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兰的胎不稳, 需得躺在床上卧床休息的事情, 不多久就被宫里知道了。
潘太后为此特意遣了人来探望。
一共三名太医四位嬷嬷。
太医们固然是好性子的, 与君兰细说身子的亏欠处, 还开了方子让她仔细调养。
嬷嬷们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为首的一位嬷嬷姓杨。
原本是宫里伺候有孕的贵人们的,现下被太后娘娘特意遣来了清王府。
一是为了帮忙看看清王妃的状况到底如何, 二是为了遵循太后娘娘的旨意, 传达一些话。
待到太医陆续为君兰看诊完, 杨嬷嬷告了声歉上前,王妃, 婢子本不该多嘴。
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后娘娘也着实忧心得很。
要知道清王爷已经束冠好几载,多年前已该娶妻,如今到了这个年龄,本是儿孙满堂,谁知还是孤苦伶仃一个。
太后娘娘实在忧心王爷, 遣了婢子们前来探望。
娘娘说了,王妃年纪轻,做事有些不够妥当。
可是万事也得以大局为重, 万不可意气用事。
免得事情做得不好, 还要伤了孩子,伤了王爷的心。
灿烂的阳光透窗而入, 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再加上屋里热气十足,在这样舒服的屋子里,君兰就只微笑地听着她在那边滔滔不绝, 没有多说什么。
嬷嬷里有个容长脸儿的,细眉细眼,平时不多话,瞧着倒是和善。
姓金。
因为身份不算高,所以今儿来的四位嬷嬷里她算是最末的一个。
金嬷嬷听了杨嬷嬷的话后,猛地抬头看了一眼。
很快又收回目光,垂眉敛目的站着。
盛妈妈在旁倒是听不下去了,冷哼着说道:杨嬷嬷虽然是宫里的老人了,怎的说话还这样冲?须知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乱说话乱传话。
太后娘娘多么疼咱们王妃,这是有目共睹的。
你这话里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这欺负王妃现下不能进宫和太后娘娘当面说还是怎的?盛妈妈素来是个急性子,只不过在宫里沉淀多年后收敛了脾气。
可要是谁骑到她的头上欺负她要护着的人,她可不干!再说了。
盛妈妈进宫年份比杨嬷嬷还早。
按资历来说,盛妈妈可是排在前头。
不过,杨嬷嬷显然不把这个已经被驱逐出宫的老嬷嬷放在眼里,反而唇角一扬,讥诮地撇了撇嘴,道:你算什么人?太后娘娘吩咐我的时候,你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都不知道。
现在倒是说起我来了!盛妈妈冷哼一声:当年我伺候太后娘娘的时候,你怕是还没出生呢!这话引起了两声善意的笑。
杨嬷嬷朝着声音怒视过去,发现是几位老太医,就也无可奈何。
干瞪了盛妈妈几眼,她喊了太医们说道:王妃的病情,我还得好好请教诸位。
请诸位大人这边说话。
说罢,她当先走出屋子,朝着不远处的树下走了过去。
太医们在她背后轻轻摇了摇头。
有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轻声道:王妃别把那种话放在心上。
这宫里头啊,事情多着。
王府里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王妃就也不用多想。
只养好身子就行。
是了。
另外一位略有些胖的笑眯眯太医说道:王妃是因着身体有亏损,加上心神不宁所以导致胎不够稳。
好生调养的话,也还能行。
至于太后娘娘那边……他们是不敢随意置喙的。
也就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在宫里待久了自以为是,才会在清王妃跟前耀武扬威。
太医们看杨嬷嬷走远了,方才跟了过去。
大树下,杨嬷嬷和太医说着话。
其他嬷嬷们就各自散开到了屋子外头,守在廊檐下。
盛妈妈气不过她们这做派,但看王妃想要让她去和蒋妈妈说几句话,她还是出了屋去前头。
这是王府里。
没人敢对王妃怎么样。
更何况那些人不过是宫里的奴仆罢了,身份看似高,其实很卑微。
在贵气的王妃跟前,那姓杨的也就能逞点口舌之利。
若想有甚不好的举动,那些太医就不会饶了她。
盛妈妈快步离去。
就在盛妈妈离开后不久,屋子里响起了一声唤:我口渴了。
谁来给我倒杯水?其他两位嬷嬷自矜身份,自然不肯过去。
金嬷嬷算是这里面身份最低的一个,被另外两人盯了一眼后,自动去端了杯茶推门而入。
把门关上。
床上之人轻声说道:我怕冷。
这倒是真的。
外头寒风肆虐,里面生了火盆,暖和得紧。
若是门开上一会儿,这里头的温度能降下许多。
金嬷嬷赶忙一手拿着茶盏一手合上门,行至君兰身边:王妃想喝什么水?婢子去茶水间倒了杯茶,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
她本等着王妃的话。
谁知王妃没有提起这个,反而说起另外一事儿来,当时太后娘娘吩咐嬷嬷们那些话,你们四人里,有几个在场?金嬷嬷没料到会听见这个,咽了咽口水方才有点艰涩的说道;就婢子和杨嬷嬷两个。
这样说来,你也是听到了的?……没错。
金嬷嬷虽然算不得潘太后跟前顶红的人,却是太后信得过的人之一。
她素来感激太后娘娘对她的赏识,就连小皇孙也曾让她过去照看着。
听了清王妃的这话,金嬷嬷开心地笑弯了眉眼,整个脸上的神色瞬间生动起来。
太后的说法可是委婉得多。
娘娘也是有点不高兴。
却也不是一味只护着清王爷,也还护着王妃了。
金嬷嬷说着,目光慢慢放悠远,回忆着道:太后娘娘说,王妃果然是个让人不省心的。
这不,王爷好容易娶了个媳妇儿,有了个孩子,现在又折腾成这样。
事情怎么就那么不顺呢。
太后娘娘还说,你们几个啊,劝着王妃些。
看她镇日里忙来忙去个什么劲儿。
赶紧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正经。
说完这些,金嬷嬷忽地笑容一敛,认真地福了福身,与君兰道:婢子要多嘴几句。
还望王妃不要介意。
君兰含笑道:请讲。
婢子觉得,太后根本不是在怨王妃什么,而是心疼王妃和王爷,所以话说的重了点。
可是谁没有个气性儿呢?这次也是急了,而且十分关心,所以才这样。
婢子说句逾越的话。
太后娘娘待王妃是好的,婢子猜想,那些话也是看似埋怨实则关心。
王妃若是恼了,不若多想想,多琢磨。
看太后娘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金嬷嬷很少一次说那么多的话,突然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好像讲的有点多,忙道:王妃,婢子……婢子……我知道。
君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我晓得太后待我好,轻易不会说这种话。
所以才想了由头让你过来,好听一听太后到底是怎么说的这话。
金嬷嬷放松下来,讪讪笑了下。
这个时候再次沉默下来,低头不语。
垂眸发现手中茶盏,金嬷嬷赶忙道:您还渴吗?君兰笑着接过了茶水,放到一边,解释与她听:太医说我不能喝茶,只能喝水。
金嬷嬷恍然大悟,这样啊。
婢子给您换一杯。
这便赶紧过去换了水。
君兰饮着水的时候细问了她几个问题,还有她家的一些状况。
心里有了数后,晓得她再待下去会引了杨嬷嬷注意,就让她出去了。
免得杨嬷嬷为难她。
原本依着太后娘娘的意思,这四位嬷嬷都是要留下来伺候清王妃的。
不过,在太医们离开前,君兰谢过了太后的好意后,说明自己只留下一个人就可以。
不若……她指了金嬷嬷道:就留下她吧。
金嬷嬷心里欢喜。
毕竟清王府里活计少,清王妃又和善,不似宫里有些贵人那般喜欢为难人。
在这儿做活,比起宫里的生活来不知道好了多少。
另外两名嬷嬷就悄悄去看杨嬷嬷。
杨嬷嬷的脸色很难看,绷着脸道:王妃这是何意?难道说我们几个就不如她一个了?倒也不是。
君兰笑道:我之所以留下她,是因为她并不算太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
宫里的贵人们多,处处都要倚靠你们。
若是你们三个离开了宫里,那可怎么行?只金嬷嬷还好点,能有些空闲。
所以择了她。
君兰语带歉然地问金嬷嬷:这可是要麻烦你离开宫里一段时间了。
这是婢子的荣幸。
金嬷嬷语气平静地道。
君兰就让蒋妈妈送了那三位嬷嬷和几位太医出去。
离了清王府,另外两名嬷嬷悄声问杨嬷嬷:您喜欢在宫里伺候,还是清王府?杨嬷嬷原本是看清王妃年轻,所以想要先压一压对方的锐气。
谁知没压成,反而憋了一肚子被赶走。
偏这二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嬷嬷此刻的语气就有些不太好,生硬的说道:我自然更喜欢宫里。
清王府算什么。
那俩嬷嬷心里遗憾得很,本想和杨嬷嬷说说心里话,看杨嬷嬷能不能服个软求了清王妃留下她们三个。
可看到杨嬷嬷的表情后,她们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了,只能暗叹着缩到车子一角坐下。
心里不由得有些怨杨嬷嬷。
*卿则从都察院赶回清王府之后,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他立在门口,看着跟在盛妈妈身边忙里忙外的金嬷嬷,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金嬷嬷察觉出来王爷好似不悦,端正行了个礼后,她不敢在这儿多待,怕惹了王爷不悦,忙随着盛妈妈去看看器具房。
君兰已经听说了九叔叔回来之事,忙让人把他请了进来,卧在床上笑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了王爷不高兴?卿则抿唇不语,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摩挲。
君兰有点昏昏欲睡。
今日来过的人太多,她应当睡眠的时候,太医还在,因此缺了一次的觉。
这个时候昏沉沉的身体有些受不住,就想要补眠,闭着眼喃喃说道:王爷若是没事儿的话,我就歇着了。
好。
你好好休息。
卿则这才轻轻开了口,语气里满是自责,这事儿我不知道。
倘若知道了,一定提前拒绝。
君兰是真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努力眯缝着一点点眼问他:什么事情?什么拒绝?就是太后安排的事情。
卿则道。
君兰把思绪绕了个圈儿才反应过来,王爷说的是让嬷嬷们来家的事情?卿则没说话,只低头拨弄着她的手指。
男人眉目微敛视线低垂,周身笼罩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
不过君兰看到后,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忍不住笑了。
王爷这是信不过我么。
君兰笑着勾了他的手指,晃啊晃,我不会任由她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
至于金嬷嬷。
卿则抬眸看过来。
我原本一个人都不打算留。
不过我发现金嬷嬷实在,勤快,而且人很好。
我想着有她在的话,倒也不错。
毕竟她以往也是伺候过皇子皇孙的,还照顾过宫里有孕的贵人。
所以有她在,我想能够好许多。
卿则听后,好半晌没有反应,许久后方才低笑着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他低声说着,俯身在她鬓边落下一吻,我还以为——以为我是被迫留下金嬷嬷的?君兰笑着抬手,揽住了他的脖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如果你刚才碰到了她,还会没有给她什么好脸色看?卿则的心事得到了解答,顿时轻松许多,抬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淘气。
君兰是真的困了。
刚刚因为发现了九叔叔的小秘密而窃喜。
现下放松过后,困倦重新而来。
我要睡会儿。
她很快的闭上了眼睛,实在是熬不住了。
说着这几个字的功夫,手已经慢慢滑落到身侧。
没一会儿她就陷入睡梦。
卿则给她把手放到了被子里,给她把乌发撩起放好,才叹息着重新坐在了床边。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太后会突然派了人来。
他也没想到,那些人是要迫使他们收下的。
早晨他事情太多,有个三司会审需要他出马。
后来又有个案子出了问题需要他来断决,所以出了点岔子,时间上有拖延。
等他回来,发现小丫头被迫留了个嬷嬷在身边,已然气愤至极。
只觉得是小妻子受人胁迫。
现下看来,也不完全如此。
他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许多,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这次是他不对。
他应该更相信她的能力才对。
卿则仔细想了会儿,唇角带着温和笑意,俯身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自从潘太后遣了人来过后,宫里隔三差五的就会送东西过来。
有时候是补药,有时候是食材,有时候是书籍。
——原本依着董皇后的意思,是不送书籍的。
毕竟看书很累眼,而君兰卧病在床需要多休息,倘若书看多了会对眼睛有损。
可元成帝不这么想。
她喜欢看书,你就让她看就是。
元成帝边说着话边批着奏折,手中笔飞快地书写着,都躺着不能动了,多委屈啊。
就这么点儿的爱好,你还要阻着不成。
若是觉得对眼不好,就和小九家的厨子说声。
往后做饭的说话多加点清目明目的菜式,给小九媳妇儿好好补补。
说罢,元成帝放下笔,抬眼瞥了董皇后一眼,咱们家还缺这么点儿东西不成?董皇后气得肝疼。
瞧瞧这位说的,好像她亏待了孩子们一样。
偏皇上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她也不好反驳。
于是董皇后只能应了下来,然后催促着太医们去和清王府的厨子们见一面,商量商量怎么给清王妃添一点明目的菜式。
就在君兰越来越习惯这样躺着的生活时,年末就也来到。
小宝宝一直很安稳,没有再闹出什么不好的消息来。
年三十那天,距离能起床还有十三四天的时间。
君兰只能在床上继续忍着。
一直等到元宵节那日,她终于能够下地活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古言快要完结了~第一三零章好不容易能够下床玩, 君兰特别开心。
也特别小心。
毕竟是好不容易保了那么久的胎, 孩子很重要。
她再欢喜, 也不能做大动作, 需得小心翼翼的。
太医说了,等再过上一个月, 基本上很稳了, 不需要这么紧张。
君兰起床后没看到卿则。
问过底下人, 晓得王爷是去练武了,这便让金嬷嬷扶着过去穿衣洗漱。
而桃蕊就在旁边搭把手。
桃蕊原本可以离开。
不过, 府里的一个侍卫原是和桃蕊认识的,前些日子桃蕊在这儿时间长了,两个人的感情愈发好了些。
那侍卫就去求了王爷,想要留了桃蕊在府里。
两人这样才有可能继续下去。
卿则让他们去求王妃,说府内后宅事情归王妃管。
君兰问过仔细情形后留下了桃蕊。
让她在身边伺候。
只不过限定于王爷不在的时候。
日子久了,君兰也觉得那侍卫人不错, 甚至和卿则商量过做主给他们举办亲事。
亲事定在春日,也没剩下多少时候。
现在桃蕊面带桃色,每日里不只是气色好, 精神也好。
走路都轻盈许多。
君兰羡慕的看着她里里外外地走着, 说道;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这么着。
快了快了。
金嬷嬷在旁宽慰道;王妃的日子约莫就在夏日。
如今已经过了年,没多久就能过了春天。
那不就到了时候?生完后再一个月就又好了。
金嬷嬷本以为劝解一二后王妃能放松许多。
哪知道转眼一看, 王妃更紧张了。
毕竟是头一次生。
总听长辈们说是走鬼门关,也不知道那鬼门关是怎么个走法。
卿则回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君兰发怔的样子。
怎么了这是?卿则笑着在她身边落了座, 揽她入怀中,听闻你今儿早膳用的不好,是怎么回事?说着这个,他也有些不悦,既是早上不舒服,合该让人和我说声,告诉我你醒了。
我也好回来陪你一起。
毕竟是孕中,君兰的胃口不算太好,很多东西吃着都一股子怪味。
不知是心里原因还是怎的,卿则和她一起用膳的时候,她还能多吃点。
加上卿则会哄了她慢慢用膳,所以两人一起的时候,君兰确实食欲不错。
听闻你去练武了就没让人去打扰。
君兰避重就轻,今儿晚些还要进宫去?我得早些准备着。
卿则看她眼中闪着紧张和恐惧,握了握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
而是叫来了几位妈妈细问究竟。
最后金嬷嬷提到了之前的对话。
卿则若有所思。
没多说什么,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君兰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后回到了院子里。
现下天气还冷着,君兰不愿意在外头多待。
不过看到卿则在院中赏景,她又想陪着他,思量过后最终选择了抵抗下寒冷,挨到他的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很久,问道:王爷在看什么?在看发芽。
卿则知道她怕冷,把她搂在怀里,指了自己刚才瞧着的东西一起望着,你看,那里枝丫上正冒出新绿。
好不好看?好看。
君兰老老实实答道。
而且,她觉得,无论是什么,和九叔叔一起看,更好看。
卿则微笑道;是好看。
不过,它们也是经历过严寒,才有了现在的发芽,生长。
你若是紧张,不妨多看看这些。
或许能心情放松点。
君兰这才晓得他是因为想要安慰她而在这个地方伫立许久。
其实道理她都懂。
她就是紧张。
许是因为死过一次。
许是又经历过一次的九死一生。
她很惧怕那种生死不能自己掌控的感觉。
但是她又很喜欢这小家伙,实在很想好好抱抱他,看看他。
若非真的十分喜欢的话,她又怎会忍受着各种难受,在床上静躺那么久?君兰沉默了好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复杂的心情。
我会陪着你。
卿则忽然说道。
君兰抬眼茫然地看着他。
我会陪着你。
你莫慌张。
卿则道:如果能够进去,我就进去陪你。
倘若不能进去,我就守在门口。
总之不会离你太远。
你只需看一眼,或者叫一声,我总在你身边。
他素来是说到做到。
听了他这样说,她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
有他在,她总能放心。
在这一瞬,她忽然觉得,有他的陪伴,她就一切都不害怕。
*晚上的宫中宴席需得早些过去。
卿则一早就遣了人进宫去,和陛下说,他需得和君兰晚点到。
君兰的身体,大家都知晓。
听闻这个后都没怪责他们,反而特意让牛公公他们来说,尽管歇着。
能去就去,不能去的话,自会赏了宴席到家里。
不过,君兰觉得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这段时日里为她操心不少。
于公于私,好不容易起身了,就得进宫去见见他们,顺便谢谢他们的情意。
卿则看她执意如此,就笑着答应下来,让公公们回宫去回话。
虽然说了要晚些才能到,不过卿则还是下午稍早一切就催促君兰开始梳妆打扮。
君兰疑惑。
但是九叔叔的话,她不会去怀疑。
于是回到屋里仔细梳妆。
其实现在是在孕中,不能用胭脂水粉。
所谓打扮也不过是选些好看的衣裳,头发梳个漂亮的发型,然后在其中点缀些好看的发饰。
即便只是这样,君兰也前前后手打理了半个时辰方才妥当。
真是没料到要那么久。
君兰走到外间,和正在看书的九叔叔歉然说道:原本只想着稍微收拾下就好。
结果那么久。
久点何妨?现下你是双身子,自然走动偏慢。
卿则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微笑着扶了她,一同往外行,我今晚上有安排。
你且跟着我就是了。
这话倒是让君兰疑惑起来。
分明已经说好了的,等会儿要去参加宫宴。
现下这说法又是为了哪般?君兰好奇不已。
卿则却但笑不语,并不和她多说什么。
只吩咐她多裹上一件衣裳,这便带了她出门去。
*在孕中最怕生病。
因为连药都不能多喝,生怕会影响到孩子。
因此在车上的时候,君兰没有再和以前一样撩开车帘去看了,不然的话着了凉可是麻烦。
于是就缩在车子里,努力忍住没有往外看。
车子颠簸中,晃晃悠悠的感觉很适合……入睡。
君兰倚靠在卿则的怀中,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车子在外头七绕八绕的过了很久,终于,君兰在一个停车的晃动中清醒过来,睁眼迷茫的看着卿则:外头这是怎么了?已经到了。
卿则抱了她下车,两人一同走了下来,过来看看。
君兰抬头看过去。
看清的刹那,愣了一愣。
这是——王府已经修葺妥当。
卿则说着,扶了她一步步走进大门,我让人稍微布置了下,今儿带你过来看看。
虽然说是稍微布置,可是这一步步走上前,道路两侧分明都是形态各异的花灯。
有的上面的灯谜,有的上面是可以转动的图画。
无论哪一种,都精致奇巧。
君兰停在一个花灯前不住看着。
那时候元宵节赏灯,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些。
于是今年让人多搜集了些,也多做了些。
特意攒着今天挂出来。
你喜欢吗?当然喜欢。
恨不得一直看着,把每个谜都解开。
君兰喃喃说着:可是一会儿要赴宴,怕是没有时间了吧?这有何难。
因为时间紧迫,卿则拉了她的手,和她一同往外慢慢走着,原本应当宴席后给你个惊喜。
我发现你今日好似心情不佳,就想着让你过来看看,也让心情好点。
若是喜欢的话,一会儿宴席结束后我们回到这里住下就是。
那样的话,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君兰没料到他连这个都安排好了。
有心想要说几句话来表示感谢,可嗓子眼儿跟堵了什么似的,满腹的话都说不出。
她拉着卿则的手,晃了晃。
眼巴巴的看着他。
卿则微笑着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没什么。
他笑,你高兴就好。
她高兴就好。
他总是这样,只要她高兴,他就也高兴了。
君兰欢喜地挽住他的手臂,顿了顿,说道:赶快吧。
再不紧着些的话,可是真的要迟到了。
虽然皇上他们准许了可以晚到,却也不能晚的太多。
不然的话两人去的时候宴席都要结束?那还算什么参宴。
皇上他们性子好,他们也不能恃宠而骄不是。
看到君兰急切的样子,卿则无奈的拉住她让她不要慌。
没事。
卿则道:以往我去的时候,什么时间都有过。
不要紧。
君兰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个答案,驻足回头,王爷以前也曾晚到过?是。
卿则忍俊不禁,经常。
为什么?他仔细想了下,或许是不喜欢那样的氛围?能少待一会儿就少待一会儿。
皇上也不勉强我,允许我早走,也允许我晚些过去。
只是别动静太大闹得人尽皆知就好。
这些话半真半假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样。
因为君兰知道,九叔叔是个极其准时的人。
除非有甚难处,不然不会耽搁时间。
但是,以他的身世和他的脾气,也可能真的是不喜欢那样的氛围。
思来想去,不晓得他是不是为了哄她而编了这么几句。
不过,陛下他们确实很好就是了。
君兰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抬头看天色,拉着卿则继续催促。
陛下待王爷那么好,那么我们更不好继续迟到下去了。
君兰道:往后争取早些到才好。
卿则莞尔,好。
就听你的。
其实他确实是什么时候去宴席上都有过。
只是,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公务而耽搁的,不像是之前说的是因为个人原因。
可是小丫头不愿意迟到。
那么,他也要重视她的意见。
尽量赶着过去就是。
*元宵节过后,天气一日暖过一日。
春季里在个好日子里把桃蕊的亲事办了后,好像朝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夏天。
今年的夏天也不是特别难捱。
最起码京城今年的夏天就比去年凉爽一些。
而且酷暑来得好像也晚一点。
只是这样的好夏天,是别人心中的。
在君兰这儿,挺着个大肚子,实在是没感觉到今年比去年凉快多少。
随着预产期临近,君兰越来越有些紧张。
但是她的这点儿神经紧绷,和九叔叔比起来,好似又不算什么。
稳婆那边怎么说?卿则每天回到府里都要问一遍,太医今儿可看过了?有没有定下哪天?另外,还需要准备什么?自从入了夏,他好似就开始关心起这些问题来。
每日都不厌其烦地问着,丁点儿都不敢大意。
原本他说这些问题的时候,君兰还能微笑着看他。
然后在太医们求饶的目光中,她会适当地说上一两句话。
王爷今儿想吃什么?君兰总是笑眯眯地上前去,您说几样,我让厨里准备。
简单几句话,就把卿则的接连问话给打断了。
让他不至于太过神经紧绷,也让周围的人放松一下。
卿则知道她的意思。
事情还没真正到来,不用紧张太过。
这还是他之前劝过她的话。
如今反倒要她拿过来劝他了。
道理,卿则都懂。
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就去担心着自家的小家伙,担心着君兰。
那些话不由自主就脱口而出。
有天等他问完那些话,又听了太医的诊断结果后,君兰去掰开他手指。
才发现以往干燥温暖的掌心里,此刻全是汗津津的汗意。
……原来他为她忧心成了这样。
君兰觉得又是好奇又是好笑,更多的还是欢喜的甜蜜。
王爷往后可不能这样了。
她时常劝着,每天这些人都那么紧张,到时候正日子里慌乱了怎么办。
不必担心。
卿则把她搂在怀里,缓声说道:我心里有数。
又摸着她的腹部,我感觉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你觉得呢?君兰想了想,我倒是宁愿是男孩。
那样的话,往后他长大了还能帮帮王爷。
卿则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女孩儿乖巧可爱,像你,多好。
这个话题终究争执了很久后,没能得出个具体结论来。
然后两人就半开玩笑的考虑着发作是在什么时候。
第一次有阵痛,如果是上午该怎么应对。
如果是下午该如何。
倘若是晚上,又该如何。
君兰当时笑说了句:其他时候还能大家一起努力努力解决办法。
倘若是在都睡着的了半夜时分,又该怎么办?事实证明,有时候事情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有些话果真不能乱说。
君兰万万没想到,自己生产的第一阵发作正是在深夜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冬至过去了~圣诞夜又快到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