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色的大班椅,纵深长而软, 他靠着椅背半躺着, 她就伏在他身上, 半趴着, 正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扑过来救她的那一瞬间, 她也听到了心跳声, 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怦怦然, 又快又急。
不想。
她硬邦邦地回答。
撒谎。
哼。
真不想我?真的。
他笑笑,也不生气:可我想你。
她不能动弹了, 趴在他的胸口,因为他这一句话,浑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抽走了一样, 不能动弹。
我每天都能看到你, 有时候还能抱抱你,吃饭、睡觉都在一起, 可中间隔着一个‘他’, 你眼睛里看的就不是我, 亲的也不是我。
我看到你难过, 总是想出来陪陪你, 安慰你, 可是找不到机会。
现在不是找到机会了?她闷闷地说。
是啊。
他笑着摸她头发,又摸到她的肩膀,她的后背, 最后落在她后腰上,可你还说不想我……她被他扶着直起身,成了跨坐的姿势跟他面对面。
他一双眼睛滟滟的,像琥珀,又像星海,蕴藏千年万年的秘密,仿佛有吸力一样,万物都不能躲闪。
我想你,三梦……好想你。
他不仅用眼睛诱惑她,还凑过来吻她,一来就是耳垂,然后是脸颊、锁骨,最后回到下巴,只差一寸就要碰到她的嘴唇。
她连忙用手一把捂住了他的唇:不行!你、你不怕变回去吗?妙贤笑了,虽然嘴巴被她捂住,但露出的眼睛却笑得弯弯的,眼角眉梢都是□□。
这样的笑容,她之前也看到过,是在他面对白熙云的时候,人家讲了个笑话,所有人都笑了,她却想哭。
妙贤轻笑着骂了她一句傻瓜,伸出舌尖舔了舔她手心的伤口,又拉住她这只伤手,凑在手心一点点吻过去,最后抬眼看了看她,猛的衔住了她的唇。
三梦还来不及惊讶,他舌头已在她口中搅起惊涛骇浪,那种潮湿又柔软的触感,以前也有过,可都没有这一次来得真实和激烈。
津液交换发出咄咄的声响,伴随着两人的呼吸,有点羞人又实在亲昵得可爱。
三梦闭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手搭在他露出的那边肩膀上,摸到他的身体,他的皮肉,甚至有强烈的想要拥抱他的冲动。
这样的缠绵,仿佛可以没有尽头,直到她身体突然感觉到异物入侵而收紧,睁开眼睛嗔怒地瞪着眼前人,他才收回作乱的手,捻着指尖的湿滑说:……你看,你还说你不想我?仿佛被人当面戳破隐秘心事,三梦羞愤,又有点委屈,身体却软了下去,被他趁机抱进怀里:你呀,总喜欢勉强自己。
很累吧?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
你……你为什么没变回去?她掩饰不了自己的惊讶,他们接吻了呀!他故意露出点受伤的表情:你就只有这个要问我吗?那倒不是……三梦趴在他肩上,摸了摸那块淤青,声音有点闷闷的:疼吗?撞到地上那一下有点疼,你帮我冰敷了就不疼了。
他脸颊轻轻蹭她颈边,好了,净顾着问我问题,你呢?伤恢复得怎么样了,刚才有没有撞疼哪里?三梦盯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他摸着她的头,像对一个小朋友那样,我如果不在,你就写下来,或者用摄像头录下来,下回我来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了。
她不说话了,默默搂紧了他的脖子。
两人间难得的静谧被如意打破了,他推门进来,咦了一声:爸爸,妈妈,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呀?三梦差点跳起来,慌慌张张地推开妙贤,挺直了腰板说:爸爸受伤了,我帮他……帮他冰敷一下。
妙贤一笑,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爸爸你受伤了吗?伤在哪里?如意紧张地跑进来,蹬掉脚上的鞋子,三两下就爬到椅子上来,盯着他露出的那侧肩膀,是这里吗,这里受伤了吗?嗯,青了一块,不要紧的。
青了也很痛的。
我给你呼呼,上回我撞青了,妈妈就是给我呼呼,就不疼了。
如意对着他撞伤的地方吹起,小朋友带着奶香的气息拂过皮肤,软软的小手还伸过来揉了揉。
妙贤腾出一只手把他也抱进怀里,怀里一边一个,他的妻儿,仿佛就是他的全世界。
三梦捏如意的小脸:你怎么一个人跑上来的,奶奶他们呢?姑姑陪我一起回来的,奶奶他们还在寺里面,姓白的爷爷找不到你们,还发了好大的脾气。
妙贤一点都不意外,冷哼一声:客人倒摆起主人的架子了,在宗山我难不成还要看他们白家人脸色?三梦说:谁让人家的掌上明珠今天差点在宗山出事儿呢!妙贤笑:是我听错了吗?怎么觉得你这话里话外这么大醋味儿呢?如意扬起脸好奇地问:我怎么没闻到醋味?三梦脸红,把头扭向一边:呿,我才没吃醋。
我不介意你吃醋啊,会吃醋的女人才可爱。
他又在她耳畔偷个香,才放开怀里一大一小,走吧,不早了,我们回房间去休息。
啊,就这样?那白熙云他们呢?理他们做什么。
现在没人死,除了我也没人受伤,他们不来慰问我也就算了,还想我去哄着他们?他是我行我素,但不得不说,这话好像也有道理。
他们牵着如意回房间,哑妹已经铺好了小床,正看着窗外出神。
她脸色不太好,她在襁褓中就被扔在光照寺门口,正是圆觉把孤苦无依的她抱回来,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抚养成人。
圆觉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失亲的痛苦一点也不比陈卓陈一他们兄弟的少。
三梦让她回房间去休息了,自己跟妙贤两个人哄如意上床睡觉。
如意跟着大人们进进出出跑了一天,也很累了,躺在床上问他们:奶奶说,爷爷没有走远,我想他的时候在梦里还可以见到他的,是真的吗?妙贤摸摸他的头:真的。
不过要早点睡,不然爷爷就不来了,他可不喜欢熬夜。
嗯,爷爷总是很早睡,也很早起。
伴随光照寺的钟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他小嘴扁了扁,有点想爷爷了。
乖乖,三梦亲亲他,爸爸妈妈都在这里陪你,早点睡。
他点头,窝进被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我明天可不可以去找定痴哥哥玩?我今天没看到他啊,你看到他了?嗯,他好像脚受伤了,一瘸一拐的,我明天想去看他。
三梦跟妙贤对视了一眼。
好,那你先睡觉,明天我们陪你去。
小家伙终于闭上眼沉沉地睡过去了。
走廊上只看了一盏小灯,三梦蹑手蹑脚退出房间,刚关上门,就被妙贤拉到墙边的阴影里。
怎么了,想什么呢?她眉头紧蹙:今天那卡车失控,不是意外。
嗯,我知道。
会是什么人?跟之前放火、推倒罗汉像的是同一个人干的吗?嗯。
会不会是定痴?她虽然很不愿意这么想,但种种迹象和巧合又让她不得不往这个方面去想。
不是他。
妙贤斩钉截铁,他应该是受了点小伤,但不是为了做坏事。
三梦想起那次偶遇,定痴说要把藏在暗处的凶手揪出来,难道受伤是因为这个?他会不会看到凶手了?三梦紧张起来,你让他不要乱来啊,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他还是个小孩子,应付不来的。
妙贤不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觉得你好看。
他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想的就是这些,还有没有别的?有啊,一大堆问题,她憋得都快内伤了。
首当其冲的一桩:你怎么没变回去?不是不能跟她接吻的嘛,接吻就会变回去的,连口对口的人工呼吸都不行。
你怎么知道我没变回去呢?说不定我这会儿就是原本的陈一,装作是分裂出的人格在跟你说话。
三梦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扯吧你,他看她时候的那种眼神,陈一怎么装也不可能装的出来。
你又骂我呢吧?还是在心里拿我跟他做比较?他矮下、身子来看她眼睛,要是怀疑的话,不如再亲一次看看,看看会不会变回去……三梦连忙捂住嘴:你不说算了,当我没问。
他困住她不让走,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我不是不说,只是我现在用不上那个了……让我靠一会儿吧,有点累。
三梦这才感觉到他的疲乏,他今天操劳了一天,其实是很累了。
而且圆觉毕竟是他亲生父亲,压抑着悲伤应付这千头万绪,不管是哪一个人格的他,内耗其实都很大吧?她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正想叫他回房间去休息,楼下就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