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2025-03-26 06:46:52

闵玉容俏脸憋得通红, 猛地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仰头去看闵清则,九爷这话,我听不懂。

听不懂?闵清则只略微扫了她一眼,视线并不多停留,唇角带出一点点笑意, 莫不是想要故作愚钝来糊弄过去。

闵玉容被他这一句说得面红耳赤。

盯着他, 语气坚定的道:我没做错什么。

九爷这样说, 倒显得所有事情都错在我似的。

这对我不公平!她指着那玉佩, 气得手指头都在发颤了,我看这东西遗留在桌子上,想着可能是客人留下来的, 生怕有谁把它遗失了,所以帮忙收起。

不然的话, 倘若被底下人不小心拿走了, 之后玉佩过后要找来, 怕是也找不见了。

她这话一出来, 闵清则身后传来了极其明显的一声哈哈大笑。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闵清则的身后有个方脸大汉,身材中等, 有些壮实,面皮微黑,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瞧着有些吓人。

之前大家只惊惧于九爷的气势了, 倒是没留意到他身后跟了个人。

现在仔细去看,才发现了这个方脸大汉。

……还有他旁边的那个青衫书生。

两人看上去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只那青衫书生笑容和煦,瞧上去好似年轻一些。

那大汉笑完了后,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面皮一沉,哼哼道:看我作甚?我就是觉得好笑罢了,还不能笑了?邓氏护女心切,看到女儿说话被人嘲讽,又看这汉子说话的时候九爷并未帮他辩驳,就心中有了底气,说道:你无缘无故的欺负个小姑娘,当然不对!我欺负她什么了我?方脸汉子怒吼道:我看她说话颠三倒四的,觉得可笑不行啊?他身边的青衫书生轻轻一笑,斜睨着他,哦?我倒是不知道你忽然就榆木脑袋开窍了,还能瞧出她话里的漏洞来。

说来听听。

方脸汉子被这么一激,就不管不顾的理论起来:你想想看啊!那些人不是说了,之前不知道这姑娘拿着这个玉佩。

假设她真是帮人收起这个玉佩的话,怎么拿在手中后不先过来问问大家,看是谁丢了这个东西?反倒是把东西偷偷藏起来,一拖再拖,非要到旁人揪出她来?分明就是私藏了,又不肯承认。

大冷天的,也不知青衫书生从哪儿摸出了一把折扇,轻轻摇着,孺子可教。

你最近倒是机灵了几分。

方脸汉子嘿了声扭头看他,你什么意思啊!敢情我以前就不机灵了?青衫书生正要回答,闵九爷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

青衫书生刷地下合了扇子。

方脸汉子咧了咧嘴不说话了。

闵玉容脸色黑沉如墨,指了他们二人,对众宾客道:大家评评理。

哪有嘴皮子动一动就随意污蔑人的!虽然她说的义正辞严,但是刚才那汉子说的也确实在理。

远宁侯夫人斟酌着说道:闵六姑娘,我只想问你一句,既然你觉得那东西不收起来的话会被人拿走,那么你收起来后为何不来问问大家,反倒是一直藏在袖中?闵玉容咬了咬唇,脸上瞬间化作委屈,眼角似是有泪珠闪烁,今日我招待大家,自然忙碌。

忙得脚不沾地后,谁还能想到这个?这倒是好笑了。

顾柏杨在旁边冷哼,那么大个东西,而且还重的很,放在袖袋里能够毫无察觉,也只能说六姑娘一句‘着实不容易’了。

你什么意思!闵玉容一句呵斥完,看着侯夫人,想着那位文雅少年,努力压下心里头的百般怒意,笑着说道:今日是我宴请的好日子,你冤枉我,我不和你计较。

顾柏杨还欲再言,旁边赵宁帆悠悠然已经插了话。

他冤枉你什么了?赵宁帆唇角含笑,眼神却是冷的,你偷了我的玉佩,反倒要说是在桌子上拿的。

论心机,论信口雌黄,怕是没有人能比得上闵六姑娘了。

闵玉容原先只当这个人是赵家人,能来也是给她增加脸面。

哪里晓得现在才知道这人居然是个嘴巴狠毒的!闵玉容气得俏脸雪白,却不知该如何辩驳。

她根本不知道东西是他的。

所以现在他硬要说东西没有留在屋里,她居然无法辩驳。

青衫书生笑得眉眼弯弯,哎呀,这个可是好玩了。

贼喊无辜,来来去去绕了一大圈,反倒是证实了自己非常不无辜。

赵宁帆多看了他几眼,若有所思。

顾柏杨躬身对闵清则行礼:九爷,晚辈知道这事儿是您的家务事。

但,偷窃按照律法来说,是应该捉拿至京兆府审问的。

所以,倘若九爷不介意的话,晚辈愿意顺道带了人把她送到京兆府,也算是对这番吵到贵府的赔罪了。

邓氏对着他噗通跪了下去,这位少爷,您饶了她吧。

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远宁侯夫人不悦的看着邓氏,你就是这样教导孩子的?闵玉容上前去求赵宁帆,赵公子,我不知道东西为什么……够了。

闵清则突然开口,淡淡说道。

虽然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却是让在场所有嘈杂的声音即刻停了下来。

闵清则眸色清冷地看着闵玉容,你做事自私自利心思狭隘,擅于算计工于心计。

每每自食恶果却还总要万般狡辩。

这般的恶毒心思,世上倒也不常见。

既是如此,看来闵家此刻也留不得你了。

他的语气很冷,字字铿锵。

闵玉容听后双腿发软冷汗直冒。

闵清则回身朝身边几个人看了看,最后望向君兰,说道:此事我去和大老太爷说声。

你且等我会儿。

说罢,他长腿一迈,径自向前行去。

众人不由自主就分出一条路来给他让路。

*闵九爷不在后,那股子莫名迫人的压力渐渐消失不见。

闵玉容稍稍回了神,与顾柏杨驳道:你总是三番五次来算计我,究竟存的什么心思?告诉你,这事儿我绝对要追究到底!宾客们刚才把事情看在眼中,心中自然也有论断。

听闻后,有夫人劝闵玉容:六姑娘,您去寻赵公子赔礼道歉,这事儿恐怕也就这么过去了。

不是什么大事。

闵玉容不甘心。

她看了眼侯夫人,心里烧的那把火怎么也无法熄灭。

只差一点点。

今天只差一点点,她们两个就能成为婆媳了。

为什么洛世子不在?为什么玉佩成了赵公子的……宾客众多,但,身份尊贵的也只有顾柏杨、赵宁帆、侯夫人而已。

那两个少年不过是个冲动性子且是同辈不用惧怕。

如今闵九爷不在场,闵玉容坚信只需要顾及侯夫人即可。

只要侯夫人肯认同她,那就什么都好办了。

更何况,顾家就算顾大人官职颇高,但根基却不深。

哪里比得上侯府这般的袭爵之家。

闵玉容上前去拉母亲,两个人抱头痛哭了会儿。

然后闵玉容转向顾柏杨,冷着脸呵斥道;别以为你污蔑我我就要受着!她上前与赵宁帆道:我是无辜的,你不信,我也没辙。

又和君兰道;我之前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闵九爷为了护着你,非要把你做错的事情往我身上丢,我也没辙。

语毕,闵玉容眼含泪光地对侯夫人盈盈一拜;九爷现在不在,现下这儿您是长辈,您说了算。

玉容不求别的,只求您帮忙论断一番。

侯夫人淡笑着朝旁边看了眼,你可抬举我了。

如今我也说不上话。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所有人都大为诧异,面面相觑。

此时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

所以说这事儿还是九爷做的不地道。

一人说着话缓步上前,大冷天里还摇着一把折扇,走到闵玉容身边后淡淡一笑,面容和善的道:要我说,九爷怎么可以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呢?闵玉容看是闵清则身边的青衫书生,就对他行礼道谢,多谢。

其实九爷看着冷了些,人很好。

他并非故意对我发脾气。

你弄错了吧?青衫书生莞尔一笑,我不是说九爷不该对你这么凶。

他朝着君兰一指,我是说他不该把个小姑娘留在这儿。

你看,他刚走,你就迫不及待的欺负小姑娘了。

他也真舍得。

闵玉容被他当众落了脸面,心里愤恨至极,笑容瞬间转冷,有谁会舍不得一个清扫屋子的小婢。

小婢?青衫书生扭头问方脸汉子,这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方脸汉子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谁知道。

不过,她差‘小婢’都十万八千里,连个‘小婢’都当不上,不是么?闵玉容被他这话说得脸上没了血色,恨声与君兰道:今日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这么罢休!我绝不会饶了你!说得好!伴着一声赞叹,青衫书生把折扇塞到腰后,啪啪鼓掌,温声说道:我就喜欢你这死不悔改的脾气。

你越是不肯改,我就越多的是法子治你。

这话和这语气让在场的人愣了愣。

有人轻声道:呵,好大的口气。

青衫书生莞尔,不只口气大。

其实,本事也大。

说罢,他脸色骤然一转,厉声喝道:来人!有两名跟他而来的家丁应声上前。

他一指闵玉容,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给我拿下。

闵玉容瞬间被扣押住伏在地上。

她愤恨的抬眼,你什么人!凭什么随意捉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法?青衫书生侧身问方脸汉子,咱们刚才已经说明了她险恶用意了,既是事实在,人证也在,他抬手随意指了指顾柏杨那边,又指指赵宁帆,我拿下她又有什么不对?方脸汉子撇了撇嘴,扭过头不理他。

邓氏想要救出闵玉容,双手使力也掰不开那两个家丁的手,这才发现对方都是练过武的。

看到他们腰间的佩剑,她心生怒意,你们是什么人!怎在旁人家这般随意撒野!青衫书生拿出折扇敲敲掌心,区区姓名,何足挂齿。

不过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大发慈悲地告诉你。

敝姓程,单名一个利字。

说着他扭头去看君兰,你既是唤九爷一声叔父,倒也可以称呼我一声程叔。

方脸大汉十分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哼道;乱攀什么亲戚!大侄女儿这都刚认识你呢!他凑过来对着君兰嘿嘿一笑,我董峻。

你叫声董叔叔就行。

程利拿扇子拍他手臂,冷哼:敢情侄女儿和我亲近不行,和你就行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算很大,大部分宾客又离得有些远,所以这说话声就近处听得清楚。

顾柏杨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归为铁青。

旁人没留意到。

赵宁帆一双桃花眼四顾溜着,最后瞅顾柏杨瞧着不对,凑上前道:怎么了这是?顾柏杨咬着牙对君兰笑:怪道九爷舍得把你丢这儿,自己先走了。

有这位在这儿,倒也真不用担心你什么。

君兰没明白他的意思。

赵宁帆嘿声笑问:这话怎么说?顾柏杨嗤了一声,我就不信你对这俩名字不熟!赵宁帆之前神游天外在想着字儿的事情,没有太仔细去想。

现在被顾柏杨已提醒,仔细思考了下,脸色顿变。

顾柏杨也懒得等赵宁帆想明白过来了,直接走上前去,拂拂衣袖,对那青衫书生躬身施礼。

晚辈顾柏杨,见过刑部尚书大人。

他又对那方脸大汉抱了抱拳,语气十分真诚地说:……见过骠骑大将军。

*程利十分不喜闵玉容的做派,直接让人把她押着送去了京兆府。

美其名曰:刑部塞不下这尊大佛。

都察院那边的牢房也请不起她入内。

还是京兆府好,牢狱里潮湿阴冷,还有老鼠小强,最适合她入内。

不对啊。

董峻沉吟着说道:我怎么觉得大理寺更好?刑具也多,丁灏又是个下狠手的。

基本上没几个人能从他手底下活着回来。

要不然让她去试一试?闵玉容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听到这儿后,终是吓得腿软,跪倒在地后昏了过去。

你个黑小子,看把人吓晕了吧?程利笑骂了一句,低声道:干得漂亮。

又道:顾林那死拗的脾气,遇到这么个信口开河的,还不得往死里整?……也是。

程利让人把闵玉容押送出去的时候,笑得悠悠然,闵六姑娘那点小把戏,到了他跟前,可真是不够用了。

也不知最后能列出几条罪证来。

邓氏嚎啕大哭。

董峻摸着下巴,顾林会不会生我们的气?不会啊。

程利正气凛然地道:这不是他家小子强力争取过来的?说着就朝顾柏杨瞥了瞥。

程利,刑部尚书,观察入微断案无数,深得皇上信赖。

董峻不只是骠骑大将军那么简单。

他姓董,乃是董太师之子,董皇后亲弟。

在他们跟前,众人都是大气也不敢出。

即便是顾柏杨,亦是如此。

见程利这么说,虽然顾柏杨现在心虚得很,也只能干笑,程尚书说的是。

程尚书说的是。

闵老太爷赶到的时候,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他怔怔的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邓氏,回头去问闵清则:怎么回事?闵清则抬眸看程利和董峻。

双方交换了个眼神,闵清则道:我不知道。

闵老太爷想要求情的话语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九爷说不知情,他还能怎么着?闵清则望向不远处的两个人。

程利没说话。

董峻朝后看了眼。

有个家丁上前,声如洪钟地说道:奉刑部尚书大人与大将军之命,闵家六女行为不端,现已送入京兆府监牢。

日后开审!先前他们的说话声并不算大,所以旁人不太知晓究竟怎么回事。

现在听闻这样的决断,所有人都愣住了。

再看程利和董峻时,眼神瞬间不一样起来。

——闵玉容请来的,大多数是小门小户的女眷。

这样的京中权贵,她们是从未得见的。

宾客们忙行礼恭送。

程利和董峻这便带了人快步离去。

*回去的路上,君兰实在是疲累至极。

并非身体乏,而是接连的变故让她心累。

闵清则发现了她的疲惫,就与她同车而行。

有众侍卫在外面守得密不透风,她们两人在车上倒是没有人会知晓。

你睡会儿罢。

闵清则轻轻地把她搂入怀中,多休息会儿。

等下也就到了。

他的胸膛舒适温暖。

君兰刚刚靠过去就觉得安心,顿时困顿起来。

可是听了他那些话后,倒是让她的瞌睡即刻跑远。

九叔叔是打算去哪里?闵清则抬手拿了她的帕子,给她细细的擦拭着额头上细小的汗珠,答非所问:怎么回事?刚才惊到了吗?听到他关切的话语,君兰心里愈发放松,揽着他的腰身埋头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道:嗯。

有些。

闵清则微笑着抚了抚她的脊背,怕甚?有我在,无论你怎么样了,我都会保你无恙。

提到这个,闵清则忽地想起来之前的情形,其实这事儿明显是顾柏杨计算好的。

就算我不出现,顾柏杨应当也不会把事情牵扯到你身上。

倒也不是这个。

君兰有些后怕的道;我就是在想,为什么闵玉容会对世子哥哥下这样的狠手。

倘若这次顾柏杨未曾发现,难道世子哥哥就会被她暗算了去么?闵清则没料到君兰是在担心洛明渊。

他轻抚她脊背的手微微顿了下,转而低笑。

不见得就能得逞。

闵清则给她理着发丝,轻声道:洛明渊其人,看似温和,实则定力过人。

即便旁人不出现,洛明渊也不见得会委屈自己做出什么无法收场的事情来。

君兰轻轻点了点头。

闵清则扶了她在车子里躺好,又给她调整了下靠枕,让她睡得舒服一些。

君兰刚刚闭上眼,想到一件事,拉着他的衣袖道:九叔叔说的是去哪里?打算去做什么事情?现在先不说。

闵清则抬手抚上她的眼帘,让她轻轻合上双眼,到了之后我再与你讲。

免得你再七想八想的休息不好。

君兰对此很是怨念。

九叔叔手心的温度太过温暖,放在双眸上,热度不断传来,让她安心无比。

且她确实是累了。

所以,即便心里头对这事儿的疑问没有消停下去,她还是渐渐入了睡。

也不知道休息了多少时候。

君兰终是听到了一声声低低的轻唤。

丫头?醒醒。

已经到了。

她努力地睁开眼,方才发现这个地方很是熟悉。

居然是锦绣阁。

君兰和闵清则抄了小道往锦绣阁后院去,问道:九叔叔来这儿做什么?按理来说,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的话,九叔叔不会带着她这么着急的赶过来。

可刚刚他才把她接出荷花巷就带了她往这里行,显然是去到荷花巷之前就做好了打算。

眼看着就要到目的地,闵清则便也没瞒着她,我刚知道一些事情。

等会儿你见了春芳,仔细问问她,看还能不能寻出更确切的消息。

什么样的消息?我记得,她曾无意间和你说起过,丁少爷曾给少夫人了一本书,叮嘱少夫人一定要随身携带,无论何时都不要随意丢掉,是不是?对。

是有这么回事。

君兰无事时会寻了春芳闲聊。

因为不知道春芳的话语里哪一些话是有用的,所以她会把春芳说过的所有言语一一告诉九叔叔,再由九叔叔断定究竟哪些得用。

回想着当时春芳的话语,君兰道:她说过,那可能是账簿。

但也有可能不是账簿。

闵清则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微微侧首,认真地看着身边少女,我在想,她说的那本书,会不会是你母亲留下的那一本。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叔肯定会护着君兰的~各种方法都有!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