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025-03-26 06:46:48

长明猛地抬头看了闵清则一眼又赶紧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地不说话。

君兰没有留意到长明的神色变化,听闻后笑道:多谢九爷挂牵。

我在这儿一切都好您放心。

闵九爷轻点了下头。

朝别院方向遥望了眼薄唇紧抿片刻闵清则道:你曾说过是因喜欢葡萄所酿之酒而被邀请?是。

君兰老老实实答道:因我喜好与洛世子稍有相同,所以受邀而来。

闵清则嗯了声沉吟道:你记得少饮些酒。

那酒虽然甜香却是易醉。

君兰倒是不怕这个。

当初喝了那些酒后她并无出现什么不妥的状况。

有一次贪杯,觉得那甜甜的醇醇的味道极好,多饮了不少却也没觉得头晕只略睡了片刻就好。

并无甚大碍。

不过九爷到底是关心她。

她也不好驳了他的话。

因此君兰没有辩解,只道:我会注意的。

闵清则稍稍放心了些,我近日办差许是几日不得归家。

你照顾好自己,有事可寻孟海蒋辉。

君兰好生应下。

闵清则就让君兰先进去。

君兰不肯,九爷先走。

我回头就能进去不碍事。

闵清则坚持看她进去方能安心。

君兰拗不过他,只能当先进了别院去。

不过进了门后,她特意往旁边走过去让门遮住身形。

不多时有马儿的嘶鸣声响起。

君兰悄悄探头望过去就见九爷已然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看着九爷远走的背影君兰忽地想起来一件事儿。

忘记告诉九爷今儿晚上不回家了。

这样一来,她就没法履行每天去思明院两个时辰的承诺。

转念思量了下君兰又安心了些。

九爷今日并不回府,与他说了也没用。

更何况九爷走得急显然事情很紧急,她也不能因为这事儿把人叫回来。

左右有长灯在,与长灯说一下,到时候回去了再和孟海说声,明儿在思明院把今天的时间再补回来就成。

大不了因了时间延误而多补上一个时辰。

君兰这样想着,就打算转身往回走。

谁知道还没迈开步子,旁边响起了蹬蹬蹬的疾跑声。

侧头望过去,才发现往门外冲的那个人是洛明驰。

洛明驰飞奔到门外后,停在了一乘小轿前。

那小轿嫩粉色,顶上四周还挂了一排流苏,一瞧就是女子所用。

那个轿子,君兰早就在出来见九爷的时候看到了。

只是瞧着眼生并未见过,更何况这是侯府的地界,许是侯府请来赏花的客人,与闵家无关。

所以她未曾理会。

谁曾想居然是来寻洛二少的。

君兰打算走开,不料躲在门口偷看九爷的时候,裙子边儿被旁边的小树丛给勾住了,稍微拽了拽又没能扯回来。

君兰只能俯身下去慢慢将裙子一点点从树枝上扒拉下来。

这时洛明驰和女子的说话声不断从外头飘到耳中。

二少爷,这是您落在屋子里的腰带。

奴家特意给您取了送到您手边。

不知二少爷有何奖赏呢?洛明驰的声音不耐且烦躁,滚!二少爷,何必这样矜持呢。

这儿又没旁的姐妹在,只你我两个,你又何必你家老鸨没教你?不准碰小爷!小爷嫌你们脏!嘤嘤嘤。

女子的声音听上去娇柔无力楚楚可怜,二少您怎能这样无情无义。

姐妹们哪个不好了?偏您一个也看不上。

我又哪里不好了?过来送个东西都被您嫌弃。

洛明驰懒得和她多啰嗦,一把将腰带抢过来,塞进怀里,满脸愤懑地往里跑。

君兰好不容易把裙摆一点点弄下来,抬头一瞧,和刚进门的洛明驰打了个照面。

洛明驰没料到旁边有人,脚步猛地顿住,甩头朝她瞪过来,你看到了什么!什么也没看见。

这句话是真的。

她一直是收拾裙摆的事儿。

那你听到了什么!君兰道:什么也没听见。

洛明驰看看她这,又看看刚才轿子所停之处,估算了下距离,眯着眼哼道:你肯定听到了!君兰不想搭理他,转身就走。

洛明驰冲过来拦在她的跟前,恶狠狠说道:刚才听到的话不准和人说!君兰心说自己听到什么了?明明没甚不好的啊。

难道他指的是那女子说他清白不近女色的事情。

好事儿还不能与外人讲了?问题是,她也没打算告诉旁人去。

君兰颔首道:二少爷放心。

我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

旁人怎会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消息呢。

她朝洛明驰福了福身,举步朝里行去。

洛明驰还想拦她,谁曾想洛明渊刚好经过这里。

看到二人正在此处,洛明渊笑问:八妹妹在做什么?明驰,你莫要欺负她。

洛明驰气得牙疼,哥你也太偏心了。

我哪里欺负得了她?分明是她在欺负我!回头恶狠狠猛瞪君兰,洛明驰道:睁眼说瞎话!她明明就是能够听见!君兰坦然道:我答应了的事情自然会做到。

不知二少这样随意诋毁我是为了什么缘故。

莫非我真的依你所说那般,言而不信才能如了你的意?洛明驰被她这反问堵得哑口无言,气哼哼地死死盯着她看,扬着下巴不说话。

洛明渊走上前来,指责地望了望洛明驰,转身过来朝君兰温和一笑。

八妹妹莫要理他。

他脾气不好,还望八妹妹多担待些。

洛明渊眉目间透着不悦,朝洛明驰道:还不快向八妹妹道歉。

洛明驰扬着下巴看天,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哼。

君兰与洛明渊道:世子爷不必强逼他了。

我问心无愧。

他若不信我,我也不在乎他那声违心的歉。

说罢,她朝洛明渊福了福身,依然朝里行去。

洛明渊随后跟上。

不久后,只剩下洛明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

闵九爷来寻君兰的事情,侯府仆从自是要禀与侯夫人。

君兰回去的时候,闵老夫人和侯夫人皆问她九爷为何来寻。

君兰斟酌了下,说道:没甚大事,不过是收拾书房时的一些事情罢了。

她要去思明院打扫的事情,早先侯夫人身边的袁妈妈过去时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没有瞒着侯夫人的必要。

闵老夫人侧身和侯夫人道:九爷的院子密不透风的,但凡有点不对劲有得问罪。

侯夫人颔首道:略有听闻。

这事儿就算揭了过去。

闵萱在旁嘟着嘴小声和闵菱道:九爷那儿可真吓人。

也不知道八姐姐在那里怎么煎熬着。

虽然她压低了声音,可她说话的时候刚好旁边没人开口,所以这话语就被周围人给听到了。

洛明渊悄声问君兰:闵大人应当不会刻意为难你吧?不会。

君兰小声道:他人很好。

我也觉得。

洛明渊温声叹道:闵九爷乃是最为磊落之人。

说着话的功夫,洛明驰慢慢悠悠晃到了这边。

君兰和他对视一眼,同时扭过头去,谁也不搭理谁。

洛明渊看得皱眉,与君兰道:你莫要理他。

若他敢对你不好,你与我说。

我护着你。

君兰没料到他这么说,笑着道谢。

侯夫人看着君兰和洛明渊悄声低语的样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洛明薇先前一直在母亲身边不曾说话,见状附耳与母亲小声说道:娘,我还头次见到大哥和姑娘家这么亲近呢。

可不是说。

侯夫人道。

明渊看似温和实则孤傲。

就算旁边女孩儿再多,他什么时候正眼看过?可惜闵府的八姑娘出身差了些,名声也不太好。

不然的话,凭着她和明渊这样投契,倒是一桩好姻缘。

但,八姑娘如今得了闵九爷的照拂,往后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等等再看吧。

侯夫人暗自思量着自有打算,闵老夫人却有些着急。

眼看着洛二少和君兰相看两相厌,她也不知该如何去改善,只能沉下声音警告君兰。

兰姐儿莫不可无礼,这脾气,需得改改,莫要随意与人交恶。

闵老夫人的本意是让君兰收敛下性子与洛二少和好。

可她不明说,旁人并未听懂其中的关窍所在。

洛明渊笑着说道:老夫人言重了,八妹妹性子不错。

若真和人起了冲突,那也肯定不是八妹妹的错。

洛明薇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大哥,你可真护着她。

洛明渊道:我这样方才是待客之道。

说罢朝洛明驰扫了一眼。

洛明驰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扭头不看他。

不过,等到用完午膳侯夫人邀了闵老夫人去继续游园后,又是另外一番情形。

两位长辈离去,闵菱被洛明薇拽走,闵萱跟在她们后头离去。

洛明驰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彻底和君兰杠上了。

君兰往东走,他就看东边的腊梅。

君兰往南走,他就看南边的腊梅。

洛明渊见状,索性邀请君兰去他的藏书阁看看。

只不过两人刚要往那边去,有管事匆匆来寻,问道:世子爷说要准备瓜果,原不该再来打扰您。

可现在路上泥泞难走,不似以往般来回无碍,得先说定了准备哪几种才好带来。

不然挑选的不合口味,从庄子到这儿来回折腾着又要费不少时候。

洛明渊有些迟疑。

先前母亲叮嘱过他,让他遣了人去庄子上说声,多备些瓜果来招待客人,他却忘了昨儿下过雨,庄子那边的路怕是不好走。

洛明渊想着八妹妹好不容易过来一趟,需要哪些瓜果需得好生思量。

于是与君兰道我先离开会儿,见一见往庄子上去的人。

暗自思量着他不在的情形下,难保洛明驰会做些什么。

洛明渊又问:不知八妹妹现下想去哪儿?我送了你过去。

也免得明驰趁他不在的时候来寻八妹妹。

那位洛二少是个不听解释的,君兰不耐烦和他接触过多,想到洛明驰不敢去洛明渊那个放酒的院子,怎么想都是那儿最安全,于是她犹豫着说道:之前世子让我待着的那个院子,我还能去得吗?洛明渊没料到她会想起那儿。

仔细一琢磨,的确是个好去处。

八妹妹好主意。

洛明渊笑道:也得亏了你想得到。

洛明渊亲自送了君兰往那边走。

想到自家弟弟做事鲁莽,洛明渊心中愧疚难安。

记起之前君兰眼巴巴问侯夫人饮酒之事,他忍俊不禁。

于是边行边道:那儿的地窖口搁着一坛酒,专程给八妹妹准备的。

等会儿我拿出杯盏来,八妹妹可以在那儿品品我的酒。

君兰笑道:多谢世子爷。

不过世子爷先前不是说酒需得晚上喝么?怎地现在又可以了。

亲手所制佳酿需得知己者慢慢细品方才能够领会。

洛明渊简短一句带过后,略有担忧,但那酒不似先前的酒。

先前的果子酒不醉人,我看八妹妹不舒服,所以端了些来。

可酒坛里的酒是葡萄所酿,能醉人,八妹妹莫要喝多了。

他所说的果子酒,便是君兰之前从别院出来的时候,看到他端着的那一壶。

君兰连声道好,又认真谢过了他。

洛明渊送她进了屋,亲自备好酒盏,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君兰也没有饮过什么酒,只先前喝过些葡萄佳酿。

想着之前自己喝过的量,她心中隐约有数,想着不超过那个量应当就没事。

谁知洛明渊的酒远比闵家庄子上送去的要味道好很多。

口感更清冽,味道更香醇。

回味十足。

君兰一杯接一杯地倒着,百无聊赖自顾自饮酒,不知不觉地就把一坛子喝了大半。

洛明渊安排好了果子的事情后,庄子上的管事又和他提了这次下雨后庄子上遭到的一些难处,还有修葺房屋等琐事。

待到一一安排妥当,洛明渊又遣了人去庄子上走一趟,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眼看着就要到晚膳时候,赶忙去院子里看望君兰。

一进屋门,浓郁酒气扑鼻而来。

其中夹杂着几不可闻的淡淡馨香。

洛明渊脚步稍微一顿,而后快步前行。

入眼就是女孩儿趴睡在桌上的情形,近乎醉得不省人事。

洛明渊看得又心疼又好笑,低声道:虽说你喜欢我酿的酒让我欢喜,可也不能吃那么多啊。

不是答应了要少饮一些的么。

说罢略一摇头,笑叹道:也罢。

往后你想吃酒的话,我得时刻看着。

免得你一开心又吃多了。

洛明渊挽起衣袖,拿出手帕,仔细给君兰擦去了唇边沾着的点点佳酿。

又仔细看了会儿,方才唤来守院子的婆子,让她们寻了红梅来。

长灯直到天要黑了刚知道晚上不回去的事情。

他寻了借口进到里头来找姑娘,正好看见洛明渊让红梅扶了君兰回屋的情形。

长灯犹豫不决,最终溜出别院,快马加鞭而走。

洛明渊扶了君兰回屋后,吩咐红梅好生照料。

出门看到袁妈妈,才晓得晚宴已经开始。

袁妈妈笑着问了一两句闵八姑娘的情形,说道:世子爷快些过去罢,宴席已经摆好,就等您了。

洛明渊应了声,又回头看了看那个房门紧闭的屋子,这才大步而去。

宴席进行到一半,忽有别院门房的人跌跌撞撞跑到了院中。

他满头大汗身子微颤,气喘吁吁地跪倒在地,急切说道:夫人、世子爷、二少爷,闵、闵大人带人来了。

九爷?侯夫人蓦地站起身来,催促道:还不快快去请!不多时,高大男人踏着月辉而来。

他身姿笔挺气度冷冽,举目四顾间煞气肆意。

侯夫人曾见过闵九爷办案时的样子,晓得他这般模样怕是刚捉拿完凶徒。

于是上前行礼问安,道:不知闵大人大驾光临,未曾远迎,着实失敬。

不必多礼。

闵清则随口说了句,问道:怎么这儿少了一人?闵老夫人起身道:兰姐儿因为喝醉了不曾过来。

竟是在做客时候喝醉了?闵清则微微颔首,我去看看。

侯夫人忙让袁妈妈给闵九爷引路。

洛明渊向前紧走几步,说道:九爷,八妹妹并非是不懂做客礼数而喝醉,是我不分轻重给的酒多了些。

还望您莫要和她计较。

闵清则回头望他一眼,漠然道:我与她的事情,与你何干。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侯府别院布置清雅,即便是个小小客房所在的院落,亦是栽了腊梅,芳香四溢。

忽然,满院的甜香气息被瞬间打破。

一人疾步闯入,高大的身影从院门直至屋前。

周围惊呼声还未来得及响起,砰地一声重响,屋门被单手撞开。

院子里的两个小丫鬟吓得噤声。

屋内红梅哆哆嗦嗦喊道:九、九、九闵清则怕她吵醒小丫头,眉目冷然抬手止了她的话。

而后寒目一扫,望见了屋内榻上之人。

娇小的身子窝在暖被中,小小地缩成一团,背对着外头,看不清面容。

出去。

闵清则头也不回地低声厉喝。

红梅咬了咬唇,最终低着头走了出去。

闵清则放轻脚步,小心翼翼行至榻边。

垂眸望着眼前的女孩儿,他探手道半空中,迟疑许久,最终半揽着她让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君兰昏昏沉沉睡着,乍一被吵到,十分不耐烦,咕哝着说道:好吵。

又抬手往他的手臂上推了推。

随着推的动作,衣袖微微滑落,露出半截白皙小臂,在烛光下映出莹润光泽。

闵清则目不转睛地看了半晌,抿了抿唇,说道:今日怎么没回去。

君兰倦倦地睁开眼,如水的双眸娇媚地望过去,看着他深若幽潭的目光,痴痴一笑。

早就说好了呀。

她声音娇娇地道:只不过九爷不知罢了。

女孩儿水样的眸中似有波光涌动,潋滟魅惑。

闵清则眉心紧蹙,目光紧紧盯了她许久,慢慢地不自在地别过脸去,望向一旁地上落下的烛光。

那时候就是这样。

小丫头喝醉了后神志不清醒,变了个人似的妩媚至极。

特别是一双眼眸,有着分辨不出年岁的风情,媚眼如丝勾魂夺魄。

让人无力抵抗。

若非他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她要醒了才离开,那时她会发生什么都难说。

毕竟这样的她,太过诱人,是个男人都招架不住。

只是她好似醉后记忆不甚好,仅以为自己睡着了,旁的全都不记得。

闵清则脱下玄色金丝竹纹披风盖到她的身上,特意往上拉了拉,将俏脸遮住。

君兰觉得不舒服,纤指乱动想把那披风扒拉下来。

闵清则毫不犹豫地将披风重新往上拽了拽,把她五官特别是那双眼眸遮得更牢。

打横将她抱起,大跨着步子往外行去。

君兰迷迷糊糊地腾空而起,觉得不舒服。

又因悬在半空全身好似没处着力,下意识地就伸出手去,想要找个可以扶靠的地方。

摸到了硬实的胸膛,摸到了宽宽的肩膀,继续往上,好不容易揽到了个顺手的位置。

她挪了一挪蹭了一蹭,紧紧搂好,心满意足。

闵清则没料到她突然勾住他的脖颈,脚步一顿,站在原处缓了好半晌。

刚迈步出屋,闵老夫人已经赶了过来。

原本她是怕九爷会斥责君兰。

但是到了后才发现,眼前的情形远比她自己所想到的更为难以预料。

闵老夫人心中担忧,急忙问道:九爷,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兰姐儿被打得起不来身了?闵清则眉目骤冷正要开口,谁料怀中人突然勾着他的脖颈在他胸前蹭了蹭,好似在找寻更加舒服的姿势。

无甚事情。

闵清则深吸口气,神色愈发平和,音调愈发平静,语气极其地轻描淡写。

不过是带她回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