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保家的车子撞到了邓氏?……这是怎么回事。
赵太保其人, 虽然张狂了些, 却也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特意做出和闵九爷相对立的事情来。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 越是不会在大众跟前出这样的岔子。
再者,现下是在赵家的府邸前面。
谁会这样傻,车子都到自家跟前了还不减速,反而能够撞到人?越想越觉得可疑。
君兰不欲在这儿多掺和, 低声吩咐道:赶紧走。
这就让盛嬷嬷把车帘子放了下来。
待到车子回转方向,盛嬷嬷悄声在君兰耳边道:姑娘,婢子瞧着这事儿不对劲。
嗯。
大夫人, 大夫人莫不是自己不小心撞了人马车上吧?听了盛嬷嬷这话, 君兰提醒道:这话咱们自己想想就行,莫要与人说。
婢子自然不会与人提起。
盛嬷嬷忍不住道:只不知大夫人心里什么打算。
君兰回头看了眼。
只瞧见了自家马车的后方向, 却看不到外头情形。
她不愿与这事儿扯上关系,叮嘱道:管她什么打算,嬷嬷不理就是了。
原先有个闵玉容, 现在有个邓氏。
两人都是能折腾的性子, 她并非惹不起,而是不愿搭理。
花费这么多的精力与这般闲着无事的母女俩折腾, 犯不着。
盛嬷嬷道:姑娘放心,婢子省得。
只是怕大夫人另有打算, 再计算上姑娘这边,所以与姑娘说说。
现下看姑娘自己心里有数,盛嬷嬷便没多讲什么。
*邓氏这一昏迷,倒的地方倒是十分恰当。
刚刚好就在赵家的大门前面。
遇到的人也很合适。
正巧是闲的发慌的赵宁帆。
赵宁帆听闻自己的车子撞了人, 初时没有理会,直接让人把那倒在车子前的人丢出去。
车子都停住了还能撞上?说出去没得让人笑掉了牙。
赵宁帆敲着车壁吩咐自家长随,记住,无论对方讹诈什么,都不要理会。
丢出去就当没这事儿就行。
长随看着周围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行人,有些为难,三少爷,可是就这么把人丢出去不管的话,会不会对老太爷的声誉有损。
在民间,因为当年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所以赵太保的口碑一直不错。
赵太保也很看重自己在民众间的声誉。
赵宁帆对此不甚在意,怕甚?不过是丢出去一个往车子上撞的人罢了,何止于就这样为难了。
若有人质疑,只管让他们说说看为何这车子停了反倒是能撞人。
长随听闻,应了一声后正要退下去,可巧赵宁帆抬指掀了掀车帘。
这下一看不要紧,他倒是觉得躺倒的人有几分眼熟。
就在他暗自思量的时候,倒下的女子旁边的丫鬟在用手帕捂着眼睛嘤嘤哭泣。
我们大夫人平日里最是个和善的人,如今难得出一趟门,却是不小心伤到了。
我可怎么和家里的老太爷交待。
听她这样哀声哭诉,赵宁帆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聚在这儿围观了。
原来是这丫鬟哭得好,引来了人。
听丫鬟说了句大夫人,再看躺着的那有些熟悉的人影,赵宁帆总算知道这女人怎么有点眼熟了。
……原来是哪个恶心人的闵玉容的娘?说起闵玉容,赵宁帆当真是嫌弃万分。
没见过那么恶心的女人,偷了他的玉佩不说,还口口声声装作好人模样。
也不知那样楚楚可怜的样子镇日里装出来作甚用的。
不过,认真说来,这闵家黄脸婆的大夫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和那装可怜的闵玉容倒是有的一拼。
赵宁帆越看那好似昏迷了的老女人越是觉得碍眼。
心里头有了主意,当即把长随唤了回来,却改了话。
把她抬进府里去吧。
赵宁帆吩咐道:若有人说是我们的车子撞了人,也无需理会。
暂且这样子。
虽然长随不赞同随便就把人丢出去不理,但这样默认的态度更让他大惊失色。
三少爷!长随道:可不能默认啊。
倘若老太爷问起来,小的该怎么交代?既然是我让你把人带进来的,那就是我的责任。
祖父问起来,我自然会答。
赵宁帆冷冷吩咐完就没了话。
平日里这位三少爷虽然看起来和善,但其实是个性子很淡的。
更何况太保老太爷最是疼爱这个孙子,也最看重他,底下伺候的人没谁敢去逆了他的意思。
赵宁帆让人把邓氏抬进来后,原本那丫鬟想要跟着一起来,却被人给揽了下来。
主子说了,伤了的人可以进,旁人不行。
拦丫鬟的那人身材高大,说话声音洪亮,再加上眼如铜铃,一瞧就很吓人。
好似是赵家守门的护卫。
冰儿没料到自己哭了好半晌居然没能一同进去。
眼巴巴看着邓氏的身影在视野中消失,她急得满头大汗,说道:可是夫人没人伺候——堂堂赵家找不到个伺候的人?那侍卫声音洪亮地哈哈大笑,你也太瞧不起赵家了些。
冰儿急着想要跟进去,无奈被人三绕两绕的居然把她的话理解为瞧不起赵家。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她可不敢再提甚非要进去的话了,眼睁睁瞧着大门慢慢合上,即便想要与邓氏在里面照应着点,也没了机会。
*赵宁帆晃晃悠悠进到府里去。
有人请示他:少爷,那女人该怎么办?赵宁帆随口说道:找个地方丢着就是。
不用请大夫?请大夫作甚。
赵宁帆勾了勾唇角,待到父亲或者祖父回来,怕是就能醒过来了。
不用做旁的事情,没的白白花了银子还不见效。
早先那闵玉容做的那些事情就够让人讨厌的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
那,有其女,想必母亲也差不到哪里去。
他估摸着以那邓氏的年纪,不是把主意打在了他父亲身上,就是他祖父身上。
刚才之所以把人弄回来也是这个缘故。
看看对方是打的什么算盘。
赵宁帆把事情吩咐下去后就到院子里稍作歇息,顺便喝了一盏茶。
可茶没喝多久便被人给打断了。
大少爷赵宁文过来寻他,一把按住他正想继续喝的茶盏,拧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
赵宁帆说着,索性弃了那杯茶不要,让人再斟了一杯茶来。
赵宁文还欲再言,跟在赵宁文身后的赵丹荷几步走上前来,嚷嚷道:三哥,你这事儿做的不地道。
倘若对方有什么不好的主意,她在我们家,岂不是让我们更危险了?赵宁帆暗道怎么可能倘若对方有不好的主意,那是对方一定有不好的主意。
于是他朝着赵宁文一笑,看看她有什么打算再说。
赵丹荷见自己说了那么多,三哥非但没有听进去,反而故意无视她,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哼道:闵八不是什么好人,她家其他的女人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
顾及严刑拷打一番,她就会说实话了,招出来自己为什么非要在咱们家门口‘出事’。
三哥,你到时候审问她的时候下狠手就是。
不怕她不招!没事儿好端端的扯上八姑娘做什么。
赵宁帆不悦道:再说了,你若是有八姑娘一半的懂事机灵,我们也能少给你操点心。
在他看来,八姑娘人还可以。
更何况,邓氏和八姑娘一个在荷花巷一个在梨花巷,只沾了点亲戚,平日里根本没甚来往。
若说邓氏品行不好,也该车上那在牢中的闵玉容才是。
与闵八有何关系。
听闻三哥说自己不如闵八,赵丹荷急了,尖着嗓子喊道:你什么意思你!我哪儿不如闵八了!赵宁帆嗤了一声,道:你哪儿都不如。
要相貌没相貌,要身段没身段。
还有那机灵劲儿。
在京郊树林那次相遇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闵八看着好似说话做事娇气又无脑,其实聪慧得很。
有些不好应对的境况,她都能应付自如。
丹荷在这方面远远不如那姑娘。
思及此,赵宁帆不欲再多说什么,只和守在书房外的婆子吩咐了句,等祖父回来知会一声。
这便一头钻进了屋里看书去了。
在屋中坐了会儿,赵宁帆想想,终是提笔写了封信。
本打算让长随送出去,后思量着闵八姑娘杂七杂八的规矩很多,若是长随过去了,她万一找个什么借口不理,岂不麻烦?于是赵宁帆就让长随去了趟荷花巷,把大夫人倒下的事情告诉闵府一声。
又唤了个可信的丫鬟过来,如此再三地吩咐了几句,把那封信交到她的手中,让她送去闵府。
记住。
赵宁帆道:闵府有两个。
你莫要去荷花巷,只去梨花巷就可以。
而且,不要把东西交给旁人,直接交给八姑娘。
他上次就是不知道闵家分为两边,所以吃了暗亏。
这次怎么也不能再出这样的岔子了。
*那丫鬟听了少爷的话后默念了几遍就去了闵府,寻到了梨花巷。
谁知问过门房才知道闵八姑娘现下在思明院里,他们根本脚步到人。
她不方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只道是刚才路遇闵八姑娘,捡到了闵八姑娘今日遗落的一个东西,所以特意过来归还。
门房的人面面相觑,姑娘今儿出门了么?那丫鬟听出了不对劲来,思量了下,说道:许是闵八姑娘遗落的。
我也不太肯定。
只是听人说那许是闵家的车子,所以过来问问。
门房的人了然,和她说一声,把东西给他们就行,然后他们托了人去思明院交给姑娘。
偏她不肯,非要亲自见到。
门房的人只得道:思明院我们进去不得,即便我们说了要姑娘过来,那些人也不见得肯。
不若这样,我们去那里带个话。
至于姑娘何时能够过来,就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
丫鬟千恩万谢后,并未多说其他,自顾自寻了个偏僻阴凉的地方,等着闵八姑娘的到来。
*君兰今日在外多逗留了会儿方才归家。
其实,倘若不是收到了九叔叔寄给她的东西,她说不定还要在外多逛逛。
只是九叔叔把要送给她的信件和东西派了人送到铺子里,君兰去了后掌柜的就直接交给了她。
在外人的跟前,君兰并未有太多的表示,只笑着谢过了掌柜,就把东西给收了起来。
但是,心里却一直惦记着,总想看看九叔叔给她带了什么话,拿了什么东西来。
一直也有些心不在焉。
逗留了没多少时候,就带了人从铺子里离开。
上车后,君兰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小方盒子。
这盒子不过是寻常的柳木所做,不名贵也不精致,看着是个不值多少银子的。
也越是这样的匣子,才越不会被旁人惦记上,从而留意到。
君兰用掌柜递过来地小钥匙插入盒子的钥匙孔中,小心翼翼打开盒子。
最上面赫然是折叠起来的一个信封。
拿起来信封,露出下面一个精致的巴掌大小的盒子。
取出来,打开。
里面正是一对小巧精致的耳坠。
耳坠的玉石质地温润,雕刻成了小小的莲花形状,着实可爱。
君兰把它们拿在手中把玩了会儿,方才去拆信封。
九叔叔的字苍劲有力,只字写的有些潦草,显然是仓促中写成。
信中告诉她,他时间很紧,平日里都在赶路,所以没甚多余的时间。
这对耳坠是在路上无意间看到,虽然算不得上乘,可雕工还算可以。
他想着她戴上应该不错,就买了来。
君兰可以想象,九叔叔一路马不停蹄地赶路过去,定然是半点闲暇都没有的。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能惦记着她,给她买了小礼物不说,还专程写了信。
忐忑不安了好几日的心,这次总算安定了一点点。
君兰把信笺和耳坠都又重复看了好即便,听着盛嬷嬷说快要到家了,方才恋恋不舍地放回了柳木盒子里。
重新落了锁。
车子进了府。
君兰从棘竹院过去,入了思明院。
洗漱过后,有人来禀,说是闵家外头有人找她。
因为捡到了她掉落的东西。
君兰不欲过去,遣了蒋夫人见那人。
蒋夫人听了门房转述的话后,已经齐了疑心。
到了府外后,看到那丫鬟衣着体面打扮得当,举止礼仪半点儿不差,心里更加有了疑惑。
你说捡到了我们姑娘的东西?是什么?何时捡到?蒋夫人道:莫要有半点儿的虚言。
倘若你说的有谎,我定然要把你告到官府去。
免得你到处胡乱说辞,毁了姑娘的声誉。
丫鬟仔细问蒋夫人是谁。
蒋夫人初时不搭理她,后看那丫鬟举止礼仪妥帖,才简短道:我夫家姓蒋。
夫君单名一个辉字。
丫鬟是在三少爷跟前伺候的,知道八姑娘身边有个伺候的人,是蒋辉蒋先生之妻。
丫鬟就报上了自己的来意,坦诚自己是谁,而后把赵宁帆的信拿了出来。
三少爷说要交给八姑娘细看。
丫鬟道:还请夫人帮忙转交。
蒋夫人听闻后心里暗自思量开。
再怎么说,姑娘和赵三少爷都算不得熟悉。
对方在这个档口送了这么个信来,究竟是何意图?莫不是赵家人又有甚暗中的打算吧。
思来想去,蒋夫人生怕终是接了信。
那丫鬟也不多逗留,即刻离去。
*君兰正把九叔叔给她的东西收到柜子里,就听蒋夫人拿了信来。
她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回,顺手将信拿在手中瞧了几眼。
只这几眼,她就顿时收起了笑容,而后重新来回读了几遍,神色愈发凝重。
蒋夫人看她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
君兰收起手中信笺,朝着赵家的方向遥遥的看了一眼,看看再说罢。
倘若真如他所言,我再与他细商。
蒋夫人不解。
但姑娘素来极其有自己的主意,她就没有多问。
*邓氏被赵家车子撞倒的事情传到了闵家,着实在闵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先是闵老太爷去了趟赵家,想要和对方商议着邓氏归家的事情。
谁知道赵家非但没有放人,反而十分和蔼地与他说,闵家的人被赵家的车子给撞了,这事儿是赵家有错在先,所以老太爷不必紧张,先让大夫人在赵家多休养几日就是。
闵老太爷这辈子没有和赵太保这样的权贵人家打过交道。
看对方这样和颜悦色,他愈发的有些紧张起来。
第二天连续两三次去接人,诚心实意地表明态度。
谁知对方的人更加和善,非要大夫人在那儿养好了病再说。
闵老太爷没辙,只能麻烦对方,再三谢过了对方。
这些事情,赵太保赵岳一直都知道。
听闻闵老太爷来过好几次接人,而自家三孙子都没有放人后,饶是赵岳疼爱这个孙辈,也不由得动了怒。
你这小子究竟想做什么!闵老太爷差点指着他的鼻子来骂,平日里是不是太惯着你了,所以做事愈发的无法无天!刚开始原本能够推脱的干干净净的事情,他非要接了过来还把人带进了府中,结果搞得旁人都以为赵家怎么撞了人。
现在倒好。
对方肯把那个惹是生非的女人给接走,他反而不放人了。
没这样的道理!赵岳气得脸色铁青。
赵宁帆倒是悠然自得,笑着与赵岳道:祖父莫慌。
那女人既然敢来,就是有所图。
既然有所图,那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
有所图。
赵岳冷笑,敢把自己身体往车子上撞的人,所求必定不小。
你承受得起?当然受得起。
我说过了,主动权在我们手中。
怕她作甚。
赵宁帆勾唇笑着,凑到了赵岳身边,祖父,您想想,她可是闵九爷的家人。
倘若她这儿出个一丁半点的岔子来,肯定会牵连到闵家。
牵扯到闵家,闵九爷那边岂不是被动起来?所以说,保住一个小棋子,往后能够钓上大鱼。
岂不妙哉?赵岳听闻闵九爷三个字后,虎目陡然凌厉。
赵宁帆不惧,笑眯眯地去看他。
最终还是赵岳当先败下阵来。
罢了。
赵岳摆摆手道:就依着你的意思看看先吧。
赵宁帆含笑谢过了祖父。
又朝着京兆府的方向望了一眼。
想到正在那里面坐牢的闵玉容,他的笑容愈发畅快了些。
*自从收到信后,君兰就一直在等。
赵宁帆在给她的信里说,那闵玉容是个不好相与的,邓氏更是如此。
据他观察,她们母女俩做事有个特点,绕着圈子的害人。
所以,若是他没猜错的话,邓氏想要的不仅仅是傍上赵家这么简单。
说不定还要顺带着害人一把。
可能要不了多久,闵家这边就会出事。
他会想法子把邓氏留在赵家。
与此同时,他希望君兰帮忙看着闵家这边。
瞧瞧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赵宁帆想要的很简单。
邓氏的女儿暗算了他偷了他的东西,他咽不下这口气。
总得报复回去才解恨。
整个信件里,没有提到确切的人名。
只用代号简短说了他的意图和他的猜测。
即便被旁人不小心截走了信,也看不懂究竟是在讲什么。
不过,君兰看懂了。
毕竟当初闵玉容偷窃赵宁帆玉佩的事情被揭发出来的时候,她在场。
君兰不知道赵宁帆为甚这样说,但她准备这回听赵宁帆的一次,瞧瞧邓氏究竟意欲如何。
原本风平浪静,没甚旁的事情发生。
谁知过了几日后,恒春院里传出了消息。
闵老夫人病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自作孽不可活。
闵玉容自己搞出事情来,她娘的计划就要被她给牵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