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太后寿辰悄然临近, 而君兰的身子却恢复得很慢。
最终, 参宴之时, 她身子尚还有些虚弱。
好在太医也说了, 王妃出门是无碍的。
只是需要留意一下,莫要吹了冷风。
此刻天气已然热起来, 平日的风都是带着酷热暑气, 想要着凉都难。
君兰磨着卿则, 好说歹说,总算让他答应下来一同进宫参宴。
若要我说, 是不同意你去的。
卿则边吩咐人准备好王妃要坐的马车,边和她低声说着:只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想念你了,总得进去看看才好。
是是是。
君兰笑着应声。
她在家里憋得发闷,快要撑不住了,十分想出门走走。
只要能进宫去,君兰不介意用什么样的理由。
虽然刻意掩饰过自己的表情, 可卿则了解她,早已看出了她心情十分愉悦。
接下来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也罢。
她不是没有分寸的人。
自己的身体,应该也是心里有数。
就让她放开心情出去走走好了。
卿则握了握她的手, 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让人把马车上的锦垫放得厚一些。
多放两层。
免得太过颠簸, 伤身。
到了出行的那人,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
只是太阳太过灿烂了些, 一大早天刚亮,天气就热了起来。
如果是往年,君兰看到天热得那么早, 少不得要郁闷一下。
可是今日不同。
以她现在的状况,越是热的时候多,她在外头能够逗留的时候就越长,因为天气暖和的情况下九叔叔不会阻止她在外面逗留。
于是用过早膳,君兰就开始催促卿则上路。
早点走,就能多玩会儿。
莫要心急。
卿则不紧不慢地一一查过她出行要用的一切物品,心急容易丢三落四。
倘若你在外面的时候发现有疏漏,那该怎么办?倒不如现在做好准备,免得一会儿心急。
君兰拉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不会不会。
怎能漏下东西?一定不会的。
虽然她一再保证,他却置若罔闻。
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坚持着自己的决定。
半晌后,君兰十分肯定地知晓,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九叔叔就是看出她急着想走,所以就在这儿拖延时间。
之前她就看出来了,九叔叔并不想让她出远门,不过是看她坚持,而且见她果然闲得发闷,所以答应下来。
很明显,他要么是后悔了,要么就是在悄摸摸地阻挠她多玩一会儿的打算。
左思右想好半晌,君兰有了主意,指了不远处的花枝说道:九叔叔,你看那花儿开得如何?卿则随意地瞥了眼,还不错。
好看不?……嗯。
是么。
君兰眉眼弯弯地笑说道:可我瞧着不好看。
你知道为什么吗?卿则略微地朝她望了望。
君兰丝毫都不在意他已经起了怀疑的眼神,依然笑眯眯地说道:我发现啊,它看着好似美丽,其实那花心黑着呢。
所以瞧着不好看。
卿则原本手里拿着出行用的物品单子,听了这最后几句话后,指尖用力把那单子捏得死紧,唇边却是微微勾起,笑了。
原来如此。
卿则道:心黑不黑没关系。
只要目的达到,让人看着它好看,也就目的达到。
君兰没料到九叔叔居然毫不在意她这转弯抹角的讽刺话语,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他。
竟然不生气的么?她忍不住踮着脚,左看右看,细观他眼底的神色。
卿则原本还把视线放在单子上任由她打量。
后来见她越靠越近,瞧得更加仔细,而且呼吸近在咫尺——他终于忍耐不住了,抬手把人揽在了怀里,声音黯哑地道:看什么呢。
这么认真。
看你啊。
君兰干脆地说道:我瞧着九叔叔怎么看都好看,所以不小心多瞧了会儿。
饶是卿则定力过人,听了这话后还是耳根发烫,泛了红。
君兰也是这几天才发现了他的这一个特性。
原先都是他主动,他霸道,基本上有甚事情都是他来做决定,她根据他打算的行事就好。
所以,原先他脸红耳根红,她虽偶尔视线扫过,却没能认真细看过。
可她发现,自从她大病一场后,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
他开始变得更为看重她的决定和她的想法,尽量不去强迫她去做事情。
很多时候都是如此。
故而她也就有机会更加仔细地去看他神色变化了。
当然。
在事情和她的健康有关系时,他的态度就会变个样。
譬如现在。
悄无声息地阻止她提前出门,被她发现,他也不急不躁,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君兰这个时候想看的地方已经从九叔叔的眼底转向了他泛红的所有地方。
被她这样紧盯着,卿则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
伸指在她唇边轻点了下,低叹一声:胡闹。
急急侧身过去避开她。
君兰惊讶地发现九叔叔居然也会害羞。
不过,这个想法只在她思维里存在了一瞬。
很快,她走到了院中,唤来了蒋夫人,说道:让人备好车子,即刻出发。
卿则猛地朝门口这边侧头看过来。
蒋夫人应声退下。
君兰满意地点点头,心里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慢慢转头看向卿则,讪笑道: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想着可以走了。
她努力忽略他脸上的沉肃冷意,是不是可以走了?九叔叔。
卿则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自然可以。
他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细细的腰上轻揉了下,而后大手在她腰后流连忘返。
我的王妃既然做了决定,为夫自然要好生支持。
现下王妃说什么都好。
晚上我们再一一细算。
他说这话的时候,灼热的呼吸扑到她的脸侧、颈侧。
君兰的身子骤然紧绷。
卿则发现了她的紧张,低笑着在她腰间轻捏了一下。
看她身体绷得更紧,不由莞尔。
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卿则微笑着,看来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
说着,揽了她一同往外行去。
君兰是真的害怕紧张了。
听说……听说那事儿会疼。
很疼。
她醒来后没几天,蒋夫人就悄悄和她说了些夫妻之道的事情。
蒋夫人也是为了她好。
毕竟王爷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免得哪天王爷忍不住了想要行事,王妃一窍不通地再身体受损。
可君兰别的都没记住,就记住了个疼字。
故而从王府到宫中,她纠结了一整路,思量着该怎么把这事儿无限期地往后推。
*皇宫里今日很是热闹。
因着是太后寿辰,所以前来祝贺的诰命很多。
还没到宫门口,君兰就看到了几名命妇,两位是三品一位二品。
下车之后,大家打了个照面。
那几位夫人见到她后,忙不迭地行礼问安。
见过清王妃。
因着没有亲自经历过婚礼,所以君兰对于自己的身份还有些摸不着实质的飘忽感。
虽然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在这一刻,君兰这才真真正正有些感受到自己身份的变化。
以往的时候,她是闵家八姑娘,行事单凭心意就好。
可现在不同了。
她无论做什么,都会有清王府的烙印在。
君兰让她们起身。
原本夫人们还想和清王妃多说几句话,这时候身旁传来了沉重脚步声。
她们循声看过去,才见到了后面跟着前来的清王爷,赶紧上前继续行礼。
卿则略一颔首,牵了君兰的手继续往里走。
君兰想要挣开,没能成事。
只能由着他。
她们几个,无需过多理会。
卿则低声在她耳边道:赵岳的人。
他说的话语十分简单,不过君兰也已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几位夫人的夫君都是赵太保那边的人。
和清王府关系并不算和睦。
刚刚应下后,君兰忽然记起来夫人们行礼时候报上的名讳,不由道:我怎么听着里面有位夫人,是和大理寺卿那边有点关系的?她虽然没怎么见过她们,但是对于朝中一些人事的往来都略有耳闻。
因为九叔叔时不时地会和她说起一些朝中的事情,免得她和人交往的时候分不清人际关系该怎么处理。
在她嫁到清王府后,更是如此。
不只是九叔叔,就连盛嬷嬷和蒋夫人,也会时常与她提起这些。
免得到时候与人交往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用错误的方式对待没有见过的人。
譬如,赵家的友人她却热情相待。
譬如,清王爷的好友之妻她却冷眼相看。
君兰知晓这些事情并非儿戏,所以但凡碰到他们和她讲,她都用心记住。
刚才若是没听错没记错的话,是兵部尚书的夫人也在其中。
可她明明记得兵部尚书是和大理寺卿丁灏交好的。
是。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
有时候很难明显界定一些界限。
比如这位夫人。
卿则简短说道:虽然她夫家和丁灏关系不错,可她在幼时就和她身边那一位相识。
嫁人后自然也不会完全互不搭理。
君兰一一记下,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有人在后面高声唤她。
君兰!君兰!君兰回头去看,不由笑了,轻声与身边人说道: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
一提,准能碰到。
说罢,她朝着那不远处的女孩儿笑了,淑眉。
刚才叫她的,正是丁淑眉。
而丁淑眉身后远远跟着的,正是大理寺卿丁灏。
丁淑眉紧走着朝她这儿行来。
待到离得近了,正要笑着和君兰说话,忽然感觉到旁边有冷厉目光。
朝旁看去,见是清王爷在眸色淡淡地看过来,丁淑眉赶紧行了个礼。
而后自然而然地挽上了君兰的手臂。
刚才就听守宫门的人说你来了,我还想着快一点能不能遇到。
可巧没多久就碰见了。
两人笑着说话,却是把称呼都给改了。
原先的时候,君兰叫丁淑眉一声丁姐姐。
而丁淑眉则唤她八妹妹。
现下,两人私下里都以名字相称。
只因丁淑眉的母亲慧成郡主,是定王老王爷的女儿。
老王爷是卿则的叔父,这样一来,慧成郡主和卿则便是堂姐弟。
而君兰,足足比丁淑眉大了一辈。
在君兰未嫁之前就和丁淑眉的关系甚好。
如今成了亲,两人的关系如故。
自然不想因为辈分的关系让友情有损,因此私下里依然亲近着。
只在旁人在场的时候留意下辈分的称呼就好。
之前君兰养病的时候,丁淑眉多次到王府探望她。
那般的关心是发自内心,并非是客套。
因此,即便现在自己被小妻子冷落了,即便小妻子现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丁淑眉一人身上,清王爷还是压抑住心里的所有叹息,一步一顿地在旁边跟着。
偶尔看到路旁有甚东西,他还会主动提醒一声。
免得君兰只顾着和好友说话,全然忘了留心脚下。
丁淑眉跟着他们走了没多久,丁灏也跟了上来。
卿则左右没甚事情要坐,就落后两步,与丁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这两日断的几桩案子。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潘太后的静明宫。
静明宫平日都是十分清净空旷的。
今日却一反常态,多了许多人不说,还不时地有欢笑声从内传来。
君兰看地方到了,和丁淑眉说了一声后,主动放慢脚步去等卿则。
丁淑眉直接粘住了。
而后丁淑眉跟在丁灏身后,两人稍迟一步。
君兰和卿则走在前头,径直走到了宫殿内。
屋子里的人谈兴正浓。
正说着话呢,宫人扬声通禀:清王爷清王妃到——这两位的身份惊动了屋里正说笑着的命妇们,众人赶忙止了话头过来行礼。
卿则和君兰先是上前见过了潘太后。
而后又去见旁边的董皇后。
董皇后和卿则略说了一两句话后就再也顾不得他了,一把拉住君兰的手,心疼她得紧,直接让她坐到了自己身边。
听董峻说,兰姐儿可是受了不少的苦。
董皇后说着,心里难受得紧,握着君兰的手更紧了紧,头先那些时候就算了。
如今还没回门过吧?她声音压得低,周围又都是欣喜的嬉闹声。
而且皇后娘娘身边近处的位置,命妇们坐不得。
因此这样说话,旁人倒是听不见。
没有。
君兰提起这个,语气踌躇,我想着,既然都这样了,那去和不去也没甚区别了。
她指的是闵家和她再无关系一事。
既然都没甚关系了,再回门,就真的说不过去。
君兰不知董皇后提起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用意。
董皇后待她一向很好,所以对方这样说,她就把自己的心里话讲了出来。
至于皇后娘娘赞同不赞同,那就另说了。
她是不会改变初衷的。
既然如此,就没有可辩解的余地。
正当君兰思量着自己会不会被董皇后呵斥时,谁知对方却突然笑了。
我也想着就该如此!董皇后拉着她的手,笑得畅快,本来打算着,倘若你还想要回家去,我就和你说说利弊关系,让你死了那份心思。
如今看来,倒是我担忧太过了。
跟你说,董峻提起闵家你的那些长辈来,可真是一个好词儿都没有。
董峻是董皇后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对于闵老夫人和高氏的所作所为,他对董皇后提起的时候,自然不会去帮忙遮掩。
完全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我知道。
君兰向董皇后道了谢,我往后只悄悄看顾着几位姐妹和家中弟弟,便罢了。
明面儿上的断然不会有联系的。
她口中说的姐妹和弟弟,便是闵菱闵萱闵玉雪,还有闵书铂。
董皇后想到董峻提到那几个孩子时的情形,倒是没有反对,只略点了下头,这些你自己把握住就好。
说着话的功夫,宫人来禀,又有命妇前来给太后贺喜。
董皇后需要帮忙招待命妇和她们带来的女儿孙女儿们,听到了这样的话后,她低声吩咐了君兰几句,让君兰自便就可。
她就转而去和旁的刚刚进屋的夫人们说了几句话。
君兰看屋里人太多,憋着难受。
更何况刚才九叔叔给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说完话后就出了屋,现下她就没了可以讲话的人。
君兰索性绕步出了屋子,在不远处徘徊,欣赏静明宫美丽的夏景色。
正看得愉悦,她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重重的轻蔑嗤声。
君兰不欲搭理,头也不侧地继续往前行去。
谁知道她不去搭理对方,对方反而更像是膏药般粘了过来。
哎呀,这不是清王妃么。
刚刚从旁边水榭后转出的少女望向君兰,挑衅意味十足。
君兰没料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赵丹荷。
她根本是半个字儿都懒得和赵丹荷说,以前她和赵家的关系还不算特别明显的差,她就已经不愿意多和赵丹荷接触了。
现在更加如此。
君兰连嘴角都懒得勾起,只朝赵丹荷随意点点头。
赵丹荷继续叫她。
她头也不回,根本没有去搭理。
谁知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纸张撕裂之声。
君兰诧异地看过去,才发现地上已经多了一堆的纸,而纸上的字迹,分明是大大小小各不相同的寿字。
君兰当机立断继续往前走,不停留。
谁知她做好了打算,对方却不肯让她如愿。
赵丹荷一把拽住她的手臂,高喊道:清王妃这样毁了我的字画,怎能不赔就走!君兰当真怒了,努力甩着手臂试图把她的手甩开,高声道:你那东西我碰都没有碰过,何来的损毁一说!两人争执着,各执一词。
到最后,连旁边的几位嬷嬷给惊动。
半晌后。
怎么回事。
潘太后扬声说着话,由嬷嬷搀扶着,朝这儿行来,你们两个怎么了。
左等右等不见人,还以为你们先走了。
君兰犹在粗粗喘着气,怒意难消。
生怕说出来的话不中听,只低头看着地面,没有言语。
赵丹荷刚才和君兰一番争执,并未占去什么好处。
心里头懊恼气氛不已。
现下看到太后娘娘来了,赵丹荷下狠手掐了自己一把,顿时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就趁着这眼泪汪汪的样子,拿出帕子,朝着潘太后抹眼泪。
娘娘,您看,您看啊。
她指着地上那碎裂成片的纸张,清王妃说我字儿写的不好,说我花了好几日亲自写的、想要送给您的心意不值钱。
所以给我撕了,还丢到地上去踩。
潘太后对君兰和对赵丹荷都不错。
可是这好里头,也能分个三六九等。
潘太后对赵丹荷好,那是表面上的功夫。
赵太保在朝中势力极大,和众多武将又都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因此,给他些面子,待他家里人好一点,这种场面的事儿她也会去做一做。
这种事情,赵家的不少人都能够看的分明。
可赵丹荷一向自傲惯了,觉得自己就是有本事能够得到太后的宠爱。
所以,有时候家里人提醒她一二,让她收敛着些,她也没放在心上。
絮絮叨叨地抱怨完,赵丹荷继续哭诉,娘娘,您要给我做主啊!说着就去拉潘太后的手。
谁知潘太后把手一扬躲了过去。
且,那扬起来的手根本没有往旁的地方去,而是顺势往前伸着,到了她的身旁。
哎哟,我的兰姐儿。
潘太后握住了君兰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担忧地道:怎么样?你可还好?太后的担忧太过明显,君兰一时间接不上话茬,便道:还好。
还好就行。
潘太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关切地道:你啊,怎么能和她随意动怒呢?要记住你现下的身份。
倘若她真的对你不敬,倘若你真的不喜欢她——潘太后扫了眼一脸期盼的赵丹荷,语气温和地与君兰道:你直接让人把她弄走就是。
不用留在跟前给自己添堵。
作者有话要说: 君兰不会吃亏的^_^第一百章赵丹荷没有料到潘太后会这样对她。
赵太保是三朝元老, 自武宁帝时就深得帝心, 在朝中甚有声望。
因了这个缘故, 赵家上下都很得人尊重。
就连宫中的贵人们, 也对他们很好。
赵丹荷自小时常出入宫中,又因在长辈们跟前嘴巴甜, 所以潘太后一直待她不薄。
此时被说教, 赵丹荷一肚子怒气。
好在她还有点理智在, 晓得这位是太后娘娘,轻易得罪不得, 压下心中怒火,扬起笑来,太后娘娘,您这可是偏心得很。
原先您还说我懂事乖巧,现下您心里头乖巧懂事的换了人,不再是我。
我可不依。
潘太后没有立刻说话。
先前一直沉默的君兰看了眼潘太后神色, 说道:偏心是自然的。
太后娘娘是清王爷的母亲,自然也是我母亲。
偏心自己儿女,何错之有?若是平常私下里相见, 赵丹荷敢这么对她, 她早就直接和对方据理力争了。
可因着今日是潘太后的生辰,君兰并不想把事情闹太大。
当初在京郊树林相遇, 即便赵岳事情做得太过,潘太后也没有立刻和他正面冲突。
因此,她刚开始也有些拿不准事情该怎么处置妥当。
现下见到潘太后这般维护, 君兰也不再过多顾忌,笑道:你见了我,该有的礼数总该有。
为何这般放肆,不曾行礼就罢了,说话还这般的无所顾忌?而,竟还与太后娘娘说甚‘依不依’的话……你何来这样的胆子!最后一句语带呵斥。
赵丹荷的脸色瞬变。
她没料到君兰会用清王妃的身份来压她。
赵丹荷想要驳斥。
毕竟以往在宫里的时候,贵人们都待她十分和善,有时候见了皇后太后,她也不用正儿八经行礼,甜甜地说些讨巧的话就可以。
所以下意识就想着自己不用那么多的虚礼。
但她看了看现在潘太后的脸色,阴沉沉的,好似刚才那样的训斥话语不似在开玩笑。
她心里愈发恼恨那清王妃的步步相逼,只是脸上不显,偏生扬起个笑来,对着清王妃随意地福了福身。
而后不等清王妃开口,又自己站直了身子。
太后娘娘,臣女已经行过礼了,现下想要寻了家中姐妹去玩。
还请太后娘娘准许。
赵丹荷道。
礼数不是这么算的。
潘太后平静地道。
赵丹荷心里头的怒气上涌,但情势所迫,不得不为之。
于是十分工整地对清王妃行礼问安。
潘太后这才点点头,嗯了声。
赵丹荷低着头快步离开,生怕一抬头就被人看到脸上那遮掩不住的气愤。
今儿赵家来了不少人。
只不过大部分的女眷都在太后娘娘跟前凑趣,而男丁则去了皇上那儿说话。
赵丹荷问了好些个宫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个落单的家里人,却是三哥赵宁帆。
彼时赵宁帆正在宫里一个小花园里独自饮酒。
他刚才进宫的时候巧遇了远宁侯府的人,与洛世子话不投机地说了几句后,各自散开。
到底是进宫不少次了,宫人们有好些认得他。
向皇上请安后,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一位公公问他有甚需要的,他便来了这儿独酌。
赵丹荷咽不下这口气,悄悄寻了赵宁帆说起刚才那事。
太后实在过分。
赵丹荷说道:原先太后见了我都笑眯眯的,也很护着我。
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为了个认识没多久的人来与我说教。
赵宁帆把玩着手中酒杯,答非所问:其实皇上还是很和善的。
你看,我有酒喝,有个单独的地方待着。
可见皇上并未因为以往的事情而薄待我们。
皇上好是好,但太后呢?赵丹荷道:太后突然就这么偏心了,往后我的日子还指不定多么难过。
赵宁帆瞥了她一眼,人啊。
要知足。
我有酒喝,有地方待,就已经心满意足。
我说你怎么突然变得傻了吧唧的?赵丹荷气得直跺脚,我和你说东,你就扯西。
一句话都到不了点子上!她气不过,哼道;不行。
我得把这事告诉祖父去。
听了这话,赵宁帆有心想劝,忙道:唉你等等。
可赵丹荷刚才听了他那些话后,觉得他和自己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所以压根不打算去听他想要说什么,气呼呼地跑远了。
赵宁帆叹了口气,想到赵丹荷将要寻祖父做的事情,只觉得脑仁一阵阵的疼。
索性把酒杯一丢,坐在石凳上兀自叹气。
当初在京郊时,他跟着祖父遇到潘太后和闵九爷,闵八姑娘。
那时候祖父对待潘太后的语气和态度着实不算好。
身为太后,被臣子那般句句相逼,咽不下这口气也是正常。
他能理解潘太后为什么这么对待赵丹荷。
却不明白赵丹荷为什么那么气愤。
什么时候开始,赵家人理所应当地享受着这一切的同时,贪念又越来越重了?赵宁帆摇了摇头,也不理那被丢弃的酒杯,拿起酒壶直接喝。
*君兰跟着潘太后往屋里走。
眼看着屋门就在一丈之外了,潘太后却突然停了脚步。
赵家的事儿,你掂量着来。
潘太后轻声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刚才做的就很好。
君兰心中暗惊。
这就是说,往后对待赵家,不用太过客气了?难道,是要逼着赵家出手么。
她双手悄悄握紧,指尖掐疼了手心。
语气难得的平静。
是。
君兰认真道:谨记太后娘娘教诲。
潘太后笑了,拍拍她的手,真是个乖巧的孩子。
来,扶我进去。
屋中人们言笑晏晏,气氛一如之前和睦。
君兰心里有事,坐了会儿,终是有些不太踏实,和董皇后道了一声罪,先行退出屋子,到外面信步而行。
谁曾想,走着走着,就遇到了赵太保。
赵岳身形魁梧,虽然年过花甲,依然精神矍铄。
在宫人的引路下,他快步行至静明宫。
一入院子,搭眼看到院中的清王妃。
原本进屋求见太后,看到她后,赵岳转了方向往池塘边行去。
宫人们感受到他身上带着的怒气,紧张起来,想要去拦。
被他瞪了一眼后止了动作。
有位公公心思转得快,向身边的小宫女低语了几句,催促道:快去。
小宫女依着他的指点脚步匆匆地出去寻人。
*现下天气炎热,人们心中烦闷身上燥热,池中荷花倒是不惧这酷暑,开得正好。
君兰在池塘边静静看着随风摇曳的花枝,心情渐渐舒畅。
只不过这好心情持续没有多久,就被不请而来的人给破坏殆尽。
原来是清王妃。
赵岳负手而立,望着池内游鱼,声音紧绷地道:王妃倒是有好兴致,居然来看花。
想丹荷原本兴致极高地进了宫,如今却在墙角偷偷抹眼泪。
这境遇可是天差地别了。
如果是平日里,君兰听了这样的话后许是不搭理他,许是随意说几句敷衍过去。
可刚才有了潘太后的那番叮嘱,她便没有依照以往的习惯行事。
而是笑了下,说道:天差地别也是难免。
毕竟我嫁给了王爷,身份不同于以往。
她若是看低了我,便是看低了王爷。
我自然不能任由她这样鲁莽。
无视赵太保越发铁青的脸色,君兰笑容愈发深了些,仰头与赵岳道:我瞧不过去她这般,想着赵太保若是太忙,我就代为教导一番。
因此和她说了些要紧的话。
赵岳猛地回头望向她。
清王妃原本是个性子跋扈之人,后来长大了些,收敛不少。
这才得以加入皇家。
谁知她如今本性暴露,脾气依然如故。
清王妃年纪太清,老夫不愿与你多计较什么。
赵岳捋须道:只不过老夫当年征战沙场多年,因战伤的关系,腿脚不好,一到天寒的时候,连站都站不起来。
即便这样,难道清王妃非要老夫跪下不可么。
他虽然说的是下跪或者行礼的事情,其实在暗指两人间的关系——他三朝元老,深受皇上器重。
而她是清王之妻。
这样算来,究竟是他该对她低头,还是她要敬他三分?太保的话着实言重了。
君兰朝不远处的静明宫正殿望了一眼,又看看周围路上的宫人们,估摸着这边若是真吵起来,那边很快就能收到消息,就道:我并未这样要求,也没收非要下跪。
不过,若赵太保要跪我,我也不是受不起。
君兰微微一笑,至于你所说站不起来一事……记得你我曾在冬日里见过。
当时太保走路好好的,如今为何突然有了这‘病痛’之说?赵岳没料到这个看起来细弱的小姑娘居然这样咄咄逼人。
他虎目圆睁,眼中煞气肆意,清王妃的意思,老夫必须如此了?非要下跪不可?君兰只含笑看他,没有回答。
但眼中意思,分明就是迫他让步。
赵岳冷哼一声,双拳紧握,朝她跟前逼近了几步。
到底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武将,又是久居上位者,周身的凛冽杀气当真是害人至极。
面对着他的步步紧逼,君兰强忍着心慌,保持着面上的从容镇定,努力让自己显得没有丝毫地惊慌失措,立在原处不动如钟。
虽然曾经两次经历生死,但她缺少这样直接面对雷霆震怒的经验。
眼看着赵岳离得越来越近,君兰心底到底是慌了。
他的目光像是能把人生吞活剥。
她很想不后退,但是压在心底的那种惧怕让她十分紧张。
面上的平静微笑越来越难以维持。
就在君兰以为自己再也坚持不住、面上笑容差点破功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极其熟悉的清冷声音。
本王刚才一直在找王妃,遍寻不着,还想着是不是先偷溜回家玩着了。
还是太后娘娘本王,遣了人说王妃在这儿的事情,这才能够寻来。
卿则淡淡说着,快步到君兰跟前,不动声色把她护在怀中。
而后微微垂首,看着那比他矮了不少也苍老许多的赵岳。
刚才还在想,王妃身边的人是谁,不曾想居然是赵太保。
卿则勾起唇角,只不过本王有一事想不通。
赵太保见了王妃,为何不行礼,而是这般凶恶地对着王妃?莫不是在赵太保的心中,误以为自己竟是比王妃还要尊贵万分?赵岳静静地看着卿则片刻,缓缓笑了。
王爷怕是觉得老夫最近和五皇子走得近,所以心里不甚舒坦吧。
赵岳眼睛看着旁边的几株花朵,越看那荷花的杆儿,越觉得折断了十分有趣,只不过你们朋友间的纠葛,没必要牵扯到你我的关系上来。
是不是?最后三个字,他是转向了清王爷,语气生硬地说出来。
但清王爷好似听不懂他的威胁之意一般,只道:赵太保当真要不顾卿家的威严,执意不行礼?到底是先帝之子。
这般神情冷厉的样子,倒是真得了先帝几分真传。
即便是赵岳,看到清王愠怒后更为严肃的模样,心里也忍不住快速地衡量了下。
而后,赵岳跪地,行礼,微沉见过清王爷,清王妃。
声音平稳,语气却蕴含着极大怒气。
说罢,赵岳也不等清王爷让他起身,自顾自地站起来。
连正殿都懒得进了,直接大跨着步子走了出去。
继而出了宫。
听闻赵家人急匆匆离去连午宴都来不及参加的事情,君兰有些有心。
左右宴席将要开始,还未正式入席。
她寻了卿则,与他一同到旁边小径上说话。
会不会激怒了他?君兰悄声问道。
她没有明说,但他知道,话中之人指的就是赵岳。
八成会。
卿则不甚在意地随口应着,忽地侧身到她跟前,在她白净的颈侧嗅了嗅,低喃:好香。
你今儿用了什么花的花露?君兰没料到现下和赵家关系这么紧张了,说起这正儿八经的事情,他却还有心思问她花露的事情。
于是轻推了他一把,嗔了一眼,到底还是答了,荷花花露。
虽然味道稍微淡了点,胜在清新。
她本想着他不过是随口一问而已,所以答了之后就想着继续刚才的话题,……依你看,往后若是遇到了赵家人,我该如何是好?虽然潘太后已经给了她这个问题的答案,但现在是在宫中,所以不惧赵家。
有甚事情,宫里的人能够迅速反应着做出相应的护卫。
可出了宫,就不一定了。
在外头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对待,她还是问清楚为好。
免得到时候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情,再给九叔叔惹来麻烦。
谁知她问的认真。
他答得却不认真。
卿则含笑道:荷花花露?我瞧着不错。
趁着现在荷花多,我让人多做一些,置备下来,免得往后一年里你想用的时候寻不到新鲜荷花。
说罢,他又问她:你喜欢荷花么?王府现在许多地方都空着。
你看看想要什么,我让人一一准备好。
君兰忍不住道:九叔叔还没答我之前的话。
卿则看她焦急的样子,脸颊红红的,双眸清澈。
不似平时那般娇羞内敛,而是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灵动,着实可爱又有趣。
卿则忍不住握了她的手,你想怎样便怎样。
若是可能的话,适当地激怒他们也不错。
虽然只简短两句话,可君兰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刚才潘太后也说过,对待赵家的人,无需太客气。
这样的做法、这样的话语,都是不曾有过的。
莫不是要开始惩治赵家了?想到这种可能性,君兰的心砰砰直跳。
有激动的欢喜,更多的还是对不可控未来的忧心。
九叔叔小心着些。
千言万语在唇边,君兰最终选择了自己最想说出的几句话,你一定要好好的。
卿则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担忧。
薄唇微动,本想告诉她没甚大碍。
可是瞧见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后,那些话却突然一转,变了韵味。
想要我好好的,那就依着我说的做。
卿则抬手在她腰间轻轻捏了一下,多备些荷花花露,平日里多用一用。
再想想你喜欢府里是什么样子,我让人即刻准备了去布置。
大手在她腰间轻捏了后,似是忘了收回,辗转流连,不肯放开。
君兰哭笑不得。
这人真是……和他说正事儿呢,他倒好,光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把要事反倒是放在了一旁。
早在府里的时候,君兰就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
回想着自己打算要的庭院布置,和他说着,又不住地双手使力,试图把那乱动的大手给掰开。
可两人力气悬殊。
他想要做的事情,她哪能轻易就给阻止了去?两人打打闹闹一路,直到来了宴请之处,旁边有许多人看到,卿则方才正儿八经地收了手。
君兰脸红红地落了座。
这个时候卿云霏也已经到了。
她和丁淑眉见君兰脸色不对,生怕她是重病未愈再次发热,忙凑了过来,关切问道:你怎么了?可还好?没事。
君兰用微凉的手背抚了抚脸颊,想要回答,却因心跳得太快而只能简短重复道:真的没事。
说着朝某人可恶的背影瞪了一眼。
恰好这个时候卿则回头看过来。
君兰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她这样一眼好巧不巧的被他看了个正着。
卿则板着脸,无声的说了句:晚上陪你玩。
这样满含深意的几个字,被他这样一本正经地样子说出来,使人羞涩的效果反而加倍。
君兰脸上更热,低着头猛喝了几口水,不敢去深想他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赵家人的离去虽然引起了不小的议论声,但宴席将要开始,宾客们到底没有谁再做出这样过激的举动来。
无论心中怎么想的,大家都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和喜悦,纷纷举杯,祝贺太后娘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午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
宴席散去,众人离宫。
清王爷和清王妃因着极其得到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喜爱,被留在宫中多待了不少时候,陪贵人们说话。
等到君兰坐上回府的马车,这时候夕阳已经渐渐西落。
天空中因着夕阳的关系而呈现出暖暖的橙红色。
君兰因着身体欠佳,丁点儿的酒都没有喝。
回程的路上,兴致颇高地撩起一点点车帘,在窗口处看着外头美丽的天空。
真漂亮。
她忍不住对着这大自然的纯然美景而感叹,若是能够每天都看到这样的景色就好了。
今日不光有夕阳,还有晚霞。
只可惜的是她们出来的有些晚了,天空中的亮色并未留下太多。
不然的话,在晚霞刚刚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那样绚丽的红色,怕是会更夺目。
无妨。
你若是喜欢夕阳的话,往后我日日陪你等,日日陪你看。
总有一天能够看到比这更好的景致。
不知何时,卿则已经悄然靠近,到了她的身后。
君兰沉浸在思绪中,点点头,好。
那我们说好了,哪天若是有这么好的景色,一定一起看。
身后男人应了一声。
声音却不似平日那般沉稳,而是气息微乱,嗓音也有些黯哑。
君兰疑惑着回头去看,却不料对上的是幽暗深沉的双眸。
眸底暗流涌动,带着让她紧张的专注和渴望。
你——她不由得就想后退,可身后是车壁,退无可退。
刚才上车前,你说自己玩了一天也没疲累,身子已经大好?卿则从她衣衫下探手而入,低喃着吻上她的唇角。
我来帮你查验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彻底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叔现在……嗯,想法很直接,哈哈第一零一章是不是好彻底了?君兰已经无力去思考这个问题。
大手撩拨起她全身的热情, 让她脑中昏昏沉沉, 沉浸在他给的愉悦中, 无法凝神细思。
不知过了多久, 车子止住去势。
片刻后,继续前行。
最终, 在院门口停住。
两人这才分开。
君兰气喘着低头去看, 才发现衣襟已然大开, 忙用手拢住。
想要系好,却凌乱至极, 理不出个头绪。
别系了。
卿则轻吻着她的唇角,含糊道:左右很快就要解开,何必这样麻烦。
他的话让她脸颊瞬间燃了火。
君兰推着他想要他远离一些。
他不肯,反而更加攻城掠地。
君兰忍不住低吟。
卿则按捺不住,松开她稍稍喘息了会儿,脱下自己外衫把她包裹住, 直接把人打横抱起,下车进院子。
他在卧房旁设了浴房。
为的就是方便和她一起。
小丫头怕羞。
若是浴房和卧房离得远了,有甚举动被旁人瞧见, 她怕是要羞得很久不搭理他。
卿则直接把人抱进浴池中。
池水温暖, 冷热正好适宜。
君兰被温柔的水包裹全身后方才安心了些,知道是在屋里了, 这才从他宽大的外衫中露出头来。
却不曾想,正对上的一双黝黯深沉的双眸。
君兰紧张至极,把外衫丢到一旁, 急急的想要出去。
可手刚碰到池边,就被有力的大手给握住了。
不急。
卿则低语着,撩了水给她清洗,累了一天,总该热了。
沐浴后能清爽很多。
君兰惊慌地抬头看他。
他却轻轻一笑,也不看她,专注地撩水。
过了片刻,见他没甚过火举动,她渐渐放心下来,脸红红地拿过帕子,我自己洗。
真的?他在她耳边轻声问。
君兰坚持如此。
卿则含笑看了她一会儿,也不多言,径直去了一旁快速地清洗。
男人的速度总是很快的。
更何况他早晨习武后会洗澡,晚上睡前也要洗澡。
每日两次,早就习惯了速战速决。
卿则完全清洗完毕,深吸口气,趟着水缓步走到小娇妻的身边。
君兰犹在慢吞吞地自顾自洗着,并未发现他的靠近。
直到温热的身躯从后面贴上她的脊背,她才全身骤然僵硬,拿着帕子不知该怎么办了。
洗了多少了?卿则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一手从下面揽住她的细腰,一手拿过她指间的帕子,还剩多少?有什么抵在腰后。
君兰嗓子发干,涩涩地说:才刚开始没多久。
她本以为他会说她太慢。
谁知他低笑着蹭了蹭她脸颊,吻着她的耳边说:甚好。
君兰想问为什么好。
下一刻,她就没法言语了。
他竟然一点点地抚过她的肌肤,从上到下,从外到内。
一点都不落下。
刚开始她还能站立,最后,只能双手虚虚地挂在他脖颈上,由他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给她清洗。
这过程缓慢而又煎熬,夹杂着阵阵愉悦,让她溃不成军。
就连什么时候回的卧房都不知道。
躺在卧房床上,看着熟悉的帐顶,君兰全身绵软,思维无法凝聚。
直到他覆身而上,她才感受到了恐惧。
别。
她紧张得想哭,下意识想要躲闪着往后挪移,却被他扣住腰身没法动弹,只能哀哀地恳求,我怕疼。
不会很疼的。
他流连地抚着那细腻肌肤,气息早已紊乱,我会很小心的。
君兰拼命摇头,想要制止他,想要躲开这个危险的男人。
下一瞬,她腰间猛然被捏了一下。
顿时没了力气,浑身痒痒的提不起精神。
真是敏感。
卿则微笑着,在她耳边问:你说,你还怕什么地方?她不肯说,没有什么怕的。
是么?他轻揉着,问:怕不怕我?不怕。
为甚?当然是你不可怕了。
若是平常,君兰一定觉得这样的对话可笑之极。
但这个难舍难分的时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出这样傻的话来。
就在她想要笑的时候,突然,他低喃道:丫头,我实在忍不住了。
君兰还没来得及细想他说的是什么,剧痛突然传来。
那痛楚从体内传遍四肢百骸,似是要将她撕裂。
君兰痛哭出声,推着他让他离开。
卿则在她耳边不住说着好,却是埋在那儿一动不动。
虽不曾继续,却也不曾远离。
体内的感觉太过明显。
君兰想要踢开他,脚抬起,牵扯到痛处,不禁拧眉轻呼一声。
因着之前在浴池中身体已经体会过数次欢乐,嗓音早已娇软,现下这呼声便化作了娇声呻。
吟。
传到他的耳中,让他无法忍耐。
卿则扣住细腰,缓缓移动。
现下没有那么疼了。
可是,另一种让人害怕的极致欢愉让她紧张万分。
君兰推着说不行。
可他动作又猛又烈,不多时,她就无暇思考,只能随着他一步步跌进那愉快的深渊。
翌日一早,君兰模模糊糊感觉到身边人悄悄起身的举动。
但她实在是又困又累,莫说是和他说话了,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
暗自在心里嘀咕了句大骗子,君兰昏昏沉沉继续入睡。
再次醒来,却是过了晌午,依然到了下午。
这次一觉睡得很好。
君兰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精神十足。
不过,在想要起身的时候,她却遇到了困难。
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又酸又疼。
还没坐起来,只挪动了下双腿,就发现它们软软得难受得很。
动一下都是困难。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某人昨晚的所作所为。
忍不住暗恨,臭骂一声大骗子。
昨儿第一次完了后他说得好好的,让她睡。
结果半夜又折腾她。
这还不算完,早晨他起身前又折腾她一回。
零零碎碎算起来,她几乎一夜没睡。
不然也不至于睡到这个时候才醒来。
想到昨儿那疯狂的一回回,君兰脸瞬间红透。
掀开被子,果然不着寸缕。
斑斑驳驳的痕迹提醒着她晚上的种种举动,让她羞得不敢出被子。
……咕噜一声,肚子叫了。
她这才想起来自打昨天中午的午宴后,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吃。
就半夜几次结束的时候,九叔叔给她洗澡时,抱着她给她喝了些水,吃了几口点心。
当时她累的全身都没了力气,根本吃不动。
所以基本上是腹中空空的熬到了现在。
民以食为天。
君兰认命地单手撑着床坐起来。
却又不愿意让旁人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只能挣扎着去套衣裳。
结果,还没能下床,只是从床上移到床边坐着,就耗去了她所有的力气,差点没能坐稳跌倒下去。
君兰决定缓一口气再继续。
就在这个时候,门吱嘎一声从外被人推开。
君兰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想着不知道进来的盛嬷嬷还是蒋夫人,一把拽过床上锦被,盖住自己身体。
可是身子实在太疲乏了,就这样的寻常举动,都让她牵扯到了痛处,拧着眉脊背微微颤抖。
君兰想要躺回床上。
可是暂时没有力气。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屋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
分明是——分明是九叔叔?君兰诧异,想要问他怎么回事。
可是话到了嘴边没能说出口,只轻轻张开着嘴,讶然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到她身边,半晌无话。
卿则快步进入,回身把门快速闭合。
大步行至她的身边,把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又给她拉过薄被遮掩身体。
怎么起来了?他面露担忧,语气温和至极,多睡会儿。
休息得好了,身体恢复快。
他这句身体恢复快,不用他多说,她都知道指的是昨儿晚上的伤,而非前些日她生的病。
虽他现在的举动十分贴心,说话也很温柔,可她知道,掩藏在这下面的是怎么样的精力旺盛。
君兰往里缩了缩身体,难受得拧了眉,弱弱问道:九叔叔怎么在家里?虽然现在已经是夫妻,可两人间想要改变称呼,却又有些困难。
但是……昨儿晚上的时候,她发现,她唤九叔叔的时候,他尤其勇猛。
当时想着改叫夫君会不是慢一些轻一些?根本没用。
他只会更用力。
思及此,君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摸不准这家伙到底怎么着才能收敛些了。
卿则看者自家小娇妻半张脸藏在被子下的娇羞模样,心里喜欢的紧,面上却不显,只平静地回答了她之前的话。
我想着你今日怕是会身体不适,就告了一天假,在家里陪你。
卿则说着,把薄被整理了下,给她盖得更舒服平整些,这才忍不住面露笑意,低声问她:怎么样?今儿舒服些了吗?说实话,基本上没那么疼了。
但是酸的难受,全身上下的肌肉骨骼都在叫嚣着发酸,恨不得一直睡下去歇下去才好。
君兰想到这种难受滋味的来源,心里头到底有些不痛快,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卿则看她不高兴了,忙凑过来问她:怎么了?难道更难受了么?虽然心里头不痛快,但君兰也不会在这种事上故意去骗他,就道:有点疼。
更多的是不舒服。
腰酸,还有好多地方说不出的难受。
卿则听她说没那么疼了,心下暗松口气。
又看她着实不舒服,心疼得紧,抬手给她在腰后按揉着。
他力道控制得好,她舒服得眯了眼。
卿则趁机与她说:既然现在不疼了,那多歇息会儿。
想必恢复得快,用膳后就能基本痊愈了。
听了这话,已经思维半飘走的君兰忽然回了神,警惕地问他:恢复快了,痊愈了,然后怎样?卿则但笑不语,已有所指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
君兰不干了,拉过被子遮着头,在被子里面瓮声瓮气地说:我要一直病下去。
总不好。
这话让卿则有点生气,语气稍微严厉了点,这种玩笑你可说得?他突然而来的冷肃让她有些紧张。
君兰稍微探头而出,抬眼朝身边男人望过去,才发现他的神色里除去生气外,更多的是紧张和担忧。
是了。
前些天她病得太重,几乎丢了性命。
他日日夜夜不曾合眼,不吃不喝,陪在她的身边。
那种痛苦和煎熬,是他不能再一次承受的。
君兰知道自己刚才那话虽然是玩笑之言,对九叔叔来说却是噩梦一般不想再经历的痛苦。
忙探手出来,握紧了他的手。
九叔叔莫气。
她软声软语地好生道:我知道我不该提这个。
这次是我不对。
卿则原本也不是生气,而是担忧。
天知道他那些日子里经历了什么。
求天求地,求了上苍,又求佛祖。
但凡能够想到的法子,全都用上了。
结果一次次求遍,一次次失望地望着她继续高烧沉睡。
他知道自己刚才语气重了点。
可他真的有些忍不住。
看到君兰那满含歉意的样子,卿则心里酸楚得很,搂了她在怀中,轻声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
是他没照顾好她。
害得她为他担惊受怕。
两人相拥一会儿,结果还是那咕噜声打破了这旖旎气氛。
君兰脸红红地窝在九叔叔的怀中不肯起来。
卿则知道她是肚子叫太响所以害羞了,忙敛住已经到了唇边的笑意,一本正经说道;我已经让人备好了膳食。
你要不要来用一些?好!君兰答应得干脆利落。
这样急切的样子让卿则忍俊不禁,抬手勾了下她的鼻子,这才让她重新躺了回去,你再歇会儿。
我去把东西拿来。
君兰点点头。
虽然饿,可更难以战胜的是身上困乏的感觉。
卿则刚刚出了屋,君兰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再醒来,还是被九叔叔叫醒的。
这一回醒来可不比半夜时候。
半夜是昏昏沉沉的根本无法睁眼,现在经过了长久的睡眠后,即便还有些疲惫,却也能醒的较为彻底。
君兰想要下床自己去吃。
卿则不肯,给她放好了靠枕,坚持着让她靠在那儿在床上吃。
这怎么吃呢。
君兰不赞同地拍了拍自己两侧的床铺,清王爷见过这样吃饭的么?连筷子都不好拿稳。
她所言非虚。
因为身后靠了个靠枕,所以她现在是半坐半躺的姿势。
倘若拿了筷子试图吃饭,可是很难做到完善的,很容易把汤汁落在床单被子上。
卿则莞尔,筷子的话,当然拿得稳。
嗯?我拿筷子,你吃。
卿则道。
君兰这才琢磨出点儿味道,赶忙制止,不用,我自己能行。
我来罢。
卿则说着,已经捡好了几样她喜欢的菜式,放到碗中,端着来到床边。
他拉过凳子坐在床侧,低头看着饭菜,低笑道:左右是我不好,害得你成了这样。
我总得承担些责任才好。
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笑了,往后若是你还这样难受,我也能继续这样让你吃。
你不用担心。
原本君兰饿得头晕眼花的,想着赶紧用膳。
谁知忽然听了这么一句话来。
刚开始,她没觉得这话有甚不对,只想着赶紧吃饱了再说。
可是用了半碗饭后,她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哪儿有问题。
依着九叔叔的意思,敢情是已经遇到了还会有这样的情形再次出现?!难道以后还会这样折腾着?君兰想了又想,忽然觉得往后的日子怕是会过的相当艰难。
到了晚上,清王爷准备好一切,打算继续奋战。
谁知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君兰的癸水来了。
卿则默默地盯着床上的那一点点鲜红,眼神复杂难辨。
君兰在旁坐着,抱了九叔叔刚刚给她准备好的红糖水,慢慢喝着,笑眯眯道:哎呀,我真不是故意的。
谁知刚坐上去就有突发状况。
还得烦请清王爷帮忙换一下床单了。
她知道,他很在意两个人私隐的这些事情。
所以,昨儿晚上两个人的床单,是他亲自换下来的,并不让人在他们亲密的时候进屋。
当初她来癸水的时候,也是他帮忙清理。
也正因为这个,她晓得,他并不会生气,反而会亲力亲为去换下床单。
只不过他现在那种憋闷的样子实在有趣,让她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
……也好看看英明神武的清王爷被激起来脾气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卿则沉默地瞥了她一眼,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君兰不惧他,抱着红糖水喝得开心。
最终还是卿则先败下阵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去换床单。
这真是个意外。
她没料到,他更没料到。
小丫头来癸水还不到一年,所以日子不稳定,根本无法预测下一回是什么时候。
可巧,这回刚刚亲近了一次就遇到这种突发状况。
实在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卿则把干净床单换上,仔细地把床单抹平,扭头去看椅子上的人。
君兰已经把红糖水喝完了。
空空的碗搁在旁边小几案上,她则去到了窗户边,拿了一本书细细翻看。
很明显,来癸水的事情非但没有让她失落和沮丧,反而让她十分欢喜。
卿则被她这态度搞得忍不住摇头失笑。
他踱步到她身后,探手揽了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问道:看什么呢这样专注。
君兰不过是看到刚才九叔叔把这本书放在窗下了,所以她闲来无事就过来随手翻看。
只觉得有意思,也没留意书名,现在听到他问了,这才翻过来去看。
居然是本游记。
而且还是卿云霏给她提起过的。
这本书!君兰欢喜道:九叔叔哪儿弄来的?云霏可是和我说过好几次了。
我找了好些地方都没寻到。
卿云霏倒是有一本,不过,借给她舅父舅母了。
而那两位现在不在京中,所以君兰虽然心心念念盼着,却没能看成。
你想要,我自然能给你找来。
卿则没有细说自己让人去追那夫妻俩借书的情形,只叹着气问道:你看,现在天黑了,夜深了。
是不是该吹了蜡烛,歇息下?话是这么说没错。
可是,君兰看着这本书,实在太过惊喜,有些爱不释手。
要不,九叔叔先睡,我再多看会儿?君兰精神抖擞地说着。
刚才说要一同睡下的时候,她没那么开心。
癸水来了,她稍微意外,却也没那么激动。
现在倒好,一本书的影响力盖过了这所有的,竟然博得了她最大的欢心。
卿则心里不是滋味儿,把书从她手中抽走,明天再看。
想了很久的书如今忽然出现在眼前,君兰实在不忍心搁下它,拉着他的衣袖软声说:我就看一会儿。
一会儿不行么?卿则故意板着脸问:就这么把我孤零零地丢下,你自己在这儿看?君兰浅浅笑着,就一会儿。
九叔叔应了我吧。
真是个坏心的小丫头。
把我丢下不管不顾的,你竟还能这样高兴。
卿则吻着她的唇角,不轻不重地捏了她的耳垂一下,待你好了后,看我不加倍讨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中,他们甜甜蜜蜜了一整章……哈哈算是庆祝一下满了一百章吧^_^第一零二章清王府占地极广。
闵家梨花巷和荷花巷两处宅子加起来, 也不如清王府敞阔。
君兰对这儿非常不熟悉。
病基本好了后, 她无事时在这边闲逛, 竟然十次里有九次会迷路。
不过这也没甚大碍。
左右是在自己家, 多走走多绕绕,总能遇到认识路的人, 引了她回院子去。
府里的总管是孟海, 账房先生是蒋辉。
对于这两个人的职务, 君兰总有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可看他们俩人做的开心,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每每从蒋辉手里拿过账簿的时候, 心里总有点违和的感觉。
不过随着蒋辉一次次头头是道地和她解释着府里的开支用度,她也越来越适应蒋辉现下的身份了。
君兰让蒋夫人做了自己屋里的管事妈妈。
为了方便,后来一直叫她蒋妈妈。
至于盛嬷嬷,皇后娘娘发了话,往后盛嬷嬷就在清王府里伺候。
君兰也就开始改了称呼,唤她未盛妈妈。
这样一来, 两人算是真真正正的成了清王府人。
蒋妈妈和盛妈妈都是君兰身边的老人了,伺候起来得心应手。
清王府很大。
卿则生怕君兰觉得无趣,寻来许多新奇有趣的小东西来给她玩。
君兰怕盛妈妈她们二人忙不过来, 思量着要不要再另找些人来伺候。
谁知这个打算还没和卿则说, 就被蒋妈妈给断然谢绝了。
我们能够做得来。
蒋妈妈道;王妃还是不要再多招人了,免得人多口杂, 王爷也不乐意。
蒋家夫妻俩虽然是在府里做事,却并未签卖身契。
对此,卿则和君兰的想法一样。
她们两个来去自由。
什么时候蒋辉和蒋妈妈待不下去了, 想要离开,随时可以走。
正如孟海一样。
孟海也是自愿留在了卿则身边,而非以仆从的身份。
盛妈妈赞同蒋妈妈的话,在旁道:正是如此。
王爷本就不喜旁人进屋伺候,若是再多了陌生人,又该如何是好?其实,王妃不知晓,她们却是领教过王爷的厉害。
王爷只允许极其相熟的人进他的屋子,而且除了王妃外,其他人也只能在允许的境况下领命进屋。
万不可随意做主张。
不然,一旦被他发现,即刻赶出府去。
先前有个小侍卫,就是因为听了规矩后,头脑一热忘记了,没有提前通禀过,直接把蒋先生的一张字条直接给王爷送进了屋里去。
结果挨了板子,撵出府。
这事儿是王妃身子不太妥当的时候发生的。
当时大家都觉得这事儿没道理让王妃去管,免得影响她身子恢复。
示意君兰并不知道。
不过,君兰也晓得九叔叔的脾气,听闻后笑道:你们当我会去寻丫鬟来么?我知王爷不会喜欢有丫鬟来来往往,又怎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我想要多添几个婆子。
就算不进屋伺候,也可以在院子里做做活儿。
她这样一说,蒋妈妈倒是觉得可行。
盛妈妈原本还有些犹豫,听了这话也觉得好。
只不过人选总得好好挑一挑,免得到时候再有甚闲杂人混进来,可是不好办。
这事儿交给我吧。
蒋妈妈道:我和蒋辉说一声,让他来帮忙挑。
许是能有办法择一些品行好的。
这敢情好。
君兰笑,就麻烦蒋先生了。
*几日过去,君兰癸水还不见好。
只是她不得不出一趟门了。
闵萱出嫁,她总要过去看看的。
不说旁的,单凭闵萱闵菱姐妹俩当初待她的那份心意,她就想要去探望闵萱,顺便给闵萱份添妆礼。
这天是十七。
第二日就是闵萱出阁的日子,这天是家里人给她添妆的好时候。
因着闵老夫人和高氏签了字据,所以君兰现下已经不算闵家人了。
她归家去,却也不是回娘家,而是清王妃莅临闵府。
收到消息后,闵家上下忙做一团。
不过君兰不愿声张,所以并未让人提前通知,而是马车已经到了巷子口才让人去通禀。
因此,闵家人还未准备完全,清王妃已经进了府。
闵家上下赶忙出门相迎。
只不过,带着梨花巷众人的,并非闵老夫人,而是三夫人陆氏。
再者,五夫人高氏也没有出现。
君兰不欲多问,只道是因为闵萱出嫁,陆氏算是最主要的忙碌人,所以这般安排。
无论如何,只要不影响到她在意的那几人,她就不在意这儿是个什么安排。
让众人尽数起来后,君兰在闵家人的陪伴下往里行去。
经过思明院的时候,她不由自主就朝那儿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棘竹院和思明院里的所有东西已经尽数搬空,匾额早就卸下。
卿则不愿意在这儿留下太多痕迹,就连他们两人用过的浴池,也让人给敲碎了,把石头丢到了荒野之处。
连接两个院子的那条小道,他也已经让人给拆除。
干净到让人瞧不出那里曾经加盖过一条小径。
棘竹院和思明院这两处地方,仿佛没有人住过一般,彻底地空置了下来。
只是这段时日以来,许是惧怕清王爷的威势,许是旁的原因,一直也没有人搬去住。
陆氏见到君兰在往那边看,小心翼翼地问:王妃可有想过这两个院子如何处置?现下陆氏的心情可好得很。
老夫人没法管事,又凑巧闵萱出嫁,所以管事的职责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就是五夫人高氏在旁边不时气呼呼地出现,扰了她的清净。
君兰转头看陆氏,如何处置,该是你们来安排。
与我并无关系。
自然是没有关系的。
陆氏笑呵呵地道:臣妇就是想着,这里到底是网页和王妃住过的地方,不能等闲对待。
她话里有话,君兰微笑,那三夫人可有甚建议?既然不能等闲对待,那便用它们认真做点有用的事情好了。
陆氏急切道:铂哥儿现在年岁不小了,需得搬到外头去住。
那样的话,棘竹院刚好空出来,给他如何?再者,思明院是在后宅。
可巧的是,家里最近时常不顺,老夫人曾想过在府里设个佛堂,平日里也方便些。
这样的话,思明院倒是十分合适。
就是不知道王妃的意见如何。
她这样一通说下来,气息平稳得很,可见是早就想好了的。
君兰笑道:三夫人的建议不错。
只是,我还是那句话。
事情是闵家的事情,与我没关系。
三夫人倘若想要找商议的人,可是找错了。
陆氏没料到王妃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是个油盐不进的性子。
她本思量着,倘若得了王妃漏上一两个赞同的字句,那么这事儿就算是敲定了。
无论怎样,算是王妃同意了她的提议。
往后在闵家她的腰杆儿挺得更直。
要知道,高氏可是弄丢了这么个贵气的女儿。
高氏既是不能从王妃这里占便宜,那么她得上一点半点也不为过。
设庵堂,让铂哥儿搬院子,都是要打点很多的事情。
打点多了,那么需要的银子就多。
大批的银子从手中过去,少个几十两上百两不成问题。
至于中间少的那点儿……自然是进了她的荷包。
陆氏打算得很好,谁知清王妃语气硬得很,半点口风都不肯松。
陆氏气愤,闷闷不乐地跟着清王妃进了院子看闵萱。
今日来给闵萱添妆的亲朋不少,陆家也来了人。
因是将要出嫁的新嫁娘,所以闵萱刚才没有跟着出去迎接清王妃的到来,而是在院子里守着。
扥个君兰来了,便上前参拜。
君兰忙让盛妈妈扶她起来,上前握了她的手,含笑说了会儿话,给她了一对玉如意做添妆。
这对玉如意成色极好,雕工又十分细致。
可看的一院子的人眼热。
有位陆家姑娘甚至还说:怕是这里一个如意就要跟我们所有人的东西加起来好了。
一对……真是让人不敢想。
旁边就有人嘀嘀咕咕。
说甚清王爷位高权重,银子又多,清王妃出手也是大方。
不少人存了想要结交和巴结的心思。
君兰不理会那些人,只与闵萱说着话。
闵萱看她神色平静,知道她是为了这大喜的日子而忍耐着。
不然的话,依着闵八姑娘那脾气,少不得要和人驳斥几句。
再者,前段时间君兰差点丢了性命的事情,闵萱也是看着的。
看不得君兰这样为了自己的婚事委屈着,闵萱眼睛一瞪,比什么比?当然这个是最好的!这是我姐给我的添妆。
我姐疼我还不行吗?亲朋们知道,闵家八姑娘脾气不怎么样,十姑娘在的也不太好。
眼看着闵萱不惜撕破脸来和亲近的人们这样说话,大家知晓是没法攀上清王府这条路了,悻悻然地说了几句就作罢。
君兰看这里人多,就和闵萱轻声道:我还要去恒春院看看老夫人。
明儿你出嫁的时候我再来寻你。
闵萱一听这话红了眼圈儿,拉着她的手道:八姐姐,你别来了。
你看看,人多口杂的,而且你身子也不好。
不碍事。
你也看见了。
闵萱本来就是个直脾气,现下见君兰这样疼惜她,心里一暖,就拉着君兰到了旁边悄声说话:我外祖家的好些人还想攀高枝儿,扒着你说话。
你若是明天来了,少不得要被人吵死烦死。
何必呢。
君兰眉眼弯弯,我说来就来。
你别跟我客气了。
在她昏迷的时候,铂哥儿、闵萱闵菱和闵玉雪来看望她。
而且,在她出嫁的时候亲自送她。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幕幕,但这个情谊,她永远记在心里。
闵萱见君兰主意已定,心里也是高兴得很,拉着她的手道:那说好了,你一定来。
我可等你给我撑腰镇场子呢。
说罢,两人相视一眼,俱都笑了。
*闵萱事情繁多,且君兰当真有事要去恒春院,所以和闵萱说了几句话就转身离开。
陆氏听闻君兰要去老夫人那里,赶忙寻了她。
老夫人其实是病了。
陆氏有些担忧地道:昨儿晚上刚病了。
所以王妃还不知晓。
她这话说得委婉。
只道是病来得及,不说清王妃现在不是闵家人一事儿。
其实,如果还是一家人的话,旁的不多讲,老夫人的病是一定要知会一声的。
早早的遣了人去清王府说一声,并不算难。
只不过境况不同所以不能这样安排罢了。
陆氏刚才没提这一茬,主要因为老夫人和高氏做的那些事情,闹得很大。
想遮掩是遮不住的。
所以她晓得王妃一定不愿意见到闵老夫人。
就如高氏现在不想看到清王妃一样。
谁曾想王妃会主动提起要去看望闵老夫人的事情?陆氏好不容易得了管家的权利,倘若老夫人现在好起来,还指不定事情演变成什么样儿,忙道;王妃若是挨得太近,怕是会过了病气。
不若这样,您想要去看望的心意,我代您转告。
您就莫要去了,免得沾了那病去,伤了身体。
君兰原本和三夫人陆氏一直不算熟悉。
这么久以来说的话,可能加起来都不如今天一天说得多。
不过,对于闵家这婆媳妯娌间的明争暗斗,她是没兴趣知道的。
陆氏也好,高氏也罢。
往后闵家不论谁当家,都和她没关系。
病气不会沾上。
君兰淡淡地道:我就是隔远一点和老夫人说几句话罢了,没甚要紧。
听闻这话,陆氏只能依着她的吩咐办。
陆氏觉得自己乃是书香门第出身,万万不能和五夫人高氏一样,目光短浅,自以为是。
所以陆氏对于王妃的吩咐十分在意和重视,虽然心里有点抵触,可还是会依着吩咐行事。
这样一行人便缓步来了恒春院。
刚进院子,便是药味儿。
进了屋后,那药味已经浓郁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怎么病得那么重。
君兰说着,问了身边不远处跟着的刘妈妈和丫鬟,你们怎么伺候的,居然让老夫人病了。
丫鬟里,领头的是金双。
后面几个都是生面孔,可能是刚刚买进府的小丫鬟。
金珠原本就是卿则的手下。
只不过之前依着命令,潜伏在闵家老夫人的身边,暗中行事。
后来君兰出嫁,清王爷和清王妃都不在闵家,金珠便用了法子错了些不大不小的错事来,让闵老夫人在气头上把她赶出府去。
已经不在闵家了。
听闻清王妃的问话,金双上前一步说道:回王妃的话。
老夫人昨儿出门了一趟,再回来身体就不太好了。
赶忙连夜请了大夫来,这才保住性命。
只不过想要快速好全是不可能了。
君兰朝闵老夫人看了一眼。
闵老夫人脸上枯瘦发黄,双手颤抖,身子有半边歪歪斜着,好似是动弹不得。
君兰被她快速苍老的模样吓到,问:老夫人怎地成了这样子?她有些犹豫,这样状况下的闵老夫人,还能不能妥善处理好闵书铂的问题。
君兰这一次过来,其实就是想问一问闵老夫人,能否让闵书铂长期住在学校,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再回来一次。
她听闻闵书铂读书刻苦认真,只是来往于家中和书院,有些辛苦。
因为每次闵书铂回到了家中的时候,高氏都会用各种各样的借口让闵书铂去做些闲杂事情。
做完一样,就有第二个跟着吩咐下去。
这样一来,严重影响到闵书铂的学习。
君兰正犹豫着要不要问,抬眼看到那老妪微微睁开眼,呜呜啊啊地说着什么。
君兰看她话都说不利索了,打算明天送闵萱出嫁的时候再和别人说起这事儿,就不打扰闵老夫人了。
不等床上之人嗯啊完,君兰随口吩咐了句好好照顾着,这便举步出屋去。
*回到清王府,君兰想着今日看到的闵老夫人的状况,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再记起之前刘妈妈絮絮叨叨的时候,好似提到过昨儿闵老夫人出去的时候,曾经到过钱庄……君兰就把长宁叫了来,问他:你可知闵老夫人那一万两银票怎么用了?略微知道点。
那她昨日里拿到银子了?长宁犹豫了下,这些年来闵老夫人用九爷的名义赊欠的银子,前前后后算起来足有九千多两。
原本都是九爷那边走账给她填了,后来蒋先生说这事儿不能这么算。
现下清王府账务亏空……君兰诧然,亏空?账簿她可是经了手的。
莫说旁的了,即便不算田庄铺子的产出,只算王府里的现银,都够她和九叔叔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奢侈的生活。
哪来的亏空?长宁掩唇轻咳一声,面不改色地道:蒋先生说清王府花费太多,亏空太多。
往年那些不合理支出的银子,总得填补回来再说。
于是就与钱庄的掌柜说了声。
闵老夫人去用银票兑换现银的时候,掌柜就和她仔仔细细算了账,把那九千多两扣除,剩下的银子给了她。
君兰虽然喜悦,却也无言以对。
这样也行?她问:然后呢?莫非闵老夫人就这样病倒了?长宁道:嗯。
真是让人同情。
虽然长宁说的一本正经,但君兰怎么看,都觉得他眉眼间有遮掩不住的笑意。
想到闵老夫人那病重的样子,她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仔细想了想,狐疑道:扣除的数额究竟多少?既然说的是这些年来赊欠的账务,那么肯定蒋辉肯定在中间用了些手段。
这好几年加起来,闵老夫人定然不会把每一笔赊欠的账都记得清清楚楚,数额多少还不是由他说了算?要知道,九千零一两也是九千多,九千九百九十九也是九千多。
这差别可大了去了。
倘若闵老夫人得了九百多两,想必也不至于气得病成这样。
不过,想蒋先生那笑眯眯的温和模样,应当不会折扣掉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那么绝。
君兰把自己的疑问说出来。
长宁微笑,确实没折去那么多。
那是折了多少?九千九百九十八两。
君兰默然。
怪道闵老夫人病成了那副模样。
任谁手中一万两银票只兑出来二两银子,也没法接受这个打击吧。
君兰长叹,蒋先生下手真狠。
不过,倒是让人解气得很。
长宁原本不想打击她,毕竟是主子。
可也不想蒋先生承受这不白之冤,就道:其实法子是蒋先生提出来的,但是数额是王爷定下来的。
想到九叔叔这几日来折腾她的百般手段,君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有癸水的时候都这样,待到癸水来净,还指不定他能做出什么来!于是她话锋一转,轻哼道:王爷可真是英明神武,这样斤斤计较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长宁乐呵呵地正要接话,抬头看了眼王妃身后,赶紧把嘴巴闭紧,一个字儿也说不出了。
君兰没有发现他的异常,正想着自己这些天受欺负的经历,哼笑道:二两银子。
王爷怎么不干脆算个整一万两出来?这样还能多省下二两银子不是。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叹息,清王妃好算计。
不过,王妃可真是差别对待。
听到自家夫君这声轻叹,君兰身子骤然一僵,很有种做坏事被捉住了的感觉。
卿则踱步到她跟前,微微笑着看她,你说蒋辉的时候,还说他这做法令人解气。
怎么到了我这儿,就成斤斤计较了?跟我来。
我们去屋里好好商议下这事儿的差别对待问题。
顺便身体力行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斤斤计较。
作者有话要说: 清王爷表示,自己计较的方式有很多种~^_^第一百零三君兰被抓了现行, 心里头到底还是有点尴尬的。
跟着卿则往前走时, 微微垂眸, 未曾辩解什么。
只不过到了屋里后, 她还是紧张起来。
砰的一下关门声,好像击打在了她的心上, 让她的心弦瞬间揪紧。
君兰挨着门边的地方, 不肯依着卿则的示意往屋中央去。
卿则含笑问她:怎么?屋内没甚不对劲的地方。
为何不愿过来。
有些乏了。
君兰瞥一眼他, 想着少走几步路。
当真如此?是。
卿则倒也不介意她非要在门口的位置,主动往她身边行来。
君兰下意识往后去, 退了半步后,猝不及防被他突然逼近而后猛地一带。
她站立不稳,立刻跌在了他的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
卿则给她理着鬓发,是不是身体还未恢复,所以站着不适?不若进屋看看吧。
不等君兰反抗,一下子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旁的事情上, 君兰不惧他,不论什么时候都敢和他驳斥。
可是在这样的事情上,俩人力量的差距太过悬殊。
就算她有心想要抵抗, 可他随便霸道地一用力气, 她的反抗就成了无效。
君兰挣扎了几下,没能下来, 反倒被抱得更紧。
生怕跌下去,只能揪住了他的衣裳,讷讷道:我, 这还没好呢。
卿则知道她的情况,晓得这还得等一等。
刚刚不过是起了兴致想逗逗她罢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脸颊粉粉的样子太过可口,紧张的模样又十分有趣,他倒是真的动了心思。
没什么。
卿则俯身在她额边落下一吻,我们玩点别的。
衣襟被掀开。
火热的吻流连忘返,大手探进衣内,在她身上处处点火。
不久,君兰开始身子发烫,意识有些涣散,无法凝神思考。
只能沉浸在他给的悸动中。
眼看着他要去解衣带,她赶忙出手制止,喃喃说道:别。
卿则继续往下。
她快要哭出来,轻哼道:明儿我得早起。
闵萱出阁,不能误了时辰。
她出嫁,关你何事。
他的声音黯哑,带着让人心动的低沉,你们之间早就没了关系。
今日去了便可。
你早先答应我了的。
君兰推一推他,我说要去送她出嫁。
你说可以。
怎么现在反悔了?卿则止住动作,粗喘着仔细回想。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是在他在她身上点火的时候她提起的。
当时他的思绪不是特别清楚,专心在她身上,倒是没有特别留心。
仔细想想,好似是答应了这么个事儿。
君兰这个时候的思绪倒是清楚了不少,再接再厉道:九叔叔应当还记得吧?闵萱在我出嫁的时候,可是为我着想许多,还亲自来送我。
这样的情谊,我不能不理会。
这话真的是合情合理。
而且,当时那几个姑娘连同闵书铂来送君兰的情形,卿则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卿则无奈地收手,翻身到她身边并排侧躺着,把她搂入怀中,忍不住一叹气再叹气。
既是说好了,那明日早些去吧。
他道:只是今晚不能一起多做些事情了。
君兰知道,自己这是凭着明儿要早起逃过一劫了,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她这放轻松的样子转变太过明显了些。
卿则凤眸半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话中带了三分笑意,不能和我一道,你就这么高兴?君兰刚要点头,瞥见九叔叔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后,心里陡然起了提防,干笑道:没有。
一点都不高兴,我这还可惜着呢。
见到她言不由衷的样子,卿则倒是真的笑了。
修长的指伸出,微微勾了她的下巴,轻声道:知道可惜就好。
这两日我看也快差不多了,等你方便后,咱们好好谈谈。
一想到他能谈一整夜的状态,君兰就紧张得全身绷紧。
卿则看她明白是甚意思,笑意愈深,你若是觉得一个方式无趣,我们可以多换几种姿……不用。
君兰故作认真地打断了他,脸红红地道:一种就行。
一种就行。
也可以。
卿则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下来。
就算她现在说是一种,到时候他也能有办法让她答应多换几个花样。
君兰原本刚刚放心下来,现在看到九叔叔那满含深意的目光,顿时把刚刚抛弃的警觉心又拾了起来。
*卿则说到做到。
既然答应了君兰今日当心着些不闹她,就真的一晚上都规矩得很。
除了两人洗漱时候做了些小动作外,旁的时候倒也可以。
晚上甚至于怕君兰腹中不适,一直给她轻揉着腹部,直到她睡着方才停下来。
翌日闵萱出阁。
君兰起了个大早,不等天亮就出了门去。
到达闵府的时候,天也才刚刚冒了点明亮的头,太阳并未完全出来。
一屋子人,都是来送亲的。
人人面上挂着喜悦,各个儿都十分开心。
见到君兰,众人行礼。
君兰让盛妈妈和蒋妈妈把人扶起来,让大家各自继续着,她行至闵萱的身边,问道:你可还有甚需要的?尽管与我说。
你啊,就是个爱操心的。
这些事儿都是我爹娘该做的,与你何干?你自己才嫁人几天啊,倒是想要为我做主来了。
不用不用,没什么值得你劳烦的。
闵萱说着,拉了君兰让她坐下,看你脸色不太好,还是休息下罢。
你能来陪着,我就很高兴了。
君兰自己没有经历过成亲时候的紧张气氛,并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做什么为好。
见闵萱说的真心实意,她也不好过多耽搁对方的时间和精力,就依着闵萱的建议在旁坐了下来。
不多时,闵萱外祖家的人陆续到来。
陆氏和闵萱她们忙忙碌碌着,还不忘给君兰请安,又不住有人来和君兰套近乎。
今日是闵萱出嫁的日子,君兰不想自己的到来给人添麻烦,让人太过于在意她而忽略了闵萱。
更何况,屋里那么多人的话,又闷又热。
倒不如外头清爽舒适。
她索性到院子外头走走,等吉时到来的时候再送闵萱上轿子。
出了二房的院子后,君兰在闵府里四处闲逛着。
因为在这儿住了那么多年,她知道哪些地方去不得,哪些地方即便是客人们也能随便游玩。
于是就挑了几个别家人也能随意走动的两处地方,慢走散着步。
顺便吹吹凉风。
谁知道竟然遇到了熟人。
高氏。
只不过她看到了高氏,高氏却并未看到她。
因为君兰刚刚走到院门口旁边的小路上,周围有树丛的遮掩,所以身形并不明显。
而高氏正在凉亭子里。
那凉亭地势稍高,又是在院子里最敞阔的那一处地方,所以,在院子里的人只要稍微留意就能看到亭子里的情形。
现下高氏显然是怒极了。
明明也知道这个地方十分惹人注目,偏偏还忍不住把声音一再提高。
什么?他来不得?问问他,究竟是外头的事情重要,还是家里的事情重要!青叶的声音有几分委屈,是真的来不了。
婢子问过了老爷身边的人,都说老爷现下抽不开身,没法归家……今儿是他休沐的日子!他却回不来?而且还是萱姐儿出嫁!去!你再去给我瞅瞅,人到底是去了哪里!高氏尖着嗓子喊道。
院子里还有其他几位姑娘和夫人在。
并不是特别陌生的人家,都是和闵府有交往的。
她们听到了高氏的喊叫声,面面相觑后,都开始往院门口的方向撤去。
君兰见有不少人朝院门那边过去,索性也朝着院门口走。
大家就在那唯一的出口处碰了个正好。
那几位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夫人看到清王妃,讪讪笑了下,有些不自在地道:王妃也在?王妃放心,我们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
君兰道:我也是刚来。
她说的十分平静,旁人都拿不准这事儿是真是假。
但,看到了清王妃,任谁都不敢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随意乱说了。
夫人们和姑娘们低着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君兰绕出了院子,在院门旁静等。
不多时,有个身穿青绿色比甲的丫鬟走了出来。
她身材苗条,面容清秀,头上戴了支银簪,一看便是在夫人姑娘们跟前比较有脸面的。
盛妈妈看到这丫鬟,轻声叫了句青叶姑娘。
青叶刚才在想着心事,没料到有人会喊她,当即吓了一跳,身子剧烈抖了抖。
看清是盛妈妈,再看清盛妈妈旁边是八姑奶奶后,青叶暗松口气。
却也没打算停留,只福了福身就继续往前走。
君兰叫住了她,问:夫人为甚发那么大的火?好似和老爷有关系?青叶估摸不准刚才姑奶奶听到了多少。
但是,这是家里的事情,闵家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事儿,即便告诉了姑奶奶也没甚不可,就道:五老爷现下不在府里。
三老爷和三夫人催了好多次都没见到五老爷,夫人有些急了。
遣了婢子去找找。
五老爷不在?君兰讶然,你莫慌,和我说说看。
青叶有些犹豫。
高氏曾经说过,八姑奶奶已经不必以前了,现在狠心又绝情,连亲生家人都不认的。
看出青叶眸中的怀疑之色,盛妈妈在旁适时道:刚才王妃看到有人在旁偷听了不少,特意露面唬了她们,免得她们到外面后乱说。
王妃若是想害你们,只管由着她们到处乱说一通。
看到时候五夫人还怎么做人。
青叶刚才被高氏骂了一通,很是委屈,眼睛都红了。
听到八姑奶奶关切的话语,再听八姑奶奶帮了忙,她终是忍耐不住,泪珠就掉了下来。
赶忙用帕子拭去,这才认真回禀道:婢子并不知道。
老爷今儿本是休沐的日子,昨儿晚上和今日都在家才对。
可昨儿晚上就没回来,今日也不在家中。
想到高氏从昨晚上就开始不对劲的情绪,青叶委屈得很,眼泪复又落了下来,昨晚上就罢了,夫人睡下后就没了事儿。
可今天是十姑娘出阁,家里的人都基本上齐了,偏偏只有五老爷不知所踪。
三夫人在旁说了好几次晦气的话,夫人心情一直不佳,把事情都怪在婢子们身上。
青玉之前已经出门两趟去寻老爷了,可一再寻不到,又有什么办法?竟然有这么样的事情。
盛妈妈喃喃道:你也别慌。
再去找找。
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青叶本也没指望清王妃帮忙找。
只不过心里头闷着气无处发泄,所以憋得难受倾吐一下。
现在把话说出来后,真的舒畅了些。
她也没多为难王妃,赶紧快步去寻人解决眼下的事情去。
待到人走后,君兰也抄了小道往静谧的地方散步。
等周围没了旁人在,盛妈妈悄声与君兰道:婢子瞧着那五老爷可能有什么事情。
不过,五夫人这般处理,也着实不好。
家中有这样的大喜事,五老爷不在家中本就说不过去。
可高氏非但没有帮忙瞒着,还把五老爷不在家的事情大声嚷嚷,使得客人听见,这可有些不太好了。
毕竟五老爷在不在,客人们并不是特别清楚。
这事儿家里人晓得就好,说出去的话,在旁人的眼中,倒像是五房不重视三房人。
对五老爷的前途没甚好处。
说着话的功夫,刚刚去给君兰准备茶水的蒋妈妈也过来了。
听闻盛妈妈在抱怨什么,蒋妈妈就多问了几句。
盛妈妈告诉了她。
蒋妈妈的观点倒是和盛妈妈有区别,直接道:单这事儿来看,五夫人也没甚可指责的地方。
五老爷自己不在家里,自己不重视兄弟情义和叔侄关系,那么他做的这些事情被旁人听去或者传出去,也是他自己不好。
怪不得别人。
倒是五夫人,在这件事情上担惊受怕,更值得同情。
其实盛妈妈那般的想法不过是就事论事。
在她看来,既然闵家和王妃没甚关系了,她也懒得多费心思在上面。
如今和蒋妈妈的意见有分歧,盛妈妈也不多说什么。
不过,两人几句争执完,方才发现王妃正有些出神,若有所思。
蒋妈妈问:王妃可是想到了什么?没有。
君兰道:只是觉得老爷这样不归家有些蹊跷。
往年的时候,遇到这样的喜事,五老爷闵广正都会留在家里参加宴席。
为的就是多结交些人,往后在官场上顺遂些,好办事。
现下家中有这么大的宴请,他却忽然不见了踪影……这可真的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不过盛妈妈对这事儿倒是有自己的理解:或许五老爷被五夫人的嗓儿门给吓到了,准备出去躲几天。
这话说得君兰和蒋妈妈都笑了。
君兰回头又望了那院子一眼,虽然还想多思量下这个事情,巧的是闵萱遣了人来和她说,吉时马上到了,让她过去陪陪。
君兰便去了二房的院子寻闵萱,把这事儿暂且搁下。
……闵家老夫人现下卧病在床起不来身,闵老太爷虽然来了,却是隔了一房的人。
所以这婚事上一切都由三老爷和三夫人自己做主。
因着怜惜女儿女婿,三老爷并未太过为难。
顾柏杨没多久就通过了各种测试,新娘子泪别父母后,很快上了轿子。
一切归于平静。
众人有的留下吃午宴,有的则告辞离去。
君兰离开闵府后,本打算回到清王府去。
谁知道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就被旁边等候已久的长生给叫住了。
王妃请等会儿。
属下有事和您禀报。
长生他们几个嘻嘻哈哈的,平日里有甚事情都是随意地就说过去了,偶尔还会和她开开玩笑。
这样正儿八经的语气和严肃的表情,是很少见到的。
一旦这样,就说明事情严重。
怎么?君兰赶忙问:可是有甚事情。
听她开口问起了,长生反倒是有些犹豫起来。
旁边盛妈妈见后冷哼道:长生大人莫要这样吞吞吐吐的。
须知现在天气炎热,王妃受不得热。
倘若这样晒得身子出了状况,看王爷回来后怎么处罚你!盛妈妈久在宫中,做事儿一丝不苟,雷厉风行。
久而久之,也练出了不小的气势。
长生虽然是看惯了大风大浪的,但今日这事,确实是他自作主张,所以犹豫踌躇之下,被盛妈妈训得很有些抬不起头来。
眼看着王妃当真要在盛妈妈的搀扶下坐车离开了,长生回头看了一眼,终是下定了决心,上前一步去拦人,急切道:王妃,王爷在宫里和太子殿下起了争执,两人互不相让,对峙起来。
皇上在御书房不得闲处理他们的事情,太后和皇后娘娘又劝不开两人。
请王妃进宫去看看,想法子劝劝王爷吧!*时值夏日,烈日当空,无论去哪儿都燥热得很。
就连平日里阴冷的宫中,也透着火热的暑气,让人大汗淋漓。
可是,即便是这样的大热天儿里,有些人却是心里发寒,紧张得几乎无法站立。
永安宫内,宫人们俱都小心翼翼,放轻了步子,不敢大声走动,也不敢大声喧哗。
所有人都把心提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屋里的贵人们动怒。
君兰来到永安宫的时候,正好看到牛公公在吩咐宫人们做事儿。
平日里他也是仰着头在院子里大声把吩咐说出去就成。
今日一反常态,将事情低声说了后,也没呵斥几句催促,而是摆摆手,很是无奈的让人赶紧去做。
君兰快步上前,问道:公公,可是出了什么事儿?长生并没能把事情说得太过清楚。
因为屋子里太子和清王爷究竟是怎么起了冲突,外头的人并不知晓。
只听到两人此起彼伏的吼声,再听那些瓷器被杂碎的声音,猜测着如此。
更何况,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进去后,依然有砸东西的声音传出,可见事情小不了。
现下君兰见到牛公公,就是想问个究竟。
免得自己什么情况都掌握不住,进去后说错话做错事。
牛公公是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人,平日里永安宫有个风吹草动,他是最先知道的。
可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非但没有了往常的自信,反而多出几分无奈,摊摊手道:小的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刚才他试图进去过,想要借了旁的事情来缓和下气氛。
结果,不等清王爷和太子殿下多说什么,皇后娘娘先动了怒,直接呵斥他出去。
皇后娘娘甚少这样因为他的几句话就这么严厉。
牛公公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小的劝一句,王妃躲远一点吧。
牛公公好心道:若是小的都不能多管的事情,王妃也莫要掺和进去。
免得到时候受了牵连,再影响您和王爷的情谊。
君兰没料到事情会是这般模样,连牛公公都不能多说一句。
多谢公公。
君兰低声道:那我先去花园中走走,待到晚些事情有了转机再来看。
牛公公连连颔首,亲自送她出院子去。
谁知两人一前一后的还没走到院门口,有小宫女脸色苍白地急匆匆追来。
王、王妃。
王妃请留步。
小宫女连声唤着,待到君兰停下,忙行了个礼,低着头,语气急促地道:王妃,太子殿下听说您来了,请您进去说话。
第一零四章走到门口, 便能看到地上四处散落的碎片, 有茶盏, 有酒盅, 甚至还有酒壶。
大都碎裂成大小不一的片状,有的已经成了极小的碎渣。
越往里走, 屋子里弥漫着的茶香和酒香气就越重。
君兰脊背挺直地走进屋内, 时不时地扫一眼地上, 免得被这些东西伤了脚。
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出,这样的情形下, 甚至于不敢上前去收拾碎片,免得冲撞到了那极其尊贵的几位。
看到君兰,潘太后的脸色稍微和缓了点,你来了。
是。
君兰上前,给太后和皇后娘娘依次行礼,又和太子行礼。
卿剑锋无可无不可地嗯了声。
看也不看, 随便指了一个方向,您坐。
这话显然是和君兰说的。
不过,君兰既是被他请了来的, 自然也不会俺么随随便便就歇在一边。
礼貌上的询问总得来一遍。
于是道:不知殿下叫我来所为何事?她素来和善, 且与小皇孙卿天宏相处的也还不错。
卿剑锋总是要给她几分薄面,就道:九皇婶不用这样客气。
我是听说您在外头站着, 免得您累着了,所以请您过来歇歇。
顺便请您帮忙评判一番。
这话一出来,不待君兰接话, 旁边卿则已然不悦道:她来做什么?能帮什么忙?说着,与君兰道:你别来添乱了。
出去。
虽然他语气严厉,但君兰晓得,九叔叔这是不想让她掺和在这团乱糟糟的事情里面,所以借口让他离开。
不过,卿则的好意,卿剑锋自然也能发现。
卿剑锋斜斜地看了卿则一眼,九王爷倒是好兴致。
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想得出指责王妃的借口。
您既是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何至于怕王妃知道?我是怕你做的这些事传出去丢了你的颜面!卿则气极呵斥。
我怕什么丢颜面。
卿剑锋不甚在意地拂了拂衣袖,我觉得我这事儿没错。
卿则还欲再言,君兰悄悄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摇摇头,示意他不必为她担心。
不知太子殿下说的是何事情?君兰收回目光,垂眸淡淡地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桌子,瞧着上面桌布上绣的富贵牡丹图样,微笑道:我刚来也没多久,殿下若是不和我说的话,我可是什么也不知晓。
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潘太后道:你身子弱,还没恢复好,出去歇会儿。
母后这话可就不对了。
董皇后在旁道:小九一向脾气倔得很。
如今他媳妇儿来了,帮忙劝劝架也是应该。
说罢,董皇后不顾旁人的意思,自顾自道:君兰,今儿的事情本也没甚需要瞒着的。
只是太子和小九之间因着处置的问题有了些争执。
你姑且听一听。
有甚觉得不好的地方,稍微说下就成。
免得伤了和气。
虽然皇后娘娘说的是和气二字,可现下屋中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明和这两字没有半点的关系。
君兰并不挑明这一点,颔首道:我晓得。
娘娘请说。
卿则欲言又止。
他能够以长辈身份驳斥太子,却不能去随意阻止皇后娘娘。
最终只能薄唇紧抿,冷冷地看着桌边的一瓶新插青莲花。
董皇后舒缓了下,方才低声说道:今儿太子在东宫里打死了个太监。
太子觉得自己这样做没错,清王觉得他不该对人私下里用刑。
君兰心中蓦地一惊。
但因顾忌着现下的气氛,没有露出任何不同的表情。
东宫里今日被打死的这名太监名叫王泉。
王泉是在东宫里做了好几年活儿的老太监了,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
其实,以他的资历,早就够格升为一宫中的太监总管。
之所以迟迟没有让他去旁的宫殿做事,也是因为他这个人有点毛病。
那就是喜欢小偷小摸。
他这种恶习早就有了。
因他是从太子很小的时候就在太子身边伺候,所以一直留在东宫中。
且,他平日里偷窃的也不过是点小东西,又是从其他的太监宫女那儿窃取的,并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因此,以往的时候都是给他几十个板子,挨完了再养伤。
这些年过去,王泉的事情一直没有变过。
都是做错事,而后受罚,而后养伤,再回来继续伺候。
只是今年事情有了转变。
不知何时开始,王泉居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
在东宫里就悄悄与人赌着,后来和其他宫里好这一口的也有了牵扯。
最过分的是,这一次他为了还赌债,居然把手伸向了太子那边。
王泉这样的脾性,是没有资格进太子的屋子收拾的。
说来也巧,昨儿的时候刚好其他公公们都有事,有的去了别的宫殿,有的则是去忙手中的事务。
一时之间,太子屋子里没人去管。
结果,王泉就跑了进去,偷了一个发冠。
原本太子的发冠众多,少一两个或许也不会知晓。
偏这王泉甚少在太子身边近身伺候,并不知道太子的那许多东西是怎样的。
故而拿了这个。
这碧玉云纹发冠,乃是当年太子生辰的时候,皇上所赐。
太子虽平日里不佩戴,却也放在了显而易见的位置。
就是为了放在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时时刻刻牢记父皇对自己的好,以及当时父皇赠送玉冠时那殷殷叮嘱的话语。
王泉拿走东西的第二天早晨,太子就发现了不对劲,赶忙让人四处寻此物。
没多久,王泉所作所为败露。
今日早晨被抓的时候,王泉正想托了那来回宫中送物品的人帮忙卖了这个玉冠。
证据确凿。
卿剑锋气愤不已,直接让人给了王泉几十板子。
原本说的是九十九大板,可是打了不到四十大板,那王泉就没了气。
这算是私下里随意处置的了。
依着律例,即便他是太子,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一个没有定罪的人给打死。
更何况,是当众打死。
有那么多人在看着。
想遮掩都没办法。
事后卿剑锋有些心慌,便寻了董皇后商议对策,看看如果元成帝生气了的话,这事儿该怎么和他说为好。
谁知还没来得及告诉皇上,都察院左都御史大人、清王爷就找了上来,问起此事。
左都御史大人铁面无私,多少贪官污吏都折在了他的手里。
而且,他还是最受皇上重用的重臣。
卿剑锋有些绝望。
知道事情瞒不下去了,只能和盘托出。
清王本就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来寻他,听了他的话后,清王爷二话不说,直接让他去找皇上,坦诚自己做错了这件事。
卿剑锋觉得清王爷处置不妥当。
他若是不惧陛下的话,就不用和母后还有皇叔商议了。
可皇叔非但不帮忙,反而让他去寻皇上坦白一切。
卿剑锋觉得清王管这事儿管得太严了些。
民间也有不少的人对家仆私下用刑,死了的也不是没有。
偏他这个要管着了?卿则的意思,并不是不准太子严厉处置。
可这事儿不能私下用刑,而是要把王泉暂且押下,待到审问完毕后,依着律例进行严惩。
但是太子觉得这王泉任性妄为,居然连太子的东西都敢随意买卖,居然还偷了圣上所赐之物。
几十板子打下去,即便打死,那也是他罪孽深重,合该如此。
清王爷和太子殿下都觉得自己的观点没错,据理力争,谁也不肯让着谁。
到最后,两人僵持住,许多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冒出口来,一时间僵持著,而后争吵愈演愈烈。
我没觉得自己有错!卿剑锋恨声道:那人本就该死。
我这法子没有错。
卿则冷冷说道:没错就能私下里随意打死人了?你就不怕自己量刑太重了些?卿剑锋哈地一笑,咬着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都察院和大理寺也不见得就干净。
有时候为了目的达到,你和丁灏也是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你们用的那些手段就没事儿,我这正大光明地处置人,反倒是有错了?那么多人在看着。
卿则厉声道:有那么多太监宫女作证,你随意打死了人。
消息传出去,你该如何向天下百姓解释。
卿剑锋哈地笑了声,笑容揶揄,原来王爷是怕消息传出去影响我声誉。
怎么?在人前和在人后不要一样么?我明白了,王爷这是在教我,做坏事的时候一定要避开人。
我知道了。
往后我一定做什么坏事都避开你们,免得被你严厉看管着。
卿则眉目骤冷,我是在和你说,做事一定要有分寸。
你可是东宫太子!太子又如何?太子就不能有自己的血性和脾气了?卿剑锋嗤道:如果清王爷怕自己被牵连进这种事情的话……我可以保证,你放心,我时候自然会把那王泉的所作所为告诉所有人。
我想,总有人会觉得这人罪孽深重的。
毕竟他可是偷了皇上御赐之物!卿则火冒三丈,问题是你这样下去不行!倘若现在让你帮助陛下处理政事,你也要这样肆意妄为的么!两人再度开吵。
潘太后急得团团转,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其他的了,拉着君兰的手道:丫头,你去和你夫君说声。
即便他没错,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和太子争执。
大家先冷静冷静再慢慢说。
君兰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董皇后已然不乐意了,说道:母后,您这话什么意思。
莫不是您觉得小九没错,错在剑锋?这话让潘太后成功回了神,没有理会争执不休的那边,转向了董皇后这儿:莫非皇后觉得太子没错,反而是清王做的不对?母后,您想想。
董皇后苦苦劝道:本来就是那太监不对,做错了事,而且他偷窃的东西还是御赐之物。
太子这样严厉处置他,没甚不对的。
潘太后面露失望,摇头道:可是规矩既然定下,就是让人遵守的。
特别是我们。
她望着董皇后,苦劝道:咱们站在这最高处,一举一动都被天下人评判着。
旁人哀家不知道,也不想多管。
可是咱们,身不由己。
太子既是往后要继承大统,他就得给天下人做个表率。
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总得给个交代出来才行。
董皇后听闻后,急了,您也觉得这事儿声张出去不好?可是,母后,剑锋也是觉得这件事情他占理,所以才没有遮着掩着。
怎地这样不偷偷摸摸的还有错了!难道你觉得他没错?潘太后叹了口气,摇摇头,侧首问君兰:你觉得这事儿谁对谁错。
君兰是不可能给九叔叔拆台的。
真让她选个人出来,她一定选择九叔叔。
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表态,无异于火上浇油。
君兰快速思量着,面对着潘太后的殷切期盼的目光,她顿了顿,脸上慢慢现出痛苦模样,轻哼道:太后娘娘,我难受。
这样的话一出来,屋子里的几个人俱都惊了惊。
卿则三两步跨到君兰的跟前,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回事?君兰捂着肚子,□□了两声,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就是难受得紧,有些待不下去了。
前些天她重病差点离世的事情,屋子里的几个人都还记得。
看她脸色很差,所有人都不敢再去为难她,急忙叫人来扶着她歇会儿。
不用了。
卿则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我来吧。
我扶着她过去。
听闻这话后,再看他那焦急的神色,旁人也不好多勉强他什么。
潘太后只能道:好。
卿则扶了君兰一步步往外走去。
行至半途,还没出院子,就听到院门外有公公高声唱和。
皇上驾到——所有人都停住步子行礼,吾皇万岁。
伴着这声音,元成帝大跨着步子进了院中。
鹰目环视四周,冷声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卿则挂念着君兰的病情,抿唇不语。
董皇后刚才讲了一遍后心里犹在难受着,也没开口。
最终还是潘太后怕君兰身子不适难受,让他们夫妻俩先行离开。
她把元成帝叫到屋里去,将事情大致解释了下。
*回去的路上,卿则扶了君兰躺好后,就在她身边安稳坐着。
车子慢慢行驶着。
卿则静默着看了小娇妻一会儿,突然开了口:莫要这样了。
和我说说,究竟怎么了。
君兰原本还是拧眉闭着眼,听闻他这话,她有些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悄悄地眯起眼睛去看他。
谁知他正好也在凝视着她。
这样倒是视线刚好赚了个正着。
君兰很有种被捉到的窘迫,赶紧合上双目,又定了定神方才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装病的。
她知道自己瞒不过去,只能实话实说,但是出口后还是有点羞耻感,讷讷地声音打不起来,我想着,能够把九叔叔叫走就好,你们不要吵,慢慢想想,就有解决的办法。
卿则早已对她的目的了若指掌。
听她这样说,他丝毫的意外都没有。
只不过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你这是何苦。
他抬手,轻柔地给她捋了捋鬓发,倘若被人发现了你是在装病,到时候你要被埋怨的。
君兰听出了九叔叔话语里的关心,开心不已,一把拉住他犹在她额上的手,低声道:没事。
若真发现了,我也有法子应对。
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把你带回家才行。
她这样的语气逗笑了卿则。
刚才接连争吵让他眉心紧蹙舒展不开,听了她这样带有几分霸道的言语,他倒是忍不住开心起来。
好。
卿则并未再多说教什么,反而语气轻快地道:往后遇到事情,我就等着你来救我。
说好了,可不许反悔。
君兰笑得眉眼弯弯,不反悔。
你倒是等我就是。
两人又扯了几句话,没多久,就又重新陷入沉默。
他俩都是刚才经历过那场争执的人,现下感受着这周围的宁静,不知怎地,忽然之间就有些不想打破这种清净。
两人相依偎着,没多久,车子停在了清王府。
君兰在卿则的搀扶下正要走下马车,这时候有宫人策马匆匆而来。
神色焦急,面带慌张。
因为君兰的车子驶得慢,所以卿则和君兰这里虽然是刚刚下了车子,距离离开皇宫已经有很长时间了。
听闻有人在外连声呼喊,君兰撩开车帘,立在马车边上,握紧了九叔叔的手,疑道:我怎么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
骑马而来的公公分明是她所不熟悉的。
缘何这声音里还掺杂着有些熟悉之感的声音?君兰百思不得其解,卿则索性把她直接抱了下来。
待到她安稳地站在了地上,卿则方才踱步到那刚刚停下的骏马旁,冷声说道:谁藏在里面。
现身罢。
伴着这一声催促,骏马上的人翻身而下。
只不过,策马而行的公公翻身下马后,马车上却并非空着的,而是还有个小小身影。
那身影原本藏在公公的衣衫里,所以旁人在外看不到他。
公公伸手要把马上之人下来。
慢着。
卿则冷声说道:他既是能够骑马过来,既然有胆量找我,那他就得有胆量下来才行。
说罢,卿则的眉目又骤然冷了几分,你,自己下。
马上的小身影晃了晃,小嘴瘪着,碍于清王爷的威势,没敢反驳。
他一点点地挪动,最终还是翻身下来了。
被卿则伸手一托帮了个忙,他稳稳停在了卿则的骏马旁。
你倒是能耐了。
卿则道:知道避开大人再随意来闯祸了。
我才没闯祸!小小身影的卿天宏犹不甘心,我是来讲道理的!什么道理。
就是……就是……卿天宏在前头看了半晌,最终望见了君兰,指了她道:我就是来和她讲道理的。
君兰正躲在马车后避开来人,想着到时候九叔叔处理完事情了就和他一起进去。
谁知道自己忽然就被对方给点到。
君兰疑惑着望过去,发现是卿天宏,就快步走了过去,奇道:小殿下,您怎么来了。
你们刚走,我爹爹就挨了皇祖父的训斥。
卿天宏说着,大眼睛里头蓄满了泪,皇祖父说了,我爹做事不妥当,又太过专断独行,需要关禁闭十天整。
才十天的紧闭?卿则摇头道:也不知够不够。
卿天宏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您怎么那么狠的心呢。
十天啊!整整十天!卿则拧眉,你既是不懂,就莫要乱说。
因为刚才在算着律例上的处置条款,所以卿则眉目冷厉,说话语气也重了许多。
卿天宏哪里被人这样凶的对待过?登时委屈得很,眼泪在大眼睛里打着转。
君兰叹了口气,与卿则低声道:他年纪小,和他好好说。
卿天宏看到君兰在帮他说话,百般委屈涌上心头。
他吸吸鼻子,再吸吸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她的怀里。
皇、皇皇……他在心里默默地掰着指头数了好几次,停了很久,好不容易终于捋顺了,大吼着哭道:皇叔祖母,您一定要为我爹爹做主啊!生怕说的不够严重,他眼珠子转转,再细数了下关系,复又道:那可是您的亲侄子!作者有话要说: 小殿下也是不容易啊~第一零五章亲侄子……太子殿下?君兰想到那东宫之主, 怎么想都觉得他和这称呼十分违和, 跟八竿子打不着似的。
卿天宏一看她这表情就急了, 拉着她的衣袖, 眼巴巴地看着她,期盼地说:你、你可不准丢下我们不管。
皇叔祖母若是也不管了, 那我可就真的没办法救爹爹啦!小家伙的样子着实可怜。
君兰拉着他的小手。
肉呼呼的掌心还带着些微汗珠, 显然是急得狠了。
他这模样让君兰瞬间心软。
她忍不住侧首与卿则道:这事儿怎么样?因为顾及九叔叔的颜面, 她没有把话说得太直接,免得旁人看她当众驳斥清王爷, 会让人对王爷有甚不好的看法。
不过她这言下之意也十分明显了——此事就不能有和缓的余地了吗?卿则并不打算瞒着她,直言道:君子一言九鼎。
不只是我,还有陛下。
君兰有些为难。
她知道,在这样的事情上,九叔叔不能随意更改自己的决定。
毕竟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掌管刑律, 平日里要监察朝中上下官员,做事最忌讳朝令夕改。
更何况那十天的禁闭是皇上说的。
这更是不好去改变了。
可这样的情形下,周围还有旁人在, 让她去直接拒绝卿天宏, 对这位小皇孙怕是也不太好。
小孩子的心单纯且稚嫩,不能随意去伤害。
他能够为了自己的父亲, 凭着一腔热血出宫来寻求帮助,这种精神很难得。
现下没有时间细细详谈。
君兰思量了下,与卿天宏道:小皇孙先回宫去。
我一会儿劝一劝清王爷, 待到明日我进宫和你商议结果,如何?卿天宏不肯,瘪了瘪小嘴,不成。
我现在就要你答应我。
君兰牵着他的小手往旁边走了几步,轻声道:你看,王爷凶不凶?卿天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瞥了眼。
……明明王爷看皇叔祖母的时候眼神还温和着呢,怎么到了他身上,就忽然凶巴巴的了!卿天宏缩了缩脖子,讷讷道:凶。
可怕得很。
那就是了。
君兰很满意九叔叔这自然而然的表现,投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好生与卿天宏道:刚才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在,王爷也都和太子殿下僵持不下。
如今就我一个人劝,怎么说得动他?卿天宏看看皇叔祖母这弱兮兮的小身板,把头扭到一边,叹了口气。
好像是有点太为难她了。
见小皇孙的表情有些松动,君兰再接再厉,道:我虽知道这事儿很难办,却也会帮忙问一问。
若是能成,自然是好。
若是不能成,也才十天而已。
小皇孙多陪陪殿下也就过去了。
我陪我爹?卿天宏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那我就不能玩了!卿则冷冷说道:既然玩都比你父亲重要,那你何至于为了个不如玩耍重要的人出来一趟。
花费了大把的时间在路上还有费口舌上,倒不如趁了这个时间多玩一会儿。
说着,清王爷的生意陡然凛冽,到底是玩重要还是陪你爹重要,考虑清楚了!卿天宏努力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
如此说来,还是爹爹重要。
顿时垂头丧气,不甘不愿地说道:好。
大不了我多陪陪他。
君兰浅笑着揉了揉他可爱的小脑袋,眉眼弯弯,好乖。
得了皇叔祖母的赞赏,卿天宏相当自得,扬了扬下巴。
但是抬头看到清王爷那冷冰冰的眼神后,他的小心脏猛然抽了抽,瞬间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那什么。
卿天宏虽然还是在为爹爹鸣不平,可是说了这一通后,他好似找到了帮助爹爹的另一个法子,心里多少有了底,就犹犹豫豫地和君兰道别:皇叔祖母,我走了,你保重。
上了马后,卿天宏惦记着一件事,扭头又道:皇叔祖母,明儿你可一定得来宫里看我啊!我等着你!君兰颔首,一言为定。
得了这句话,卿天宏心满意足。
催促着公公们赶紧上马,带他回宫。
小家伙真可爱。
君兰喟叹着,朝远去的骏马方向挥了挥手。
也不知小皇孙看得到不。
卿则眉端微扬,朝那边望了几眼,轻哼:可爱?若那样还叫可爱,天底下怕是没有不可爱的孩子了。
君兰哭笑不得地轻推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自家孩子,多疼着点。
卿则抿了抿唇,忽地低笑,若真是自家的孩子,我自然疼着。
说罢,视线往下挪了挪,在君兰的小腹上溜了一圈。
君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羞红了脸去瞪他:好没正经。
卿则莞尔,不顾旁边还有侍卫和街上行人,自顾自地揽了她的腰往里行。
九叔叔。
走到半路,君兰终是忍不住出声唤他。
嗯?卿则驻足。
太子和你,还好吧?卿则垂眸思量了一瞬,微笑,此事我自有分寸。
你放心,他性子宽和,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过多计较。
虽然九叔叔说得云淡风轻,可君兰想到二人在那边争执得硝烟四起的样子,心里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苦于没有法子调解,只能暂且这样。
*翌日一早,君兰就跟着卿则进了宫。
卿则进宫是上朝,时间更早一点。
不过君兰昨儿晚上收到了太子妃的邀请,让她今日去东宫一同用早餐。
她思量了下,最终答应下来。
她想要早一点见到卿天宏,和小家伙好好说说话。
她想,太子妃肯定也是这个意思。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那么早就让她过去。
对于君兰的这个决定,卿则不置可否,只要她高兴就好,想怎么样,她自己决定下来便可。
天还没亮,两人就坐了车子往皇宫行去。
昨儿晚上两人闹了不少时候。
卿则心疼她睡不够,一路上都把君兰搂在怀里,让她靠着他的胸前好生补眠。
君兰刚开始还硬撑着说没事。
不知不觉的,许是九叔叔的怀里太过舒适,她一时间不想挪动也不想起来,竟是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清晨的京城,寂静非常。
只有偶尔马车经过的时候才会扬起声响。
间或有小商贩开始走到街上贩卖早点的吆喝声。
仔细去看去听,也有轿子从旁匆匆而过。
卿则考虑着朝中事务,任由这些大大小小的声音从耳边过,浑然不放在心上。
不多久,车子停了下来。
皇宫到了。
叫醒君兰后,卿则看着她拢好了衣裳,又让她情形了会儿,这才自去上朝。
君兰坐了轿子往东宫去。
今日的东宫,比宫中其他地方更是静寂了些。
由于皇上对太子的惩罚,所以东宫内的人们都小心翼翼起来。
不只是脚步和说话声小了许多,更是很少出屋子去。
就算在院中,也是步履极快地行过。
好似在外头多待一会儿都是罪过。
君兰进到院子后,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这才举步入内。
太子妃早就听说了清王妃进宫的事情,一直在等着。
君兰刚进东宫的院子没多久,太子妃就闻讯而来迎接她。
您来得可真早。
太子妃显而易见地松了口气,悄声与君兰道;昨儿天宏回来后一直嚷嚷着今日要见您,所以我没有办法,请了您那么早来。
我也知道,这天实在是太早了些。
生怕君兰误会,太子妃又道:天宏用过早膳后,白日里需要去上课,半点都不能懈怠。
不然的话,父皇责问起来可是麻烦。
本想着让您午膳时候来,可是天宏有时候中午不得闲,需得赶着做先生布置的功课,来不及。
所以……太子妃一脸为难,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
君兰与她道;你不用为难。
早起也好。
刚才我在路上,见到了平日见不到的京中景色,也是难得。
绝口不提自己睡了一路的事情。
不过,太子妃听到君兰这样的说辞后,倒是暗松了口气,面上的沉色少了些。
关于清王妃过来用早膳的事情,太子妃之前没有告诉卿天宏。
因为她拿不准清王妃答应过后能不能来那么早。
现下君兰来了,卿天宏骤然知晓,欢喜不已,嗷地一声叫,跳下桌前椅子,顾不上用膳了,蹬蹬蹬跑过来寻她。
王妃不必紧张。
在小家伙还没跑到她们跟前的时候,太子妃快速和君兰解释,我昨儿晚上已经训过他了。
是他鲁莽去找您。
他现在知道,皇上的命令断然不能更改,也不能违抗。
不会再用那些要求来为难您了。
君兰没料到太子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昨天想了一晚上的劝解的话语好似都没有了用处。
不过,这样她轻松许多。
多谢。
君兰笑着与太子妃道。
这时候她才发现,太子卿剑锋并不在她经过的地方。
想必是避开了她,到东宫的其他殿宇去了吧。
卿天宏看到君兰后,开心非常,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皇叔祖母,您怎么来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您是为了我来的吗?还来这么早?皇叔祖母,我今儿早晨准备吃小肉包。
你喜欢吃吗?我分你一点啊。
皇叔祖母,你那么瘦,是不是吃东西不好?一会儿咱们都多吃点。
皇祖母说过,多吃饭的才是好孩子。
小孩子接连不断的说话声冲淡了这楼宇内不同寻常的静寂,也让那悲凉的气氛轻了不少。
君兰心中觉得轻快许多,拉着他的小手,说道;就依着你。
平日里小肉包我能吃一个,今早我吃两个,如何?嘁。
卿天宏十分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我都能一口气吃五个。
你太弱了。
这小子牛气哄哄的样子很有兴趣。
君兰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手。
卿天宏脸红红的咧着嘴,开心不已。
早膳很快过去。
卿天宏急忙地往上课的地方去,不时回头叮嘱:皇叔祖母,中午我回来吃午膳。
一起啊!如果是平时,君兰一定说,还得和王爷商量下。
不一定过得来。
可是今天她下定了决心多陪陪这个小家伙,就笑着直接应了下来。
好。
君兰微笑,只要不耽搁了你的功课就成。
卿天宏得了保证,欢天喜地地跑远了。
*太子妃还要安排今日东宫的诸多事宜,君兰就凑了这个时间去静明宫和永安宫各走了一趟。
见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
对于她的到来,两位都惊喜不已。
尤其是潘太后。
潘太后很喜欢君兰,是那种头一次见就觉得这小姑娘很合眼缘的那种喜欢。
因此潘太后留了君兰多坐会儿,两人一起饮了几杯茶。
看看时辰,潘太后估摸着董皇后那边有时间了,方才放人,让君兰往永安宫去。
永安宫比起上一回来的时候反而轻松了许多。
比起小心翼翼的东宫,这儿倒是显得更正常些。
牛公公进去通禀了声,请了君兰入内。
君兰一进屋子就道:还是娘娘这儿好。
轻松又自在。
董皇后正修剪花枝,听闻后笑着看她,那依着兰姐儿的意思,是哪里不轻松、不自在?君兰抿着嘴笑,您觉得呢。
董皇后知道她说的是东宫那边。
但董皇后什么都没有多问,反而指了手边的一朵花问君兰:你瞧我这个养的怎么样?君兰刚才那么说,其实就是刻意地试探了下。
因为刚才在静明宫里,太后娘娘只字不提太子的事情,她就思量着不知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态度。
她明白,皇后娘娘一定知道她说的是何事,所以提起东宫那边后就看皇后娘娘的态度。
如今娘娘半个字儿都不提,君兰明白过来,这是不准备说起太子的事情了。
帝后两人同心。
皇上的态度,皇后娘娘的态度,还有看现在永安宫里平和的气氛,君兰晓得皇上这次并未完全动怒,只是小惩大诫而已。
她这便放下了心,和董皇后说笑起来。
直到午膳前方才告辞,往东宫行去。
*东宫院门口,守了十几名宫人。
大都不是熟悉面孔。
偶尔有两三个似曾见过,仔细回想,好似是在皇上身边的人。
君兰暗道不好,赶紧加快步子往里行。
走了没几步,遇到了陛下身边的一位嬷嬷。
那嬷嬷曾经给君兰端过几次茶,对这位温和有礼的王妃很有好感。
见君兰脚步匆匆,嬷嬷主动上前给她行礼。
而后在起身的时候,轻声快速说道:刚才皇上动了怒。
王妃莫要进去为好。
君兰蓦地一惊。
早上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看这位嬷嬷像是不能多说多提的样子,君兰低声道了一句谢,踌躇着在院中徘徊片刻。
终于,她看到了一位在陛下跟前稍微能说得上话的人。
那名公公时常伺候陛下书墨,应当是陛下跟前近身伺候的。
君兰走上前去,和公公说了两句话,轻声问:里面怎么了?门窗紧闭,外头看不到半点的不对劲之处。
只隐隐的有低吼声传来,可是半个字儿都听不清楚。
显然是上一次卿则与太子在那边争执的情形让人重视起来,这一次就关得紧紧的,让旁人只能猜测,却是更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的也不知道。
公公低声说着,左右看了几眼,见周围没旁人敢过来,方才半遮着口轻声道:进去后还没出来过。
不过,陛下好似很不高兴。
隐隐传来的怒斥声,大部分都是元成帝的声音。
君兰轻轻颔首,谢过了公公。
正思量着走远点,屋门突然砰的一声从里面被人踹开。
君兰唬了一跳,抬头去看,恰好看到了正在收脚的元成帝。
你怎么在这儿。
元成帝原本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儿了,却不曾想在这个地方看到了君兰,很是诧异。
君兰低下头,快速地用余光扫了下门口可以看到的里面的情形。
里头比上次清王爷和太子争执时的状况强多了。
最起码,没有碎裂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快速思量了下,君兰道:我来寻小皇孙一同用膳。
天宏?元成帝的神色显得十分诧异,朕原本以为邀请了你来的是太子妃。
君兰有些紧张。
莫非陛下因为这个责怪太子和太子妃?不等她考虑完全,元成帝已经看出了她的疑惑,说道:此事和你前来一事毫无关系。
你莫要放在心上。
说罢,元成帝忽地脸色沉了下来,神色沉郁地回头看了一眼,冷冷道;你好好反思下,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元成帝拂袖而去。
太子现在恐怕在屋里的样子有些窘迫。
君兰不方便进屋,就到院子里头百无聊赖地和自己一同下棋。
那棋盒是早晨的时候摆在石桌上的。
本打算午膳时候和小皇孙厮杀一局,谁知道提早派上了用场。
君兰暗自思索着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理不出头绪。
最后还是太子主动走出了屋子,她这才进屋去见太子妃。
卿天宏并不知道皇上再次责罚太子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小家伙精神很好,连吃了两碗饭。
还拉着君兰玩了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上课的地方。
太子妃的神色较之早晨时,又疲惫了几分。
君兰一直保持着沉默不语,直到九叔叔来接她,方才说起上午的事情。
彼时天色正好,太阳当空照着,火辣辣的阳光几乎能够刺激得人眼睛看不到路。
直到上了车子,君兰方才暗中松了口气,问起今日皇上再一次责罚太子的事情。
卿则没料到君兰会问起这个来,问道:当时你竟是在?是。
君兰苦笑,只不过皇上没让我进屋,我就不敢进去。
卿则轻点了下头。
君兰拉着他的手问:你知道皇上为何要寻太子吗?其实,如果是平时,她可能就不会问起这个来了。
在她看来,九叔叔那么忙的人,怎么可能晓得这样零碎的小事。
毕竟太子和皇上好似没有真正争吵起来,与上一次比起来,表面上还是维持着平衡。
可是卿则想了想后,倒是真的把话答了出来。
原本陛下想着太子殿下若是这段时间表现良好的话,就带了他一同去秋狩,这事儿是一早就与我商议过的。
谁知太子听了后,脾气上来,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结果被皇上夺了他狩猎的机会,到时候也只能在家中关禁闭。
夏季的最热一段时光过去后,慢慢的日子就不会那么干燥高热了。
甚至于在大家还没感受到季节变换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会立了秋。
如今秋季狩猎也还没剩下多少时候。
倘若是这些夸大的小事情,不计较也就不计较了。
现如今不同。
分明是皇上主动去东宫寻太子,可能想要太子服个软。
谁知目的没有达到,反而太子说话做事更为冲动,把事情闹得更僵。
君兰有些担忧,倚靠在卿则的身侧道:太子现下做事太过冲动,连狩猎也去不得。
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后悔。
他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
卿则低笑,不过,他这一次闹得倒是真不错。
君兰不解,什么?原本狩猎人数的早已定下来的。
卿则握了她的手,侧脸笑看她,如今空出来一个位置,我和陛下商议,让你同去。
陛下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叔加油,君兰也加油^_^第一百零六章陛下参加的秋季狩猎, 便是秋狝, 多是在八月时候举行, 地点设在远离京城的河州。
因着八月时候京城的热气还未完全散去, 所以那时候都去往北边的河州,一来可以狩猎些猎物回来, 第二也顺带着提前感受下凉爽的天气。
君兰没料到自己竟是能够出京去, 而且是参加这样盛大的有趣的活动。
她欣喜不已, 旁的事情都忘记了,拉着卿则的手问:果真带了我去?那我需要准备什么?看她高兴, 卿则唇边的笑意也深了许多。
你不用特意准备什么。
他道:只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可以了。
虽然他是这样说,但君兰还是没法闲着什么都不置办。
卿则一日日更加忙碌起来。
是因为政事,也因为将要出行,许多事情都要提前安排妥当。
他是皇上身边信任的重臣,有关皇上出行的许多事情,都要问过他方才能够决定下来。
清王爷在府里的时辰少了, 君兰更加无事可做。
安顿好府里的一切后,便列了个单子,思量着去往北边要备好的东西。
生怕自己有所疏漏, 还特意问过了蒋辉和蒋妈妈。
这夫妻俩都是出过远门的。
更何况, 蒋辉知识渊博,有甚不明白的只管问了他, 就能够瞬间了然。
多谢蒋先生。
把单子大致拟好后,君兰松口气,若非有您帮忙, 我这边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妥当。
顿了顿,还请先生暂时替我保密,这事儿先不要告诉王爷。
蒋辉对着王妃的时候,时常有些顾虑,话都说斟酌过后才开口。
蒋妈妈在王妃的面前却是没这么多的思量,直截了当问道:为甚先不要告诉王爷?君兰朝她笑了下,与她和蒋辉说道:王爷说过这事儿无需我操心。
我这样做若是被他知道了,还不得阻止?弹了弹手中纸张,君兰和蒋辉道:先生是知道的。
王爷事务繁忙,陛下的事情就够他忙碌的了,倘若再操心府里诸事,岂不是要忙得没办法休息?我便想着,我这边提前安排着。
等到大致好了,再与王爷提起。
届时让王爷看我做得有哪些不好,再稍微查缺补漏就可以。
无需他再从头安排。
王妃这般的顾虑着实有理。
更何况,蒋辉是真的希望王爷能够多点歇息的时间。
现下见王妃这般体贴主子,蒋辉甚是欣慰,也甚是喜悦,认认真真朝着君兰揖了一礼,笑道;属下就听王妃的。
到时候王妃说告诉王爷,属下再说。
*事情起了头后,再往下去办,就容易许多。
君兰将物品分为两部分。
一大半是让手下人去置办就可以的,另一半则需要她亲自出门去选购采买。
先把前面那一部分列出来,君兰交给了蒋夫人,让她安排人去做这事儿。
而后,君兰唤上了盛妈妈,亲自挑选剩下那些。
天气暖热的时候,路上行人众多。
君兰脑中思量着太多事情,倦怠着不想多往外瞧,一路坐了马车直接到铺子前头。
她这次要挑选的东西,大多数是准备送人的小礼物。
从京城到河州,一路过去可是不短的路程。
凡是参加秋狝的,都要同行好些时日。
这段时间里,大家若是关系处的好一点,往后回到了京城里,依然可以有往来。
可若是关系处的不好,往后回了京,或许关系反而会更僵。
君兰自己倒是无所谓。
她可以日日待在后宅当众,不去理会旁人。
但她知道,九叔叔不行。
身为朝中重臣,即便再不甘愿,九叔叔也要和许多的官员有来往。
所以君兰打算买些新鲜有趣的小东西过来,送人的时候可以当做人情。
不会太贵重让对方不好收下,又能精巧细致,让收了的人心中愉悦,念着她这份情谊。
与她交好的人多了,那么清王府往后说不定能够多些朋友,少些敌对的人。
希望对九叔叔能有点帮助。
因为想着九叔叔,所以君兰做这些事儿方才格外有兴致。
从繁华的街道上,一个个街铺看过去,过了半个多时辰,君兰已经挑了不少东西。
眼看着还有大半的铺子没有逛,君兰有些累了,就打算去旁边的酒楼稍微休息下,顺带着用个午膳。
马车停在了酒楼前。
君兰下了车子,正打算往酒楼里面行去,却在经过紧挨着酒楼的那间铺子时,脚步一顿,走不动了。
君兰慢慢停住步子,悄声问身边跟着的盛妈妈:有没有瞧见刚刚进去的那几个人?盛妈妈原先是在宫里伺候的,早就练就了不动声色暗中查看周围的习惯。
听了王妃的问话,盛妈妈颔首道;看见了。
有没有觉得眼熟?……是有点。
君兰和盛妈妈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明了。
只不过在没有完全肯定之前,谁都没有把话说出口。
对方去的那间铺子是药铺,就暂且不去了。
刚刚就看到熟人进去,倘若尾随而至,被对方发现了可就不太妙,徒生尴尬。
倒不如暗中看看,确认了对方是谁再说。
君兰问酒楼店家要了二楼靠窗雅间,还特意选了个窗户正对着进门的那条街的屋子,这才落座。
陆陆续续有新鲜饭菜呈上来。
君兰没有理会上菜的过程,让盛妈妈管着这些。
她自己则把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透过那里望向了酒楼前面的街道。
尤其注意的是,旁边那间药铺的门口。
饭菜上齐,也没见那人出来。
君兰慢慢用膳,眼睛不时地看着药铺。
终于,在她吃完一碗饭把筷子搁下的时候,那边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身穿长衫身量很瘦的男人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手中还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
那个小男孩,另外一只手则是在牵着一名相貌温和恭顺的女人。
君兰紧紧盯着那个男人的相貌,一再确认是不是他。
最后心中得了个肯定的答案,这就把声音微微抬高了点,唤道:长灯。
原本闭合的屋门骤然打开,长灯悄无声息地掠身至她跟前,王妃有何吩咐?你看看底下那个男人。
君兰透过开着的窗边的一点点缝儿,你跟过去看看。
留意一下他们的关系。
长灯是习武之人,眼尖。
君兰都能从二楼往下看望清楚那男人的相貌,长灯就看得更清楚了。
他啧地倒吸了口凉气,看看君兰,想到王妃的吩咐,片刻也不敢继续耽搁下去,赶忙飞奔而出。
临离开的时候,特意叮嘱了守在门口的长生,务必要守好王妃。
*君兰气定神闲地用膳。
待到基本上饱了,就搁下碗筷。
没多久,长灯去而复返,进来把事情禀与君兰。
……他们一同进了院子。
属下看清了那个院子的位置,若是王妃再让属下去寻,也能找到那个地方。
嗯。
君兰点点头,果真是五老爷?长灯肯定地道:是。
正是五老爷。
至于那女人,好似是个寡妇。
独自带着孩子进京的。
君兰刚才就留意到了那个小男孩。
长得挺精神,被女人抱在怀里。
没多久,许是女人累了,闵广正把孩子接了去抱着。
再然后,再然后他们就上了车子,看不到了。
君兰想到一事,多问了长灯几句。
长灯一一回答。
君兰细细思量着,这里头好似没甚大碍,便没再继续追问。
下了二楼雅间,来到酒楼的大堂。
大堂不比二楼那般清净。
这里没有隔间,所有人都在同一个大屋子里用膳。
有大声说笑的,有高声嚷嚷的。
还有喝醉了在那边乱发酒疯的。
众多声音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耳朵生疼。
更有各种菜香酒香飘来,味道交杂,也不好闻。
君兰加快脚步往外去。
刚出了门,还没来得及上马车,君兰就被旁边一个人给喊住了。
兰……姐儿?是你吗?哎,真是兰姐儿!听闻这人的声音,君兰本不想搭理。
不过,已经距离那么近了,再装作没听到也说不过去。
于是君兰微微侧首望过去,微笑,五夫人。
这个称呼一出口,高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算什么!高氏厉声喝道:难不成一声‘母亲’都叫不出了么!闵家五夫人的这声高喊音量着实不小。
屋内大堂用膳的人有几个离得近的就朝这儿看了过来,疑惑地看着门口不远处的两个人。
君兰并不在意里头的诸多目光,只朝着高氏淡淡笑了下,五夫人莫要激动。
难道您忘记了,当初是你们签了那再无瓜葛的文书。
有那么多人作证,难道您还想装作没有这事儿?听闻这话,高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当时还有皇上在场。
倘若想把那事情糊弄过去,还得先看看皇上那边的意思。
高氏气得胸口发闷。
不过,她今日到这儿来并非是要和清王妃算计那些事情,而是另有目的。
你爹在这里?高氏朝着酒楼旁边的药铺探头探脑,我听说他来了这儿。
君兰没料到高氏过来竟然是为了闵五老爷闵广正。
可闵广正离开那么久了,高氏却在这个时候出现?看高氏一脸焦急,君兰思量了下,怕是高氏收到消息后才匆匆往这儿赶。
这样一来,就给错过去了。
君兰也不知刚才那些事儿高氏究竟知道多少,索性含糊说道:五夫人为何这么说?高氏特意让人留意着闵广正的动向。
刚才有人禀说五老爷去了药铺,她就急忙赶来。
谁知道没有拦截到闵广正,却是拦到了君兰。
看着曾经是自己的女儿、如今已经是清王妃的她,高氏气不打一处来。
别人家的女儿嫁了人后都是心里惦念着母亲,茶不思饭不想的,神色不会太好。
需得在婆家多适应些日子方才能够放下来,融入新家庭去。
她倒好。
这才嫁人多久啊,竟然已经养成了王妃做派。
面容娇俏了许多,神清气爽得很,而且出门还有侍卫护送,一举一动都有许多人伺候着。
当真是十足的贵人模样。
高氏看得眼热,心里头愈发不是滋味再开口的时候,口气就更加不好,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还不清楚?你既是见了他,既是看到了那孩子和那女人,肯定就是什么都知道了!君兰被她这言辞给气笑了。
且不说她刚才是在酒楼,而闵广正是在药铺。
单就闵广正那行为,一看就是偷偷摸摸的,恨不能避开所有认识的人。
所以择了小药铺,所以贴着墙悄悄走,所以来了这和闵府离得很远的街道。
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让女儿晓得所有事情?君兰不愿搭理高氏,说道:五夫人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莫名其妙?我怎会知道五老爷那许多事情。
如果不知道,你怎会来了和他这样近的地方!肯定是看到了那个小贱人还有那个小贱货!高氏已经让人盯了那几个人好多天,心里头已经知道了闵广正的做法,知道了闵广正现在没事就会去陪着那母子俩。
接连几天晚上不见丈夫踪影,高氏的心里已经聚集了太多的怒气,恨声道:清王妃,不是我说你。
你既然看到了他,就合该对我说句实话。
你若是不把我当亲人,也成。
同是女人,你想想我的处境,想想那个贱人,再想想那个小杂种,你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听着高氏这恶毒的用词,君兰不敢置信地抬眸扫了她一眼。
她早已知道高氏并非出身名门,只不过是小户人家的女儿。
毕竟是庶子之妻,闵老夫人不可能为闵广正择一门太好的亲事。
闵五夫人曾经也有过粗俗点的时候。
听说高氏在婚后被闵老夫人调。
教过,行为举止就颇有大家风范了。
君兰还是第一次见到高氏气极时候说话这么难听。
五老爷和那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她不太清楚。
不过,那小孩子……君兰微微蹙眉。
长灯往前迈了几步,挡在了高氏跟前,哼笑道:夫人若是想知道一些事情,不如问问我。
我们王爷从来都不舍得让王妃操心,所以王妃镇日里都是赏花看首饰,才不会管那些人的腌臜事情。
长灯身材瘦高,气势十足地往高氏跟前一站,高氏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你不过是清王爷身边的跟班,能知道什么。
高氏气道。
知道的很多,就算只是王爷身边的一个跟班,也比你能耐,知道的比你多。
长灯双手环胸,挺起胸膛往前大跨了一步。
想到这女人在王妃的跟前口出秽言,他犹不解恨,目光冷冷地瞪着高氏。
这眼神带着杀气。
高氏骇然,不敢再去骚扰君兰。
长生和盛妈妈护着王妃上了马车。
因着看到了高氏的车子,还有高氏将要去往的方向。
君兰不愿和她同路,且暂时没打算回府,就让人从另外那第三条路行了过去。
说实话,依着君兰来看,那个小男孩不见得是闵五老爷的孩子。
而且,很大可能不是。
她特意让长灯留意了那几个人相互间的称呼。
刚才长灯禀完事情后她问起这个,长灯说了,那小男孩儿叫闵广正为闵叔叔。
所以,顶多是孩子的母亲和闵广正有什么牵扯。
孩子很大可能不是闵广正的。
只是看了刚才高氏那气极发疯一样的举动,君兰更是不打算把这些告诉高氏了。
免得高氏再认为她在偏帮着闵五老爷。
君兰让人把马车朝着第三条路驶过去,行了一段距离后,她才发现这儿自己没有来过。
莫说是她了。
就连长灯和长生也没来过此处。
加上这一条巷子有些窄,所以车夫小心翼翼地将车子驶得更慢了点。
免得在不熟悉的地方走错了路,到时候就不好转出去了。
没多久,路渐渐宽敞了点。
车夫欣喜,笑道:王妃放心。
看着前头那条路的样子,转个弯过去就能到大道上了。
再绕一下,就能去王妃说的那个铺子。
之前君兰打算用膳过后继续挑选东西,行程是定好了的。
只不过高氏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因着不愿继续看到高氏,所以另择了路。
车夫所说的地方,便是之前计划好的所去之处。
君兰放心了些,应了一声。
就在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后,旁边忽地传来一声爆喝。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有人在旁边不远处高声喝问道。
这声音有点耳熟,又有点耳生。
君兰忍不住撩开了车帘子去看。
还没有望清楚来人,就听长灯在旁嬉笑着说道:哟!原来是赵二少。
您不在自己家里待着,来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作甚?莫不是这儿有什么吸引赵二少的地方吧。
听了长灯口中的称呼,再看到不远处的人,君兰终是明白过来为什么声音有点耳熟了。
说起来,她和赵宁武也见过几次。
还曾经说过话。
只不过两人真算不上熟悉,顶多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交情。
君兰没料到为了避开高氏让人胡乱走一通竟然还能遇到他。
只是这地方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处。
为甚对方好似很介意这里来了人?长生亦是发觉了不妥当,快速地在车旁说了句:王妃小心。
王妃往后面坐一坐吧。
盛妈妈听到了长生的话,紧张地在车子里去拉君兰,里头安全一点。
君兰倒是没那么害怕。
她的心里,更多的是疑惑。
为什么赵宁武会在这里。
为什么看到了偶然经过的她,赵宁武会紧张成这样。
周围除了长灯和长生外,还有好些个着常服的侍卫。
且车夫也是会功夫的。
君兰并不甚担忧,轻声安抚了盛妈妈几句。
说话间的功夫,不远处的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马车前。
看到长灯,再看清楚马车,赵宁武知晓了车中之人是谁,策马朝这儿来,停在了马车前面。
若非想要弄清楚状况,君兰根本不想搭理他。
不过,即使她不想理会对方,对方也主动地往她这边凑。
倒是省了她主动开口。
原来是清王妃。
赵宁武向她微微侧低着头,嘿嘿笑着,您是去哪儿?怎么跑这里来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可别冲撞了您。
君兰平静地道:赵二少都不怕这里的人冲撞了你。
我又何须惧怕。
呵。
不亏是清王妃!说话语气就是打!赵宁武哼声说着,从马背上俯身而下,往她这边探身过来。
君兰厌恶,当即摔下车窗帘子,不愿看到他。
赵宁武脸色微变,抬手就要去扯她的车帘。
谁知他的指尖刚刚捧到那犹在晃动的布料,突然眼前寒光一闪,竟有利刃横在了他的眼前。
赵宁武脸色黑沉如墨,怒瞪长生,你个小喽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就凭你这点本事,还能难得住本少爷吗!本官并非刻意为难赵二少。
长生冷冷说着,把手中利剑继续往前送了几分,只是王爷吩咐了,无论是什么人,但凡是男子,但凡有对王妃不敬的举动,一律持剑相对,绝无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实力护妻~第一百零七章赵宁武咒骂一声狠甩了下马鞭, 指着长生:你算什么个东西!长生眉目不动, 依然坚定持剑。
赵宁武想要发狠和他硬抗, 旁边策马疾驰过来一人。
着蓝布衫, 头戴方巾。
看着像是书生,又像是账房先生。
长灯神色冷淡地看着他靠近, 然后拉着马头横在路旁, 在半路拦住人, 扬扬下巴,懒懒地问:你谁啊你。
他这一下转头去拦来的十分突然。
蓝衫人赶紧勒马, 拱手笑道:鄙人是赵二少爷身边的一名长随,生怕二少爷惹了大人们不悦,所以过来看看。
而后他扬声道:二少爷,您既是打不过几位官爷,不若回去继续赏花吧。
这儿景色不错,难得能够出来看看, 不多玩会儿实在可惜。
君兰听闻,眉心蹙紧。
这人看似罗里吧嗦说了不少,可其事是主要都在说一件事——赵宁武打不过长生和长灯。
她凝神去看, 便见赵宁武果然松了手, 没有坚持着继续抵抗。
有趣。
君兰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人,视线停住在蓝衫人身上的时间比停在赵宁武身上的还多。
因着赵宁武这边稍微退让了下, 事情很快顺利解决。
蓝衫人和赵宁武离去,长生和长灯也都收了剑。
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已经走远,君兰唤来了长生, 低声吩咐:若让你悄无声息跟着他们过去看看,能有几分把握不被发现?长生略一算,七成。
跟去看看。
能行就继续一直跟,不行就赶紧撤离,安全为首。
一定多注意刚才把赵宁武劝走的那个人。
君兰低声吩咐完,想了下,待到回去后,你把事情禀与王爷就可。
这话让长生意外,不用禀与王妃么?不必和我说了。
君兰笑道;即便与我讲了,我也不懂那许多。
倒不如告诉王爷,让他心里多点准备。
长生也跟着微笑起来,属下明白。
王妃尽管放心就是。
*秋狝出行的日子定了下来。
那日早晨天还没亮,君兰就跟着卿则出了府。
却也没有去往太远的地方,只在周围略转了转,寻了个早餐铺子用过早膳。
而后两人一个上马,一个上了马车,朝着郊外行去。
之前两人在外头的那一圈转,主要是君兰感叹了句经常看到外头有早餐摊铺,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卿则便趁着还没出发,带了她在这儿吃次早膳。
出去之后再这样也没关系吧。
君兰撩开车帘和他轻声说:何必非要今天早晨实施?到了路上就没那么容易了。
卿则语气平静地道:跟陛下一同出行,路上所做事情不能任意妄为,需得看看陛下的意思。
他这样一说,君兰倒是觉得去秋狝没之前那么吸引她了。
既然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么去了也没甚意思。
现在这事情唯一能够让她跃跃欲试的,不过是因为能够长久与九叔叔在一起而已。
还一个。
让九叔叔安心。
她知道,这一次出行是要去外地,时日颇久。
倘若她留在京城的话,九叔叔一定会担心她。
倒不如一同过去,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护着。
那样他能安心不少。
回到府里,两人方才出行。
这次不能带太多人,长明他们四个自然是要同行的,孟海留在王府里主持大局。
蒋辉倒是跟着一同去。
见蒋辉出行,君兰便选了蒋妈妈跟着同去。
没多久,来到了约定好的地点。
君兰大致看了下,有好些户人家已经在那儿等着。
他们来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
因为陛下他们都还没有到。
许是将要和陛下一同出行的关系,众人的神色间都有些紧绷。
对于元成帝他们,君兰倒是没甚关系,不太担忧。
她在意的是另外一些人。
君兰守在车内,静静地等着消息。
没多久,有人在外头轻叩了几下车子。
来了。
是长生的声音。
君兰撩开车帘一点点,朝外看了过去。
明亮的日光下,赵家人正朝着她这边行来。
确切的说,他们朝着的不是她这个车子的方向,而是众人聚集之处。
粗略地扫视过后,可以肯定的是,赵岳来了,还有赵家的三名孙辈。
另外,赵家的老爷一位都没有过来。
赵太保。
外头陆陆续续响起了寒暄的声音。
君兰端坐在车内暗自思量,少爷们来了,老爷们没有过来。
到底赵家是做了什么打算?莫非是把重头搁在了留守京城的这一边?正苦思冥想着,就听赵岳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清王爷。
赵岳的声音透着一点点的愉悦,怎么只你一个。
不见王妃?卿则道:王妃身子有些微不适,在车子上略休息下。
是么。
赵岳微微扬起眉梢,我说呢,怎么不见她在外头。
一向听闻清王妃十分懂礼,我还怕她是听闻我来了所以刻意如此。
蒋妈妈是个脾气温和的,平日里十分宽厚顺和,等闲不会说人坏话。
这个时候,就连蒋妈妈都气愤起来,压低声音在君兰耳边道:这赵太保好大的架子。
看着没甚事情,却想要压过王爷去。
蒋妈妈越想越生气,凭甚王妃还要出去见他?没这样的道理。
不过,蒋妈妈只能在车子里生生闷气。
有人在外头直接动了怒。
赵太保这是何意。
卿则声音陡然凌厉,莫不是在你看来,王妃出来见了你,这才合礼数?赵岳的声音要笑不笑,王爷何必这样。
老夫不过随口几句罢了,王爷也当真。
卿则冷哼道:随口几句?又一笑,告诉你。
清王妃不是你们能够随意说得的。
他最后这两句是压低了声音说,旁人等闲听不到。
不过,因为他说话的时候正好朝着马车这边略转了下头,所以君兰和蒋妈妈听了大大概。
蒋妈妈暗松口气,道:王爷素来护着王妃。
蒋妈妈是听出了清王爷对清王妃的百般维护。
可是君兰听后了,却觉得那话似是里面还有话。
具体是什么,君兰一时间看不分明。
直到蒋妈妈的话出口,君兰终是明白过来,恍然意识到九叔叔是在告诉赵岳,他很疼爱他的王妃。
顺带着警告赵岳,不能对王妃出言不逊。
九叔叔一向十分谨慎,何至于这样把话说得直白?君兰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索性掀开一点点车窗帘子,朝外笑了下,趴在窗边,看着那骏马上的清隽男子。
王爷,怎地咱们还要在这儿守着?这天可是热死了。
君兰似模似样地露出些许愁容,若是再这么晒下去,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够到达河州了。
耽误了那么多时辰,可怎么办。
河州与京城距离甚远,即便今日紧赶慢赶,也绝无可能道河州地界。
这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
可清王妃根本不理会这个,只趴在车窗边,眼巴巴地看着骏马上的英挺男子。
清王爷也不在意她刚才抱怨的什么,好生好气地劝道:很快就会到。
你多坚持会儿。
旁边赵岳轻嗤一声。
君兰似是才看到他一般,朝他略略颔首,这便回了自己的马车内。
赵岳的目光太过冷厉,刚才君兰趴在窗口的时候,差一点就要忍不住去看她。
好在她忍住了。
刚才九叔叔特意在赵岳跟前表现出对她的喜爱和宠溺,所以她就在九叔叔给的基础上再添了把火。
这种宠爱也是一把双刃剑。
倘若用得好了,旁人顾忌着她是清王爷所看重看护的,对她睁只眼闭只眼。
若是用的不好,最起码也能起道点威慑的用处。
端看赵家人是怎么想的了。
不过,不管怎么想,这段路上赵家人都会对她过多关注。
君兰心里头有点小得意,缩回身子之前,忍不住朝卿则那边轻飘飘看了一眼。
有点小挑衅,有点小得意。
这样的挑衅和得意,看在了赵岳的眼中,却是发现果然如她所说,自从她出现后,清王爷的样子都不一样。
抹去了之前的冷意,换上了温和淡笑。
赵岳在这里自讨没趣片刻后,也不恼。
反而深深地看了两人几眼,这便 策马往空旷的地方走去。
赵岳离开没多久,忽然有人高呼一声来了。
紧接着,公公们的唱和声响起。
元成帝带着儿女来到了京郊。
众人山呼万岁,齐齐行礼。
元成帝哈哈大笑,让所有人平身。
皇上出行,太子监国。
董太师辅佐太子留京,赵太保、陈太傅随侍在陛下左右。
起驾。
元成帝虎目扫视四周,高声吩咐。
所有人依次跟在圣驾之后起身出行。
君兰原本是和九叔叔在一起的。
虽然一个在外头一个在车内,好歹是挨着的,有时候还能一起说说话。
可是自打皇上来了后,这个情形就骤然变了变。
清王爷被陛下叫去身边问话,清王妃依然留在车内。
君兰闲的没事做,索性在车子里面补眠。
这时候有人敲她车壁。
君兰本想着是哪个熟人过来了,又或者是九叔叔回来了,就撩起车帘朝外头看。
……结果看到的是赵宁武那张笑嘻嘻的脸。
王妃怎地自己在这儿?赵宁武朝她笑得十分畅快,我妹子就在旁边不远的地方。
她刚才正嚷嚷着说无趣。
不若王妃和她一起说说话?时间这样久,若是没人伴着,怕是熬不过去。
说起来,君兰和赵家人真的不太熟悉。
顶多和赵宁帆能够说的上几句话。
如今看到了赵宁武这样,君兰沉默了下,扬起笑容,我和赵姑娘不太熟悉,就不过去了。
说罢,把帘子摔了下来,遮住。
赵宁武脸色不太好看。
赵宁帆这个时候策马行了过来,奇道:二哥你在做什么?这不是女眷的地方么。
你赶紧走吧。
再在这留着怕是要被人取笑。
赵宁武方才不甘愿地跟着赵宁帆离开。
放下车帘跌坐回车子里,君兰的脸色渐渐转为沉郁。
她已经嫁了人,而赵宁武是外男,为甚能够这样过来与她说话,还丝毫都不惧怕,也不紧张?想必是仗着赵家权势高,根本不把这样的规矩放在眼里。
又或者……君兰唤来了长生,轻声问:上次去查事情的时候,你可曾查道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长生犹记得王妃说过,那些琐碎的事情不用和她说。
长生就直截了当地点了下头,有。
并未过多解释什么。
君兰就把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思量着到时候看看赵家的反应再做决定。
*午膳时候,到了一个小镇子上。
这镇子不大,胜在干净整洁。
镇上人们忙忙碌碌,为了生活而开心向上。
皇上决定午膳时候暂且在这个小镇上休息。
君兰下了车子后,由蒋妈妈扶着打算往二层雅间去。
谁知道刚刚走了没几步,裤脚突然被人拽住。
是个圆滚滚的小球。
确切的说,是个可爱的小孩子。
因为胖乎乎的刚会走路,所以瞧上去像团球。
这时候,小孩子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睛又黑又亮,好看极了。
你是哪家的?君兰抱起他来,四顾看看。
所有人都在忙碌着,为了在这个新地方用午膳而做准备。
你家里人呢?她拉着小家伙软软的小手,问他。
小孩子也就两岁多点大。
听了她的问话,他也不回答,只笑嘻嘻地看着她,心情很好的样子。
君兰生怕不管他的话会害得他走丢。
四顾看看,周围没有旁家的人在,大家都在做准备。
只她显得很闲。
君兰就抱了他继续往前行。
小家伙心情很好,在她怀里咿咿呀呀地说着话。
虽然他能够说很多话了,可是等他急了的时候那说出来的字句就无法成行。
只能听一个大概。
君兰知道这一次出行赵家做了不少安排。
所以,她走着的时候,心里有点发慌。
生怕那赵家再有些什么安排。
于是,即便是在店家随便稍微停留,她也十分小心谨慎。
行了没几步,被人叫住。
清王妃。
开口的妃嫔是元成帝身边颇为受宠的一名才人,品阶不高,胜在生了个儿子。
母凭子贵,倒是在宫中过得不错。
君兰不愿和后宫的妃嫔有甚牵连,听闻后只笑着略一颔首,朱才人。
朱才人出身不高,在后宫里显不出来,平日里即便君兰有甚事情进了宫,也不可能和她打照面。
因此,君兰只和她算是点头之交,之前连话都没有单独说过。
朱才人笑着看了看君兰怀里的小男孩,道:这孩子真是漂亮。
只是瞧着好像有点眼熟?感觉像是……像是哪家的?朱才人看了眼君兰焦急的样子,抿嘴一笑,其实我也记不清了。
君兰沉默了下,转身让蒋妈妈接了手继续抱着孩子,这才问道:不知朱才人寻我何事?也没什么事情。
朱才人道:就是想要问一问清王妃,剩下的时日里要不要同坐。
君兰听闻后,神色不变,只轻轻抿了抿唇。
之前在路上的时候,赵太保的人就邀了她去赵家车队里一同行着。
用的借口是赵丹荷请她同坐。
君兰轻易化解。
如今朱才人居然也来主动邀请他同乘……明知这个有可能是陷阱,君兰怎么着都不可能点了头。
恐怕不行。
君兰仔细回想了下,听闻卿云霏跟着来了,只是人数众多,她还没来得及和对方碰面。
不过,暂且请了卿云霏来当挡箭牌,我等会儿要去寻云霏,如果能够找到她,怕是要和她同坐。
听了君兰的话后,朱才人脸上的胭脂痕迹愈发深了些。
仔细去瞧的话,怕是能在那厚厚的脂粉下面发现她真正发红的脸颊。
君兰不再继续管她,而是抱着小家伙往旁边的大厅行了过去。
这间酒楼已经完全被人包了下来。
即便是在大堂里面走来走去,人们也大都是相互之间认识的,注意避嫌即可,不用太过拘束。
屋子被分成了两半。
君兰走进那西侧的半边屋子,遥遥地看着东侧那边的情形,轻声问小孩子:你家里人呢?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没道理谁家丢了孩子还不在意的。
除非是还没发现孩子不见了。
怀里的小孩子一直抬着头傻笑,嘴角流下长长的银河瀑布,让君兰看了后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这样软糯可爱的小孩子在怀里,君兰心情舒畅,忍不住轻轻亲了亲他的脸颊。
肉呼呼软嫩嫩的,实在好玩。
君兰遣了人去周围问一问,看谁家带了小孩子出行,如今把小家伙给弄丢了。
蒋妈妈帮忙去问,另外还有听说了消息的几位夫人一起帮忙寻着。
最后,长明忽地想起了一件事情,问君兰:王妃可以肯定孩子是从离京队伍里丢失的么?君兰回想了下,给与肯定答案:是。
当时的情形她虽然记不清了,可是小孩子扒着她裤脚,看上去也干净整洁。
这样可爱的孩子,她不能不去管他。
君兰虽然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地在屋子里走着。
夫人们陆陆续续地往屏风左侧的位置坐定。
其中两位夫人一直在小声说话,所以夫人们没有打扰她。
直到一声猛烈回应。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驸马爷带回来的孩子吗?开口的正是两位夫人中的一个。
她刚才一直没有往这边看过来,所以不曾参与到帮忙找孩子的事情中。
君兰冷不防听到这个,赶忙去问:当真是驸马的孩子?不太清楚。
看他眉眼,有些像。
只不过上次看到是几个月前了,记不甚清。
君兰顾不得其他,打听了驸马的位置后就疾走着过去。
因为这次出行有女眷也有男宾,所以中间隔了屏风。
众人都站得很近,即便偶尔有女子立在男子身旁,其他人也都彬彬有礼。
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不得不如此安排。
这样的情形下,谁若是做了太过逾矩的事情来,定然要被旁人瞧不上。
男子们都在高声谈论。
君兰实在不好从这么多人里寻出驸马来,就先找到了九叔叔,把来意和他说了一遍。
哦,原来你说的小孩子是他啊。
卿则身边的中年男子笑得畅快。
他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眼底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是夜间没有休息好。
正是宁国公次子、福宁公主的驸马,杨军年。
杨军年伸手抱走了君兰怀里的那个小家伙,点着他的小鼻子问:认得爹爹了吗?再和君兰讲:是我让他去找你的。
君兰不敢置信地看看中年男子,又看看卿则。
卿则抿唇不语。
刚才杨军年倒是提过一句,但是具体情由,他也不甚清楚。
见到九叔叔那边问不出什么来,君兰只能转向了杨军年。
杨军年是她晚辈,反倒是比她年长一些。
君兰平日里见了他的次数很少,而且,基本上都是中规中矩地招呼,再没其他。
现下想到了这小家伙刚才有些危险的处境,君兰忍不住拿出了长辈的架势说道:孩子那般太过危险。
你怎么能留他自己在那儿。
他自己在那儿?杨军年皱眉,他身边明明有个嬷嬷跟着。
君兰仔细回想了下,没有。
当时就他自己。
杨军年和卿则对视一眼。
得亏了没出事。
不然的话,小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怕是都要牵连到清王妃。
其实也没什么。
杨军年看君兰担忧,赶忙笑着说道:我本来看着你孤孤单单一个,就想着让他过去陪陪你。
哪知道走的太急了点,居然没有把他的事情和你说一声。
实在罪过。
顺便——对着清王妃,杨军年没有多说什么,只朝着身边的清王爷挤了挤眼,笑得意味深长。
卿则想到了他刚才嘀嘀咕咕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在意,虽然从来不信那些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可刚才杨军年的话还是在他的耳边不住回响。
多抱抱这样福气多的小娃娃,清王妃的运气也会好起来。
而且以后还能多子多孙。
前面的那些废话,卿则一概忽略,没有去想。
甚至于直接要把人往外头赶,免得在这里耽误他的时刻。
唯有最后那句,当真是让他升出一点点的期盼,没有忍心打断杨军年的做法。
……多子多孙啊。
卿则此时此刻抛却了其他想法,只悠悠然地想着这个,又悠悠然地笑了。
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咳嗽的厉害,嗓子都哑了,希望肺没事o(╥﹏╥)o第一百零八章几人正说着话, 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震怒呵斥, 你怎地做事这样不用心!竟然是皇上。
所有人都好奇皇上在训斥何人, 不由自主就望了过去。
这一瞧不要紧, 当先看到的便是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不住赔礼的朱才人。
而后才是那正主儿——七皇子。
皇上, 七皇子不是故意的。
朱才人跪在地上不住叩头, 额头上隐隐有了红色血印, 他也而是一番好心啊。
元成帝拂袖冷哼。
朱才人赶忙去拉身边的七皇子卿剑立。
卿剑立方才十二三岁的年纪,脸色煞白, 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但从他不住发颤的身体来,应当是慌得狠了。
被朱才人一拉,卿剑立跟着跪倒。
父皇,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一出口,他心里安定了点, 再开口,语气坚定许多,父皇, 孩儿真的不是故意的。
本想着端茶给您, 谁知道竟然失手……声音已经在发抖,卿剑立慌慌张张地磕了个头, 求父皇原谅!元成帝并不理睬他和朱才人的苦苦告饶声,大跨着步子去了酒家的后院。
朱才人伏地痛哭,用手拍着卿剑立, 怨道:你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我让你去给皇上端茶,你好好端茶就是,做什么坏了事!卿剑立脸色惨白地被她一下下拍打,脸上血色更是退得半分都没。
毕竟是圣上后宫嫔妃,另一个则是圣上亲子。
即便他们在那里埋怨后悔,旁人也不好剁手什么。
董皇后扶了元成帝去后院,此时又没甚人愿意靠近安慰,这母子二人在那边双双跪着,倒是没人搭理去了。
半晌后,还是福宁公主卿云芬上前去扶了朱才人。
才人莫要跪在地上了。
卿云芬一手拉着她,又示意驸马杨军年去拉卿剑立。
待到两人都站起来了,笑道:你们不用担心。
父皇刚才心情不错,只是忽然被热茶躺了下,心里不舒爽。
等会儿就也好了。
说罢,她嗔了卿剑立一眼,低声道:端茶递水的活儿,自有宫人们去做。
弟弟何必这样轻贱自己,非做那种事情?下次不要这样了。
安安稳稳地一路过去才是正经。
卿剑立身形消瘦,肤白,眉眼细致。
他默不作声地被福宁公主说着,半个字儿也不反驳,只轻轻点着头。
朱才人看不惯他这样子,狠命地推了他一把。
他忽地抬头,望见福宁公主关切的目光,又被朱才人提醒了两句,方才轻声道;谢谢皇姐。
我、我以后会小心的。
声音细如蚊蚋。
福宁公主听闻,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去后面和父皇说说,劝一劝。
你们也不必太害怕。
朱才人赶忙谢过福宁公主。
不必客气。
卿云芬道:毕竟姐弟一场,应该的。
说着就转身往里去。
朱才人虽然脸上带着笑,其实心里慌得狠。
她出身低微,没有娘家做靠山。
若非有一子傍身,连这才人的位置都得不到。
可是凭着她的姿色她的才华和她的背景,这才人一位也是极大恩典了,已经到了头。
朱才人旁的不求,只希望儿子争气一些,以后她们两个还能富贵地过了这一辈子。
你啊。
就是没有眼力价。
朱才人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卿剑立的额头,你看看你兄弟们,再看看你。
他们哪个不是厉害的?偏你这样实诚!卿剑立不敢反驳,白皙的脸上慢慢浮起了窘迫的红晕。
朱才人气得不行,想着还是去皇后娘娘那儿看看,说不定能求了皇后娘娘,帮忙在圣上跟前说点好话。
于是快速叮嘱了卿剑立几句话就往后院去。
卿剑立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满脸惊慌失措。
这时候杨军年走到了他的身边,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啊。
就是太紧张了些。
不用着急。
虽然福宁语气有点急,却也是为了你好。
往后你好生待着就是,不用做那多余的事情。
杨军年说着,眼睛一转,看到了那肉呼呼的小家伙,唤了一声小宝儿,抱了小家伙,往卿剑立怀里一塞。
你这做舅舅的,还没怎么抱过他吧?杨军年乐呵呵地道:看他好玩不?陪他走走,和他玩一玩。
什么烦恼都能消失。
卿剑立细瘦地手臂箍住怀里的小孩子,一点都不敢放松,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小家伙在他怀里流口水。
不远处响起一阵大笑。
驸马爷这话说的。
五皇子卿剑轩爽朗的声音传来,你瞧着你儿子好玩,与他说话能消除烦恼。
可旁人不一定如此啊。
杨军年听闻后并不气恼,微笑着说道:我对小宝儿有信心。
卿剑轩很重地嗤了一声,缓步到了几人跟前。
抬起手指戳戳小宝儿肉乎乎的小胳膊,卿剑轩叹道:他吃的可真不少。
瞧这小手臂,都有圈儿了。
杨军年看他对小家伙和善,就和他一起说起了小孩子的诸多好处来。
君兰和卿则见他们凑到了一处,便没再过去打扰。
两人说了会话后,眼看着午膳将要开始,于是各自散开,去往桌边用午膳。
为了在晚上赶到不远处的一个镇上落脚住宿,所以一行人膳后继续启程。
君兰上了马车后昏昏欲睡。
睡了一会儿后,想看看已经到了哪里,就先开一点点车帘子往外瞧。
大致看过了四周的情形后,她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赵宁武,还有那蓝衫人。
赵宁武这次过来,带了那蓝衫人同行。
君兰也是刚刚知道那蓝衫人的大致情况。
中午用膳的时候,听人说了几句,就留意了下。
旁的还不甚清楚,不过已经晓得了他名唤陆丰。
旁人没有留意。
可君兰因着之前见过他们,所以仔细盯着那陆丰看过不少时候。
说是长随,其实陆丰对赵宁武来说,比长随更亲近些,地位也更高些。
有时候赵宁武有甚事情,会主动去找他询问。
望见这么两个人后,君兰的好心情没了大半。
不想因为这些人而影响了自己这次出行的好兴致,君兰索性放下了车窗帘子,继续在车子里休息。
这一休息,就又睡着。
再次醒来,天已经暗了下去。
马车猛然一停,君兰悠悠然转醒。
蒋妈妈说;王妃,已经到了。
上前给她整理了下衣裳,扶她下去。
虽然太阳落山了,可酷暑的余温还在。
天气已然燥热发闷。
君兰下车先是喝了些水,缓解了下因为睡眠而带来的嗓子干涩,这才细问今晚的安排。
蒋妈妈刚才和她一直在车上。
因为清王妃一直在睡着,所以期间有人过来打扰的时候,都被蒋妈妈三两句给阻止。
一路过来的许多事务都还不晓得,得细细问过了方才好应对。
就在那名小太监和君兰一一禀报的时候,君兰无意间四处扫了一圈,发现不对劲之处,忙问:前面这是怎么了?怎地一个个的都那么紧张?想到今天午膳前的那一桩事情,君兰犹在怀疑,是不是皇上还在生气,所以众人都脚步匆匆,神色紧张。
小太监正要答话,旁边传来了低沉之声:并非如此。
而是福宁家的小孩子突然生病了。
突然病了?君兰侧头看了一眼卿则,见卿则正要往那边去,就抬手止了小太监的回禀,一会儿再说。
我先去看看小宝儿。
她走到九叔叔跟前,悄声问:孩子怎么了?中午不还好好的么。
卿则抬手抚了抚她的鬓发,不知怎么地。
好似是从午膳后就哭闹不止,后来还发起了热。
太医给开了方子,吃了点。
不过效用不大。
刚才热度更高,福宁和驸马焦急不已,抱了孩子先行进去了。
他说的进去,便是说的早先让人定下的这处客栈。
这客栈地方敞阔,干净齐整。
算是附近能够寻到的最适合歇息的地方。
君兰想到杨军年之前疼爱小宝儿的样子,能够明白驸马他们的心情。
更何况,虽然她和孩子接触不久,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家伙。
君兰惦记着小宝儿,跟着一起匆匆往前行。
莫慌。
卿则探手轻拉了她一下,别走得太急。
仔细摔着。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虽然周围点了灯,可实在是看不清脚下的道路。
如果不小心踩到石块,怕是能立刻跌倒。
有太医过去了。
卿则低声道;你别慌,总得等太医看诊完后才能知道结果如何。
君兰深吸口气,依着九叔叔的提醒,把步伐稳住方才继续前行。
屋子里已经聚集了大半屋的人。
若非太医一直提醒大家说要给床上的孩子留出足够的休息空间,怕是这屋子能满满当当装下一屋子的人。
君兰到的时候,周围的人正在轻声争论。
一看就是受了寒后的高热。
谁这么不小心,竟然冻着了孩子。
刚才午膳时候看到许多人在抱着他,怕是刚才离开父母身边后,被什么人抱的时候不小心冻着了。
这话一出来,许多人就想到了午膳时候,抱着小宝儿的七皇子卿剑立。
卿剑立手足无措地听着周围人的指责,慌张地抿着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朱才人急得拿出帕子。
七殿下没有凉着他。
七皇子做事很小心的,不会这样。
朱才人不住辩解着,期盼有人能够了解她的苦处。
这时候董皇后突然问了句:当时老七抱了他多久?这话一出来,猜测的声音越来越大。
卿剑立头垂得越来越低。
君兰见状,说道:七皇子抱着的时候我看到过。
虽然七皇子没怎么抱过孩子,可当时他手很稳,孩子的衣裳也穿的足。
没问题。
其实,君兰这样说也是觉得那论断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的天气,又是发生在中午和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
倘若说是中暑之类的问题,她还信。
大热天的,人都快被晒干了,怎么可能还会着凉。
君兰说出这番话后,几乎没有人去反驳她。
多谢清王妃相助。
朱才人感激不尽地道。
君兰摇头,不用谢我。
我只是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
这时候,有人扬着声音说道:中午和下午怎么着凉?风又不大。
陛下,您可别听有些人在那边危言耸听。
说话的声音爽朗。
君兰十分熟悉这声音,却是五皇子卿剑轩。
有许多人不太赞同五皇子的话。
不过,这时候姜太医犹豫着说道:孩子的病情来得突然。
而且,不像是染了风寒之类的生病,而是另有蹊跷。
最后两个字,惊到了屋里的所有人。
这次皇上出行,万事都要十分小心,一点都马虎不得。
倘若孩子这次生病有异的话,那皇上的安危……话可不能乱说!苍老的声音传来,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人走到前头来。
他朝着姜太医认真地打量了下,再次强调道;话不能乱说。
病情相关之事,万不可随意猜测。
姜太医忙躬身唤道;陈太傅。
陈太傅随意地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地与他道:孩子生病,可大可小。
你需得认真查过,方才可以下定论。
姜太医迟疑着说道:下官本就是有七八成以上的把握。
这病来得蹊跷,把脉时候也觉得有异。
只不过一时半刻还没查出缘由所在。
顿了顿,姜太医抬起头来,语气诚恳地道:还请陈太傅允许下官向各位贵人询问几句。
陈太傅不敢下定论,上前请示元成帝。
问吧。
元成帝此刻脸色极其难看,语气也生硬许多,既是有人想要暗中用恶毒手段,那么总得把事情弄清楚了才好。
姜太医松了口气,朝着四周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各位贵人都是何时接触过孩子的?无论是什么样的接触,还请一一说来。
杨军年当先说道:七皇子曾经抱过小宝儿。
还和他多玩了会儿,直到宴席开始方才分开。
卿云芬这个时候也想到了当时卿剑立抱着小家伙的情形。
当时她从母后那边离开,去往用膳之处的时候,恰好见到了卿剑立和小宝儿玩耍的情形。
于是附和:确实如此。
元成帝望向卿剑立:可有此事?卿剑立听闻后四肢冰冷头脑发胀,根本没了回答的力气和勇气。
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朱才人忙劝;殿下,殿下您快说啊!这事儿与您无关!卿剑立支支吾吾说道:是,是有。
不过,我、我把他就抱了一会儿,就一会儿。
赫然是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这样的态度和表现让元成帝十分不悦。
一来是因为那孩子确实被他抱过,也不知道他的手段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二来,身为皇子,卿剑立的表现实在是太差了些,和他的兄弟们简直天壤之别。
元成帝看着如孩童一样急躁地解释一切的男人,不禁暗中摇了摇头。
皇上没有表态相信谁对或者相信谁不对,一切都由着大家继续说。
至于他自己如何挑选,旁人是瞧不见的…眼看着宫女和嬷嬷们绕了一个大圈,都已经一一被点到了名字。
这时候,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赵太保赵岳却是忽然开了口。
陛下。
赵岳语气沉沉地道:有件事,臣不知该不该说。
还请陛下定夺。
元成帝在担心着这个小外孙,眼睛凝视着床榻上的小家伙,语气带着不耐道:有事快说。
莫要来来回回绕圈子,没得耽搁了时间。
是这样的。
赵岳躬身而立,神色诚恳,语气坚决地道:今日除了七皇子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人随意抱过这孩子。
谁?元成帝回头朝他看过来。
赵岳道:清王妃。
元成帝就朝君兰看了过来。
君兰之前已经想到过,自己和那孩子亲近的接触过。
只不过她想着在她之后还有不少人接触过孩子,更何况后面还有一次午膳的过程和坐车的过程。
因此并未主动提起这一茬来。
现下见到元成帝看她,君兰主动承认道:没错。
之前午膳前在酒楼的时候,他曾来寻我,我和他玩了会儿。
这时候,刚才一直在为小宝儿检查身体的姜太医突然全身僵住。
而后,很快地高声喊道:陛下,臣找到了!什么?元成帝道。
使了百般手段不惜伤害孩子的人!姜太医说着,气势汹汹地朝着这边走过来,右手上还用着大出平常许多的力气,紧紧捏着指尖的一个东西。
陛下!姜太医声音紧张地说道:这个,便是伤害了七皇子的罪魁祸首!上面好似没甚毒物。
但是,这样细小的东西扎在孩子身上,孩子吃痛受了惊吓,很容易引起高热。
他指尖捏着那个小东西,东西很小,被他这样拿着,手指就挡住了它的一大半。
再因姜太医走得很快,旁人并不能十分看出来他到底拿着什么。
君兰也是看了很久没有发现是甚东西。
姜太医一直把物品拿到了元成帝的跟前,小心地捧给帝王看。
元成帝仔细端详着手中之物,半晌后,忽地抬眸,扫视屋内,最终视线落在了君兰身上。
元成帝问:你说,他是何时寻的你?话中显然说的是已经亡故了的那个人。
卿则看元成帝神色不对,上前半步想要挡住君兰。
结果,他刚有了这个打算,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去,手臂上忽地轻微被身边人一碰。
卿则薄唇紧抿,望向了身边的君兰。
君兰朝他点点头,示意她能行。
小宝儿来找我,是在午膳之前。
君兰觉得暑气酷热难当,即便现在太阳落了山空气清润许多,她依然感到头疼犯恶心。
虽然现在恨不得立刻离开,但她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于是道:我只和他玩了那么一会儿,后来便没再接触过。
元成帝嗯了声,没有多说什么。
赵岳扭头问君兰:清王妃确定当时没什么意外发生吗?若是当时有意外的话,怎会用膳时候一直没有症状出现,反倒是过了许久,在车上才开始发热。
说话的是卿则。
他上前两步,不顾君兰的拦住,硬是挡在了君兰的跟前,镇定自若地说道:这事儿和清王妃无关。
还请陛下明鉴。
元成帝没有开口,只淡淡地看着他们夫妻二人。
君兰有种不甚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就往元成帝的手心中望了过去。
那里躺着一物。
因为太小,在帝王宽大的掌心里,旁人根本看不甚清。
可君兰望着那东西反射着的灯中冷光,忽然觉得紧张起来。
也不知那是个什么东西。
就在她万般纠结的时候,元成帝终于沉沉地开了口。
若我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清王妃的。
元成帝几乎十分笃定地道:因为是皇后赐给你的,所以朕印象十分深刻。
说着,他捏起了手中物什,让周围的人细细分辨。
君兰怔了怔,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枚耳坠。
抬手抚了抚耳垂,这才发现左边的那个不知何时已经没在耳边戴着了。
元成帝看了她一眼,望向旁边的窗棱,语气愈发沉重:太医在孩子身上找到了此物扎着的痕迹。
你现在看看,它是你的么?君兰没有立刻回答。
耳坠确实是她的。
她确实没留意到耳坠何时不见了。
更没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扎在了小家伙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大家的关心!奋发起来~第一百零九章君兰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后, 方才确认般地点点头, 是我的。
这样的表现, 让一些人更为畅快和肆意。
赵岳侧头看着君兰一笑,朝元成帝拱了拱手, 陛下。
既然清王妃有害人之心, 总不好让她跟着一路过去。
臣等总要为陛下的安危着想。
有三四名老臣在旁附和。
风吹秋叶, 沙沙作响。
元成帝负手而立,透窗看着外面摇曳的树影。
安危?他淡笑道:朕只说东西可能是她的。
并未提起她有害人之心。
皇上, 这时候物证在,您可不能犯了糊涂!她既是想要害人,不若就让她赶紧回去!赵岳高声说着,猛地抬头望过来,恰好和微微垂下眼帘的元成帝四目相对。
帝王双眸泛冷。
赵岳急忙低头。
元成帝瞥了他一眼,赵太保口口声声以朕的安危相迫, 逼她承认些莫须有的罪名。
不知,究竟是何居心!帝王简单的问话,却蕴含着雷霆震怒, 让人汗流浃背。
赵岳赶忙伏地而跪。
陛下!他大呼, 老臣是为了陛下着想啊!赵太保这话来得有趣。
先前沉默许久的董皇后缓缓开了口,你说为了陛下着想, 却硬要说陛下身边的亲人有心想要暗害晚辈。
依着你的说法,这分明是想要闹得陛下家中不宁。
清王爷是陛下亲弟,清王妃是陛下弟媳。
而在床上的小宝儿, 是陛下外孙……皇后娘娘每一句都说得无可指摘。
特别是家中不宁几字,更是直接把清王妃归到了自家亲人中,隐隐喊着庇护的意思。
赵岳低着头,狠狠地掐了下手心,声音平稳地道:清王妃原本也是心思诡谲之人。
想她在家中时候,堂姊妹里就有人因为她而进入监牢。
还有家中长辈,亦是因了她的关系而受牢狱之灾。
这分明说的是闵玉容和她母亲邓氏。
元成帝忽地笑了,扭头看了眼跪伏在地的赵岳,哼笑道:难为赵太保,竟然花费了这样多的心思去留意一个小姑娘的家中事。
来人啊。
有公公低声应诺。
看在赵太保忠心护主的份上,赏赵太保银子百两。
以示奖赏。
虽然陛下亲自赏赐银两,可这赏赐的目的,却含着讥讽之意。
再者,皇上赏赐,多是珍稀之物,甚少有这样直接给银两的,且还是吝啬地只给了百两。
赵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憋着一口气叩头谢恩。
不过,红漆木盘托着银子到了他跟前后,他却迟迟不去接。
董皇后与身边的安王府世子妃道:其实这事儿还得继续严查。
虽说东西是小九媳妇儿的,可谁都知道小九媳妇儿是个胆小的。
平时有个蚂蚱蜘蛛的都能把她吓昏过去,这样暗害孩子的事儿,她可做不来。
要我说,还是底下人不小心。
这话说得君兰十分汗颜。
她都不知道自己娇滴滴成了这样。
偏偏世子妃还在旁附和:是。
我家云霏和清王妃很是要好,两人投契得不行。
云霏也常说,清王妃最是和善,平日里什么小动物都舍不得伤。
想这样的孩子,怎可能舍得去伤自家外甥呢。
安王府的世子妃和卿则是平辈,年纪又大他许多。
用这样的语气谈起君兰来,倒是没甚不可。
两人在旁说着话,声音不高不低,屋里人尽皆能够听到。
赵岳气愤,不等皇上开口,自顾自站了起来,抬手就要把那扎眼的一百两给挥下去。
元成帝脸色忽地沉了下来。
清王爷眉目骤冷,上前一步到赵岳跟前。
赵岳和清王爷两相对峙,剑拔弩张之际,这时候五皇子卿剑轩猛然走上前,一把拉住赵岳的手臂,笑嘻嘻说道:说起来,出京城后赵太保可是头一个得了陛下赏赐的,这可是莫大殊荣。
他回头一瞥,对身后不远处一个少年道:赵三公子,既然你家祖父得了赏赐,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接着?被点名了的赵宁帆暗叹口气,低着头快步行至红漆托盘前,行礼谢恩,双手捧过那些银子,退到后面。
赵岳拂袖冷哼而去。
原本和他一起跪着的几名老臣在周围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元成帝指了犹在床边的姜太医:说说看。
孩子到底怎么了。
又道:你可要好好治!倘若有一丁半点儿的差错,朕唯你是问!姜太医大汗淋漓,回禀陛下。
小公子需要吃几副药压压惊。
过后……过后也就无碍了。
杨军年哈地笑了一声,扭头对身边的女子道:阿芬,你看,不过是几副药就能好的事儿。
卿云霏勾了勾唇角,是呢。
也就几副药的事情。
陡然柳眉倒竖,姜太医,你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治!姜太医连连低头颔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忙不迭地去写药方。
朱才人大大地松了口气,哽咽着抱了七皇子痛哭。
后见皇上不耐烦了,忙请了七皇子到屋子外头去,在外面一起守着。
*这事儿最后查明是公主府的一位嬷嬷做的。
那位嬷嬷便是当初照看着小宝儿,后来不见了的那个。
她换了身衣裳藏匿在厨娘之中,却还是被揪了出来。
当晚就被杖毙。
君兰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那人的尸身早已被拖走。
等她走出屋子去到院中的时候,早已没了昨晚连夜审讯的任何痕迹。
君兰什么也没有寻着。
只能对着空落落的院子,思量着昨儿是怎么一番情形,然后在那边立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小宝儿好得很快。
不过两个多时辰就退了热。
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然康健了大半。
小家伙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好,嘴唇也还泛白。
吃东西倒是好了些,早晨用了一小碗粥另一碟小菜。
福宁公主开心地一直用帕子擦眼睛。
驸马拍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君兰在屋外遥遥地看着这一幕,欣慰不已。
本想着回头离开,却有宫人来请,说是陛下让清王妃到隔壁一叙。
昨儿晚上尘埃落定后,所有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没个底儿。
君兰也是如此。
她不知道帝后二人是真的相信她无辜,还是单纯为了维护皇家声誉而为她开脱。
虽然卿则一再向她保证,说陛下和娘娘对她绝无怀疑之意,但君兰想到当时皇上那深沉的目光后,心里头还是有点犯怵。
现下九叔叔去寻了卿剑钧他们,并不在这儿。
君兰无法和他商议皇上叫她过去之事,只能自己思量一番,心里有了些底后快步往皇上所在之处行去。
因为小家伙的病情,行程耽搁了一些。
诸事皆推后。
既是不能启程,这儿又是个荒凉小镇,所以众人都在此处稍作闲逛,并不乱走。
元成帝并未出门去,而是在自己所住之处的耳房内当做书房,暂且读书习字打发时间。
君兰到的时候,元成帝正写到了一个永字。
都说这字难练,他倒是觉得尚可。
提笔落笔,一气呵成。
等到字写成了,方才抬头朝着门口望了一眼,随口道:你来了。
君兰应了一声是,福福身,低头进到皇上跟前不远处,低眉顺目地站着。
她这恭敬的姿态让元成帝点点头,又皱了眉。
提笔再写四五字,元成帝看墨汁有些干了,就指了她道:你来给朕磨墨。
皇上之言不可违背。
君兰去往他的桌边,拿起墨锭细细研磨。
可是,就在她往旁边看了一眼的时候,那深深印在脑海中的字体忽地鲜活了起来。
仿佛会自己挪动一般,一个个地蹦到了皇上笔下的白纸上。
让她……胆战心惊。
她是头一次看到圣上亲笔所书。
往常的圣旨,都非圣上亲手所写。
怔怔的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字迹,君兰心里诧异,面上半分不显。
努力了许久,强行压下心中的百般思绪,认真地把墨一点点地研磨了出来。
元成帝并未和她说太多的话。
只有两句。
第一句,是在她怔愣出神的时候,帝王低声与她说道:小九过得不易。
你平日里和他好好相处,他若是有甚不妥的地方,你来和朕说,朕帮你做主。
第二句,是在她磨完墨恭立在侧的时候,元成帝欣慰地和她道:小姑娘定性不错。
就是有时候沉不住气。
须知这人生需要忍耐的事情颇多,遇到一点点的挫折就只想快点辩解完毕,而不去斟酌这时机对不对,此等做法万不可取。
君兰尚在刚才的惊疑中回不过神来。
听闻陛下的劝诫之言,她抿了抿唇,好半晌答了一句是。
想想太过简洁,又加了句:谨遵圣上教诲。
这种认真的说法让元成帝面露微笑。
知错就好。
能改才佳。
元成帝多留了她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她清王府的情形。
比如王府里过的可还习惯,每日里王府需要处理的事务太多,她能不能忙过来。
君兰知道自己这些事情怕是瞒不过帝王去,均认真仔细地照实答了。
元成帝写满了一页纸后,边换着纸张,边笑道:你这孩子倒是实诚。
问你什么你都答得一五一十全说出来。
要知道,有时候旁人问你,你不一定非要照实来讲。
太实诚了容易被人欺瞒。
君兰摸不准皇上说这句话的用意。
虽然宫里的贵人们都和她很亲近待她很好,可她能够感觉出来,他们真正关心的是九叔叔。
认真说的话,唯独太后娘娘待她有一些不管九叔叔如何,只喜欢她的成分在。
其余人,都是看在了九叔叔的份上方才待她这般亲近。
君兰回想着刚才圣上那句话,说道:因为是陛下再问,所以据实以禀。
如果是太后娘娘或者是皇后娘娘来问,亦是会讲实话。
至于其他人面前如何说,我自有分寸。
一定不会给王爷招惹麻烦。
那就好。
元成帝哈哈大笑,也不提那一茬了,唤了她去他跟前,细看刚写的几个大字。
*君兰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元成帝跟前的。
在这位气势威严的帝王跟前,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皇族威势。
可最让她心神不定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九叔叔不在屋子里。
君兰等了他许多时候,最后有些急得坐不住了,方才在晚膳前见到了他。
清王爷今日有诸多事情要做。
前一晚嬷嬷的审讯就是他们在负责。
虽他需要避嫌,可实际操作的那些人,亦是他的心腹和手下。
嬷嬷是谁派去的,一目了然。
可是那人嘴巴死硬。
众人明知她是赵家遣了去的,偏偏没能握住证据。
陛下又吩咐过这一次的秋狝不能耽搁,必须如期举行。
因此这嬷嬷没有久留,就被杖责而亡。
而后卿则出去处理了后续一系列事情。
待到君兰焦急到了极限的时候,方才看到他归家的身影。
看到九叔叔后,君兰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与此同时,面容开始紧绷,神色开始凝重。
卿则甚少见到她这般的模样,忙把她叫到了屋子里去,便握了她的手给她暖着有点点发凉的指尖,问:怎地了?可是有甚不妥当的地方?也没什么。
君兰力求让自己的语气轻描淡写一点,不过是瞧见了曾经记下的字迹罢了。
这看似平静的话语却让卿则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君兰什么时候记过字迹,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时候两人刚成亲不久,君兰初初醒来,身体还未恢复。
洛明渊他们去探望君兰。
和洛家世子同去的人是赵家三少爷。
当洛明渊和他商议到底送什么寿礼给潘太后为好时,那赵家三少爷在外头和小丫头说话。
小丫头和他说了,是赵家三少让她记住一些字迹。
都是赵三少曾经模仿过的。
卿则难得地语气有些急躁,什么字迹?你见过谁的?君兰知道九叔叔反应会比较大,心里有了底后,再开口,便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陛下。
君兰的声音轻轻的,好似天边的浮云,碰触不到边界,有些许的缥缈,我看到的字迹里,有陛下的字迹。
*君兰说出的消息让两个人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短暂的失神过后,卿则的神情愈发认真淡然。
原来如此。
他并未多说什么,只略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君兰本以为他会再次出去安排些事务。
谁知他并未出门去,反而探手一捞把她揽在了怀里,在她耳边轻声低喃。
倘若赵宁帆来寻你。
你和我说。
我们两个一起去见他。
这话让君兰摸不着头脑。
他怎会来寻我?君兰奇道:这个时候他家的人都在。
他应当不会刻意来找我吧。
赵宁帆和她的交往很隐蔽。
赵家没甚人知道。
就连九叔叔,刚开始在他们对付闵玉容的时候,也并不知晓。
这样的情形下,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九叔叔会得了一个赵宁帆会来寻她的结论来。
看着她满脸不解的样子,卿则摇头失笑,说道:今日赵岳吃了个败仗,心里定然不舒坦,一定要发泄出来。
或是寻事,或者是做些见不得人的安排。
无论如何,今儿晚上赵宁帆都会十分忙碌。
可是忙碌过后……卿则想到那少年精致地眉眼,不由得脸色黑了黑,轻声道:你且等着吧。
要不多久,他就会来寻你。
你只管安心静等就是。
君兰对他这种猜测并不是十分赞同。
因为赵岳位高权重,又是陪在陛下身边出来秋狝。
怎么可能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忽然动用赵宁帆?就不怕被人发现了么?事实证明,清王爷显然更了解赵太保,还有赵家人。
因为小宝儿的病情趋于稳定,所以元成帝和董皇后把福宁公主夫妻俩叫了去,询问她们的意思。
杨军年和卿云芬都表示,明日就算启程也不会耽搁了小孩子的身体恢复。
这便决定下来,明日开始继续赶路。
今天在此处再住一晚。
因为这个决定,所以这天晚膳过后,各处都开始忙碌起来。
即便只歇息了一天多的时间,可是众人出行,又是陪在皇上身边出行,所置办使用的物品都数量繁多。
轻点收拢起来需要费些功夫。
君兰和卿则自然不用亲自动手。
但是清王府上下所要清点的物品需要君兰一一过目。
就在她看了列着的单据时,忽然就有石头在敲打自己的窗棱。
君兰觉得疑惑。
王爷手底下的能人异士众多,若是有谁想要胆敢闯进来敲打她的窗户,也得问问这些人同意不同意才可。
她心中揣着好奇,迈步出屋。
却在望见远处那个少年的时候,算是明白过来,为什么窗棱被石子敲打,对方并未被捉拿起来。
分明就是王爷授意的。
王爷曾说,今日若是此人能来,他有个要求,必须同行。
君兰不知今日隐在暗处守着的是谁。
长灯?长明?或者长宁长生?无论是谁,在他们的眼底下和另外一个男子私下里见面,她怎么都觉得怪异非常。
此时此刻,她忽然开始觉得九叔叔那个要求来的好了。
有他在场,起码她没觉得那么尴尬。
君兰深吸口气,去往隔壁寻九叔叔。
谁知道刚转出屋子,就见他从隔壁绕了出来。
脚步一转,走到她的跟前。
然后,他举目朝着某个方向淡淡地望了过去。
赵宁帆没料到王爷会突然出现。
他只是想来找八妹妹,和她说说话。
哪知道竟然和王爷碰了个正着。
想到昨儿的诸多争执不下的事情,他打算即刻离去。
不曾想,步子还没迈出去,就听八妹妹在那儿喊道:你可是来找我的?不若过来说吧。
赵宁帆这次是下了大决心过来的。
原本也是不愿意轻易离开,这下子他受邀过去,离开的脚步就有些挪不动了。
暗自唾弃自己了一把,赵宁帆叹口气,转身笑看着她,点点头,勾唇道:好啊。
这就迈步上前,晃晃悠悠走到了她的身边。
君兰静静地看着赵宁帆。
赵宁帆视线一转,看向了清王爷。
而后,在清王爷冷淡的目光中,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到了君兰的手里。
君兰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奇道:这是什么。
说着就想要摊开来看。
可是纸张只掀开了一点点,就被他给按了下去。
现在不行。
赵宁帆一向冷静的声音有了些微颤的起伏,现在还不到看的时候。
等我走了,你再打开。
君兰隐约有些明白过来此物是什么。
赵宁帆悄悄看了一眼清王爷,生怕君兰不够小心,还是提醒了她几句:你还记得上次我让你看的么?记得。
君兰颔首。
上次他写了曾模仿过的诸多字体,让她一一记下。
这就是其中一个。
赵宁帆说着,顿了顿,终是解释了下,刚才我写的。
然后,照着记忆又了份。
若是旁人,定然听不懂这为什么自己写了东西,还要临摹自己的。
但君兰明白过来,拿着那张纸的手顿时觉得重逾千斤。
她不再去拆开它,而是小心翼翼重新折好,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我知道了。
君兰认真应声:你放心。
我会仔细去看。
赵宁帆来时就十分苍白的脸色慢慢好转了一点。
他点点头,轻声道:我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
卿则忽地出声问他:你为何会这样做?他这话问得突然。
心里本就想着事情的赵宁帆身子晃了下方才稳住,慢慢转过头来,定定地看了他一眼。
王爷这话说得好笑。
赵宁帆弯了弯唇角,我想做我觉得对的事情,怎么还会要个原因出来?想做就做。
如此而已。
说罢,他也没朝清王爷行礼,只对君兰略一颔首,这便走了。
君兰静静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方才收回目光。
一转头,发现九叔叔正定定地看着她,神色莫名。
君兰没防备,被九叔叔这专注的目光给吓了一跳,不由道:怎么了这是?我倒是要问问你怎么了。
卿则语气平静地道:我才发现,你和他倒是投契得很。
君兰本想辩解,转念一向,反倒笑了。
是。
我和他一向投契。
她道:九叔叔觉得如何?倒也没什么。
卿则举步朝里行去,语气更加平和,你人都是我的,我还怕甚。
君兰笑眯眯地看着他,不慌不忙跟了上去。
卿则往里走了两步,终是按捺不住心里翻涌的思绪,忍不住回头看她。
见她气定神闲的模样,好似就他一个人在纠结一般,更是心里堵得慌,忍不住道:就知道到处招惹。
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九叔叔继续努力!*谢谢大家的问候,咳嗽好多啦!虽然还在咳,不过没有刚开始那么撕心裂肺的感觉了,眼看着就要好了哈哈哈~第一一零章君兰听后, 故作不知, 脸红红的反驳道:管你怎么治。
我是不怕的。
旁的不说, 倘若你做了坏事, 陛下和娘娘可是都看着呢。
言下之意,皇上和皇后同行。
做事还是悠着点的好, 别做的太过火了让人发现。
卿则听出了小丫头的这警告之言, 非但没有半点的紧张和局促, 反而一笑。
是么。
他悠悠然道:你倒是为我着想得很。
不等君兰放心下来,他话锋一转, 凑到她耳边又道;既然你这般为我着想,不若到时候一起替我考虑着些。
声音莫要太大,免得吵到了旁人,我脸上无光。
君兰怔了下方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声音莫要太大是什么意思,顿时羞恼不已,拎着裙摆追上他, 在他手臂上不轻不重拍了下。
他长年习武,身上看着瘦,其实全是结实有力的肌肉。
她这样下去, 非但没让他感受到疼痛, 反而自己的手上热辣辣的疼。
君兰皱着眉看他,低声道:也不知道怎么练的, 这么硌手。
硬的跟石头似的。
卿则莞尔,你莫要紧张。
我会控制好,断然不会压着你就是。
这话越说越过分了。
君兰脸热的根本忍受不得, 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才好,气得一扭头,转到屋里去了。
卿则摇头失笑,缓步跟了过去。
只是,在她看不到的时候,他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回头朝着院子方向看了一眼。
他周围的人,都是亲信。
赵宁帆前来之事断然没有人会说出去。
只是,赵宁帆此番前来的目的,还有那些东西,当真值得他细细思量。
*晚上的时候,君兰有心想要躲着卿则。
生怕九叔叔一个开心,再做点什么过火的事情来。
早早儿的,问过王爷的去处,知道王爷还在临时的书房里看书,她就赶紧上了床。
然后赶紧吹熄蜡烛赶紧闭眼。
想着在他到来之前就急忙睡着,那样他看着她没有醒着,或许就不会闹她了。
可君兰还是低估了王爷的行动能力。
她刚要闭上眼,就听屋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王妃睡了?是。
蒋妈妈在外头说道:已经歇下了。
刚才还好好的,怎地那么快。
卿则说着,已经推开门入屋,莫不是她要躲着我吧。
蒋妈妈即便略微发现了王妃的意图,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揭穿她,反而要帮忙遮掩一番,王爷多虑了。
王妃自然是喜欢和王爷同进同出的。
只是刚才王妃听闻王爷依然在处理政事,生怕耽搁了王爷的时间,方才早早睡下,免得王爷担心。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
卿则回头看了蒋妈妈一眼,推门把房门重新闭合。
快步行至床边,坐下,探手抚着床上女子的细发。
她倒是个衷心的。
卿则笑道:你看她,急忙就帮你辩解了。
还怕我恼了你。
可见她的心里只向着你。
不过,她说话漏洞太大了些,所以我一听她说的就不是真话。
那句不是真话,君兰听后不晓得指的是蒋妈妈说她歇下了的话语,还是说,她怕王爷担心的那些话。
不过,即便不晓得他的暗指,但她知道,现下她若是对这个话做出什么反应,可真的就是自投罗网,证明自己还没睡着了。
君兰放缓呼吸,继续倾听。
谁知他却没了动静。
君兰好奇他刚才接下来准备说什么,心里头当真是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他刚才那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偏他气定神闲的全然不把那个当回事了,只一下下地捋着她的头发,再不多说一个字。
君兰憋着一口闷气,硬生生地在那边装睡,让呼吸平稳,努力维持着自己心情平和的假象。
闷了约莫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他的手一滑,突然就轻抚在了她的脖颈后面。
那儿有些痒。
君兰终于装不下去,倒吸一口凉气,哑着声音说道:别动。
痒。
说着还缩了缩脖子。
因为长时间闭着眼调整呼吸,她的声音这个时候听起来比平时更要娇嫩几分,又带了睡梦中的慵懒。
当真娇俏好听。
卿则原本是想逗一逗她。
现在这般的声音入耳,他心里蓦地一晃,手不由自主就往下面探了过去。
君兰没料到他会突然这样,根本来不及挡住他的大手,就被他冲了进来。
别……她努力推着他。
他却在床边上来,躺在了她的身侧。
君兰暗道不好,赶忙侧身朝里。
可是动作晚了一步,被他搂在怀里强行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卿则一翻身,到了她上面。
昏暗的影光下,他黝黯的眸子显得有些亮,又有暗流在眼底深处涌动。
君兰心里发慌,想要和他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反驳,口唇骤然被堵住。
想你了。
他边细细地吻着,边在她唇边低喃,很想。
他想的是什么,她知道,但是却无力反抗。
身体软做一团,只能由着他来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天亮,众人启程。
君兰全身酸软得不想动弹。
又不能被人发现她是怎么回事,只能硬撑着在各处招呼着,安排清王府的诸多事宜。
卿则看她身体不适,想要把她做的这些事儿给接过来。
谁知皇上又要他到跟前去,根本无暇□□。
卿则就让蒋辉和蒋妈妈来安排府里的一切事务。
他吩咐这些事儿的时候,是在离皇上不远处。
旁人倒也罢了,听他这样说,或是当做没听见,或者是听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安排。
只当他是心疼小娇妻舍不得她受累。
唯有赵太保在旁已有所指地道:清王爷倒是好兴致。
这边小孩子的病情刚刚好一点,你那边非但不担心,反而做了不少的事情。
说着一叹,到底是年轻啊。
这话说得有些过火了。
卿剑钧在旁拉着缰绳不悦道:赵太保什么意思。
莫不是旁人的事情,赵太保都能知道得清清楚楚?别是听壁角得来的吧。
卿剑钧是安王孙。
代表的是安王府的态度。
他这般维护着清王爷倒是没甚不对,毕竟是他皇叔。
偏赵太保这个时候忽地冷笑,说道:我不过是关心清王爷一番,怎地到了王孙这儿倒是成了我多管闲事?莫不是我什么都不搭理就对了?也是。
年轻人做事鲁莽且没有分寸。
我这老家伙瞻前顾后的,到底是比不上了。
说罢,赵太保一甩鞭子,驱使着骏马快速前行。
这个时候卿则已经吩咐好了蒋辉夫妻俩,她们两个已经领命而去。
卿剑钧看着赵太保远去的身影,轻哼着与卿则道:那老家伙也不知道逞能什么。
真要和父皇对着干就好了么?和陛下对着干?卿则刚刚还在惦记着小丫头的事情,这时候听到了卿剑钧的话,下意识就朝他看了过去,这话倒是有趣。
卿剑钧见周围没有旁人,悄声与他道:可不就是对着干么。
你瞧瞧他。
原本父皇也没说什么。
偏他一次次地逆着父皇的意思来。
卿则沉吟片刻,说道;这话你搁在心里,别说出去。
莫要惹祸上身。
卿剑钧听闻这话,抬手猛地抽了骏马一鞭子,这话我可是不喜欢。
他做错了事情,凭甚要我们小心。
话虽这么说,但是,卿则叮嘱了他的事情,他好生的记在了心里,依着做了,并未反驳。
*走走停停,隔了几日,一行人终于到了河州地界。
这次出行的人众多,河州张知州把众人安顿在了一处别院里住下。
此处别院本是一名富商所建,后来因为生意的关系搬到了远方去,这个地方就闲置了下来,准备变卖。
可巧的是张知州手头有余钱,购置此处宅子。
还没来得及修葺,就迎来了京中的贵人。
能够负责贵人们的安顿问题,张知州又兴奋又紧张,觉得此宅子够大,景色也不错,便做了这样的安排。
对于他的选择,元成帝十分满意。
虽然这宅子的样式老旧了点,长时间没有修葺,有些破败。
但这儿的景致非常好。
就在山脚下,旁边又有河流经过。
宅子的四周有高大围墙,墙体厚实,安全可靠。
董皇后倒是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这儿离城里太远了些。
董皇后悄声与君兰道:不论做什么都不太方便。
因为看元成帝面露微笑,所以董皇后没有与他说起心里的纠结,只和君兰讲了。
君兰笑道:咱们有马,有马车。
离得远了怕什么?到时候骑马坐车进城就是。
更何况这个地方算不得大,白日里早些过去,办完事情晚上还能赶回来看晚上美丽景色。
何乐而不为?她悄悄侧身,朝着董皇后挨过去,这儿在郊野,想必对狩猎有帮助。
或者,这里离狩猎之处不远。
陛下这般高兴,总有道理的。
董皇后思量了下,好似是这么个理儿,笑着拉了她的手说了会儿旁的。
待到众人安顿下来,君兰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去。
结果走到半路,有小丫鬟匆匆忙忙在她旁边经过。
君兰看那小丫鬟有点眼熟,就多瞧了两眼。
谁知道那小丫鬟经过她后没多久,又折转了回来。
清王妃。
小丫鬟急忙说道:请您帮帮公主吧。
公主都急坏了。
听她提到福宁公主,君兰便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这果然就是福宁公主身边的抱琴。
抱琴年纪小,有点毛毛躁躁的。
但是机灵得很,平日里说话做事都很麻利。
现下看到她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君兰晓得福宁公主那边怕是有了麻烦,忙道:你慢点说,仔细些。
我听着呢。
看到她这样镇定自若的态度,抱琴的心稍微安稳了点,口气急切地道;我们公主和赵太保家的那位姑娘吵起来了。
王妃帮忙劝一劝去吧。
听闻福宁公主和赵丹荷有了冲突,君兰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匆匆说道:赶紧把你知道的和我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
此处别院占地很广。
虽然不若清王府那般大,但是比寻常官员家里要敞阔不少。
这样的情形下,众人各自分散开而住。
只是因着来的人家较多,每家都只几个人前来,所以大多数几户人家拼着住一个院子。
清王府和安王府的家眷在一起。
和睦得很,基本上没甚冲突在,好生说着就把东西给安顿好了。
可是有些人就不那么幸运了。
福宁公主就被分到了和赵家的女眷在一起住下。
冲突也正是因为这个而起。
君兰到的时候,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了赵丹荷那不可一世的声音。
我也没说这里怎么样了啊,我是说,这个院子好一些。
公主你看,这个地方虽然偏了点,但是清净。
现在小孩子已经病了,这样不吵闹的地方正适合他。
虽然话语是婉转了点,但是配上那自得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就不怎么样了。
旁边有人在劝:不若就照着刚才那样吧。
那怎么行。
赵丹荷赶忙说道:刚才那样的话,我床铺又湿又潮,难受得紧。
我不干。
这话一出来,在场的许多人就明白了赵丹荷的脾性。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毕竟赵太保的地位在那里,赵家等闲招惹不得。
可福宁公主不会惧怕什么。
福宁公主自幼得了父皇母后皇兄的宠爱,嫁了人后又顺顺遂遂,极少会遇到吃瘪的情形。
现下赵丹荷的举动,显然就是仗势欺人,想要逼着她选择那潮湿的地方,于是冷笑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一个意思。
无论在哪里,都是你亏了。
即便我和你换一换,那么你还是觉得你自己做了牺牲,是你伟大,而不是我不计较。
这话有些绕。
旁人没有听懂,君兰是自然而然地明白过来。
旁边都是从隔壁几个院子闻声赶过来的人。
在旁你劝公主一句,我劝赵姑娘一句。
都是两边不得罪。
赵丹荷做出委屈的样子,愁眉不展道:公主这可是冤枉我了。
我想着那个院子宽大所以让你们住进去。
这样孩子病了也好让大夫进进出出。
我么,在那里是有些被子会受了潮气。
但是我更在意的是孩子的安全。
您若是换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卿云芬气得脸憋得通红。
头一次见人能把瞎话编的这么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卿云霏抬手就想要让人来拖了赵丹荷出去。
谁知这个时候君兰反倒是笑眯眯地开了口。
赵姑娘胆子倒是大得很。
君兰立在赵丹荷的跟前,唇带浅笑,语气温和,不过胆子大却不动脑筋的话,非但不能得了好处去,反而要坏事。
虽然没有直说,但是这话中的维护和指责对象都一目了然。
福宁公主笑着拊掌,对!就是这样!君兰朝公主笑看了眼。
刚才没有清王妃在旁相助,福宁公主气极之下,虽然想要动手,却也顾忌着赵家 。
赵家的势力盘根错节。
之前小宝儿病了的时候,虽然父皇对那赵太保不算好,却也没有严惩他。
这一点让福宁公主十分在意,生怕有点风吹草动,父皇还要顾忌着赵家的权势,无法公正对待此事。
那样的话,真吵到他们跟前去,倘若父皇真的护着赵家而非她,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是愤怒多一些,还是怕旁人瞧她不起多些。
毕竟当年在宫里没有出嫁的时候,她也是张扬明媚的性子。
是旁人眼中骄傲的公主。
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是父皇在读书的时候,皇后娘娘陪在他身边。
这样的话她更是不能过去求助福宁公主本就窝着火。
又因之前小宝儿的事情可能是和赵家有关系,她的火气腾地上来,再顾不得其他,直接与对方驳斥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这样欺侮到本宫这儿来!说着,福宁公主就真的动了怒,命人必须把赵丹荷给弄出去再丢到河里才算完。
这时候驸马杨军年脚步匆匆地过来,抬眼一看,见到两相对峙的样子,顿时急了,你们在做什么!没什么。
卿云芬笑道:就是看有些人在那边胡乱说话,所以想要看看她狼狈不堪的样子。
杨军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是赵丹荷,顿时没什么好话想说了。
赵家人近些年来十分高调。
这次出行的时候尤甚,隐隐的还不把卿家人放在眼里。
作为臣子,这样的态度实在太过。
杨军年安抚了福宁公主几句,上前与赵丹荷道: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若是不满的话,我和陛下说一声。
即刻与你们换了院子。
说着就让人去把赵丹荷硬生生给请了出去。
即便这一次赢了,可福宁公主心里还是觉得憋屈得很。
一进屋子就哭了起来。
君兰上前扶了她的肩膀轻声去劝。
刚开始,劝不动。
卿云芬伏在桌上的肘间,并不理会她。
好半晌,方才慢慢抬起头来。
好婶婶。
卿云芬拉着君兰的手,轻声道:我知道清王爷面冷心热,平日里看着靠不上,关键时候很能帮忙。
没想到婶婶你也是这样的性子。
你一来,我就好多了。
不像那些人。
想到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劝,看似好像在帮忙,其实两边不得罪的样子,卿云芬就是一阵厌恶。
那些个人。
只知道看戏,却不知道付看戏的银子。
福宁公主冷哼道;真当我分不清是敷衍还是真心的了!那赵家。
那赵家!她心中怒意渐渐聚起,面露狠色,我若是放过了她们,我就不姓卿!*当晚设宴,庆祝大家顺利抵达河州。
经过这一路过来,很多人都看明白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赵家虽然跋扈,可是皇上并不会对赵家做出什么严厉的实质性的处罚。
往常放在旁人身上能够进监牢或者是诛九族的事情,到了赵家人那边一样做,却是会顺理成章得以实现愿望。
这就让许多人开始慢慢斟酌。
生怕自己和赵家亲近的不够,就在赵家人的跟前专注讨好,力求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譬如现在。
桌上有几名女眷对赵丹荷献殷勤。
看着赵丹荷抿着嘴笑,哈哈大笑,她们都比她要清楚明白,赵丹荷之所以敢这个样子,就是仗着有祖父做靠山。
有位三四十岁的人凑到跟前去问她:赵姑娘这耳坠是哪里来的?实在漂亮。
赵丹荷不甚在意地道:就是翡翠楼。
回去你看看就行。
表现得十分猖狂,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福宁公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然后,就望向了前面首席。
最前面,除了她的父皇母后外,还有两人。
一个是赵太保。
一个是赵太保之子。
福宁公主看的眼睛直冒火。
君兰离她很近,发现了她的异状,拉着她的衣袖劝道:你莫要心急。
总会有结果的。
她这个结果,说的是恶有恶报。
卿云芬听清楚了,也听懂了。
但是,却无法认同。
谁知道呢。
卿云芬轻轻说道。
即便她心里不舒坦,可自小的良好教育让她学会了忍耐。
看着这满室宾客,她还是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来。
君兰时时刻刻地看着,生怕她一个冲动做坏事。
最后看她没有乱来方才放心。
其实君兰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她所认识的元成帝,董皇后,甚至于清王爷,根本不是这样退让忍耐的人。
但是为什么这次出行,这些人反倒是被赵岳那一家给压了下去?君兰心中隐隐有着感觉。
只是九叔叔不说,她也就没多问。
一直风平浪静。
可到了晚上,君兰刚要入睡,却听到一个让她震惊不已的消息。
晚膳的时候皇上不知道吃了什么,一下了席就开始上吐下泻,眼看着就要不成了。
这消息悄悄在最亲近的几户人家里传出来。
卿云芬听到后,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燕窝汤。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漆黑的夜空,指尖颤抖,心里发慌。
……怎么会是父皇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