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25-03-26 06:42:34

窦以笑得前仰后合。

徐途眨眨眼,胸前挺立的位置最先着力, 被闭合的门板震了下, 反应过来时, 才往后稍稍退一步。

她用力踢了脚,又拿拳头凿几下, 里面的人不出声, 根本没理会。

徐途回身,窦以还在笑。

她顺手抓起个什么, 扔过去:笑你妹。

窦以敏捷接住, 仍笑。

徐途没再搭理他, 一翻眼睛,又踹一脚门板,扭过身,也气愤不已的回屋了。

窦以看着消失的身影, 终于止住笑, 拭了拭眼角, 竟发现笑出眼泪来。

夜晚悄悄降临,无边的浓墨泼染着天际,繁星点点,小院里一派寂然。

孩子们都睡下,小波刚回来,只有向珊那屋里还有一丝光亮。

徐途换上背心短裤从后院出来,脖子上搭着毛巾,刚冲过凉,头发凌乱的顶在脑袋上,发梢已经长过下巴,颜色褪了些,更浅,微微偏黄。

她出来,换窦以进去。

徐途走到院中,往角落里看了眼,秦烈那屋仍旧黑着灯,她在长椅上坐下来,盘起腿,拿毛巾擦拭头发。

晚风驱散白天的燥热,她轻轻拨弄着发丝,一股沁凉萦绕在指尖,脖颈清爽,皮肤被发梢扫得微微发痒。

头发半干的时候,窦以也洗好。

他站在屋子前:还不睡?头发没干呢,再等一下。

窦以看了眼半掩的院门,停了几秒:已经九点多,你别太熬夜。

徐途掏了掏耳朵:我知道。

那我先睡了?晚安。

她说。

窦以那屋的门也关上,没多久,灯熄灭。

院子里的光线弱了几分,无人走动,只有风吹着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更加安稳静谧。

大壮趴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等着主人回来。

徐途换个姿势,又过几分钟,终于见大壮起身摇尾巴,兴奋的往外跑去。

没多会儿,她听见男人的声音:大壮,进去……速度点儿。

声音平稳低沉。

夜色里,他的身形影影绰绰闪入院子。

徐途腾地站起来,挠两下后脖颈的皮肤:你回来了。

秦烈关门的手一顿,踟蹰片刻,转回身:还不睡。

他随便说了句,没看她,直接往房门口走。

徐途跟上:说了等你。

秦烈:有什么话明天说,今天太晚了。

才九点。

我累了。

说几句话不耽误你休息。

他下意识逃避:不想听。

途途有些气,转过来拦住他去路:你这两天是怎么了,好像一直躲着我。

秦烈默不作声,在夜色中垂头看了她几秒,刚洗过澡的缘故,她头发蓬起来,显得脸更小,刘海长长,自己剪过一次,齐着眉毛,中间开了道口,向两边不规则地分开,有些傻气,看上去却比来时更乖巧。

瞳仁又黑又亮,鼻头圆润,唇也小小、肉嘟嘟的。

月光下看她,眼前的少女格外动人。

秦烈强迫自己别在关注她的改变,从旁边绕过,推开房门。

房间里漆黑,秦烈反手甩上木门,力道不轻不重,门板被什么挡住,又回弹开。

徐途大叫:好疼!秦烈心中一跳,迅速转回身。

途途一只脚迈进门槛,手扒着框子,挤入半个身体。

这回她有经验,刚才在他关门以前,敏捷的钻进来。

秦烈抬手按亮廊灯,拉过她肩膀:碰哪儿了?膝盖夹了下。

徐途不动声色挪进来几步,背靠着墙壁。

他半蹲下身,用手捏住她小腿往上抬了抬,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向她膝盖外侧,那处皮肤光滑白皙,屁事没有,纯属瞎咋呼。

秦烈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松口气,向上睨她:能动?能……吧。

她皱了下鼻:一动有点疼。

哪儿?他下意识拿拇指肚轻轻蹭过她的皮肤。

再往左一点儿。

这儿?往下。

徐途脸不自觉烧起来。

秦烈神色微凛,用力按了把,撒开手,站起来。

你是不是没事儿干了,要玩回屋自己玩。

秦烈赶她,声音却格外温和。

徐途后背粘在墙上,有点耍赖的意思:月色这么好,不如我们聊聊天?头顶廊灯柔和昏昧,几只小虫绕着光源飞来飞去。

走廊空间并不大,她昂头看他,眸中吸入无限光彩,熠熠生辉。

秦烈攥了下拳,听见自己问:聊什么?徐途避开目光看向别处,似乎认真想了会儿:那天在洛坪湖,我说的都是真的。

长这么大,那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说、那句话。

她表达的有些笨拙,故意装得淡定:所以,想听听你的想法。

秦烈隐忍着:没想法。

徐途一愣:怎么会没想法?我们已经亲上了,要不是那条狗突然窜出来,也许就……她声音弱下去:也许……徐途。

秦烈打断她:你到底打算说什么?我是想说,如果你不是特别讨厌我的话……徐途心跳如鼓:我们、可不可以试着在一起?秦烈沉默好一阵:你今年十九?二十。

上个月刚过完生日。

徐途紧忙解释:就是把秦梓悦弄丢的那天。

秦烈眼皮低垂,看向角落,想起那晚下了雨,他们去山上找秦梓悦,回来在刘春山家里避雨。

她浑身潮湿,瑟瑟发抖,寒冷加恐惧,连续抽了几根烟都没缓过来,他喂她吃一颗槟榔,在廊下待了将近一小时,也说很多话。

她第一次同他聊往事和母亲,生日的事却只字未提。

也是那晚,他把一个执拗又倔强的小身体,认真的记入了心坎儿里。

怦然心动。

徐途小声说:我早就成年了。

不是这个问题。

他不再回忆。

徐途心跳加快,紧紧抿住嘴唇。

安静无声,秦烈说: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徐途不由离开墙壁,脊背挺得笔直,努力直视着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执着。

她想让秦烈看到她的态度。

走廊统共一米来宽,秦烈往后撤了步,靠在墙壁上。

头顶的碎发遮住他的眉眼,他说:不太可能。

……为什么?秦烈咬牙:我岁数能当你叔了。

不合适。

徐途沉吟片刻,用尽量轻松的口气说话:你也知道自己一把年纪啦!还不赶紧把握机会?秦烈脸色沉了几分,静静看着她:对你没感觉。

徐途一滞,双手背在身后,无意识抠着墙壁:你在说谎。

随你怎么想。

那你中午为什么去学校?难道不是担心我吗?秦烈说:你想多了。

我不放心学生。

那以前……别说了。

秦烈沉声打断:我们不合适。

一锤定音。

不知过了多久,门板被风吹了下,拍在走廊墙壁上。

秦烈还靠墙站着,晃了晃神,面前已经没有人,最后那句话他脱口而出时就后悔了,他发现,他对她的免疫力,差得超乎想象。

秦烈忍着没追上去,从兜里摸出烟盒,着急抽的时候,才发现卷烟的过程尤其麻烦。

他直接放弃,烟纸攥成团,将目光投向院子中,深深叹了口气。

……转天,阳光明媚。

休息日,向珊起大早就独自去了攀禹镇。

徐途磨蹭到下午才露面儿,恰巧向珊回来,手里拎着盒东西,从院门走进来。

徐途目光在那盒东西上停留两秒,没多问,转身又进了屋,再出来时,怀里抱着她的画板和小工具箱。

她穿过院子,秦烈从屋里出来:徐途。

原来他在家。

徐途抿紧唇不看他,从他身边快速走过去。

等会儿。

秦烈拉住她。

徐途板着脸:有何指教,秦叔叔。

秦烈被这声叔叫得一愣,绷紧腮。

徐途甩开手:没事我走了。

秦烈:画画去?对。

去洛坪湖?嗯。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时见到他笑嘻嘻,上蹦下跳没老实的时候,这会儿不见笑,整张小脸都紧紧绷着。

秦烈勾了勾鼻梁:今天别去了,天气预报晚上有雨。

哦。

她往前走。

秦烈拦她,唬着脸:那儿全是山路,下雨路滑,不安全。

我知道了。

徐途不领情。

你别任性,掉进山坳不是闹着玩儿的。

关心我?徐途突然道:是不是我又会错意,又想多了,秦叔叔?秦烈表情凝固了下,沉着眼和她对视,周围空气变得紧促凝滞,明明艳阳高照,却像暴雨前夕,让人透不过气。

窦以歪着身靠在门框边,观察了一阵,插兜走过来。

聊什么呢?他手掌搭在徐途肩膀上。

过很久,徐途目光终于从秦烈脸上收回来,笑着回答窦以:我说想去洛坪湖写生呢。

想去就去呗。

是啊。

徐途把手中画板递给他:正好你陪我,不然秦叔叔不放心。

听到这声称呼,窦以表情丰富地挑起眉尾,看看秦烈,不嫌事儿大的叫了声:秦叔叔,他拍拍他肩膀:你放心,我一定把途途看好了,平安带回来。

窦以勾住徐途的肩膀,往怀里一带,亲昵的走出院子。

秦烈望着两人的背影,脸色铁青。

拐过转角,徐途往后看了眼,表情颓下来,有气无力的耸开他手臂。

窦以顺势向后梳了下头发:闹别扭了?她垂着头,哪儿还有平时的机灵神气:表白被人家拒绝了。

窦以动作一顿,看向她,末了,说了句玩笑话:看来我还有戏。

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两人走了会儿,穿过小学校,往前走是后山,往东是洛乞村。

窦以问:你刚才说要去哪儿?什么湖?洛坪湖。

远吗?还行。

她说。

哦。

窦以慢悠悠跟着她:来了好几天,还没正经看看这个小村子呢。

他拿手肘碰碰她:洛坪湖风景好吗?好。

怎么个好法?徐途认真回忆了下,山水朦胧,泉声叮咚,一切似乎都很缥缈,她只记得,他宽厚的手掌包裹着自己的,共同描绘一幅画,给她力量跟温暖。

想起那个浅浅的亲吻,他握着她腰间有力的手,和鼻端满满的他的气息。

徐途脚步慢下来,突然不想带别人去了。

她说:其实也不怎么样,太远,得走半个多小时。

窦以:……随便找个地方坐一坐吧。

……也行。

两人找个土坡坐下。

徐途问他要了一根烟,两人沉默不语,望着天空吸。

今天天气格外好,万里无云,晴空碧日,根本没有刮风下雨的预兆。

窦以先吸完,将烟头碾进土壤里:记得小时候,你不爱吃饭,总搬个小板凳坐院子里,一边玩一边吃。

徐途笑着想了下:这个你还记得呀,你要不提,我都想不起来。

当然记得。

窦以这会儿也不嫌脏了,身体压下来,一屁股坐在土坡上:你那时候还小,我都十来岁了,整天一放学就想着往你家里跑,天天惦记着你。

徐途轻嗤一声:哪儿是惦记我,你是爱吃我们家保姆做的饭,每次都吃那么多,保姆还抱怨过呢,说你一来,煮的饭就不够吃。

窦以哈哈笑起来,眼前浮现徐家老保姆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一晃很多年过去,他仍然记得她的样子。

窦以看向徐途:你都长这么大了,一晃就变成大姑娘。

他心中五味陈杂:知道谈恋爱,也知道往心里藏男人了。

他捏了捏她的脸。

少恶心。

徐途翻眼睛,拍掉他的手:我都是大人了,你别总动手动脚。

窦以笑了下:真就那么喜欢他?徐途口不对心:也还行。

窦以稍稍沉默,看远处不断晃动的树影,释然地笑笑:后天我走,有没有话要对我说?徐途笑说:一路顺风。

没良心。

窦以往她太阳穴上弹了一记:没改变主意?还不想跟我回去?徐途双手脱着下巴:不回去。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徐途想了想:先晾他两天,要还没有进展,我继续追。

窦以鄙夷:呵,还挺有对策。

后来,他们又聊很多儿时旧事,不知不觉时间走得很快。

天色擦黑才回去。

推开院门,其他人都回来了。

桌子上摆了几个碗碟,菜色丰富,正中放着一个大蛋糕,蜡烛已经插好,一共九根,上面写了几个字:悦悦,生日快乐。

徐途揉了下鼻,转过身,刚好看见秦烈和向珊,而他们,正从他的房间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