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二章

2025-03-26 06:46:55

就算不知道赵岳对清王爷轻声说了什么, 但两人对峙的情形可是一清二楚。

所有人屏息看着这一幕。

不知清王爷会不会向赵太保妥协。

清王许久没有任何的回应与动作。

赵岳哈地笑了声, 继续挪动脚步向清王靠近。

王爷可真是好魄力。

赵岳声如洪钟地道:看着自家孙辈这样受胁迫, 居然半点同情心都无。

旁人都说王爷是个没心没肺的, 现下看来,传言怕是属实了。

赵岳接连不断地说着, 神色愈发倨傲。

就在两人挨得更近了点时, 变故陡生。

寒光骤然闪过。

下一瞬, 一把利刃抵在了赵岳的喉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快到没有人发现清王爷是从哪儿抽出了一把短剑。

卿则单手擒住赵岳手臂,利刃抵在他的颈上, 淡笑着说道:赵太保怕是太高估了自己。

他唇角浅浅勾起,眸中闪着清冷的寒光,竟敢这样单枪匹马地和我对峙。

实在太自不量力了些。

赵岳没料到清王出手那么快,又狠又准。

让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就已经束手就擒。

额头青筋突突地跳,赵岳恨得牙痒痒的, 却也无可奈何。

到底是官至太保。

赵岳虽然被擒,神色却没甚太大变化,只是眼睛偶尔往下望向脖颈处的时候, 眼神会微微闪烁。

你想做什么。

赵岳道:有话直说。

本王要的也不是特别难做到。

卿则语气平静的道:一, 把小宝儿放了。

二,你带人回去。

十日内这些人不准接近陛下的院子周围百丈之中。

凭什么!赵岳气极怒道:我关心陛下的安危还不成么?清王爷气定神闲地道:不行。

就凭我不答应。

这话说得太过猖狂。

却让人无法反驳。

赵岳胸口不住起伏, 气极而又无可奈何。

周围不少大臣面露赞赏。

只是现下在赵太保的面前不好当场笑出声来。

赵岳想要拖延时间寻求下一个方法。

谁知清王这人太过狠辣,手中利刃居然往前又送了些许。

冰冷的寒气就在自己的肌肤上,赵岳惊恐万分, 想要往后撤一些离开这冰冷的感觉。

可是清王刚才选择的角度十分刁钻,直接把他背靠墙壁抵在了那里。

且他还有一只手臂被王爷扣住,根本无法随意挪动。

这样力量悬殊的情况下,赵岳终是放弃了抵抗,从嗓子眼儿里憋出一句话来:放人!卿则明知故问:你说的是放谁?放你的话,怕是不行。

他这冷淡且平静的语调激怒了赵岳。

赵岳双拳紧握,恶狠狠说道:放了那娃娃。

姜太医旁边的高大男人拎起小家伙后颈上的衣裳,朝外抛了过去。

众人惊呼。

有人飞身而起一把将小家伙捞了起来,抱在怀里,稳稳落地。

是骠骑大将军董峻。

董峻抱着小娃娃,不知该如何是好,左看右看,挪到了君兰跟前。

大妹子。

董峻低声道:你给抱着吧。

董峻是皇后娘娘亲弟。

真算起来的话,和君兰倒是平辈。

小宝儿原先就见过君兰,且还颇为熟悉。

如今到了君兰的怀里,小家伙倒是乖巧得很,不吵不闹。

但这样平静的时候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哇的一声响起。

小家伙哭得撕心裂肺,痛哭不止。

没事儿,别担心。

程利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就是吓着了。

没甚大不了的。

君兰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卿则见到孩子安全了,方才一直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赵岳气道;我已经让人把他放了。

你别出尔反尔。

你答应的还没做到。

卿则并不接他这话,依旧语气冷淡淡地说道。

众目睽睽下,太保被擒。

军心大动,他带来的那队人马已经开始有些待不住了。

赵岳挥挥手,让带来的那些人尽数退下。

等那些人退出了宅院去,卿则方才把手松开。

赵岳抹了脖子一把,依稀瞧见指尖沾了一点点近乎没有地血色点子,心里那股子火气和恨意顿时达到了鼎点。

好。

好。

好。

他连连拊掌,王爷好得很。

以前是老夫低估了你。

往后倒是要和你认真讨教讨教。

刷地下短剑回鞘。

卿则手握剑鞘,轻轻看了赵岳一眼,静候太保的讨教。

赵岳想到自己刚才出的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不愿继续在这个被人嘲笑过的地方待下去,拂袖冷哼一声,大跨着步子离去。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长灯和长生凑到前头来,轻声问卿则:爷,怎么办?卿则静静的看着那离去的背影很久,方才说道:不管。

这便往院子里行去。

君兰想要跟他过去看看,可是怀里抱着小宝儿,未能跟成。

不久后,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不住呼喊着:小宝儿,我的孩子,小宝儿!在这儿呢!官员中有人高声唤道:公主殿下,人在这儿呢。

清王妃抱着。

听到清王妃这几个字,福宁公主的脸色和缓了不少。

等到真真正正看到安然无恙的小家伙,卿云芬眼睛一红,啪嗒一下落了泪。

你这臭小子。

她轻拍了小宝儿几下,吓死娘了。

君兰把孩子交到她的手中。

顺便把孩子刚才收到挟持的事情讲了出来。

卿云芬爱怜地拍着小家伙的脊背,一言不发。

君兰摸不准她这是不是默认了赵岳话中和她有关的部分。

看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君兰念着小宝儿在场,并未出言质问。

现下孩子寻到了自己的娘亲,君兰放下心来的同时,转眼望向那守卫森严的院子,心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她在门口静静等着,好不容易才盼到了自己想见的人。

怎么样了?她迎上去,在卿则将要踏出院子的刹那拦住了他,陛下怎么样了?卿则斟酌许久,最终说出来了二字:尚可。

虽然模棱两可,但君兰还是从里面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倘若是状况不错,那边不只是这样简单的两个字了。

君兰刚刚放下的心重新悬了起来。

她轻声问:还好吗?看她有疑问,卿则双唇紧抿,不说话。

现下的情况,能够不去打扰最好。

可是君兰斟酌许久,依然鼓足了勇气说道:我想进去看看陛下。

卿则转眸望向她,深深的凝视。

君兰坚持道:我想去看看陛下。

她抬头望着他,难道不行么?小丫头的眼中满是期盼,最多的,还是担忧。

卿则有些开不了口,抿了抿唇,摇头,不行。

是吗,果然还是不行的。

君兰轻叹了口气。

其实她过去是想看看陛下,看看皇后娘娘。

说实话,在这个世上,对她很好的人并不多。

皇上和娘娘便是其中之二。

虽然他们是因了九叔叔的关系方才对她这样好,可是对她来说,这两位都是很好的人。

现下皇上病了,病得很重,她想过去陪陪他,看望他。

原本君兰听了九叔叔的回答后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谁知她这声叹息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院中忽地响起了另外一人的声音。

是君兰吗?这个声音里透着疲惫与深深的无奈,但是,其中的威势仍在,并不曾消失过。

君兰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董皇后的问话,顿了一下方才扬声道;娘娘,是我。

嗯,你进来吧。

正好陪陪我。

*院中飘着浓郁的药味儿。

离屋子越近,这种味道越是深浓。

君兰跟在九叔叔的身后片刻也不曾离开,一步步走向了那间屋子,停在了屋门前。

此时董皇后已经先一步回了屋子里。

吱嘎一声闷响,那扇门终是给推开。

更浓烈的药味扑鼻而入,伴随着一股股异常气味,刺激得君兰几乎要扭过头去不愿再呼吸。

好在这种气味不难适应。

停了片刻后,便已经能够忍受。

而后随在卿则的身后,迈步而入。

听着屋里不时响起的一下下呕吐声,君兰这个时候方才明白过来屋里那种异常气味是什么。

她等在了外间,并没有立刻进去。

而是等到里面的声音停歇,方才继续前行。

娘娘。

君兰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进屋的最佳时间,只在门口轻声唤着。

董皇后在床边低语几句,又吩咐了声,这才出来见她。

卿则见董皇后出来,就径直往里去。

只是他到了里面后,回头望了君兰一眼,示意她不用跟上去。

你来了。

董皇后说着,走到了卧房外,拉了君兰的手一同去到外间。

卧房的门缓缓闭合。

随着那轻微的砰的一声响起,董皇后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幸好你来了。

董皇后拉着君兰的手,紧紧攥着,我一个人在里头着实有些难捱。

虽然有亲信的公公和嬷嬷在,但是那些人因着身份的关系,或是不敢开口去劝,或是劝了也说不到董皇后的心里去。

董皇后与君兰道:我这心里,着实慌得狠。

也不知道这事儿究竟能够发展到哪一步。

君兰心中一动,暗暗叹息着,面露哀色。

娘娘不必紧张。

君兰道:您要注意身体,莫要熬坏了。

您若是也病了,陛下该如何是好?董皇后心里也是这样想着的。

如今听闻这话,不由得眼睛发酸,点点头,依着你。

我会好好休息。

只是睡也睡不踏实,不若你多陪陪我吧。

君兰这便应了下来。

这个时候,董皇后就也和她说了皇上的病症。

……自打刚才起,就上吐下泻得很厉害。

吃药也不顶用,身体忽然就跨了下去。

再这样子的话,怕是今儿晚上就得让太医们守在外头,片刻不离了。

这话隐含的意思让君兰面露惊色。

娘娘,您放心。

君兰劝道;一定会好起来的。

董皇后静静听着她的声音,好半晌方才慢慢笑了起来。

我知道会好。

她道:所以,我等着。

*因着君兰的东西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在这儿,安抚过董皇后,君兰便朝着自己的院子行去。

打算拿些东西过来陪董皇后一起住下。

刚出了守卫森严的院落,君兰脚步匆匆地正要赶过去,忽然旁人有人不住的喊她。

清王妃。

清王妃。

连喊几声好似都不见效,对方急了,直接喊道:皇婶婶请留步。

在这儿等着的大都是担忧皇上安危的大人们,甚少有女人的声音掺杂其中。

且,这些天里君兰也已经和说话之人熟悉了不少,因此听闻她的声音,她第一时间就停住了脚步。

公主。

君兰朝声音来处略一颔首。

福宁公主卿云芬快步走到了她的跟前,朝着院子方向遥遥的看了眼,方才道:你在里头可曾见到父皇了?君兰想到了走之前受到的叮嘱,眼神凌厉地看着卿云芬。

卿云芬好似没有察觉到,依然不罢休地追问道:可曾见到了?他怎么样?还好么?好或者不好,我无可奉告。

不过。

君兰紧紧地盯着她,低声说道:陛下现在不愿意见到公主。

我——莫要再问了。

君兰低声道:公主怕是知道这次的病症从何而来,为何这样子来势汹汹,不好压制住。

卿云芬喉咙动了动,没出声。

君兰道:既然公主心里有数,有些话我就不多说了。

公主好自为之。

我只想告诉你,陛下和娘娘现下都不愿见到你。

你还是先去照顾小宝儿吧。

卿云芬顿了顿,好半晌后,捂着脸哭出声来。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到了这个地步。

我、我并不甚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也已经到了这个田地。

无论如何,董皇后暂时是不想见到她了。

看九叔叔的意思,陛下亦是如此。

君兰劝她不得,还惦记着自己要做的事情,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元成帝这一病,挨了好多天后,许多人都还不知状况如何。

只因为守着院门的御林军着实可怕得很。

旁人想要探望,进去不得。

想要旁敲侧击知道些状况,多问一句都要被呵斥住。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存有一些希望,觉得陛下很快就会好起来。

可是一脸数日过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陛下这次怕是不行了。

如果没事,何至于这样防着?如果没事,何至于这样遮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有老臣趁着清王妃出院子片刻的时候叫住了她,躬身细问:王妃,不知陛下现在如何了?即使不能知道确切答案,但是问上一声,心里好歹也能有点底。

参加狩猎的大部分都是武将。

甚少有骑射很好的文臣。

原本他们并不是很看好这个清王妃。

太年轻,太稚嫩。

与沉稳冷肃的清王爷在一起,这根本就像是个孩子。

但是连日来的接触后,大臣们对这位清王妃倒是改观了不少。

王妃做事认真仔细。

皇后娘娘心里惦记着陛下的病情,其余闲杂的事情就都交给了清王妃来处理。

毕竟出行在外,很多事情都不甚方便。

清王妃出了院子后,会安排众人有关的一切事务。

包括衣食住行各个方面的琐事。

那么多人,那么多的事情,她都能够有条不紊地处理好。

不得不说,还是很有些能耐的。

至少能证明,清王府交到她的手里,她也能把府里事情打理的妥妥当当。

另,众人问她事情的时候,若是和帝后二人无关,她都能即刻想到解决的办法。

若是和帝后二人有关,她就把口闭的很严,任凭是谁,都撬不开她的话。

这般情形一直持续了好多日。

直到那天,院子里头传来消息,说是陛下有事,要召见清王爷、陈太傅和赵太保。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哗然。

清王爷每日都会在院中逗留许久。

更何况院中御林军归他统管,陛下有事寻他实属正常。

可陈太傅和赵太保也要过去,这就让人很费思量。

最大的可能是,陛下要安排什么事情,让这三位朝中重臣去做。

但,有什么事情,是会在重病时候必须做的呢?众人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敢多说什么。

负责传圣上口谕的小太监跑了好多个地方,寻到了赵太保。

却怎么也寻不到陈太傅。

赵太保便带着姜太医打算先进屋探望陛下,等陈太傅来了后再做打算。

不行。

卿则在门口坚定阻止,赵太保在陛下肯见你的时候可以进去。

不过,这个人不行。

赵太保捋须冷哼,清王爷现下倒是越来越权势滔天了。

就连本官都要拦住。

莫非……清王爷打算在陛下甚至不适的时候做些安排,怕本官知道?这话说得着实不中听。

卿则微微侧脸看向他。

赵太保不算矮,可惜的是,清王爷身量很高。

卿则这样侧头看过来,很有些居高临下俯视的味道。

倘若是旁的时候,赵太保许是就拂袖而走了。

但现在是关键时候,如果意气用事错过了一些事情,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会懊悔一辈子。

赵岳深吸口气,压下这股子想要骂人的冲动,嘿嘿一笑,不管不顾地往里闯。

卿则厉声喝道:拿下此人!与此同时,御林军儿郎纷纷拿出兵刃,朝着赵岳和姜太医一同招呼上来。

姜太医怕得到处乱跑。

赵岳心里懊恼万分,扬声喊道:娘娘!您忘了老臣了吗?忘了老臣为朝中上下所做的事情了吗?他这一声高喊带了些哭腔出来。

泣声将自己身为三朝元老的种种艰辛一一细数。

而且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对着这样的赵太保,御林军儿郎亦是无可奈何。

这种时候拖他出去,好似不太合适。

御林军儿郎们望向清王爷。

卿则抬手止了他们的动作。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终于响起了董皇后疲惫的声音:你若是实在想让这个太医给瞧瞧,那就让他过来瞧瞧吧。

赵太保欣喜不已,忙喊了姜太医,一同赶往陛下的卧房里去。

卿则脚步微顿,偏头看了看院门的方向,举步跟进屋内。

与此同时,君兰终于找到了正在别院花园一隅观赏花朵的陈太傅,把人请到了皇上的院子里。

……两个时辰。

从他们进到陛下的屋里,再到出了陛下的屋子,足足用去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众人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们出来后的消息,谁知他们几个出来后各自离开,好似没事人似的,连表情都没有太过明显。

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

赵太保出来后,脸色铁青地回了院子,悄悄地把自己手底下的得力干将给叫了来。

想到之前的种种情形,他心里烦躁,又隐隐有着期盼。

刚才陛下把一个明黄色卷轴交给了清王爷。

赵岳知道,那是传位太子的遗诏。

赵太保越想心里越不踏实。

太子素来与他不和,倘若真的传位太子,他的那些谋算就都没了用处。

陛下已经病重。

现在的京城里,只有一个不成事、性子急躁、压不住脾气的太子。

……想要做大事,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