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2025-03-26 06:46:53

邓氏和无双当即就被京兆尹命人押着去了京兆府。

片刻功夫都没耽搁。

只因这次听到她证词的几位大人都是京中响当当的人物, 这几位联合当做证人的话, 任谁都翻不出花儿来。

程利手中摇着折扇, 哼道:这般的手段, 太过拙劣。

放到刑部,都嫌不够看的。

丁灏和程利关系算不得太好, 闻言眼睛一瞥刑部尚书, 不过能够心思恶毒到去害自家长辈的, 怕是没有几个吧。

顾林叹了口气。

程利和丁灏都去看他。

顾林缓缓说道:京兆府的大牢随时为她敞开着。

……热烈迎接她和她女儿的相聚。

程利轻嗤一声笑了,拿着折扇朝顾林的肩膀拍了下。

*邓氏谋害闵老夫人一事, 基本上就铁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根本不用怀疑她的结局如何。

用赵宁帆的话说就是,如果再来一位闵九爷的话,都能直接现场三司会审了。

这般的阵容之下,所谓审讯,想必都是走走过场而已。

不过, 虽然当场赵宁帆风光得很,跟丁灏和程利还说了几句话。

但一转眼,他就被祖父命人给喊了过去。

宾客们还在赵府四处赏玩。

府内远离喧闹声处偏僻一角, 杂草丛生的院落, 忽然传出了厉喝声。

逆子!给我跪下!院子虽有杂草,可屋内桌椅却干净如新。

显然是有人刚刚打扫清理过的。

屋中首座上是须发皆白气势威严的老者。

此刻他正端坐其上, 冷眼看着屋子中央的少年郎。

少年倒也不含糊,撩了衣衫下摆即刻跪到地上。

你个兔崽子!不学好,镇日里学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竟然敢帮着外人来暗算自己人。

这算什么东西!赵岳怒指他, 斥道。

赵宁帆说道:那女人本就不该进咱们家的门。

我不过是帮着祖父剔除一个祸害罢了。

他抬头,望着祖父,您想想,她连自家长辈都舍得暗害,说不准哪天心血来潮,就暗算到您身上了。

赵岳怒火中烧,抬手抄起旁边的一个久没用过的空花瓶丢了过去,直接砸在了少年身上,若不是你这双手还有点用处,我今日直接砸断了你的手!这一下有些重。

赵宁帆闷哼一声,咬着牙硬撑着,脊背挺直地跪着。

赵宁帆身边是名相貌可爱的少女。

她见兄长跪下还挨了打,心中不忿,忍不住嚷道:祖父!三哥也没做错什么啊!您这是作甚?还没做错?赵岳虎目圆睁,怒视赵宁帆,在家中惹出这样大的祸事,让顾林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把人带走。

还说没错?!赵丹荷辩解,没有当着人面。

当时丁大人和程大人都说了,让顾大人留心着宾客,最好不要当面把人带走。

顾大人还问了我们走哪条路好……放肆!赵岳气极,指了赵丹荷道:难道你也想和他一起跪?赵丹荷看了看身边的赵宁帆,想到那冰凉的地面,不吭声了。

赵宁帆抬头,桃花眼斜斜地看着她,无声地说了句:胆小鬼。

赵丹荷气不过,心思一转,与赵岳道:祖父,您不觉得这事儿蹊跷得很吗?三哥说是要帮咱们家除去祸害,可直接受益的却是闵八和她娘。

听说啊,若是那女人没有被抓的话,原本闵家老夫人怀疑的是闵八她们娘儿俩。

这话她并非空口胡说。

当时大理寺卿丁灏询问了那邓氏和无双几句,赵丹荷借机偷听了下,这话是无双说出来的。

赵岳冷眼看向赵宁帆。

赵宁帆低着头唇角紧绷,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一向张扬肆意,甚少有这样旁边问话他却答不上的情况。

赵丹荷一时间心里畅快,笑眯眯说道:三哥莫不是瞧上那闵八了吧。

也对,她漂亮得紧。

你瞧上她也是正常的。

不过,你若真中意她,倒不如求到祖父跟前,请他老人家做主去求娶,岂不妙哉?赵宁帆依然没吭声。

赵岳猛的一拍桌案,说!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宁帆慢慢抬头,低笑了声。

先是朝赵丹荷扫了眼,这才悠悠然回答赵岳的话。

是又怎样。

不是又怎样。

赵丹荷被他刚才那一记如刀的目光给刺激到,在旁添油加醋道:祖父,您看看,他这是不敢承认,所以绕圈子呢。

依着赵丹荷的本意,祖父那么讨厌闵九爷,连带着闵家人也一并讨厌了去。

再加上闵八是在闵九爷院子里伺候的,祖父还不得生三哥的气?谁知出乎她意料的是,赵岳非但没有再添几分怒意,反而脸色稍缓,指了赵宁帆道:你仔细说说。

到了这个份上,赵宁帆也懒得作甚辩解了,反而气定神闲地接了话,道:闵八姑娘知书达理,和我意气相投,我喜欢和她在一道有甚不可?再者,我们两个平日里也未曾私相授受,未曾独自相处。

不过心里多念了她几分,难道有错?赵丹荷指着他道:祖父,您看他这猖狂的样子!赵岳抬手止了赵丹荷尖细的嗓音。

原来你看上了那姑娘。

赵岳说道。

赵宁帆晓得祖父为什么这么生气。

祖父最在意的是他打乱了祖父的计划。

原本祖父是想要让闵家大夫人到赵家作妾,借以压碾闵九爷的面子。

可这一次非但没有气到闵九爷,反而帮助闵家断了一次家务事。

这口气,祖父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

赵宁帆明白,如果这个时候提起自己被闵玉容偷了玉佩的事情,就算这次做法事出有因,祖父也断然不会轻饶了他。

但看祖父现下的神色变化……赵宁帆倒是觉得,为情是个不错的理由。

起码这缘由听上去更真情实意一些。

我原本见到八姑娘的时候就暗自心仪,只不过没什么机会和她接触。

后来听说八姑娘因为这事儿而受到了委屈,就想着替她出了这口气。

再怎么样,都不能让她家里人为难她和她母亲。

赵岳拧眉,你从哪儿听说她受了这委屈的。

赵宁帆含糊答道:留意一个女子,自然会想方设法知道她的一切。

说到这儿,他索性加了一句:祖父也曾年轻过,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样。

赵岳冷哼了声,而后沉默。

赵丹荷不知道祖父怎么就改了态度。

原本不是讨厌闵家人和闵九爷么?怎的就成了这般的状况?上次在树林。

赵岳没有点明是什么时候,但他知道,这个聪慧的孙儿晓得他指的是哪一次,我看你神色有些不对,难道也是因为她?其实当时在京郊树林遇到闵九爷和潘太后,赵宁帆是因为心里有些不太赞同祖父的做法而时常沉默。

但,此刻祖父把他的表现归结于这个上面,他也没有否认,反而模棱两可地笑了笑。

赵岳点头,起身,我知道了。

说着就大步出了门。

待到祖父的身影消失后很久,赵丹荷方才有些回了神。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外面,又望向赵宁帆。

三哥。

赵丹荷死死盯着赵宁帆,你还真中意那个闵八?祖父……祖父也同意你喜欢那闵八?赵宁帆起身后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也觉得奇怪。

沉吟许久,想到自己练的那一手的字,他隐约猜到祖父愿意促成这事儿,恐怕是想要让他借机接近闵九爷。

毕竟那闵八姑娘是极少数的能够挨近闵九爷的人。

赵宁帆的沉默激怒了赵丹荷。

那臭丫头有什么好!赵丹荷气道:脾气又差,做事也不靠谱。

有事没事就要惹出祸来。

三哥,你可不能糊涂啊!我糊涂什么了?看上她啊!赵丹荷急得直跺脚,就她那德行,眼瞎了才能看得上她!这样和赵丹荷一吵,赵宁帆反而觉得那闵八姑娘确实是挺合他心意的。

再者,他和闵八姑娘还能多说几句话,两个人在一起也不会无趣。

比与其他女人在一起有意思的多。

想他独身至今,院子里也该有个主事儿的女人了。

倘若是闵八进了他的院子,他真的一点都不反感。

如此思量下,赵宁帆再说下面的话时就多了几分真心。

她挺好的。

最起码,我觉得她是我见过的女子里与我最谈得来的。

赵宁帆道:如果祖父不反对的话,这门亲事挺好,你不觉得吗?说罢,他不再理会赵丹荷,自顾自出了门。

赵丹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出自生性凉薄的三哥之口。

*邓氏被捉走的消息,闵家到了傍晚时候方才收到。

而且,消息还不是京兆府传出来的。

而是刑部。

刑部一名衙役来到了梨花巷,先是去给闵老夫人请了个安,然后在闵老夫人病床外的外间,公事公办一板一眼地把这事儿大致说了。

所有人意外至极。

最让人意外的是,为什么刑部会掺和到这事儿来。

明明邓氏被押去的是京兆府。

闵老夫人原本就身子虚弱,听了这事儿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因为气急攻心所以身体愈发虚弱了些。

但,五夫人高氏,却因为这件事情真相大白而欢喜不已。

居然是大嫂?她竟然想害老夫人和我们?高氏道:那无双也可恨!居然跟着邓氏一起谋害她!君兰不过是来芙蓉院看望闵书铂,却被高氏给逮了个正着,叫了她去絮絮叨叨没完。

君兰原本不想搭理她。

后来看她脸色苍白身体弱不禁风的样子,想她怕是这一回真的折腾不清,就勉为其难地多听她唠叨了会儿。

而后瞅准时机,趁着高氏喝茶的空档,赶紧跑出了那里。

回到思明院的时候,九叔叔还没归来。

君兰为了等他,独自刻了会儿章。

许久后觉得有些累了,这便把东西收好,去了院子里歇息闲逛。

谁知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大跨步子而来的闵清则。

九叔叔回来了。

君兰笑着迎过去,觉得速度还不够快,索性拎起裙摆小跑而行,今儿怎么回来那么晚?闵清则原先正想着事情所以有些微的出神。

听到她的问话,再看到她急切的样子,他加快了脚步。

直到两人面对面了方才停下。

把人搂紧在怀中,边往里走着,闵清则边道:有些事情已经查清。

赵岳之事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过不多久就能为当年的事情平反,我在做最后的处理。

闵清则这次过去,拿到了当年的一些证据。

那些证据是丁斌想方设法从陶宗民那里取到的。

因为怕事情有变,所以把东西藏匿在了一处。

又把藏匿之处的地点隐晦的写到了那册子里。

只不过可惜的是,这些证据虽然能够证明何家是被冤枉的,却没有办法直指赵岳。

若是没有其他铁证出现的话,那么在这一次的翻案过后,赵岳可能依然会屹立不倒。

现下闵清则在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寻找赵岳与这些事情的关联之处。

君兰并不晓得九叔叔在暗中做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事情具体到了哪一步。

听闵清则这样说,她笑着赞了几句。

她所说的,无非就是寻常的那些夸赞话语。

但闵清则听来,却觉尤其悦耳。

两人说了会儿话,闵清则想到顾林那边传给他的消息,不由问道:听闻人已经送到了牢中?是。

虽然九叔叔没有明说,但君兰知道他说的是邓氏一事,不只是她,还有无双也一并进去了。

无双虽然帮忙套供词有功,可是这事儿无双自己也掺和在了里面。

现下不只是邓氏一人有过错,无双亦是如此。

闵清则听了君兰的话后,淡淡嗯了声,说道:那丫鬟的家人,我已经安排妥当。

先前大夫人许诺了她什么我不知晓,如今她既是肯出面作证,那么她的家人我也一定会安顿好。

无双作证前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她的兄长已经多年前亡故,她若是再出岔子的话,家人一定会受不住,而且还没有了倚靠。

君兰就是以安排好她的家人为由说动了她来提供证词。

听闻无需自己出面九叔叔已经安排妥当,君兰也不知该怎么谢他才好,晃着他的手臂笑眯眯地看他。

闵清则忽地想起来一个人。

把她的手握在掌心,问:听程利说,这次赵家的三少爷与赵丹荷也与他们一起?是。

这事儿君兰也知道的不甚清楚,赵家三少爷与我说过,到时他会想方设法参加,亲眼见证下。

只不过不知为何赵丹荷也在。

闵清则想到赵宁帆所做的一切,颔首道:赵家这位三少爷,倒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

又聪慧过人,实在难得。

只可惜是生在赵家。

既是在赵岳的眼下长大,想必会受到赵岳的不少限制。

也不知那三少爷往后能走到哪一步。

闵清则正兀自思量着,却听君兰忽然说道:他也能称得上佼佼者么?嗯。

闵清则颔首:若非赵家人的话,赵宁帆着实不错。

……可我觉得佼佼者即便不是九叔叔这般的,也该是洛世子那样才对。

闵清则冷不防听到了洛明渊,心里一窒,竟是没能立刻答上话来,抿了抿唇方道:洛明渊有些温和。

赵宁帆更无所顾忌。

君兰不知怎地就想到了一句话,点头道:是。

少年人最是大胆。

赵三少更是如此。

原先闵清则听蒋辉说甚人不风流枉少年就有些不得劲儿。

现下看小丫头也说甚少年人,他终是有些忍不住了,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把。

什么大胆不大胆?闵清则在她耳边低语,莫不是这样的鲁莽无状的人倒是更能入得了你的眼?所为鲁莽无状四三个字,不过是在嫌弃人家年纪小,所以用了这样的词语来形容。

君兰初时没觉得有什么,转念琢磨了下,忽地有些反应过来,眉眼弯弯地看着身边男子,笑问:我怎地不知赵三公子是鲁莽之人?先前也不知是谁来着,说三少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既然是佼佼者,做事又怎会无状。

自相矛盾了么。

闵清则没料到小丫头居然这样驳斥他。

想要佯怒给她点厉害看看,又舍不得瞧见她紧张的样子。

想要与她说一句,往后别再提那赵宁帆了,又实在落不下这个脸面。

闵清则迟疑着。

君兰看他正在走神一般,笑着戳了戳他胸膛。

看他还没甚反应,她咬了咬唇,笑眯眯地抬眼看他。

最终,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她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落下了个轻吻。

而后转身,快步跑远。

闵清则哪里想到小丫头会主动做这样的事情?心里紧张且欢喜。

他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抱在怀里。

最终闵清则直接把人抱到了椅子边,落座,再拉了她进了怀里搂紧。

既然这桩事情已经了结,那么往后就不要再随意见他了罢。

他轻吻着她的唇角,喃喃说道。

好。

君兰轻声应着,我本也没打算继续见他。

她和赵宁帆,实在有些八字不合。

总感觉碰到那人没甚好事。

躲都来不及。

听了她的回答,闵清则心里不知怎地,仿若有了定心丸一般暗松口气。

谁知两人这儿虽然商量好了,可是一转眼,事情就有了难以预料的变化。

*这天君兰照例去洛家族学上课。

虽然家中时常有事,但君兰尽可能的每天课都认真去上。

每日里的课业也都认真完成。

为的就是多学一些东西,顺带着也能与友人们多多相处。

第二日一早,她又依着上课的时间出了门。

君兰到的时候,正好遇到刚刚进院门的洛青渝。

两人一同说笑着往里面走。

咦?那人的身影瞧着有些眼熟。

洛青渝忽然望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踮着脚朝那儿看着,有些不确定的道:就是不记得从哪里看到过了。

君兰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怪道洛青渝刚刚会说的那么不肯定。

那人离她们还有好几丈远,这么远的距离下,根本就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如何,只能依稀辨别出身影来。

洛青渝因为和对方不甚熟悉,所以只能瞧着有些眼熟,却不敢肯定对方是谁。

但,君兰和对方熟悉得多,即便是只看身影,也依稀能够辨别出他的身份。

眼看着他一步步朝这儿走近,君兰忍不住喃喃自语,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谁?洛青渝用手遮在眉毛旁边,挡着太阳,努力朝那边看过去。

就是——不等君兰回答,远处的少年已经看到了她们。

朝着这边扬了扬手,而后快步行至两人身边。

君兰看着那熟悉的含笑桃花眼,甚是无语,强挤出个笑容,讪笑道:赵三公子,好巧。

你怎么来了这儿?可是来寻人的?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倘若赵宁帆说是来找她的那该怎么办?总不能说她和赵宁帆很熟悉吧。

不过,赵宁帆的回答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并非来寻人。

赵宁帆道。

君兰的笑容真诚了点。

可他下一句话让她的笑容瞬间僵住。

我之所以来这儿,是为了上课。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叔还不知道。

如果知道了……那就是大大的惊喜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