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转天下午四点到的徐家别墅。
早上徐途回来时, 跟徐越海打过招呼, 他没表态,穿好衣服去公司, 但晚上还是回来得比往常早。
在去以前, 秦烈犯了难。
徐越海喜欢收藏玉器跟书画, 但凭他现在状况,显然力不从心, 如果带些茶叶烟酒或是营养品, 又显得太普通太没诚意,总之, 无论送什么都显得寒酸。
他承认现在去见徐越海不是好时机, 但走到这步, 也没有退缩的余地。
秦烈考虑再三,想起徐越海爱吃鲁菜,他会做一些他是知道的,曾经登门拜访时也露过一手, 只是回洛坪这些年没做过, 不知还能不能发挥原来的水平。
徐途知道他会做菜,甚为吃惊, 在厨房里围着他转来转去,像个小跟屁虫。
秦烈嫌她碍事, 拿胳膊推她:去, 外面等着。
我能帮你做点儿什么吗?她从盘子里摸起一片胡萝卜扔嘴里:以前没见你做菜啊,从来都是小波姐她们弄好, 你只管吃,然后什么也不干,甩手就回屋的。
干活太累,没精力做。
也是。
徐途点点头,跟着他来到水槽边:那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没了。
他弓身洗蔬菜:往后站点儿,弄身上。
哦。
徐途往后错开一小步。
待会儿排骨给你清蒸?还是想吃红烧的?你怎么做我都喜欢。
她笑眯眯的,又贴上来,圆鼓鼓的胸脯挨着秦烈胳膊,无意的蹭了蹭:一想到以后你会给我做饭吃,就觉得特幸福。
秦烈手臂顶顶她,笑着:今天嘴这么甜?哪天不甜了?徐途踮脚,拉下他脖子亲了口。
秦烈下意识往门口看,瞪着她:别胡闹,让人看见,影响多不好。
徐途手穿过他臂弯,搭在他小臂上,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挑眉:昨晚怎么说?徐途抿嘴笑了笑,故意学他压低嗓子:途途,别咬……再深点儿,乖,快点儿,含不住的用……她没学完,秦烈湿漉漉的手掌一把捂住她的嘴,咬牙道:你知不知羞?想起昨晚,他背上仍能躁出一层汗,后来看她适应,又来了一次,徐途也渐渐放开,一声声叫得像小猫,又柔又懒,简直要了他的命。
徐途扒开他的手,嘻嘻笑害羞了?秦烈黑着脸:你,立即出去。
噢。
她乖乖应,点起脚,照他唇上狠狠亲了口,还故意弄出吧嗒一声响。
门口:呦,我进来的不是时候?两人一顿,转头看过去。
徐途皱了下眉:你怎么又来了?窦以在门框上倚半刻,不乐意的晃进来:你那什么表情啊,有这么对待朋友的吗?他抓个小西红柿嚼,看看秦烈:没想到你还会做饭?秦烈说:会的不多。
做鱼吗?做。
醋椒鱼?这个好。
他又拿一截黄瓜吃。
徐途看不过去,上前抢下来:你别在这儿捣乱行吗,做饭呢。
窦以:你就没捣乱?徐途:我刚才问你,你怎么又来了?徐叔叫我的?你下次能找个好借口吗?我还生你气呢知道吧,你这个叛徒。
窦以挺委屈:你在洛坪天高皇帝远,我不是怕你吃亏,才和徐叔说的吗!叛徒,反正……徐途。
秦烈叫她。
嗯?她插着手臂,看向他。
去帮我买瓶酱油。
徐途:……秦烈使唤她去跑腿儿,把人支走,半弓身,又在水槽里洗蔬菜。
窦以拳头抵着嘴唇咳了咳,我帮你?秦烈睨他:你会?简单的行。
秦烈一抬下巴,也没客气:把地上香菜摘了吧。
窦以看过去,点点头,抬起手腕把衬衫的袖子规规整整卷上去:你,他顿了下:不会也介意,我跟徐叔说了你们的事儿吧?秦烈没正面答:徐途有你这样的朋友,挺幸运的。
窦以不屑的嘁了声,蹲地上看他:你想说什么?秦烈半刻没吭声,他关掉水龙头,手臂反撑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有水珠顺指尖滴下来。
高大的身躯、结实的臂膀,好像每一块肌肉都充满力量,却系着带花边的蓝围裙,又别样温暖。
秦烈说:我今晚回洛坪。
他动作停下,问:途途知道了?还没说。
秦烈眼睛半垂,盯着水池中的青红椒出神,轻轻滚了下喉:等到洛坪再打电话吧,省得她哭哭啼啼。
她以前可不爱哭。
窦以站起来,把摘一半的香菜扔旁边:你要跟我说什么?秦烈直起身:她参加明年的高考,你怎么看?考是必须要考的,我以前和徐叔说过,她成绩落下太多,重上高三估计跟不上。
他说:要不请私人教师,一对一指导,有重点的讲。
你觉得呢?秦烈点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他看看他:我不在她身边,到时候还要你多费心。
窦以听到这话挑挑眉,斜勾着唇角:你就不怕我俩发生点儿什么?当初你和徐途合起伙骗我,也挺像那么回事,哪个男人都得急。
他暗自笑了笑:现在不会,我相信她。
窦以听得直泛酸,又拿起香菜胡乱摘几下:她那脾气上来,我害怕。
他耸耸肩:管不住她。
秦烈:要不你记个号码,到时候给我打电话。
窦以扫他一眼,想几秒:也行。
他掏出手机,把洛坪老赵家的电话输进去,又管周嫂要来纸笔,记个自己的给秦烈。
两人谈完这事儿,又聊些别的,窦以也真给面子,在厨房忙活起来,帮助秦烈打下手。
这里买瓶酱油不容易,徐途开车去超市买来的。
她停好车,捧着酱油瓶往厨房走,穿过餐厅,一皱眉,脚步稍微顿了下。
徐越海背着手,半弓身,往厨房探头不知听什么。
她走过去:你干什么呢?徐越海一惊,立即站起来,看看她手中抱的东西,有些不敢相信:买酱油去了?徐途懒得理,要往厨房去。
徐越海咳嗽一声,赶紧搭话:你吃过秦烈做的菜?她脚步停下,赏光的问:你吃过?吃过两次。
他说出重点:他就带点菜来的?你还缺别的?徐途掂量着手里的瓶子,忍不住呛他:对,我应该提醒他,给你带个女人来。
徐越海脸一冷:你这孩子,说话能不能淑女点儿。
我的意思是说,他就空手来见我,对你不够重视。
他挑着刺。
亲自下厨还不够重视?做饭谁不会。
徐越海现在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早忘记当初赏识他,对他刮目相看的时候了。
是谁都会,但他做的就是不一样。
徐途白他一眼:那待会儿你就别吃了。
她哼了声,一扭身,步伐轻快的进入厨房。
徐越海又往里头看两眼,默默叹气,背着手去客厅看报纸。
厨房全交给年轻人,周嫂闲下来:徐总,她擦着茶几,微笑说:家里很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途途以前不爱在家待着,听到她的笑声都很少,这次回来变了样,也爱说话了,看她笑得多开心。
徐越海从眼镜上面看过去。
厨房里热闹非凡,徐途和窦以斗着嘴,不时传出笑声,偶尔还有另外一道声音加进来,低低哄着她。
徐越海视线又回到报纸上,抬了抬眼镜,没说话,唇角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吃饭的时候,徐途赖着秦烈坐一起,对面是徐越海和窦以。
桌上摆满八道菜,色香味俱全,勾人食欲。
秦烈看了看徐越海,道:我记得您爱吃蒸丸,尝尝看,合不合口。
徐途咬着筷子,看一眼秦烈,吃她自己的。
徐越海应一声,慢条斯理夹起来,送入口,细细咀嚼。
秦烈:怎么样?他没看他:淡点儿吧。
不是从前的味儿了。
秦烈:那可能盐放少了,多年不下厨,量没掌握好。
徐途冷哼了声,往嘴里扒米饭。
那边窦以也来凑热闹,尝着蒸丸,习惯性向着徐越海:是淡点儿。
徐途:有你什么事儿。
发表下意见啊。
两人拌了几句嘴,饭桌上说说笑笑,一顿饭反倒比想象中要和谐。
那道蒸丸就摆在徐越海面前,此刻已经快见底。
徐途踢踢秦烈,眼睛闪亮,点着下巴让他看。
秦烈警告地看她一眼,低声:好好吃饭。
又问:还要不要汤?徐途把碗递过去:要。
徐越海吃了一碗米饭,提前下了桌,平常晚上都是七分饱,今天难得破例。
他背着手去了院子里,角落的栏杆上挂着几只鸟笼,他养了七八只画眉,两只鹦鹉,其中一只是金刚,另一只是牡丹。
徐越海给鸟换完水,拿着谷子小米逗弄了会儿。
天色黑沉下来,院子四周点燃几盏地灯,餐厅的光晕从窗口透出来,这栋空荡荡的房子,也仿佛带了点儿热乎气。
不多时,后面有人走近,他早猜到,看了眼,问:吃完了?秦烈立在他斜后方,应了声是。
徐越海没管他,兀自逗弄了会儿,见他不说话,主动问:昨晚途途住你那儿了?秦烈停顿片刻,本想等他开口问话,没成想却是问了这问题,思索片刻,便大大方方又应一声。
徐越海淡淡冷哼:这事儿你做得可不漂亮。
您说的是。
秦烈大方承认错误,我比她大,应该更加克制才对。
徐越海好半天没说话,喂完鹦鹉,把手中的小米全部倒入食盒里。
你想和徐途在一起?他终是问。
想。
徐越海面朝向他:那好,什么年龄差太多、物质基础跟不上这样的话我就不说了,说实话,这个女儿我管不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送到洛坪去。
他顿了下:你对我们家的情况多少也了解,我问你,如果我说,你们想在一起,你必须要做出努力,改变我们父女之间关系,你会去要求徐途做到吗?要求徐途和您缓和关系?对。
不会。
他答得很干脆。
反倒徐越海愣了愣:为什么?我不会强迫改变她的想法,她心里那根刺谁拔都会疼。
秦烈说:其他的不考虑,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以后把她当个长不大的小姑娘管着,不受一点儿伤,磕不着碰不着,她开心就好。
那我要是不同意呢?秦烈看着他,笑了笑:您刚才还说管不了她。
徐越海微微一顿,不禁眯起眼,没多会儿,反倒笑起来:你这是威胁我?他摇着头,拿手点着秦烈。
秦烈也笑,微微弓了下身:不敢。
徐越海笑完,手掌抚了抚肚子,往远处的小径走过去。
秦烈跟上。
徐越海说:一个条件。
你必须来洪阳。
他不容置疑的说:我就这一个女儿,不可能让她上山沟里跟着你。
想在一起,你必须做出抉择。
秦烈默了一瞬,答道: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好了。
他那晚在山洞找到徐途,就已经做出决定。
他说:但是,您要给我一年的时间。
徐越海微微点头,随即晃了晃手指:等一下,条件我还没说完。
秦烈:您说。
徐途从饭桌爬下来,吃得实在太撑,挪到沙发上瘫了会儿。
窦以去了卫生间,她四下看看,没找到秦烈。
周嫂切一盘西瓜出来,放在茶几上。
徐途问:看见徐越海了吗?周嫂:徐总好像和客人在院子里。
哦。
她立即直起身,随手捻了两块西瓜往院子里跑。
她找到回廊的时候,那边两人似乎谈完。
徐越海背着手往回走,看见徐途出来,笑着问:饭吃完了?嗯。
她不情愿的哼出一声,想想说:周嫂切了西瓜。
徐越海笑得眼睛眯起来,立即说:这就去吃。
人走后,徐途几步走过去,把手里的西瓜递给他:你们都说什么了?自己吃。
太甜。
他往回推了推,从兜里掏出根烟:我抽了?抽呗,我看不见的时候,还不是偷着抽。
两人在木椅上坐下,徐途咬着西瓜:他到底和你说什么了?聊聊你上学。
一听这个,徐途立即噤声,脑袋转回来,像不知道他说什么般,默默吃西瓜。
过几天给你找老师开始补课,对你要求不高,只要够专科分数线就可以。
他点着烟身:听见我说话了吗?徐途含着一口西瓜,忽然站起来,走到他两腿间。
长廊在院子深处,周围绿植茂盛,安安静静的夜里,仍然有长命昆虫,不知疲倦的叫着。
秦烈昂起头,视线一暗,徐途搂着他脖子,嘴唇下压。
清甜的瓜汁从她口中渡过来,秦烈夹着烟拢住她后脑,只顿片刻,他张大口,将她唇含住,大舌冲进她嘴里,不断搅动勾缠着。
他以往不吃甜食,而这一回,小姑娘口中的味道却无比甜蜜美好。
还没离开,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秦烈心中一疼,捏着她下巴分开。
她眸光水亮,低头的缘故,下巴挤出一点点肉儿,抿着嘴,气息不稳的看着他。
秦烈此刻的目光让人难以捉摸,剩那半截烟也没抽,拿手碾灭,看她半刻,整个脑袋深深埋入她胸口,紧紧将她搂住。
两人就这么抱了会儿,徐途还傻傻的捏着西瓜,胸口被他顶着,里面也满满当当。
她柔着声音:你怎么了?秦烈慢慢抬起头,让她坐在他腿上:我刚才和你说的话,记得吗?她不情愿:记得。
你要有点耐性,学习并没那么难,你脑袋聪明,只要用点儿心,绝对没问题。
知道了。
现在十月,到六月,也就半年多的时间,很快就能过去。
他亲她一下:嗯?哦。
秦烈轻轻拍着她的臀,望着围墙外的路灯,没几秒,眼睛就盯得酸痛。
他垂眸眨了眨:跟你爸也别那么说话,你现在恨他,但人都有离世的一天,别到那时候才后悔没好好待他。
秦烈把她吃完的瓜皮接过来,放在长凳上:最起码说话别那么苛刻,听到吗?她抿住唇:嗯。
恨会变淡,但是血脉亲情你永远改变不了。
徐途鼻腔莫名泛酸,点点头:你干嘛说这么多?秦烈一笑,亲亲她:随便聊聊。
真多话。
现在就嫌我烦了?秦烈照她臀上打了下,啪一声响:还有你那群朋友,少跟她们胡混,酒吧、KTV之类的地方也不能去。
别那么严格好吗?不许抽烟,不能喝酒,穿衣服也给我规矩着点儿来。
徐途撅起嘴,搂住他脖子:秦叔叔——秦烈蓦地吻住了她,没有深入,轻轻蹭着她的唇瓣。
他喉咙又酸又堵,嘴唇颤动两下,细细感受着她的温度,还有她身上那股特有的味道。
过很久,两人缓缓分开。
秦烈抵着她的额头:几点了?她看看腕表:八点半。
要走了吗?几秒后,秦烈:嗯。
徐途跳起来,那我送你。
和徐越海告过辞,徐途拉着他,将他送到大门外。
外头起了风,卷起路两旁的残叶,到处飞窜。
面前是一条坦荡无比的下坡路,此刻寂静,半个车影都没有,路灯隐在梧桐树间,枝叶在暗黄的灯光下,分辨不出原本颜色。
两人走在马路中间,秦烈拉她站住:回去吧,别送了。
哦。
她捏捏他的手:明天睡醒找你玩儿。
秦烈不说话,垂眸看着她,她头发又长长一些,眼尾的发丝随她眨眼动了下,他轻轻给拂开,摩挲着她的脸蛋:进去吧。
你先走。
看着你走。
徐途一笑:那好吧。
两个人的手指还绞着,徐途转过身,秦烈蓦地一拉,又轻轻拽回她。
秦烈:再亲一下。
徐途眉眼弯弯,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昂起头。
双唇相贴。
秦烈闭上眼。
仿佛世界不存在多余的声音,只剩残叶从脚边匆匆溜走。
秦烈:要乖。
知道了。
她摆摆手,觉得他今晚要比平常柔和许多:再见。
嗯。
徐途转身,步伐轻快的往坡上走,慢慢踱入梧桐的阴影里,她回过头,见那男人仍然站在路灯下,高高大大,腰背笔直,两手收在夹克口袋里,静静望着她的方向。
徐途抬起手臂,用力挥了挥,大声说:早点睡哦。
她回到家,窦以已经离开。
徐越海仍在客厅里看电视,老花镜搭在鼻梁上,眼睛眯成一条缝。
她转回头,大步流星的迈上楼梯,想到秦烈对她说的话,又忽地一顿。
她搭着扶手,过两秒,缓缓拍打了几下:看电视呢?徐越海一惊,蓦地侧头,随即笑笑:送走秦烈了?嗯。
她面上没什么变化,隔几秒:早点儿睡。
她没再听徐越海说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回了房。
泡个热水澡,徐途很早睡下。
第二天,她醒来,日上三竿。
她洗漱好,特意挑选一件浅灰色休闲连帽衫,收口衣摆卡在腰间,下面是条黑色铅笔裤,鸭舌帽,白球鞋。
脸上不着脂粉,只轻轻拍打一层乳液。
轻轻爽爽,打扮得很讨巧。
徐途照照镜子,满意的出了门,她搭乘公交,去小旅馆找秦烈。
然而,当她站在暗黑的走廊里,却有片刻不知所措。
秦烈的房门没有锁,她开了灯,屋子里空荡荡,新买的被单没了,被褥叠放整齐,这跟她前天来的时候不一样。
愣愣的站了会儿,她去楼下问老板:209的客人呢?哪一个?就高高大大的男人,头发很短,穿件黑夹克。
她有些焦急,手心冒了汗:叫秦烈。
老板翻了翻记录:昨天退房了。
徐途浑身骤然一震,心口疼了下,还想再次确认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
屏幕上是个座机号,看着有些熟悉,她埋着头,感觉已经给了她答案。
徐途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眼眶一热,眼前的画面马上变得不清晰。
她轻轻眨了下眼,铃声响第二遍的时候才接起。
电话那头有微弱的电流声,两人谁都没说话。
徐途推开旅馆的破木门,萧瑟的秋风扑面而来,她走到墙角蹲下,举着电话,抿紧唇。
几秒的等待:途途……徐途眼泪顷刻间落下来。
在哪儿呢?他声音掺杂一丝沙哑。
旅馆外面。
徐途吸了吸鼻子:你走了啊。
……刚刚到洛坪。
嗯。
她抹了把眼睛,努力放轻松:我说你昨晚怎么特别奇怪呢,说那么多话,走时候还依依不舍亲来亲去的。
途途,你别哭。
徐途绷住唇:……没有啊。
她说:我知道你迟早要回去,但没想到能那么快。
她拿手指划开地面落的水渍,划完一个,又有新的落下来:……你应该昨晚跟我说,都没跟你好好告个别。
我怕说了舍不得走。
那你还走。
忍片刻,徐途终于不管不顾的哭出声。
电话那头良久沉默。
街道熙来攘往,徐途蹲在柱子旁,缩起来才那么大一点儿,有人路过好奇看看,却未驻足。
徐途问:是徐越海不同意吗?没有。
那我明年考完去洛坪找你。
别……秦烈说出这一个字就止了声,他深深吸气:徐途,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去洪阳找你。
途途手指停在地面上。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止住哭,抹了把眼睛,腰背也挺直一些:你要离开洛坪?嗯。
徐途不敢相信:可是……等我把这里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后顾无忧,我就回洪阳。
你说是真的?我不骗你。
徐途木讷的举着电话,好半天没说话。
电话那头有细碎的摩擦声,木椅拉动,秦烈坐到椅子上,见那边哭声止了,揪着的心才缓缓放下来。
他连夜到洛坪,家没回,直接跑到老赵家里打电话。
秦烈举着听筒,另一只手撑着额头,闭上眼,脑海中立即浮现她无声落泪的可怜样子。
他手一紧,想把她放进怀里,好好拍一拍。
喉咙哽了下,秦烈说:一年的时间,很快能过去。
那边声音很小:要是想你怎么办?我们每周固定通电话。
那有什么用。
她轻哼了声:远水解不了近渴。
秦烈兀自笑了笑:是啊,鞭长莫及。
他这话说完,顿几秒,那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秦烈听她笑,也跟着笑。
这时正值晌午,会议室是厢房,零星阳光终于破窗而入,从上方打进屋子里。
秦烈握着听筒,耳边是她柔亮的笑声。
阳光落在桌子上,有树枝的光斑轻轻摆动。
已经深秋,过完这个冬,春天之后就不会再有分离。
心中住下了她,一年又能有多长呢?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