么?他不知道究竟是输给了晏长庚,还是输给了时间。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还会选择逆转时空,去对付那个魔尊吗?洛其琛不知道。

白茫茫一片冰原上,寸草不生。

狂风冷冽,呼啸而过。

他就将他的昭昭冰封在了这里,从此失了她。

他把自己的爱人丢了。

谁来替他找回他的昭昭?洛其琛俯身放下了写满符文的石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悲伤的笑容。

只有他能够找回他的爱人,只有他才能找回昭昭。

天空中电闪雷鸣,紫色的闪电将天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洛其琛抬起头,终是忍不住的一滴泪水从眼眶滑落。

茕茕孑立,孑然一身。

独身来,独身去。

这一次的时空逆转,他什么都不要,再也不要为了什么修仙界的大义,不要为了什么玄光宗的存亡,不要什么天纵奇才的名声,亦不要别人的吹捧与追随。

他只要保护好昭昭,然后,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任谁也无法抢走她。

最后,拉着她的手,再也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这篇,很难过_(:з」∠)_。

不知道要不要在这里直接打上完结tag……下一篇大家是还想看仙侠还是古言?嗯嗯嗯?给个建议?119.番外 日常小小晏穿过长长的甬道, 迎着风的方向追逐着。

他是这世间最厉害的魔的儿子,亦是这世间最受宠爱的人,无法无天。

所以当他这样疯跑时, 没有人敢拦着他, 只会像怕摔了心肝似的, 战战兢兢的跟在后面,就怕他绊倒。

他个子小小, 人却跑的飞快,怎么也让人追不上。

当然,并不说小小晏没有怕的人,他最怕的人就是他的爹, 那个据说十分厉害的魔。

人们都喜欢尊称他为天泽君。

不过没关系啦,因为爹爹最怕的人是娘亲, 小小晏只要把娘亲哄好,爹爹也拿他没办法啦。

小小晏快乐的享受着自己的童年, 直到他停下了脚步。

一些奇怪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大,甚至说很细微, 可是还是被小小晏敏锐的捕捉到了。

细细碎碎,时断时续, 从风中隐隐传来, 就像是在唱歌一样, 时而如黄莺婉转,犹如水流激荡。

小小晏呆了呆, 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那是……那是爹爹和娘亲的房间啊,爹爹和娘亲上午都没有出门,所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小小晏摸了摸下巴,正准备走过去,一个人突然从草丛里钻了出来,立刻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提溜了起来。

他只觉得一片阴影就笼罩在了他的头上,小小晏微微颤抖了一下,差点要哭出声来。

姐……姐……QAQ可怜的小小晏立刻就像是个小鹌鹑似的,缩成了一团。

他说错啦!这世界上他最怕的人根本不是爹爹,而是姐姐,是姐姐!因为姐姐比他更会讨娘亲的喜欢,爹爹没有办法打他,但是姐姐却有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他!这真的是太可怕啦太可怕啦!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晏千秋将小小晏提到了自己面前,脸对脸的质问。

她虽然才十岁,却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小小晏小声回答道:听见了奇怪的声音。

晏千秋插着腰,将他放了下来斥道: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你听错了。

真的吗姐姐!可是你耳朵也动了是怎么回事,不要以为我没看见啊根本就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啊姐姐!小小晏在心里咆哮着。

好了好了,走吧。

别在这里晃来晃去了,免得被爹爹捉到,又要说你不听话。

晏千秋催促。

她双眉英挺,眉骨笔直,英姿飒爽。

比之小小晏来说,五官更像天泽君一些,性格颇是好爽磊落,人缘十分不错。

小小晏就不一样了,他几乎是小时候的沈昭昭翻版,虽然精致的简直不像话,可对于小小男子汉来说,实在是太过分的秀气漂亮了。

小小晏乖乖的跟在晏千秋的后面,两人走到了中庭里,寻了个石凳,晏千秋率先坐了下来。

小小晏哪……晏千秋欲言又止。

小小晏不解:怎么了,姐姐?晏千秋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很快我们会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她比小小晏大了六七岁,比小小晏知晓一些事情,当年爹爹和娘亲也是这样在房间里,结果就搞出来了一个小小晏,真的是奇怪呀,怎么做到的呢?啊?弟弟妹妹?小小晏眼睛都瞪直了,指了指自己,慌的话也不会说了似的,像我?小小……弟弟?妹妹?晏千秋眨了眨眼睛:当然啦,也不一定啦。

小小晏更迷糊了:为什么啊?爹爹那么疼娘亲,不一定会舍得再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晏千秋道,本来爹爹也没打算要你的,哼。

啊?小小晏有些委屈,得到了这样一个真相让小小晏小小的内心收到了伤害,为什么?小小晏,很好、很乖的。

晏千秋撇了撇嘴,显然,她觉得很好很乖这两个词和小小晏半毛钱关系也没有,因为生你很疼,爹爹舍不得娘亲受苦。

这个可是天泽君在她面前自己说的,有她一个就够了,可是娘亲却对生两个孩子很有执念,爹爹也拗不过她,但还是觉得心疼,舍不得让昭昭再受一次生产的苦。

生姐姐就不疼吗?小小晏反问。

晏千秋顿了顿,声音扬高了几度:当然啊!我可比你,小小晏不知道省心多少呢!娘亲都夸我贴心!知道疼人!小小晏瘪了瘪嘴,有些想哭,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吞进肚子里:那我怎么生出来的呀,为什么会让娘亲这么疼……晏千秋突然挺直了腰板,四处看了看,对着小小晏招了招手道:弟弟过来我跟你说。

见她如此神秘兮兮的,小小晏好奇极了,凑过来道:什么?我跟你说,晏千秋低声在小小晏耳边道,因为爹爹想办法不让娘生你的时候太疼,所以……所以……是爹爹把你生下来的!哈?!小小晏震惊的下巴都要飞了起来。

原来……原来姐姐是娘亲生的,而他是爹爹生下来的吗?!啊?原来是这个样子!晏千秋一脸郑重,一本正经道:是我听爹爹亲口说的,他恨不得愿意替娘亲把你生下来,然后第二天你就出生了!小小晏咽了咽口水:那爹一定也很疼吧?晏千秋点点头:那当然啊,娘亲都哭了呢!小小晏捧着内疚的小心脏道:那我以后一定要对爹更好一点,再也不惹他生气了。

是啊是啊,你也得变的懂事一些才好。

晏千秋教育道,觉得自己履行了作为姐姐的职责,很满意。

第二天,晏长庚诧异于自己顽劣不堪的儿子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变得乖顺多了。

和沈昭昭说了说,沈昭昭却觉得是儿子长大了而已。

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男人也可以生孩子,这个观念在小小晏的脑子中生根发芽,一直误会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他也遇到了那个令他怦然心动一生的女人。

而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真正了解自己的父亲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深沉,亦是最永恒的宠爱。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完结啦,么么么扎~我们下一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