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院。
你再帮我看看,我浑身都疼,特别不舒服呢。
狄然矫情地拉起裤腿,企图找到一些血腥的场面,好在校医院多停留一会,可是除了脚腕破了点皮,她一点外伤都没有。
陆川在旁边的床上问:能走了吗?医生给狄然涂了紫药水,纱布都不用包,大手一挥:都走吧。
狄然不乐意:我好饿,那你给我打点葡萄糖好不好?陆川打吗?我请客。
医生严肃地说:你当校医院是食堂?饿了去吃饭。
你没听说过人家中学,学生为了省下吃饭的时间学习,都一边打一边葡萄糖上课呢。
狄然看陆川已经在起身穿鞋子,顿时很有危机感,连忙说,你就给我挂一瓶,挂了我就走,带到教室去上课,不占你们床位。
陆川走过来,对医生说:您忙去吧,我们马上就走,谢谢了。
医生走了,狄然哀嚎:川哥!招财猫和老刘就在外面,我会被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陆川板着脸:第一天就和你说了,没有解决的能力就别惹事。
狄然耷拉着头不说话:那我能怎么办嘛?陆川没再说话,狄然抬头看他,发现他也在看自己,面容严肃但不冷漠,看上去这严肃倒像是故意摆出来。
你刚才为什么跳下来?陆川压低了嗓音,帮她把鞋子拿过来让她穿。
狄然:没想那么多,反正不高,又摔不死……胡闹。
陆川呵斥,万一你头落地怎么办?台下有石头、钉子、玻璃渣怎么办?你平时疯我不说什么,但这种事怎么能当成过家家?不是过家家。
狄然穿鞋的手停住了,抬头用那双好看的眼睛虔诚地盯着陆川。
一瞬间,陆川差点以为狄然会说因为你很重要,你对我而言不是过家家之类煽情的话。
可那毕竟只是小说里的情节。
狄然特别认真地说:电视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女主和男主要一起跳下悬崖才有生存的机会,留在上面会被坏人砍死的。
陆川:……狄然蹦下床牵动腿上的伤,疼得站不稳,差点跪在地上。
陆川把她按回床上,蹲下来检查。
狄然的腿虽然只破了一点皮,但膝盖青了一块,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淤血,看着挺吓人。
医生说没事,其实有点疼。
狄然可怜兮兮地说。
陆川是不信校医院医术的,所以没有让医生给她打吊针。
刚才狄然嬉皮笑脸的,他以为没事,现在看来是真的疼。
陆川想了想,蹲在狄然身前:上来,我背你。
不用了吧,我自己能走。
狄然想了想,觉得这么点伤还要陆川背着真是有点矫情。
上来。
陆川没有多说,简单两个字充满不可违抗的味道。
好的。
听他这么说,狄然立刻毫无底线,很自然地趴在陆川背上,心想陆川成年以后走出社会,一定是霸道总裁中的战斗机。
陆川问:你笑什么?你真是霸道总裁。
成绩那么差了,还看玛丽苏。
狄然问:你以后当霸道总裁吧,肯定一堆女人被你迷死。
陆川不受她蛊惑:你自己当吧。
狄然撅着嘴:不当霸道总裁,那你想当什么?狄然趴在他背上,说话间温热的呼吸撒在他的脖子上,弄的他有点痒。
陆川静了一会儿:法官。
狄然想起陆川这一板一眼的样子,觉得他当法官一定也是个无敌帅气的禁欲系法官:你一定会是个特别厉害的法官。
今天狄然出奇乖巧,顺着陆川说话,搞得陆川挺不可思议,以为她受什么刺激转性了。
陆川垂着眼:只是想想。
不会啊。
主席那么厉害,当个法官小意思嘛。
陆川没有再说话,背着狄然往外走。
校医院虽然不是正规医院,也还是有淡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走廊很长。
前方光线透过大门投映过来,照得白墙壁和白瓷砖都亮堂堂的。
陆川的身体很热,也很硬。
狄然第一次这样被人背着,有点不好意思,挣扎着说:要不你放我下来吧。
陆川怕她掉下来,用手托住她的屁股:别乱动。
狄然看到陆川脖子有点红,心想自己是不是太重了?我是不是有点……有点什么?有点重。
陆川淡淡道:没有。
门口,孙耀德和刘斌等在门口。
狄然把头埋进陆川的肩膀,听陆川说:孙主任,狄然膝盖有淤血,我请个假,带她去外面的医院看看。
不行。
孙耀德说,校医院不能解决偏要上课时间出去看?那地方不高,能摔成什么样?你把医生叫过来我来问。
陆川分毫不让:台子不高,但落地受力的部位脆弱也会受伤,校医院条件有限。
您要是还对早上的事生气,我先替狄然给您道歉,等回来再让她做检讨,您看行吗?不行我只能去校长办公室请假了。
狄然从没有见过他这么强势的一面,她手指微动,在陆川的衣服上抠了抠,觉得陆川背脊坚硬而结实,充满安全感。
刘斌想了想,对孙耀德说:孙主任,不管怎么说先去医院吧,孩子身体比较重要,有什么事等回头再解决。
孙耀德脸色阴晴不定,狄然趴在陆川肩头,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不说话。
没有早上那股嘚瑟劲儿,看上去的确不是很好。
孙耀德恨恨地指了指狄然:等回来找你算账。
刘斌问陆川:你没受伤吧?陆川摇摇头:没事。
刘斌又复杂地看了看狄然:去吧,快去快回。
等陆川走远,狄然才张嘴说话:我好像一直给你添麻烦。
狄然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她本身就是个麻烦。
陆川停下来,小心地俯下身子,把狄然往背上带了带:你是在给我添麻烦吗?你是在找我的麻烦吧?但我觉得你不讨厌我。
陆川背着她走过足球场,穿过教学楼,来到大门口,门卫看到是陆川,没要假条就把门打开了。
不讨厌。
陆川说。
他招了一辆车,小心地把狄然放在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你挺有意思的。
陆川把她说的那么清新脱俗,反而让狄然有些害臊,她连忙摆手,谦虚道:没有没有,我只是多动症和神经病。
陆川没再说话,路边的景色匆匆而过。
他抬头,在后视镜里端详着狄然,狄然正在发呆,无意识地扁嘟着嘴,靓丽的面容带着稚嫩的孩子气。
狄然的眼睛很好看,她瞳孔大而黑,占据了眼睛的大部分,使那看上去非常有神,亮晶晶的。
狄然不知道陆川在看她,她发了一会呆,看着司机和副驾驶中间的小镜子。
镜子里只能看到陆川棱角分明的额角,他眉毛粗而浓密,眼神坚毅而锐利,哪怕在看风景的时候,身上都散发出内敛、但大刀阔斧的气势。
陆川这样的人,一定有很多人喜欢。
狄然想。
到了医院,陆川去排队挂号,给狄然买了一个可爱多让她在椅子上坐着。
省会城市大医院看病的人太多,队伍摆了半个大厅,陆川排了很久的队才挂到号,回来时狄然的可爱多已经吃完了。
在四楼。
陆川很自然地蹲在狄然前面。
狄然把手里的雪糕皮一扔,双手挽着陆川的脖子,趴在他的背上。
刚才你排队,这边过来一个病人,身上没有外伤,但是很虚弱,你猜他是怎么了?陆川很配合地问:怎么了?狄然神秘地趴到他耳边:他吞了一根笔,被卡住了。
陆川:……陆川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狄然揪他的耳朵:陆川,你笑起来真好看。
陆川立马不笑,耳朵红了:你在后面还能看到我笑,你的眼睛是不是自带穿透?一般这种情况,换成别人都会羞涩一笑说谢谢,可陆川不知道是不懂套路,还是反套路能力太强,一句话顶的狄然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又揪了一下他的右耳朵:你走过了,右转!陆川一看,的确走过了,连忙回过头右转进了诊室。
得去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医生开了单子,递给陆川,你去付钱,女朋友先放我这。
陆川问狄然:等我回来,饿吗?狄然刚吃过雪糕嘴巴有点干:想喝水。
陆川表示知道了,拿着单子下去付钱。
这个时候诊室正好没人,医生和狄然闲扯:你男朋友看上去挺稳重。
他不是我男朋友。
狄然想:陆川看上去像我男朋友吗?医生不信:都关心成这样还不是?我又不是老师,你怕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嘴里没真话。
真不是。
狄然有点尴尬,小声解释。
陆川一会就回来了,给狄然买了一瓶水,把收据给医生。
医生看过收据,笔往胸口的兜里一插:过来拍片子。
从在校医院上药,到来医院一套检查下来,上午已经过去了,狄然骨头没事,医生开完药就让他们走了。
走出医院,狄然坚决不用陆川背了,自己拉着陆川一瘸一拐地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完病神清气爽了,她开始嘚啵嘚起来:我说了不用背,我哪有这么娇气?你是不是以前背潘静姝背习惯了呀?陆川不扶她了:我早晚有一天把你这张嘴撕了。
她走不稳,连忙抓紧陆川的袖子:川哥,我错了。
陆川这才重新架上她的胳膊,问:吃什么?狄然想了想:想吃垃圾食品。
于是陆川带她进了肯德基,要了两个烤堡,两份炸鸡,两份薯条,一杯可乐,一杯奶茶,还给狄然点了一个草莓圣代。
狄然要付钱,被陆川拦住:坐着。
陆川吃东西很快。
薯条不蘸酱,汉堡一口咬下去小半个。
他吃东西算不上优雅,甚至还有点粗鲁,狄然却很喜欢,觉得很豪迈而不拘小节。
你很像军人。
狄然抹了抹嘴,问,你爸爸当过兵吗?陆川给人感觉十分硬气,尤其是某些时候,和他待在一起非常有安全感。
我叔叔是退役军人。
陆川表情晦暗,我爸管不了我了。
狄然咬着圣代的塑料小勺,想了想,开口:我亲爸,他也去世很多年了,如果不是有照片,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但我还记得他身上的味道。
小时候我们住在军区大院,楼是土棕色的沙墙,院里种了很多梧桐树,我住在二楼,推开窗户就能碰到树的叶子。
每次想起来都觉得那些记忆是我生命里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
陆川安静听着。
狄然:我有时候也会想他,但不会很难过,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许过得更好呢?再也不用操心他调皮的女儿了,你说对吧?陆川:该操心还是要操心,不过我爸还活着。
狄然一口可乐喷出来。
陆川递给她餐巾纸:不过和死了也差不多。
狄然不敢再说话,小口小口喝着可乐,刚才喝过水,觉得有点饱,于是习惯性地往对面推了过去。
陆川不解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
狄然连忙拿回来,想起小时候的事,她竟然恍惚着把对面的陆川当成了李东扬。
每次吃饭,狄然总把自己吃不下的丢给李东扬,李东扬也不嫌弃,把她剩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
狄然尴尬地说:想起一个朋友,我俩一起长大的,我吃不完的东西他总会帮我吃完。
陆川没抬眼,食不知味吃完最后一口:走吧。
我还没吃完呢。
狄然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半块汉堡。
还吃?陆川说,都这么重了还吃,想压死我?狄然:???陆川伸过手:算了,我帮你吃吧。
狄然拉着脸:陆川你有病吧?我还没吃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