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医院

2025-03-26 06:43:53

李局长在场督促,虽然是半夜,但办事效率比白天还快。

李宝国的家长随后到了,是个唯唯诺诺的中年男人,他来了之后,二话不说就同意私了,并且不要陆川赔偿一分钱。

后来狄然才知道,李宝国的父亲根本不是什么严磊的下属,只是一个无业游民,严磊用五十万买了李宝国一只眼,也换回了严航的自由。

五十万一只眼。

严航被放了出来,一眼看到大厅里的几个人。

严磊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上前抡起胳膊就是几个耳光。

严航被他打得鼻血横流,像拎小鸡一样拎到狄然面前:道歉。

严航愤怒地挣扎:爸!严磊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上,把严航踹得跪在地上:道歉。

杨丽心疼儿子,在一旁捂着嘴哭:航航,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严航恨恨地抬头,正对上李东扬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以为李东扬会上来把他往死里打,然而李东扬没有,他平静得不像话,只是居高临下死盯着严航,眼睛里蓄着一团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黑云。

这时的严航除了觉得丢人,尚不觉得什么,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那天李东扬看他的眼神里所带的含义。

那是看死物的眼神,李东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

严磊也发现严航头上有伤,虽然不严重,但足以让他心疼。

叔叔。

狄然甜甜地提醒他,您还记得私了是什么意思吗?狄然的笑,笑不到眼底,哪怕她的面部肌肉摆出再甜美的弧度,她的眼底还是冷的:如果将来陆川出了任何莫名其妙的意外,我都算在严航身上。

严磊心思被识破,倒是没恼羞成怒,他又一个巴掌扇在严航头上:让你道歉,你聋吗?严航咬着牙:对不起。

狄然对他毫无诚意的道歉丝毫不敢兴趣,陆川随后也被张远带了出来,狄然直接越过严航一家,跑过去抱住他。

严航尴尬地跪在那,他爸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

你还没去医院?陆川身上全是房间里带出来的寒气,狄然的脸红红的,还泛着肿,他怕凉着狄然,往旁边躲。

狄然不管不顾,凑近他身边:你脸上有血。

先前迷迷糊糊,又是惊吓又是愤怒,她根本分不出心来注意到陆川,这一看,才发现陆川侧脸沾着一块血渍。

陆川随手擦了擦:不是我的。

李东扬上前把狄然拉回来:我们现在去医院,你不能再胡闹了。

他礼貌地朝陆川点点头,但眼里全是敌意。

聪明如陆川自然感觉到了,张远把陆川的东西都还给他:小伙子可以走了。

陆川环绕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狄然想要和他说什么,却被李东扬抓的死死的。

狄然没事。

李东扬看到他的目光,随口一说,你也没事。

已经凌晨一点了,陆川抓着书包就要离开,他只穿着一件薄毛衣,上面还沾着狄然的呕吐物。

陆川,等等!狄然觉得还有好多话想和陆川说,陆川没回头。

她想去追,偏偏李东扬不让她动,她又急又气踩李东扬的爱马仕皮鞋。

李东扬生气呵斥她:你老实点不行吗?事情告一段落,疲乏、疼痛、寒冷一起涌上来。

一阵头晕目眩。

她想张口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前是一片黑,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上,她想开口叫陆川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狄然软软地倒在李东扬身上。

狄然!叫救护车!李东扬惊慌的喊叫是狄然昏迷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狄然那天夜里发起了高烧,三十九度,躺在医院挂着针水,意识一直模糊不清,嘴里不停地叫着陆川。

医生才不管你是谁,家里有多少钱,破口大骂:这什么天气,自己去泡冷水不发烧才怪,一身伤你们现在才送来医院,怎么不等人凉了再送过来?李东扬任谁驱赶都不肯出去,一定要亲眼看着医生给狄然上药,可他看见狄然腰上那一小块被撕开的血淋淋的皮肉时,眼圈直接红了。

狄梦看到他不太好:东扬,你先出去透透气吧。

李东扬没再坚持,抓着烟盒离开了病房。

楼梯间。

陆川靠墙坐在台阶上,月亮透过窗户的光冷冷地打在他身上。

今晚的事得谢谢你。

李东扬靠着墙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你叫陆川对吧?陆川问:狄然怎么样了?李东扬吐出一口烟雾:发着烧死不了,你可以先回去,我在这里就可以了。

他没有和陆川说狄然一直喃喃叫着他名字的事,他从第一眼见到陆川的时候就不喜欢他。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的出现可能会改变他和狄然之间的一些事情。

陆川说:我等她醒。

李东扬掐灭烟头,随手扔在地上,漫不经心地问:你喜欢狄然,是吧?陆川没说话。

你不用掩饰,你喜欢狄然。

李东扬自言自语,谁会不喜欢她呢。

但我看得出来,你和狄然不是一种人。

李东扬递给陆川一支烟,陆川摇摇头。

狄然不喜欢烟味。

李东扬又点燃一根,自己抽起来,她说过以后,我就再也没在她面前抽。

陆川平时话就不多,此刻更是安静,李东扬也不在意,继续说:我认识狄然十二年,我八岁的时候,一米三,狄然才五岁,比我矮一个头。

那时候,我们住在军区大院,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对方的房间。

小时候皮得要命,没少挨打,有一次爬别人家的树偷柿子,被看门的狗发现了,它追着我们咬,于是全大院的人都知道我们偷了柿子,回家挨了一顿罚。

狄然气不过,买了一串鞭炮绑在狗的尾巴上放,吓得那狗到处乱跑。

从此以后,大院所有的狗看见狄然都绕路走。

李东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声笑起来,你说,一个五岁的小孩,怎么能那么淘气呢?陆川听着他说话,突然问:你在怕什么?李东扬怔了怔。

陆川:你可以不用和我说这些。

绵绸的月光被云层盖住,楼梯间漆黑一片,只有李东扬手里的烟头闪着一点微弱的橘黄色暖光。

李东扬被它闪得心烦,又把它掐了,他点头:你说得对,我承认我是怕了。

我养了十多年的花,还没长大,我不能让她被别人摘了。

狄然这人看上去嬉皮笑脸,什么都无所谓,其实心里刚着呢,我第一次见她为一个人低头。

李东扬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烟味,要去楼下散一散,不过随便你怎么想,怎么做,你和狄然没可能,她最后只能跟我。

陆川的脸部轮廓在黑暗里看起来很深邃。

李东扬走后,他起身离开楼梯间走到病房门口,透过玻璃朝里看。

狄然睡得很不安稳,她的嘴不停开开合合,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发高烧说胡话。

陆川能辨认出,狄然说的是陆川,等等,那一刹那,他心里最软的一块地方被重击了一下,留下一个深深的窝陷,久久不能复原。

狄然做了一个梦。

梦里严航又把她逼在墙角,她拼命喊着陆川,陆川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川,等等!狄然无助地叫,你别走啊……我再也不给你添麻烦了,你别走。

狄然哭的满脸鼻涕,陆川,我难受。

陆川的脸模糊不清,他转过头,犹豫很久,几次想迈开步子离开。

狄然哭得很惨,梦里的陆川还是心软回来了。

狄然抱住陆川。

不停地叫他名字。

☆☆☆早上狄然醒过来的时候,床单湿了一大片,全是昨晚退烧时捂出来的汗。

她试着动了动,全身一阵剧痛。

嘶——李东扬在旁边的床上睡着,听到声音立马起来按铃。

护士进来给狄然量了体温,已经退烧了,就又给她换了一瓶药。

医生说你随时能出院,饿不饿?我去给你买饭。

狄然摇摇头,只觉得浑身黏黏的,没一处不疼。

李东扬扶她靠着床头:你姐今天还要上班,昨晚回去了。

狄然说:狄俊华……嗯。

李东扬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狄梦告诉他你在外面被人打了。

狄然:……陆川呢?李东扬不开心了,嘲讽道:他早就走了,然然小仙女豁出自己不管也怕他坐牢,那些愚蠢的凡人能把他怎么样?狄然:如果不是我,他用不着惹上这些麻烦。

李东扬:是是是,救命之恩,大恩大德,你要不要以身相许啊?狄然大病初愈,早上起床被李东扬怼了一通,立马炸毛:你干嘛呀,大清早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李东扬连忙安抚她:好好好,我不说了。

狄然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我觉得我身上臭。

靠!狄然想起了什么,要求道,我要洗澡。

李东扬按住她:你刚退烧,别折腾了,忍着不行吗?你不只是臭,脸还肿的跟个猪头一样,丑死了。

狄然忍着不适说:那你给我打盆水,我洗洗脸,严航那傻逼昨晚口水全舔在我脸上,太恶心了。

狄然现在脸上被严航打过的地方肿起来,她脸色没有以往的红润,苍白得可怕。

是我的错。

李东扬脸一瞬间沉下来了,目光森然。

你别这样。

狄然看了看他,你这样我有点害怕。

严航要是对你做了什么,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从一开始他打你主意就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没保护好你。

他坏是他的错,关你什么事?李东扬反握着她的手,趁机把她抱住,头埋在颈窝里揩油。

狄然推了推李东扬,李东扬反而把她搂得更紧。

你这么抱着我,不觉得……李东扬带着浓浓的鼻音,像在撒娇:不行吗?不是,我这么臭你都下得去手?狄然说,我昨晚在垃圾水里滚过一遍呢。

是挺臭。

李东扬吸了吸鼻子,但毫无起身的打算,昨晚你发烧我帮你擦过脸了,你要是还觉得难受,我再帮你舔舔?把严航的味道去了。

说完作势要去舔狄然的脸,吓得狄然连忙说不用。

我现在后悔,上次没直接打死他。

李东扬正经道,这次的事不可能这么算了,弄不死他我李东扬三个字倒过来写。

狄然想起昨晚自己隐约说过不让严航把牢底坐穿,她狄然两个字倒着写,心里暗暗想:这种话还是不要经常说,说出来又做不到,真的太丢人了。

她薄薄的鼻翼翕动了一下,突然推开李东扬,没好气地问:你抽烟了?李东扬没想到狄然的鼻子那么灵,先是一愣,随后本能地撒谎:没有。

你还骗我!狄然抓过背后的枕头打他,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抽点烟,你偏不听,非得等到肺熏黑了得病了才能改是不是?李东扬抢过枕头破口大骂:好啊狄然然,我昨晚没睡照顾你一晚上,醒过来就打我你真够没良心的,你再打一个试试,别以为你蔫不拉几躺在那老子就不敢和你动手了。

护士进来:吵什么吵?病房安静一点,这瓶打完就可以回家了。

我说过要出院吗?她身上那么多伤你没看见吗?李东扬把枕头藏在背后,一秒变脸。

护士说:病床紧张,没事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别在这里占床。

李东扬:我又不是不给钱。

狄然连忙拉住李暴发户,不让他散发出一身的铜臭味:你快去办吧,我要出院,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李东扬絮絮叨叨地说:那我先去办,你在这待着,有事按铃叫护士,要不要上厕所,闷不闷?我给你开窗通个风吧。

算了我待会再去吧,不放心你。

狄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这个啰嗦的老妈子赶紧从自己病房里出去:你快去吧,我饿了,去给我买点吃的。

李东扬这才磨磨唧唧地下楼。

狄然想起陆川,陆川现在怎么样了?她忍不住拿过李东扬的手机。

昨晚她用陆川的手机打过电话,还有通话记录,她想了想,拨了过去。

像是幻听一样,狄然觉得走廊里响起一阵彩铃声,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狄然心里一动,探头探脑往门外看,可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喂,陆川吗?你……在哪儿?陆川倚在医院走廊的墙壁上,他也一晚没睡,黑眼圈很浓,淡淡地说:在家,你退烧了吗?嗯。

狄然抓紧了电话,我没事了,你呢?哎,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发烧了?没事就好。

陆川的声音还是那么平稳,毫无起伏波澜。

我……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你现在方便吗?陆川回了一句好好养伤,就挂上了电话。

陆川!陆……狄然看着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有点茫然,看着手机发呆。

陆川站在门外,看了一会狄然,确认她真的没事以后,一个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