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2025-03-26 06:46:55

你……可好些了?卿则抬手捋着她额上的发, 声音低沉黯哑, 是不是还不舒服?君兰点点头。

这是肯定的。

有孕之后, 她的反应虽然不是特别强烈, 但是沾一点点的荤腥油腻都无法入口。

再者现在天气寒冷,蔬菜少。

虽然宫里有不少的瓜果点心, 可她想吃的那些偏偏不是冬日里能够弄到的。

所以胃口欠佳。

胃口不好, 偏偏还怀着身子, 就有些扛不住。

君兰叹息着,拉了九叔叔的手, 紧紧握住。

有他在身边,她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卿则看到她面上的疲惫,心里又担心又难过。

他知道小丫头一向坚强得很,就算有甚不舒服的地方,也甚少表现出来。

像她现在这样露出显而易见的不适,说明身体已经难受到了一定程度。

其实, 他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因为手下听从他的命令一直留意着君兰的情况。

他们知道最近太医接连来给王妃看病,而且太医们一个个神色凝重。

仔细留意的话,王妃这边的屋子里还不断地出现药味。

再者王妃的脸色也一天差过一天。

他们不敢大意, 就把事情悄悄禀报给了王爷。

听闻手下的这些禀报, 卿则怎还在冀州待的住?当即赶回了京城,来看望自家小娇妻。

结果见到了她这般憔悴模样。

卿则心疼得紧。

但他知道, 她是个报喜不报忧的。

倘若他问得急了额,她必然会知道他是为了她而赶回来。

少不得又要催促他赶紧回冀州做事。

如今她这模样,无论如何, 他要好好陪陪她。

至于病情,明日一早和太医仔细商量过后再谈。

今天最要紧的是和她在一起。

拿定主意后,卿则决定不去想那些扰人的烦心事,也不多问什么。

扶了君兰坐起来后,拿了靠枕让她靠在床头。

温声问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端来。

君兰现在没甚胃口,听闻九叔叔这样说,下意识就道:清粥就好了。

最多加点小菜。

旁的我也吃不下。

卿则正给她仔细地掖着被角,听到这番话后,心里泛起酸意。

暗道她原来肠胃不适到了这个地步,他恨不得这般的病痛是在他的身上。

掩下心里纷涌的思绪和担忧,卿则笑着给她把鬓边微乱的发捋好,我去看看。

你在这儿等我。

君兰坐了下,觉得这个姿势好似会窝着腹部,生怕会对腹中孩子不好,就想要坐起来,不用,我下床就好。

一同过去看看吧。

卿则不肯,按了她回床上。

发现她眉心轻蹙,晓得她是不想坐靠在床头,就道:你若是不喜欢坐着,不若躺会儿。

我去去就来。

君兰见他坚持,加之她身子疲乏得很,就没多说什么,浅笑着点点头,目送他出屋去。

卿则到了院子里,寻到盛妈妈,说了君兰醒来要吃清粥一事。

盛妈妈习惯了王妃这般的饮食习惯,絮絮叨叨了两句:清粥怕是不太好。

婢子让人在清粥里加点菜叶,如何?没有太多油水,免得王妃吃了犯恶心。

卿则回头看了眼点上了昏暗灯光的屋子,问盛妈妈:王妃已经吃不下油水了吗?那是当然。

盛妈妈见王爷忽然赶回来,下意识觉得王爷是什么都知道了,就道:王妃现下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多吃荤腥。

皇后娘娘也说了,只要吃的东西足够多就行。

不吃荤腥就不吃了,身体第一,到时候再饮些滋补汤水就是。

过段时间能好起来的话,再添些肉食进来。

竟是真的身子弱成这样了。

卿则忧心着,有心想要多问几句,思及自己这番出门在外,对她的状况知道甚少,想要问的话也不知该从何提起。

索性暂且搁在一旁,由着盛妈妈去准备青菜粥。

待到菜粥端进屋子里,已经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

君兰虽然不思饮食感觉不到饿意,但是因着身体的缘故,消耗颇大,所以就有些身子发虚觉得还是得补充些食物。

好在潘太后和董皇后给她考虑的十分周全,怕她饿着,平日里她床头上总会有备好的洗净的水果和点心。

所以刚才觉得饿了,她就拿过一个包好的点心,轻轻揭开外面的纸,慢慢吃了。

好像还是有点不够。

君兰正盼着那粥的到来,门轻轻响动,从外打开。

卿则一手推门一手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盛妈妈给加了点青菜。

你尝尝看。

他把托盘放到了桌上,我瞧着好像还不错。

听闻是没有过油只是用鸡汤煮过的青菜,君兰犹豫了下,净过手后还是慢慢吃了点。

虽然有点犯恶心,不过还是能够下咽的。

她很欢喜,吃了小半碗方才停下。

如果不是刚才那点心,说不定能吃大半碗。

在这一瞬,君兰忽地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吃零食了。

卿则看她只吃了那么点动心,眼眸黯了黯,喉头动着本打算说点什么,但,转眼发现她神色里的懊悔之色,他又觉得还是不开口的好。

身体难受的情况下,她应当比谁都不好过吧。

既然最不舒服的就是她,他何必再多说什么,为她增添烦忧。

主意已定,卿则没有说劝解的话,也没有让她再多用点,而是揽着她,一同到院子里走走。

倘若是以往,君兰肯定是不管不顾地就要和九叔叔一同散散步了。

但是现在天已经黑透,外头有点冷,她生怕自己这样在外头走动的话看不清路,万一滑着或者跌了就不太好,会对小宝宝有损伤。

毕竟还是小家伙最重要。

不满三个月,需得仔细再仔细。

立在屋门口犹豫很久后,君兰终是婉拒道:还是不出去了。

在屋子里歇会儿就睡吧。

她是想着多休息会对小孩子好。

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说了,等到四个月后胎稳了,再多走动锻炼身体。

前面三个月莫要折腾这些。

可卿则看到她下午刚刚睡了那么久,现在还要继续去睡,就担心她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堪重负的地步。

卿则抿了抿唇,点头,好。

……看来她的身体是真的很虚弱了。

他很想为小妻子做点什么,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视线在屋子里溜了一圈,落在床褥上。

严肃不用她动手,也不让旁人进来,自顾自地拿了被子给她仔细铺好。

昏黄的烛光下,男人英挺的侧颜有些严肃,更多的是冷厉。

君兰在旁静静看着,心里头泛起了一点点疑惑的感觉。

九叔叔在旁人面前一向这样疏离而不近人情,可是在她跟前,却从来不会这样。

除非……除非他不是在和她保持距离,而是他心里有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就把不悦的那一面不小心流露了出来。

君兰暗自疑惑着,不知道九叔叔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纠结?卿则的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被子已然铺的整齐。

君兰想要洗漱。

卿则也不让旁人动手,他亲自端了温水进屋,亲自帮她净手净面。

待她洗漱后,又帮忙给她卸下发钗,散下头发。

他一直默默地这样做着,只偶尔冒出一两个字来询问。

然后很快闭口。

君兰这个时候是真的察觉出了不对劲。

看他洗漱完毕,端了盆打算出去倒水,她紧走两步到门边,扶着门框问:王爷可是有甚事情?听见小娇妻在问话,卿则出门后把水盆交给了蒋妈妈,走回来,拉了她一同进屋。

等到把门闭合,确认那屋门不会让冷风吹进来,卿则拉了君兰的手,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而后亲自给她更衣,扶了她一起躺好。

君兰可是真的很想念九叔叔了。

自打知道有孕的那一刻起,她就盼着他能回来,陪在她的身边。

如今他果然回来了,她却觉得事情不似她想的那样。

好似有哪里不对。

但是,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正左思右想着,突然有温柔的力道把她的后颈托起。

而后,他的手臂探来,让她枕着他的手臂。

下一刻,他手肘用力,把她搂入怀中,让她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前。

温暖的胸膛,是她最喜欢最依赖的。

君兰探手环住他窄瘦的腰身。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想到刚才那一幕幕,为了确认他的心意,她斟酌过后,问道:九叔叔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听了她那个称呼,卿则的心里骤然软到了极致。

自打成亲后,她已经越来越少这样叫他了。

说实话,他还是很怀念以前小丫头这样娇滴滴的叫他的声音。

探手把小娇妻搂在怀里,卿则想着自己已经猜得八。

九不离十了,应当也算知道,就低低的说道:嗯。

君兰脸颊红红的,声音有些弱,讷讷问道:那、那你开心不开心?当初他提到卿天宏的时候说,什么时候他们也要一个好了。

如今真的有了,他应该开心吧?君兰欢喜地等着他的回答,谁料却听到他说:怎会开心?我倒是宁愿你同以往一样。

君兰的心骤然凉凉的,脑中混乱一团,找不到个头绪。

居然,不高兴吗。

她喃喃道:你不喜欢?卿则觉得她这问话有些怪异,忙道:自然还是原来那样健健康康的好。

君兰心里酸楚得很,想要开口驳斥他,偏喉咙口发涩,干干的说不出话来。

眼睛倒是湿润。

她把双眼在他胸膛前蹭了蹭,发觉泪水越来越多,索性双手往前探去,猛地一推他。

这一用力很是突然。

卿则没防备,被她挣脱了出去。

愣了一瞬。

在他愣着的这短暂时间里,君兰用手撑住床,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面对着墙侧躺。

卿则下意识地一摸胸前的衣裳,湿湿的,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是泪。

她哭了?卿则慌得很,想要和她重新似刚才那样亲近。

偏偏平素在朝堂上威风八面的清王爷,在自家小妻子跟前却时常不知该如何是好。

想要把她扳回来对着他,怕自己用力不对伤了她,所以只能轻轻地探手出去。

力气用的太小,起不到作用,他就想着环手把她抱住。

可她有心想要躲开他,一看他的手绕到了身前,就抬手拍了一下。

虽然她用的力气不大,那一下却好像打在了他的心里,让他痛苦难当。

怎么了这是?卿则不愿两个人这样疏离,难受得很,偏又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想到刚才那番对话,就问:我想你和以往那样好好的,有甚不对?没甚不对的。

君兰抱着被子一角,看着墙面,轻声道:我以为你会高兴。

却不料你居然不喜欢。

你病成这样,我看在心里只有难过的,何来开心?卿则说着,抬手慢慢搭上她细瘦的肩膀,难道你要我喜欢你病着么?这话听着不对劲。

先前心里头那种觉得很违和的感觉又冒了上来。

君兰慢慢回头,有些不太相信地问道:你该不会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吧?卿则原本对自己的猜测还十分有信心,但看小丫头这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又有些疑惑了,迟疑着道:你难道不是身子太虚弱,肠胃病症加重了?君兰想忍住笑。

一个不小心,没成功。

哈地一声用力过大,连刚才蓄在眼睛里的泪水都挤了出来。

卿则看她这样又哭又笑的模样,心里更慌,赶忙上前用手指拭去她眼睛里的湿意。

若我说的不对,你慢慢和我讲。

我会听。

卿则从没像现在这样慌乱过,手里力道放轻柔,不住地想要把她眼中的泪水擦干净,口中急切低沉的道:我许是做错了或者想错了。

你只管和我说哪里不对。

莫要和我计较就好。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清王爷,此时却如做错了事努力在弥补挽救的少年郎。

君兰心里蓦地软了下来。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

他才刚刚回来。

风尘仆仆,显然是为了她而特意回来。

既是如此,她刚才为甚要和他使性子?有甚话不能好好说?果然就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的一般。

女子一旦有了身孕,这脾气就见长,半点委屈都不肯吃。

就连一向对她很好的九叔叔,不过说错了一两句话罢了,她居然还和他计较。

君兰不忍心看他这样慌乱的模样,抬手握住了他的指尖,轻声说道:我没事。

你也没错。

只不过你知道的并非全部事实,她突然和缓下来的态度让卿则欢喜,也让他紧张。

并非全部事实。

他一字字地认真说着,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全部事实是什么?忽然要面对面地说起这事儿,君兰是很羞赧的。

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害羞也得硬撑着说出来。

她拉过他修长的指,拽着他的大手一路往下,然后,轻轻放在了自己柔软的小腹上。

这儿有个小宝宝。

她脸红红的,磕磕巴巴说道:再过八个多月,我们就能见到他了。

卿则:……他指尖颤了颤,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什么叫做从坎坷遍布的地上突然飘到了空中,然后飘飘然的没个着力点,欢喜的都没了力气?他想,现在的他,就是这样。

·第二天一早君兰醒来的时候,九叔叔已经不在身边了。

昨儿他回来就一直陪着她,连皇上那里都没顾得上去。

所以,今日的早朝无论如何不能错过。

想到昨天他那震惊且喜出望外的样子,君兰就忍不住想笑。

她这才知道,再沉稳的人,碰到天大的喜事,也是能开心得和个孩子一样。

絮絮叨叨没完,为了未来而规划个不停,吵得她都没法入睡。

君兰这样回忆着,这样想着,唇角不由自主就扬了起来,心情好到了极点,躺在床上好半晌方才开始动身起床。

今日的天气不错,用过早膳后,君兰就打算到花园子里走一走。

行了没几步,忽地想起来一件事情,回头去问蒋妈妈。

今儿是初六没错吧?蒋妈妈道:是。

王妃可是有事?嗯。

我得去太后那里一趟。

君兰刚才收到了丁淑眉的回信。

信上大致说起了她自己的病症。

而且,丁淑眉似是无意间提到了一句话,让她十分在意。

丁淑眉说,这病症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旁人。

所以,她现在基本上能在家里就不出门去。

君兰这便想到了昨儿丁淑眉坐到门口的举动,还有潘太后让她不要进门去的用意。

莫不是她们都怕会传染到她?可是看丁淑眉那意思,分明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了!君兰的朋友不多。

可每一个友人她都真心实意非常在乎。

她喜欢丁淑眉。

不愿意好友到了这般地步却无能为力地只能听天由命。

思及两人往日种种友爱情形,君兰下定了决心,打算帮了这个忙,为友人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太医院里,钟太医并未当值。

君兰由盛妈妈搀扶着在太医院的院子里绕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想要寻的人,反倒是见到了一个不太想遇到的。

姜太医。

姜太医显然也没料到会碰到清王妃,顿了一顿后赶忙行礼问安。

赵家倒了,姜太医受到了一些牵连。

再不是太医院里能够说得上话的几位大人之一,只能去帮忙分发药草。

不过,他在这一次的事件里,能够分辨是非弃暗投明,所做的选择非常正确。

因此,如果不出大意外的话,过两年他能够重新得以升职。

见到清王妃,姜太医颇有点不自在。

当初在河州别院的时候,因着他在赵岳身边,而她是清王爷之妻,两人起过大大小小不少冲突。

特别是还牵扯到了小宝儿的事情。

君兰也不是特别想要见到姜太医,略一颔首后就打算绕过他去,而后到御花园转一转。

谁知她刚走了几步后,姜太医却在她身后叫她。

君兰回头,什么事?姜太医欲言又止,半晌后摇摇头,也没什么。

就是想提醒您一句,无论吃什么药,都当心着些。

不知是您,您周围的人也是一样。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

君兰有心想要细问,可是屋里头有个老太医叫了姜太医去,说是要抓些草药。

这里药味儿很浓,闻着就不太舒服。

让人隐隐的泛着恶心。

看着里头的人重新忙碌起来,君兰等了片刻后,终是受不了这冲鼻的味道,缓步出了太医院。

去到御花园,步入其中,清新的空气进入肺腑,她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往里再走一些,才发现还有旁人在园中散步。

却没料到是元成帝和卿则。

看到九叔叔,君兰不由自主有些脸红。

愣愣的看了他片刻,转眸望见元成帝,她忽地反应过来,赶忙朝着他身边的人行礼:见过皇上。

元成帝早就发现了她的眼神一直在卿则身上。

倘若旁人这般无礼,他定然会发怒。

不过,小九媳妇儿惦记着小九,他反而觉得这小丫头实诚得很,就连表达喜欢,也这么直截了当。

元成帝邀了君兰同到凉亭中饮茶。

朕记得你棋艺不错。

元成帝边走边和君兰说,没事的时候,你我可以对弈几局。

皇上的命令,不能不听从。

可是,想到自己那半吊子的水平,君兰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多谢皇上赏识。

那,恭敬不如从命。

行至凉亭中,刚要落座,卿则忽地说道:且慢。

让旁边的宫人去取了个暖和的坐垫来。

元成帝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想着这小子不错,还知道心疼下大皇兄。

他正要和卿则客气几句。

然后,下一刻,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卿则把坐垫铺到了亭中石凳上,然后,扶着君兰坐到了上面。

你双身子,受不得凉。

卿则柔声和君兰说道:万事都要小心着点才行。

被冷落一旁的元成帝:……作者有话要说: 皇上:说好的兄弟情呢?哪里去了!第一二零章元成帝今日兴致颇高, 与君兰接连对弈三局。

当然, 君兰这三局是全输了。

不过她也不是很难过, 因为很快的, 九叔叔就连赢皇上五局。

君兰有些渴了,和卿则说了一声, 他就起身安排。

趁着卿则去旁边问人要水的功夫, 元成帝悄声和君兰道:看了没。

小九这人最是记仇。

君兰摸不准皇上这话是玩笑的意味多还是试探的意味多, 故作没听懂,面露诧异道:陛下何出此言?以往他很少连续赢朕那么多次。

元成帝喟叹道:也就是看着朕赢你好些回, 所以气不过罢了。

这是大实话。

而且,是一般对着亲近之人才会说的大实话。

君兰隐隐觉得,皇上待她和以往有点不太一样了。

虽说皇上以往也把她当自己人看,却总是有点点的隔阂。

如今有了身孕后,皇上待她的时候,就真的如对待自家亲人一般随意和自在, 并不似之前那般端着。

这是好事。

君兰心中喜悦,笑着与元成帝说了几句。

卿则和元成帝还有旁的事情,君兰饮过茶后就回了院子歇息。

钟太医今儿是晚上当值。

君兰用过晚膳后, 看九叔叔去了书房, 这便把钟太医叫了来。

平日的时候太医院总也会遣了太医来为她把脉,确认胎儿的康健。

今日她特意叮嘱了去太医院的蒋妈妈, 让蒋妈妈请了钟太医来。

倒也没人觉得意外和怪异。

把脉过后,钟太医叮嘱着君兰要注意的事项,顺手整理医药箱子。

药箱整理完毕。

钟太医拿起它打算出门, 又被君兰叫住。

早已听闻钟太医医术高超,不等他回头,君兰已然自顾自开了口,不知钟太医懂得的怪癖病症又有多少?她这话来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钟太医是在宫里做惯了的。

宫里的贵人们各有各的习惯,各有各的难处和在意的事项。

他能够在这里做了那么久而且没有出过问题,也是个心中有数的人。

钟太医脚步顿住,思量着道:得看是什么样的怪病。

到底顾忌君兰是清王爷的爱妻,钟太医考虑过后,复又接道:因为每个人的学识不同,看到过的医书不同,所以能够知晓的病症会有所不同。

那么,如果是寻常太医院的人发现不了的病因,钟太医也是很有可能寻不出缘由了?君兰的语气开始有些急切。

听出她语气中的焦急,钟太医终是回身问道:不知王妃可否告知病症表现?越仔细越好。

说不定下官能够推测出一二来。

君兰当时只看了丁淑眉几眼,印象并不是太深刻。

但,此时此刻,她依然认真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钟太医认真听着,眉目不动。

许久后,他问:还有么?君兰摇摇头,暂且记得的就这些了。

您看如何?说不出什么来。

钟太医心里有了一点点的猜测,因着没有面对面看到病患,一时半刻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支持自己的想法,所以没有开口说出,只迟疑说道:这病症有些麻烦。

下官仅仅能够推测出几种可能性,而且把握极小。

倘若想要真正确诊,怕是要请了下官的师弟来。

师弟?君兰有些犹豫,钟太医还没见过丁淑眉呢就说这话?不用先看看病患再请人来吗。

人还没见到,就把您师弟请来,会不会不太妥当。

不用。

见她说得实在,这次钟太医就也讲了实话,王妃既是问下官这事儿,显然王妃之前已经问过旁人了。

若真是寻常病症,王妃不会接连问出那些问题。

下官觉得,能让王妃这般顾忌的,想必不是一般的情形。

这样的话,就喊了他来为好。

只是他不在京城。

倘若王妃能等的话,下官回去后即刻给他写信。

差不多半个月也就到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

丁淑眉是慧成郡主和大理寺卿之女。

旁的不提,单就丁灏疼爱女儿的情形,君兰基本上可以笃定,丁灏一定是把能够想的法子都想过了,已经为丁淑眉请了不少大夫去看。

甚至于,太医院的一些人说不定还私下里被请去给看诊过。

结果都无用,才到了这个地步。

君兰想到丁淑眉的状况,担心这半个月的日子有些太久,不能再早一些?钟太医左思右想,最快也得十天。

十天比起半个月来,已经提前了三分之一的时候。

君兰道:既是如此,那就麻烦你们了。

钟太医这回才问:不知王妃想要给谁看诊?君兰知道钟太医是九叔叔这边的可信之人,斟酌道:丁大人之女。

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里,姓丁的可不多。

能够让清王妃这般在意的,更是只有一家。

钟太医蹙眉,居然是她。

不等君兰问起,他已经说到:当初去河州之前,下官曾偶遇丁大人,当时丁姑娘也在场。

那时看她样子,还康健的很。

怎地短短这些日子竟是染上了怪病?这可着实费思量。

顿了顿,等师弟到了后,下官再和王妃细说。

不怪钟太医这样谨慎,提都不提悄悄先给丁姑娘看一次的建议。

实在是慧成郡主的脾气太有名了些,不论怎样,没有事情的话,谁都不愿意去惹她。

免得好事没有办成,反倒是要被她怪罪一通。

偏她又是老定王爷的女儿,当今圣上的堂姐妹。

她哭诉起来,所能牵扯到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些。

没人想主动去寻那个晦气。

倒不如把握大点了再说。

君兰看着钟太医小心谨慎的样子,没有多问他缘由,只好生道了谢,又让蒋妈妈送他出去。

送走钟太医后,君兰当即给丁淑眉写了封信,暗指自己过上一段时间去看她,让她不用担心,等她几日。

信是第二天一早就送了过去。

丁淑眉很快回了信。

说她一切尚好,不急。

还说,君兰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和她那样病了就好。

不多久,隔了一天,丁淑眉再次来信。

信中主要是感激君兰,谢谢君兰为她做的一切。

而且,她特意提到,因为君兰让她等,她觉得有了希望,现在做事不似之前那么消极懈怠了。

君兰虽忧心,可是看到丁淑眉的态度平和了不少,就放心了些。

只等着钟太医的师弟来京,过去给丁淑眉看诊。

因着之前姜太医的欲言又止,君兰去太医院的时候,寻过他几次。

可惜的是姜太医好似忘了那天的事儿似的,一问三不知。

君兰也只能作罢。

*卿则这次回来,是听闻君兰病了,所以急忙赶回。

原本他是要回去继续查探的,不过,还没等他回去,手下人就来禀,说是跟丢了赵宁文,没了最新消息。

还欲再追,却没了方向。

请示王爷该怎么办。

对于跟丢了人这事儿,卿则发了很大的脾气。

若不是有君兰劝着,他打算把那些跟丢赵宁帆的人直接军法处置。

继续找线索。

卿则语气凛冽,若是寻不到人,你们就不用再回来了。

十几个黑衣人跪倒在地,齐齐低声说是,然后四散而去。

君兰挽着卿则的手臂,看他怒容不减半分,斟酌许久,说道:王爷要不然去问问赵三公子?卿则垂眸望向她的挽上去的双手,调子微微一扬,嗯?赵宁帆或许能够知道不少事儿。

君兰道:赵宁文和他是兄弟,兄长的动向和选择,他或许会知晓。

还有赵宁武也能晓得一点儿。

但是赵宁武不见得会与我们说。

赵家三位少爷,大少爷赵宁文不见了踪迹,二少爷赵宁武被关在天牢。

唯有赵宁帆,是赵家唯一得以免刑之人。

也是对于君兰来说最好说话的赵家人。

这个时候赵家人的审讯基本上已经结束,刑期定了下来。

赵宁文应当不会离得太远才是。

他一定还会想要看看赵家人,最起码,赵家行刑那日,他不会错过。

君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九叔叔。

卿则本是不打算去见赵宁帆,但看君兰把事情分析的条理清楚,他斟酌过后,终是答应和她一同前往。

不为别的。

就为了纪家那位姑太太的安危。

卿则其实和君兰想的差不多。

只不过,他想的更深一点。

赵宁文按理来说不会轻易伤害纪家姑太太。

因为他一定会用她来做筹码,想方设法来要挟交换什么。

可是赵宁文没有旁的办法来靠近京城来做交易,更无法接近赵家人,所以只能等着行刑的时候,趁乱来做这件事。

在那之前,姑太太应当都是安全的。

若是部署得好,到了那天把人救下也没问题。

但,早一点寻到,早一点能够确认她的安危更佳。

若是没有君兰有孕一事,卿则定然亲自出马,雷厉风行捉拿赵宁文。

问题是君兰就是怀孕了。

她和小孩子,都是他的宝贝。

不只是赵宁文,另还有赵家党羽余孽未曾清理干净。

这些人盯上了他,也盯上了她。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建议君兰留在宫里住着时,他没有反对。

卿则实在怕她们母子俩出事。

所以,此刻要寸步不离的守着,确保安全。

去见赵宁帆,卿则的心情十分复杂。

收到消息的赵宁帆,同样也无法保持平静。

不过真的面对面了双方反而没甚太多的想法。

这天的天气有些阴。

大理寺旁,守卫森严。

小院子内外虽然看不到多少侍卫,但是这儿随便有点风吹草动,便有人从暗处现身而出,往四处警惕观察。

赵宁帆在屋中干坐着,听闻客人来了,忙出来相迎。

卿则挡在了君兰的身前,遮掩住她大半身形。

君兰发现这样一来,她自己和赵宁帆之间基本上就没法对视了。

不由好笑地抬头看了看清王爷一眼。

卿则神色淡淡,好似这般刻意去做的人不是他似的。

赵宁帆请了两人进屋。

这里的陈设极其简单,收拾得倒是整洁。

丁大人说,再过段时间让我离开。

和他们夫妻俩提起丁灏时,赵宁帆的口气十分的自然,所以我们也只能继续这里见了。

不知你们想知道什么?卿则单刀直入,赵宁文可能的去处。

赵宁帆讶然,桃花眼睁大了些。

而后仔仔细细地回想着,提笔写了几个地名。

拿起纸来,他并不交到卿则的手中,反倒是递给了君兰,我没把握能不能在这些地方寻到他。

但是,试试看吧。

君兰接过的瞬间,卿则不易察觉地往她跟前快速地护了一下。

他动作很快,且很隐晦。

瞧着好似扶了她下而已。

不过赵宁帆已经察觉出来,沉吟片刻,笑问道:咦?王妃莫不是有孕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君兰愣住,也让卿则抿了抿唇。

此话怎讲。

卿则问道。

赵宁帆勾唇笑笑,最近一直沉郁的桃花眼中现出点点光彩,我瞧着王爷似是不经意地护着她小腹,所以这般想了。

难道不是?卿则没说是,也没否认。

君兰考虑了下,笑着承认下来,三少爷倒是厉害得很。

竟然一猜就中。

不忘叮嘱,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请你帮忙保守秘密。

明明是她有孕了,明明是和他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情,赵宁帆还是觉得开心得很。

小孩子啊……代表着什么呢?希望。

还有纯真,善良。

孕育中的小家伙,更是让人生出无限的期盼。

想到这儿,赵宁帆忽然想到了许多。

想到旁人家的其乐融融,想到自家的情形。

这般的情形下,他忍不住开口道:不是我不想多说。

而是祖父十分谨慎。

我不知道他让他们学了什么,他们也轻易不会把这些告诉我。

这话语中的他们,指的便是赵宁文和赵宁武。

赵宁帆说着,忽地一笑,有些苦涩,有些无奈,你们也觉得奇怪吧?明明是一家人,却互相提防着,互相利用着。

偏我们还觉得这样好得很。

现在我还好了,活着的时候多,还能想想自己之前所作所为,还能反省一番。

不知道其他人在那些所剩不多的时间里能做些什么。

他这沉痛的语气,让卿则不由得皱了眉。

小小年纪说甚这样的话。

卿则声音冷然,透着不易察觉的关心,他们是他们。

你是你。

你既是能够有机会多活些年岁,不若想开点。

太过于束缚自己,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甚少会说话去劝解什么。

也甚少去体会旁人的心情和想法。

这般和赵宁帆说话,已然极其难得。

追根究底,是因为他自己自小到大背负了很多,过得不容易。

所以听这少年的话语后,想要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几句。

赵宁帆没料到清王爷会冒出来这么一番话。

他诧异地上下打量着卿则,半晌后一笑,却不和卿则说,反而转向了君兰,道:你倒是厉害。

居然说服了清王爷来安慰我。

君兰犹还记得之前九叔叔非要跟过来却还不甘不愿的样子,不由莞尔,说道:你这话说错了。

王爷想和你这般说,便这般说了,与我何干。

虽然君兰表明自己与清王爷的态度无关,但是在赵宁帆看来,清王爷以往那般不喜欢他,没道理忽然就转变了态度。

一定还是和那丫头有关系。

于是对于君兰的辩解,赵宁帆只笑笑,不置可否。

在心里,依然觉得是君兰帮了忙。

君兰十分无奈,扬眉朝卿则望了过去。

谁知道九叔叔刚好垂眸看过来,把她这一看给尽收眼底。

回去的路上,两人共乘一车。

天气寒凉,卿则生怕君兰冷着,就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身上。

可以取暖,也可以坐得更稳一些。

往后王爷需得多笑笑,待人和善些才好。

君兰依偎在他的怀里,喟叹着说道:不然看看今天。

明明王爷好心主动劝说,他却觉得这事儿不是你的想法,非说是我帮了忙。

卿则今日是有感而发。

他并不甚在意对方怎么想他。

于是道:无妨。

赵宁帆怎么看这事儿,与我无关。

君兰晓得九叔叔就是这样的脾气,就没再多劝什么。

她本来把这事儿都放下了。

谁知眼看着就要到宫里了,卿则却突然冒出来一句:我看上去真的很不近人情?不然,为什么明明是他好心劝说几句,那混小子居然还以为是她的主意。

君兰没料到九叔叔会问起这句话来。

她心说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么?还用问?这种话又不是只赵宁帆一个人说过。

就连程利都还用这般的言语来和清王爷开过玩笑,也没见九叔叔多么在意啊。

这问题不好回答。

不说实话,就只能开玩笑似的糊弄过去。

可是他问得这么认真,若真随口瞎扯的话,有些对不起他现在的认真模样。

但是,若说实话,又有些伤感情。

君兰索性瞥了他一眼,给他递过去了个你懂我意思的眼神,没直接回答。

其实这样也是一种变相的默认。

两人相处那么久,很多时候不用明说就能懂得对方。

卿则偏头看了小丫头片刻,也沉默下来。

回去后,君兰思量着那个话题已经揭过就算了,于是继续如常的说笑着,没有再提那一茬。

原本她以为那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一直到晚上入睡的时候,卿则都异常安静。

平时他在旁人面前是不太说话,能省则省,半个字儿都不愿意多说。

可是对着她的时候,他还是很有话讲的。

偏偏今天对着她、两人独处的时候,他也眉心轻蹙地沉默着,好似在考虑什么。

君兰心里疑惑,按捺不住,终是在躺床上歇息的时候忍不住问道:王爷今儿晚上是怎么了?莫不是在顾忌着赵宁帆的那些话?卿则给她仔细地掖好了被角,语气淡淡,我顾忌他什么。

他有甚值得我顾忌的。

那就是……车上说的那些话?卿则没开口。

君兰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果真是在想着那时候的事儿。

可是没道理啊。

对他来说,不近人情之类的话语,听过没有上千次也有几百次。

朋友提过,敌人提过,刑犯怒极也会吼两嗓子为什么以前不放心上,今日这般在意。

若真要鸡蛋里挑骨头,硬说以往和如今有甚不同的话,那就是他快要做父亲了。

……王爷该不是怕自己这样子会吓到小孩子吧。

君兰原本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

毕竟那小家伙还小着呢,她现在都没甚感觉,小腹也还没凸出来,距离生出更是还有大半年时候。

可是当她侧首望向卿则时,才发现他的眼神竟然真的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神色有点复杂,蕴藏着万般的纠结。

君兰心里咯噔一声,一边告诉自己,九叔叔这么沉稳的人,必定不会在意旁人的看法。

一边试探着道:难道我猜对了?难道王爷果真是在考虑小孩子?话音刚落,她就惊异地看到,虽然不是十分明显,可是九叔叔的脸颊,确实是开始泛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为人父的九叔叔~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