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2025-03-26 06:47:55

内容提要:【二更】【见人心。

】晋|江独家首发~·果真,因她三个哥哥看得严,一直到了狩猎的最后一晚,她都没机会同陆琉说上话。

因是最后一晚,外头自然热闹了些。

小姑娘们围成一圈说着话,贵族子弟们也各自围成圈,在不远处围着篝火烤着野味儿。

江妙同薛今月,还有三兄弟,及乔元宝和瑞王,围成圈坐着吃烤肉。

乔元宝得了一头小鹿,正开心着呢,同瑞王二人一道喂着小鹿吃草。

江承许性子安静,可无论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这会儿烤着肥美的野兔。

俩小姑娘瞧着被烤的香喷喷的滋作响的烤肉,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江承许看了一眼,目光多了几分柔情,淡淡道: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一时薛今月看江承许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崇拜。

江承许自然是注意到了,却没多看她,只嘴角稍稍一弯,安安静静的给这俩馋嘴的小姑娘烤兔子肉。

这时,长公主才过来,嚷嚷道:这烤肉可真香啊,本宫可以坐这儿吗?见是长公主,众人起身便要行礼。

长公主挥挥手,甚是随意道:不必多礼,反正咱们日后都是一家人。

她俏皮的眨眨眼,道,不介意吧?江承让客气道:自然不介意,长公主不嫌弃就好。

长公主笑着点头,才冲着身后之人道:堂兄,赶紧过来。

一听是陆琉,原是蔫蔫儿的江妙才下意识抬起了眼,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过来的陆琉。

见陆琉缓步过来,忍不住暗暗窃喜。

陆琉倒是客气,拱了拱手,略略掀袍,在江承谚的身旁坐了下来。

他见江承谚绷着脸拨弄着烤架上的半只羊,道:要不本王来吧?江承谚正好觉得无趣,瞧着陆琉喜欢,干脆将活儿扔给了他:成,那就麻烦王爷了。

他爱做,那就让他做好了。

江妙原以为,像陆琉这种养尊处优的王爷,就算是烤肉,也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想来是不擅长这个的。

可接下来,她见他动作熟稔,这羊肉被他烤得香喷喷的,受热均匀,金黄酥脆,竟比她三哥烤得还要香。

一时江妙也像方才今月看她二哥时的那般,眼眸晶亮、满是崇拜的看着这个男人。

烤完了,陆琉便挨个儿分给大家。

因着今日的气氛,江妙倒是半分没有拘谨。

羊肉最好吃的部分便是羊腩,羊腩皮爽而酥,肉肥味美,嫩而不腻,吃了一会儿,江妙便吃得小嘴油亮,肚子鼓鼓的。

男人们吃着羊肉喝着烈酒,小姑娘们嚷嚷着也想喝,可这会儿四个男人倒是统一了战线,不许姑娘家喝酒,只让丫鬟端了热羊奶来。

江妙喝着热羊奶,虽然不满,可见陆琉和她哥哥们又说又笑,心下却是宽慰了许多。

像是感应到她似的,陆琉忽然就看了她一眼。

被逮了个正着,江妙略微低头,继续喝羊奶。

陆琉见小姑娘乖巧的喝着羊奶,嘴巴边沿一圈白白的,越瞧越可爱,喝完了,伸出小舌头添了一圈,更是无意识勾得他眼眸一深,急忙错开眼来。

最后一日最是尽兴,江妙回帐篷后,便累得不行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江妙睁开眼,看着榻边黑漆漆的人影,这才吓了一跳。

她攥紧被子,睡眼惺忪的嘟囔道:你……怎么来了?陆琉挨着她的身子坐下,道:这几日没机会来看你,若是今晚再不来,怕是又得两个月见不着了。

还说呢。

江妙的确想他,大方的将身子挪进去一些。

这意思是最明白不过了。

陆琉不傻,怔了怔,就忙脱了靴上去。

他伸手要抱她,却被她躲过去了。

江妙道:就坐着说说话,不许胡来。

陆琉笑笑,从身后拿出一个酒囊来。

江妙好奇的眨眨眼,而后兴奋的拿了过来,打开塞子闻了闻。

这酒极烈,怪不得方才哥哥们和陆琉都不肯给她喝了。

怎么这会儿……她疑惑的看他,却听陆琉道,只能尝一小口。

好嘛,一口就一口。

嗯。

江妙兴奋的点头,将嘴凑过去,尝了一小口,之后一张小脸就拧了起来。

陆琉低低的笑着,道:如何?江妙赶紧将塞子塞上还给了他,满脸嫌弃道:辣。

她平日至多喝果酒,姑娘家喝得果酒味道甘甜,压根儿没多少酒味,如今和这烈酒相比,俨然不能称之为酒了。

只是陆琉这般贴心,倒是令江妙心情舒缓了些。

她大方的将藏在枕头边的包裹拿了出来,道,喏,给你的。

陆琉接过,摸了摸,便知是衣裳之类的,忙含笑,拿出来试了试。

袍子很贴身,颜色和样式都是按照他平日所穿的。

先前他是见识过她的手艺的,这会儿还是觉得惊喜。

江妙见他喜欢,才自豪道:我做得好不好?……好。

陆琉俯身抵着她的额头,呼出的热气徐徐吹到她的脸上。

江妙被挠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可双手却下意识的抱紧了他。

陆琉是男人,心爱的小姑娘投怀送抱,若是半点表示都没有,那便是骗人的。

他逮着她的唇就用力的吻了下去,唇舌纠缠了许久,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他哑声道:本王得走了。

他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

江妙自然感受到了他那处的异样,羞得脸颊通红,忙催促道:赶紧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反正袍子送出去的,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可不能多待了。

他点头说好,又不舍的在她嘴上亲了两下,才转身走了。

江妙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听到外头没有什么动静,这才放心的松了一口气。

而后将脑袋埋进被窝里。

小身子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乐呵了半天,才沉沉的睡去。

·次日狩猎结束,同行的队伍随着景惠帝回去。

江妙正欲上镇国公府的马车,却见皇后身边伺候的宮婢走了过来,朝着她行礼,含笑道:江姑娘,皇后娘娘嫌闷,希望江姑娘上马车,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儿。

江妙同皇后的关系不一般,在场之人大多是知道的,这会儿皇后身边的宮婢亲自来请,俨然是视她如亲姐妹的架势。

一些心性狭隘的同行贵女,瞧着这般情形,倒是露出了几分嫉妒。

暗道这江妙年纪小小的,本事倒是不小。

江妙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有些不妥。

可这宮婢再三相邀,江妙也没辙,只能过去,上了霍璇的马车。

撩起金丝绣凤凰的帘子,见里头露出一张娇俏可人的脸来,朝着她招招手,道:妙妙,上来吧。

江妙点头,提着裙摆踩着马凳上去。

而这头,景惠帝一上马车,便瞧着里头面容俏丽、眉目天真的小姑娘,登时一怔。

他不知卫宝铃为何忽然会出现在马车上,可此刻只能硬着头皮上去,待帘子放下,才冲着卫宝铃道:宝铃,你怎么……你这是胡闹。

赶紧下去,若是是被人瞧见了,你的名声……卫宝铃却是不管。

这回她来西山,本就是想见见他,未料竟连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见景惠帝拧眉,卫宝铃咬着唇,大眼睛噙着泪水,委屈道:若是我这会儿下去,才是不要名声了。

表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景惠帝拿她没辙,却也明白,眼下实在不宜送她下去。

他叹气道:怎么会?只是——想到自己的皇后,景惠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了。

他看着面前娇娇柔柔的小表妹,道,你是怎么上来的?卫宝铃笑盈盈道:我一大早就躲在里面了。

景惠帝到底是心软,见她笑得开心,自然也不敢太过苛责,只脑海之中想着法子,该如何将她送回去,不被人瞧见。

卫宝铃见景惠帝表情凝重,越发担忧了起来,一时安安静静没再说话。

下山时,天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不过一会儿,便下起了滂沱大雨。

原是修整得平坦的道路,经过雨水的冲刷,自然变得泥泞了起来。

坐在马车内的江妙,下意识打开帘子瞧了瞧,看着前头骑在马上的陆琉,此刻也戴上了蓑衣斗笠。

霍璇以为她担忧,便安抚道:放心,很快就下山了。

累了这么多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心下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见霍璇亲自给她倒茶,便接了过来,道:谢谢。

便捧着热茶喝了起来。

喝了热茶,身子暖了些,心里也稍稍舒坦了些。

雨越下越大。

队伍行至半山腰,马儿忽然发出嘶鸣声,引得众人齐齐去看。

却见皇后乘坐的马车仿佛是受了惊,那马儿疯了一般的发起狂来,在山路上胡乱冲撞。

周围的侍卫大惊,忙上前去阻止,有几个上前的侍卫被马儿用脑袋一顶,狠狠的撞到在地。

驾车的车夫被摔了下来,见马儿横冲直撞,直直的撞上了行驶在前面的景惠帝的马车。

两车相撞,本就道路湿滑,这么一来,两辆马车竟齐齐朝着路边倒去,一道滚下了山坡……众人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陆琉骑在马上,也是始料未及,忙发号施令,命御林军赶紧下去寻,自己也跳下了马车,面色凝重。

这时,江妙身边的丫鬟宝巾宝绿才自后头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冲着陆琉道:王爷,姑娘她……她在皇后娘娘的马车里。

·树丛中布满荆棘,泥泞不堪。

依稀能瞧见一块大石头旁的草丛里,躺着两个姑娘。

江妙动了动身子,觉得浑身酸痛,快要散架一般。

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这才蓦得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姑娘,着急的拍着她的脸:璇姐姐,璇姐姐。

马车滚落下来时,是霍璇一把抱住了她,紧紧护着她。

是以江妙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小腿处隐隐有些疼,她低头一看,见裙子被荆棘划破了,小腿撕出了一道口子,倒是不深。

江妙抱着霍璇唤了唤,待她慢悠悠睁开眼睛,才喜极而泣道:璇姐姐,你总算醒了。

霍璇的外伤自然比江妙重些,目下脸色也不大好。

江妙见她唇色发紫,便知不能再这般淋雨了,忙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心下着急,却只能努力镇定道:璇姐姐,你先撑一会儿。

她也冻得瑟瑟发抖,可目下只能等着有人寻到他们。

她朝着上头喊了喊,发觉没有什么人,便担忧着会不会是寻错了。

这时,江妙看着不远处站起来的男人,这才惊喜道:皇上。

是景惠帝。

马车落下去的时候,江妙依稀听到众人喊景惠帝的名字,想来是景惠帝的马车一道落了下来。

她见霍璇身子虚弱,此刻也顾不得礼数,朝着景惠帝招手道:皇上,皇后娘娘在这里。

景惠帝自然听到了。

他瞧着江妙身旁的霍璇,登时一颗心揪了起来,待打算过去找她时,突然想到看到了躺在草丛中的姑娘,忙过去将人抱了起来:宝铃,宝铃。

卫宝铃吓得魂都没了,目下悠悠醒来,看着景惠帝的脸,哪里还顾及姑娘家的矜持,忙一把将他抱住,小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抽泣个不停,身子弱弱的颤了起来。

景惠帝知道她当真是吓坏了,心疼得厉害,忙用力将她抱住,柔声安抚道:别怕,堂兄很快就会找到我们,别怕……江妙见景惠帝分明看到了他们,却磨磨蹭蹭没过来,一时担忧还以为景惠帝受了重伤,忙扶着霍璇走了过去。

一过去,见景惠帝温柔的安抚着怀里如受伤的兽般的姑娘,登时心都凉了半截儿。

这姑娘虽未露脸,可是谁,她自然是清楚的。

看到这里,江妙下意识瞧了瞧身旁的霍璇,见她表情淡淡,仿佛丝毫都不在意。

她还以为景惠帝虽然糊涂,却不是个荒唐的,可今日……他竟然同卫宝铃同一马车!虽说卫宝铃明年是要进宫的,可到底还没名分。

景惠帝轻轻拍着怀里姑娘的背脊,抬头看了站在面前的二人,担忧问霍璇:皇后没事吧?霍璇淡淡道:臣妾无碍。

她看了卫宝铃一眼,道,倒是卫姑娘,有些吓到了。

景惠帝虽然心虚,可此刻也是真心疼爱卫宝铃的。

他低声哄了几句,而后干脆将人打横抱起,道:堂兄他们很快会找到我们,只是这里雨太大,我们得避一避。

景惠帝在路上留下痕迹,之后带着三个小姑娘,安置在了不远处的山洞里。

若是陆琉等人能找到这儿,看着这些标记,自然会第一时间找到他们。

山洞里生了火,江妙和霍璇坐在火堆旁,而另一边,卫宝铃紧紧的靠在景惠帝的怀里,怕得不得了。

卫宝铃眼眸一抬,看着对面的霍璇,心下却是有些窃喜。

原先她以为,表哥对霍璇有些动心,可如今在这紧要关头,表哥只担心她一人。

这么一来,卫宝铃就觉得得意极了。

不管何时何地,表哥最在意的就是她。

其实方才摔下去的时候,景惠帝将卫宝铃护得牢牢的,待摔落在地时,二人才分开,是以卫宝铃浑身上下只有小许擦伤,算是四人中伤势最轻的。

可刚才被吓到了,也是真的。

这会儿虽然缓过来了,可她晓得姑娘家柔弱些,才招人心疼,而且表哥若是知晓她没事了,怕是要去关心霍璇了。

这个,她自然是不肯的。

这么一来,卫宝铃眼眸微微一闭,之后悠悠喊道:表哥……景惠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别怕。

卫宝铃重重点了点头,虚弱的睁开眼,朝着他笑了笑,乖巧道:有表哥在,我就不怕。

这等患难与共的场景,落得江妙的眼里,简直不想多看一眼。

景惠帝半搂着怀里的卫宝铃,见她脸色有好转,便松了一口气。

之后他抬眼看去,见霍璇身子虚弱,本是想过去问问的,奈何怀里这个太害怕,死死的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叹了一口气。

他素来疼爱小表妹,虽和霍璇是夫妻。

在生死关头,可两人中若是要选一个,只能选前者。

山洞本就潮湿,容易滋生蛇虫。

正当景惠帝出神之际,有一条泛青的蛇正吐着信子朝着卫宝铃爬来。

待蛇堪堪要咬上卫宝铃的小腿时,景惠帝急忙反应过来将蛇握住,狠狠的甩了出去。

蛇极快的钻入山壁的洞中,动了动尾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景惠倒抽了一口凉气,略微一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臂处,已然被方才的蛇咬了一口。

卫宝铃这才坐了起来,看着景惠帝手臂处的伤口,着急得快哭了出来,道:表哥……景惠帝只觉得浑身冒冷汗,头晕目眩,神志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瞧着这般突然情况,霍璇和江妙忙走了过去。

江妙看着景惠帝手臂上的咬痕,又见卫宝铃梨花带雨的模样,便道:这是竹叶青,被咬上一口,若是不及时施救,怕是性命难保。

卫宝铃是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哪里懂这些医理,忙抬起头,满脸泪痕的看着江妙,道:那你还不赶紧想法子救救表哥。

他是大梁的皇上,不能有事。

他若是死了,她怎么当宠妃,怎么当皇后?见卫宝铃情深意切,江妙却不疾不徐道:自然有法子可解,其实很简单……她看着卫宝铃,道,只要有人将伤口处的毒汁吸出来便成。

方才皇上是为了救卫姑娘,卫姑娘同皇上感情深厚,定然可以为皇上去死吧……你都说了,这可是大梁的皇上。

吸出来?卫宝铃愣住了,她不傻,看着此刻景惠帝这般的表情,便知这蛇毒极为剧烈。

若是她替他吸了,那她不就没命了。

她可不想死啊……江妙见她害怕,又道:卫姑娘别再犹豫了。

若是再不替皇上吸出来,怕是性命难保。

哪知卫宝铃并未低头去吸,而是忽然抬眸看着江妙,眼神凌厉道:我是日后的皇妃,这里就属你的身份最低,你的命最贱,自然得由你替表哥吸出来。

啧啧。

果真,到了紧要关头,才能看出人心。

江妙晓得卫宝铃是个无耻的,未料她竟然能无耻到这般地步。

正当这时,一直不说话的霍璇,才上前几步,缓缓蹲了下来,颤颤巍巍抬手,抚着景惠帝的手臂。

瞧着霍璇的举止,江妙立马意识到了,忙道:璇姐姐!霍璇没应。

她生得清丽,身子素来健康,如今这般羸弱病态,倒是比之惹人怜爱多了。

她稍稍敛睫,未看景惠帝震惊的眼神,只淡淡道:皇上,臣妾若是死了,你能答应臣妾,念在臣妾的份上,日后对平津侯府多多照拂,算是替臣妾照顾家人。

’景惠帝翕了翕唇,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喃喃道:阿璇……霍璇面容平静道:那臣妾当是皇上答应了。

说完,便毫不犹豫的低头,将嘴对准景惠帝手腕处的咬痕,用力将里边的毒汁吸出来。

99|09 晋|江独家首发~·霍璇能为景惠帝吸出毒汁,在卫宝铃看来,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她巴巴的看着霍璇为景惠帝吸出一口,面上虽然惊讶,心下却早已是欣喜不已,觉得这霍璇当真是傻透了。

却见边上的江妙一下子将霍璇拉到了身旁。

卫宝铃忙扶着景惠帝,抬头道:江妙,你这是做什么!她知道江妙和霍璇是好姐妹,可毕竟她表哥的命最珍贵,且霍璇也是心甘情愿的。

霍璇虚弱的喘着气,也道:妙妙,你不用……江妙立马解释道:璇姐姐放心,方才那条不过是绿锦蛇,无毒的。

绿锦蛇和竹叶青生有些像,可竹叶青的尾巴大多呈红色,且毒性剧烈,可绿锦蛇却恰恰相反。

霍璇怔了怔,目光一垂,复而抬眸对着江妙的眼睛,问道:妙妙,你确定吗?……嗯。

江妙旋即点头。

她用指尖擦了擦霍璇唇边沾着的血,将血给她看,璇姐姐你看,若当真是有毒,这会儿你吸出来的血颜色不会这么鲜艳。

你放心,皇上没事。

景惠帝没事,霍璇便松了一口气。

却见卫宝铃反应过来,咬牙切齿的对江妙道:那你先前为何骗我,为何说——亏她还有脸说!江妙小心翼翼扶着霍璇起来,瞧着卫宝铃身旁的景惠帝,此刻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卫宝铃毫发无损,定然是景惠帝护着她的,肯定是受了一些伤的。

也是,景惠帝这么宝贝他的小表妹,怕是为她去死都愿意。

江妙用帕子擦着霍璇的唇角,淡淡道:我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吓唬吓唬你罢了。

卫姑娘,你同皇上感情深厚,我自然以为,若是皇上重了剧毒,需要一命换一命,你肯定会奋不顾身救他的……只是没想到,到了最后关头,却是璇姐姐……说到这里,卫宝铃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她死死的咬着唇,先前只想着若是霍璇为表哥吸了毒汁以命换命,那日后霍璇的皇后之位,就是她的了。

未料竟是江妙存心戏弄她。

可刚才……大家都是信以为真的,霍璇肯为表哥付出生命,也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这儿,卫宝铃暗道不妙,袖中的手便攥紧了几分。

若是方才她舍命救表哥,表哥对她的爱意肯定更深,可这回是霍璇……卫宝铃最了解景惠帝,晓得景惠帝是个容易感动的。

虽然失态发展到这里,对她不利,可她……卫宝铃翕了翕唇,声音弱弱的对景惠帝道:表哥,我……江妙道:卫姑娘还是赶紧替皇上找水清洗包扎一下吧,虽然没毒,却也得清理清理。

能替表哥做事,卫宝铃自然也没有再和江妙争论什么,反正这个梁子,他们是结下了。

卫宝铃扶着景惠帝起来,晓得方才他们进来的时候,外边有条清澈的溪流,便领着景惠帝去清洗。

景惠帝的脸色好了些,只是一直没说话,待路过霍璇这儿时,才忍不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卫宝铃眼在眼里,气得发慌,可嘴里只能温声细语道:表哥,咱们赶紧过去吧。

景惠帝瞧着霍璇并没有看他,心下未免有些失落。

其实,他刚才也是出乎意料,若非江妙将她拉过去,他也会推开她的。

她是个好姑娘,没必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

听到卫宝铃的声音,景惠帝才回神,轻轻点了点头,跟着一道出去了。

讨厌的人走了,江妙紧蹙的眉头才舒展了开来。

她关切的看着霍璇,埋怨道:璇姐姐,你怎么这么傻?若是……她眼眶一热,登时说不出话来。

在她看来,景惠帝的命远远没有霍璇来得宝贵。

霍璇缓缓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相互搀扶的二人,苍白的小脸表情淡然,才小声道:就当我糊涂吧。

此事,别再提了。

这会儿江妙自然顺着她的意,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霍璇侧过头,瞧着身边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心下却有些内疚。

她不想告诉她,其实她知道那蛇没毒。

可若是她说了,怕是会影响她对自己的看法。

进宫才数月,竟学会了揣测人心、勾心斗角。

以她善良直率的性子,怕是越发不会同她往来了。

可她想珍惜这个好姐妹。

霍璇紧紧握着她的手,保证道:妙妙,你放心,不会有下一回了。

她到底太过聪明,知道自己在意什么。

江妙鼻尖一酸,眼眶有些温温热热的,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道:那就好。

其实她也明白,霍璇和景惠帝已经成了夫妻,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哪怕知道景惠帝心里只有卫宝铃,可这感情之事,岂是说控制就控制的?虽说她存着私心,不想霍璇喜欢上景惠帝,可这等事情,连她本人都无法制止,更别说是她了。

二人说话之际,卫宝铃已经扶着景惠帝进来了。

江妙见卫宝铃一双大眼睛红通通的,就明白她刚才定然是委屈的哭诉一番为自己辩解了。

至于景惠帝的态度如何,她也不想再去在意。

可只要景惠帝存着一点良心,日后也明白该对璇姐姐好些。

不知又过去了多久,江妙瞧着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仿佛小了些。

在看山洞里的几人,不算卫宝铃,当属她的伤最轻了。

江妙对着霍璇道:璇姐姐,我刚才看到外面有野果树。

你肚子也饿了,我出去摘一些来给你垫垫肚子。

其实霍璇并不想江妙出去,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怕她会遇到危险,可他们也的确是饿了。

若是宣王不能及时寻到他们,他们总得有吃的才成。

霍璇道:嗯,那你小心些。

江妙笑着点头,让她放心。

而这边,卫宝铃也是饿得肚子咕咕叫,若是先前,这事儿自然不需她出手。

可如今表哥都受伤了。

方才她委屈落泪,表哥虽然安慰了,可她能感觉的到,有些东西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她只能再做些别的补偿,努力挽回表哥的心。

这是见江妙出去,卫宝铃也忙贴心道:表哥,我也去给你摘些野果来。

毕竟,待会儿江妙若是摘了来,以她的小肚鸡肠,肯定不会给他们的。

只是,卫宝铃看着景惠帝没有拒绝的点了头,还是觉得有些失落。

若是往常,表哥哪里忍心她受半点委屈啊。

他都不怕她出去会遇到危险吗?卫宝铃的脸色沉了沉,担忧的看着坐在火堆对面的霍璇,可瞧着二人此时的伤势,怕也做不出什么旁的事情来,便温声细语的对着景惠帝安抚了一番,便提起裙摆朝着山洞外头走去。

江妙已经找到那处野果树了。

得亏她在来西山的路上,粗粗翻阅过那本游记,才认出树上这红彤彤的野果正是野山枣。

至于旁边,也有些形状怪异的野果,可她没见过,自然不敢拿去给霍璇吃。

她抬头,瞧着树上小小红灯笼似的野山枣,登时露出了微笑。

江妙踮起脚伸手够了够,发觉自己够不着,这才从边上找来一个细长的竹竿,然后稍稍爬上去些,用竹竿用力打树上的果子。

江妙先前已经养了一些力气,且她平日也注重锻炼,这会儿爬树倒是有些顺利。

她拿着竹竿挑颜色通红的打。

打了一会儿,江妙喘着气,低头往地上一看。

成熟些的果子,经由她用力的拍打,自然都纷纷落了下来。

这些若是他们两个人吃,自然是够了,可她担心霍璇心疼景惠帝,给了景惠帝,那卫宝铃自然也要给的。

江妙自认为并非宽厚大度之人,经过今日之事,更是打从心底里讨厌卫宝铃,才不愿意给她弄吃食呢。

江妙仰着脖子打了一些,绵绵的细雨落在她的脸上,将她小脸都打得湿湿的,眼睫上也沾上了雨水。

她抬手擦了擦,而后听到下边有动静,低头一看,见是卫宝铃在捡她打落的野山枣。

卫宝铃撞了满满一兜,抬眸对上江妙投来的目光,盈盈一笑道:这果子不错啊。

多谢江姑娘了。

说着,还从兜里拿出一颗,得意的咬了一口,呀,真甜。

这般无耻行径,气得江妙想直接将这竹竿扔下去,狠狠的砸她身上。

卫宝铃以为江妙会气急败坏,目下见她没有动静,倒是有些奇怪了。

江妙慢腾腾的下来,将竹竿扔到一旁,抱着手臂朝着卫宝铃笑笑,慢条斯理道:卫姑娘怎么没想过,这野果究竟能不能吃?一时卫宝铃嚼果子的嘴顿住,登时变了脸色。

先前江妙既然能判断出那蛇是否有毒,此刻自然也能判断出这果子究竟能不能吃。

她这么讨厌自己,若是自己抢了她的野果,她还不和她急?可现在,她没有。

而是笑笑站在一旁,看着她吃。

卫宝铃自然觉得,江妙是想要毒死她。

她忙将兜里的果子扔到了地上,然后掐着脖子想将吃下去的果子吐出来。

怎么都吐不出来,她急得脸都白了,这才急急忙忙跑到不远处的溪流边上。

见卫宝铃走了,江妙才立马蹲下身子,将地上红通通的野山枣捡了起来,严严实实的揣到怀里。

卫宝铃好不容易将吃下的野果吐出来了,一抬头,看着江妙蹲在地上捡野果,这才明白是上了她的当。

她气得发慌,怒火冲冲的上前,同江妙扭打在一块。

没料到卫宝铃会这般蛮不讲理,脸上被卫宝铃的指甲恼了一下,江妙觉得疼得厉害,晓得怕是被她挠出血来了。

江妙恼得一龇牙,低头抓住卫宝铃的手臂,往卫宝铃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狠得几乎要活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卫宝铃吃痛松手,江妙才反手在她脸上挠了几下,挠得她满脸血檩子。

听她疼得哇哇直叫,江妙没有半分怜惜,只觉得痛快极了。

她不是霍璇,不用因为皇后的身份,对卫宝铃善良大度。

她爹娘和哥哥们从小宝贝她,不舍得她掉一根头发丝儿,她卫宝铃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挠她脸!哪知卫宝铃仍旧死死抱着江妙的腰不松开,试图抢她兜里的野果。

这架势,哪有半分昔日望城贵女的风范?简直同个疯婆子无异。

江妙用力挣脱,原以为这卫宝铃娇娇弱弱的,未料力气这般大。

方才在景惠帝的怀里装柔弱装得还挺像。

江妙用胳膊肘用力顶着卫宝铃的背,一脸的睚眦必报,道:你才命贱!你才命贱呢!江妙顶了一通,心情舒畅多了,却见卫宝铃没有半分要松手的架势,像是要死缠着她似的。

她实在忍不住,才道:你赶紧放开!哪知卫宝铃的双臂收拢了些,倔强道:我不放,除非……除非你分一半给我。

这人,除了知道抢别人的,都不晓得自己去摘吗?这野果树就在边上,而她也没把全部的野果都摘完啊。

卫宝铃是个倔强性子,江妙的倔强更是比她更甚,若是先前看着霍璇的面儿上,愿意给他们一些,这会儿便是连半颗都不愿给。

此时,寻人的队伍分开行动,穿着玄色披风、衣袍湿透的陆琉,正发现了景惠帝留下的破碎布料,沿着布料就率先往山洞那边跑去,之后的侍卫紧随其后。

陆琉眉宇冰冷,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才见不远处被树丛遮挡着的地方,依稀有人影。

他赶忙过去,见纠缠在一起的二人,这才三两步上前,将失而复得的小姑娘狠狠拽进了怀里,而后抬脚一踹,将另外一个多余的直接踹到两丈外的树干上。

100|10 晋|江独家首发~·江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卫宝铃如此蛮横的要抢她的野山枣,她是宁愿扔了重新摘过,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她。

说她心狠也罢,反正在江妙看来,就算白白送了吃食给卫宝铃,以卫宝铃的性子,不但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成了东郭先生。

她脾气一上来,自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会儿和卫宝铃纠缠着,怎么甩都甩不开,之后看到突然出现的人,又惊又喜。

她还没说话,就被男人狠狠抱进了怀里。

太过用力,江妙的鼻尖儿重重撞上了男人的胸膛,怪疼的。

江妙这才卸下倔强的盔甲,撅了撅嘴看着陆琉,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委屈道:她抢我的野山枣。

平日里江妙金尊玉贵,自小到大,都是光鲜亮丽的出现在人前。

这会儿小姑娘梳得双平髻早就乱了,脑袋上的簪花也不知去向,左边发髻上的带子还松了一个,有几缕发丝早就从发髻中跑了出来。

至于这张白嫩小脸,先前江妙清洗过,可方才爬树时,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伸手胡乱的擦了擦,自然又成了脏兮兮的,而且左脸颊还有一道刺眼的伤痕,这么一来,只衬得她一双眼睛格外的清澈明亮,让人看着心肝儿直疼。

今儿出了这种意外,是江妙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遇到过的。

她自然是害怕的,且又冷又饿,身上有好几处都疼得厉害,可霍璇比她伤的更重,她需要照顾她,她这么坚强,那自己又怎么能露出恐惧怯弱的表情?而且她知道,他很快就会找到他们的。

现在他来了,她不用再强撑着。

小姑娘浑身狼狈,可现下能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于陆琉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听她孩子气的告状,灵动鲜活的模样,忽然笑了笑。

这种惊心动魄的失而复得的感觉,他不愿在经历第二次。

他低头摸摸她的脸。

男人漆黑凛冽的眼眸没有方才骇人的戾气,而是变得异常柔和,他安抚道:有本王在,不会让别人抢走的。

这头卫宝铃被狠狠的踹到树干上,娇弱的身子迅速滑落,捂着心口小脸拧成一团,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踢碎了一般。

她疼得直掉眼泪,一时哭得委屈,只是这张俏脸已然没有平日的光鲜亮丽,脸上满是血檩子,头发也在撕扯的过程中,乱糟糟的,若非这衣裳显得贵气些,倒是与街边的疯婆子无异。

美人哭起来惹人怜惜,若是疯婆子哭起来,便是让人觉得晦气,碍眼的很。

卫宝铃缓过神来,捂着发疼的心口,抬眸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男人,咬牙切齿道:陆琉,你竟敢——对上男人冰冷的目光,后面的话,被生生的吓了回去,只低头委屈的抽泣。

这时长公主紧随其后,瞧着陆琉拥着江妙,见她身上无恙,倒是放心了些。

再看地上的卫宝铃,长公主倒是怔了怔,显然没想到卫宝铃会弄成这般的模样。

江妙在皇后的马车里,长公主倒是知晓的,可她断断没有想到,卫宝铃竟然在景惠帝的马车里。

长公主了解自家弟弟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等越距之举,那么卫宝铃是如何进去的,自是不用多想了。

可出了这等事,怨卫宝铃不懂事也没用了,只能想法子找到他们四人。

眼下找到了,长公主忙过去将颤颤巍巍缩成一团的卫宝铃扶了起来。

许是觉得自个儿找到了救星,卫宝铃才死死的抱着长公主的胳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道:表姐,他……他踢我。

这个他指的是谁,长公主当然明白。

只是一想到先前堂兄知道江妙也一道摔下了山坡,着急的眼睛都红了,谁的话都听不进去,那副摸样,当真是吓人的很。

这个节骨眼上,卫宝铃若是敢动江妙一个手指,她堂兄不把她踢残算是仁慈了。

她竟然还愚蠢的往枪口上撞!她堂兄心狠手辣的恶名也不全是谣言啊。

可到底是表姐妹,长公主瞧着卫宝铃这样儿,也是心疼的。

她只能尽量安抚:别说了,咱们先回去。

卫宝铃心下气得不行,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委屈呢。

可她晓得长公主对陆琉也是敬重有加,怕是不会向着她。

今日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只能暂且忍着,改日找个机会寻景惠帝哭诉一番。

陆琉细细检查一番,见小姑娘出了脸上的伤痕,就小腿处有些划伤,至于旁的私密之处,他不好当场验看,只能将身上的玄色披风解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替怀中之人披上,赶紧将她带回去。

只是陆琉身形高大,而江妙娇娇小小,这披风一裹,一直垂到她的脚踝为止,显得江妙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般。

告完状,江妙倒是乖巧。

她看着他的动作,这才指着不远处,赶忙道:陆琉,璇姐姐和皇上在那棵大树后面的山洞——陆琉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长公主将卫宝铃扶起之后,听了江妙的话,才对陆琉道:堂兄,这里有我,你不用担心。

我去找子恒和阿璇。

她欲过去,见卫宝铃也要跟着过去。

只是卫宝铃伤的有些重,这脚也是一瘸一拐的,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添乱,遂蹙眉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找他们就成。

卫宝铃咬咬唇,可自己这腿的确疼得厉害,想来是被陆琉一脚踢到的时候倒下来撞到了石头上,有些被伤着了。

她听出了长公主的不耐烦,微微一笑,点点头做出一副乖巧状,道:嗯,那我等表姐。

只是这张布满挠痕的脸,完全不能同平日单纯天真的俏脸相提并论,乖巧的样子,也令人生不出半分怜惜。

长公主正过去,山洞里的景惠帝和霍璇仿佛听到了动静。

此刻景惠帝正扶着霍璇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长公主大呼了一声子恒,忙跑过去,细细打量了二人的身体,瞧着二人仿佛没受什么重伤,素来只流血不流泪的长公主也红了眼,一把将二人抱住: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

瞧着不远处的一家人,江妙这才露出了微笑——不管景惠帝对霍璇如何,长公主却是个不糊涂的。

江妙又瞧了一眼树旁神情落寞的卫宝铃,心下有些舒坦,之后便不愿再多看一眼。

寻到了人,自然得上山去。

陆琉稍稍弯下腰,将江妙驮到了背上,又担心山路崎岖,小姑娘体力不支会掉下来,便用腰带缠在背上之人的胳肢窝下,将二人捆绑在一起。

确定绑得紧紧的,陆琉才轻轻颠了颠,提醒道:抱紧了。

嗯。

江妙极温顺的趴在他的背上,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

虽然雨已经停了,但是山路依旧是崎岖泥泞。

只是男人的步子稳稳当当的,一步一步的上去,让她觉得分外的踏实。

男人的肩膀宽阔又温暖,令江妙心下生出了不少的暖意。

怪不得戏文里头,英雄救美的戏码百看不厌,若非真真切切的体会过,哪里会明白,被亲人以外的男人保护着,是一件多美妙的事情。

这种感觉,怕是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都没法抵挡的。

江妙也不例外。

走了一半路,江妙才问了一个大部分小姑娘都会问的问题:陆琉,我重吗?陆琉的步子未停,回答道:不重。

江妙很满意他的回答,嘴角翘了翘,然后才将脸贴在他的后劲处。

离得近了,她忽然发现,陆琉的后颈正中央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她好奇的抬手轻轻戳了几下,含笑道:原来你这里有颗痣。

陆琉道:是吗?原来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江妙隐隐有些小得意,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凑上去,在他后颈处的小黑痣上轻轻啄了一下。

感觉到他的身子颤了颤,江妙觉得有些脸烫,赶忙低头,趴在他的肩头装睡,咧着唇傻傻的笑了起来。

而后却真的睡着了。

之后收到消息的三兄弟,也朝着陆琉的方向赶了过来。

三兄弟看着陆琉背上的妹妹,一个个担忧不已,江承谚忙道:妙妙怎么了?江妙整个身子都被陆琉的披风裹着,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一双手。

脑袋侧着趴在陆琉的肩头,双手牢牢的环着陆琉的脖子,此刻静静阖着眼,仿佛累得睡着了,只白皙的脸颊上,有道鲜红的血痕。

三兄弟自然以为是摔下去的时候不慎被划到的,虽然心疼,可这种情况,最重要的是性命无忧。

妹妹睡着了,三兄弟心里着急,又不敢大声,怕吵醒他,只能问陆琉。

陆琉道:三位放心,本王已经瞧过了,妙妙没什么大碍。

本王先将她背上去,待会儿再让大夫瞧瞧。

换做往常,三兄弟哪能让别的男人背他们的宝贝妹妹。

可是之前妹妹掉下山坡,陆琉的担忧他们是看在眼里的。

他们四人分头寻找,倒是没了往常的看他不顺眼,今日也算是共同努力做一件事,目下陆琉顺顺利利找到了他们的妹妹,彼此间自然也多了几分信任感。

素来不爱说话的江承许,倒是头一个点头,道:就让王爷背妙妙上去吧。

他态度冷静的看着其余的二人,道,咱们三人将前头的障碍清除一下。

有了三兄弟在前头清除障碍,尽量让山路好走些,陆琉背着人往上走,速度自然快了些。

江妙的确是累了,先前不敢休息,这会儿在陆琉的背上趴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听到哥哥们的声音,她知道哥哥们肯定担心坏了,想睁开眼睛告诉他们她没事,只是眼皮子实在是沉得厉害,刚刚睁开了一般,又再一次合上了。

走到的时候,正在路边红着眼担忧的宝巾宝绿,见看到了三兄弟的身影,急急喊道: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之后看到陆琉上来,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便知是谁,立马跑了过去,哭嚷道,姑娘,姑娘总算回来了。

乔元宝和瑞王也跑了过来。

乔元宝眼眶有些泛红,显然是哭过了,至于瑞王,瞧见陆琉寻到江妙,自然是开心的,可瞧着只有江妙一人,才着急的询问:皇兄呢?皇兄怎么还不上来?听到后面又有动静,见是景惠帝和皇后上来了,瑞王才匆匆跑了过去看景惠帝的状况。

这般闹哄哄的,江妙自然被吵醒了。

她睁开眼睛,看着哭成兔儿眼睛的宝巾宝绿还有乔元宝,极此刻还泣不成声的薛今月,忙道:别担心,我没事。

陆琉将捆在二人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而后亲自把江妙抱进了一旁的马车里。

江妙的衣裳有些湿,自然要换的。

他将人放了进去,而后才俯身亲了亲她的脸,道:先回去,本王待会儿再来看你。

姑娘家脆弱的时候最喜欢依赖别人,况且陆琉不是别人,是她的未婚夫。

江妙见他要走,下意识的攥着他的衣袖。

先前她没仔细打量,如今见陆琉头发湿哒哒的,身上的衣裳也都湿了,便知该放他去换身衣裳,毕竟陆琉不是铁打的,若是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而且他不能只单单照顾她一人,景惠帝那边,他也得过去看看。

她松开了手,笑盈盈道:今天谢谢你。

陆琉抬手,揉揉她的脑袋,手稍稍往下,抚着她被挠出血痕左脸颊,指腹只覆在血痕的边沿,不敢往上碰,这才转身下了马车。

陆琉一下去,宝巾和宝绿自然立马上去给自家姑娘换干净衣裳。

出了这档子事儿,三兄弟决定亲自驾马车带妹妹回去。

这会儿江承让看着面前这个衣着狼狈却依旧矜贵不凡的未来妹夫,是由衷的感激,拱了拱手道:今日之事,多亏了王爷。

陆琉却道:妙妙是本王的未婚妻子,这是本王的分内之事。

今日令她出了意外,本王也难辞其咎。

这件事情,三兄弟再如何的无理取闹,也怪不得陆琉的头上去。

就连对陆琉成见最深的江承谚,也一脸认真道:妙妙的事不能怪王爷。

你不必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眼下妙妙没事,便是老天保佑。

咱们就不多说了,得赶紧带妙妙回去看看大夫才成。

陆琉微微颔首,识相的退到一旁,给三兄弟让道。

101|10 晋|江独家首发~·江承许安抚好了薛今月,将她也送上了马车。

之后三兄弟便一道坐在了车头,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马车内,薛今月看着换好衣裳、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苍白的小姑娘,可心疼坏了。

她抬手摸了摸江妙的脸,嘟囔道:怎么伤成这样?她哭得眼睛红红的,仿佛是伤在自个儿身上似的。

江妙倒是忘了这茬了,听着薛今月的话,才从毯子里伸出小手来,问宝巾要镜子。

宝巾给了她。

江妙瞧着镜子里自个儿被挠出血痕的小脸颊,蹙眉道:还好不深。

这卫宝铃当真是个疯婆子。

卫宝铃?薛今月睁大了眼睛,诧异道:你是说——卫宝铃也在马车里?这也难怪薛今月会惊讶了,卫宝铃一道掉下去之事,关乎她的名节,只有长公主那边的人知晓。

江妙虽不想刻意坏卫宝铃的名声,却也不会因为卫宝铃而瞒着薛今月。

江妙点头,又道:先前我的确知道她的人品有些问题,这回才看出她竟这般无耻。

虽然不知道江妙和卫宝铃之间经历了什么,可江妙说什么,薛今月不会去想原因,便自然而然的赞同她的观点。

她握紧双拳,义愤填膺道:你放心,这种人老天会收拾她的,别为了她气坏了身子。

先前虽然生气,可现下江妙哪里还有工夫生卫宝铃的气啊?这种人,才不值得她多动肝火。

江妙道:今月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她敢挠我,我当场就还给她了。

说着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得意道,她怕是好些日子都不能出门了。

说到这里,薛今月也忍不住笑。

她和江妙从小一道长大,当然知道江妙看着娇弱,骨子里却有股野蛮劲儿,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只是身为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素来被当成宝贝,又有三个强势的哥哥护着,饶是受了委屈,三个哥哥自会为她出头,也少了她自己动手。

算是埋没了她的天赋。

不过……薛今月看着江妙脸上的挠痕,想着:这等天赋,不要也罢。

这等娇滴滴的小姑娘,还是乖乖的被哥哥们护着好了。

今儿出了这等大事,镇国公府也收到了消息。

老太太听到宝贝孙女连人带马车摔下山坡时,吓得几欲晕倒。

乔氏也被吓懵了。

幸亏好消息来得快,西山那边第一时间将平安寻到人的消息传到了镇国公府,这才令大家伙儿松了一口气。

这般摔下去,只是受了点轻伤,算是福大命大了。

瞅着马车停在了镇国公府门口,一直在外头等着的江正懋、乔氏和戚氏等人,立马围了上去。

帘子掀开,露出江妙受伤的小脸,乔氏当场就哭了出来。

倒是江妙一番安抚,言明自己没事,这才平安无事的跟着爹娘回了府中。

在前厅见过了老太太,老太太瞧着这金疙瘩没事儿,才搂着心疼了一小会儿,之后赶紧让乔氏将人送回锦绣坞,好好收拾收拾,再检查身上有无其他伤口。

乔氏检查的仔细,见闺女身上的确有些淤青,除却左边小腿处的伤口严重些,旁的倒是没什么大碍。

刚沐浴完的江妙,见自家娘亲一寸不落的看着自己的身体,倒是有些害羞了,再一次强调道:娘,女儿没事。

乔氏厉声道:没事,这样也叫没事!她心疼的直掉眼泪,道,日后不许你再出门了,省得再出事儿。

这话江妙倒是不依,可如今见自家娘亲担忧,便知这不过是娘亲的气话,遂顺从道:女儿听娘的,娘别担心了,成不成?你再哭,女儿这罪过可就大发了。

闺女活蹦乱跳的,乔氏搂着叮嘱了一番,又亲自给她身上摸了药膏,那小腿处也上了药缠了纱布。

至于这脸……乔氏将玉肤膏抹到闺女白嫩的小脸蛋上,见她皱眉,遂埋怨道:不就几颗野果罢了,你给她不就成了,瞧你……江妙睁大眼睛道:不单单是野果,反正就是不成。

她见娘亲作势要凶她,立马躲到大嫂宋鸾的身后,朝着宋鸾道,我知道现在娘最疼大嫂了,大嫂你得帮着我点儿,不然娘会像教训三哥那样拧我的耳朵。

乔氏简直拿闺女没辙。

她何时拧过她的耳朵?宝贝还来不及呢。

待江妙上好药了,乖乖躺在榻上,三兄弟才进来,陪着妹妹说说话。

未过多久,许嬷嬷走了进来,对着乔氏道:夫人,宣王来看姑娘了。

听是陆琉来了,江妙的眉宇也忍不住染上了些许笑意。

这么快就过来了。

不过这么多人在,她自然要矜持些,便装作没听到般,继续同哥哥嫂嫂们说话。

乔氏也只字未提,只起身朝着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江正懋和陆琉正说着话。

此番陆琉前来,自然是衣冠楚楚,毫无半点先前寻人时的狼狈模样。

他见乔氏过来,忙朝着她拱了拱手,道:伯母,妙妙如何了?听到陆琉的称呼,乔氏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虽说他是王爷,就算成了她的女婿,他们也应当行礼,可这会儿是在自个儿府上,人家乖乖巧巧唤她一声伯母,她若是再死板的行礼,怕是有些不识趣儿。

再说了,在乔氏的心里,陆琉并非高高在上,而是一个极懂礼貌的晚辈。

是以乔氏微笑道:王爷放心,妙妙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这几日得好好休息。

陆琉道:那就好……他顿了顿,缓缓垂眸,之后看了江正懋一眼,再对着乔氏道,本王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我进去看看妙妙。

他晓得未来岳父肯定不会答应,只能在乔氏这边入手。

乔氏怔了怔,想着夫君断断是不会应允宣王的请求的,便想着如何委婉的拒绝这未来女婿。

却听江正懋道:进去吧。

乔氏登时感到意外,之后明白了什么,笑笑道:随我来吧。

陆琉朝着江正懋和乔氏行礼,道:多谢伯父伯母。

里头江妙正心不在焉的,同三哥江承谚说着话,眼睛却有意无意的往屏风后面瞄,想着娘何时回来。

爹娘会同陆琉说些什么。

这回陆琉及时寻到了她,爹娘应该会更喜欢陆琉才是。

正当江妙胡思乱想之际,见她娘亲终于回来了,只是后面……看到自家娘亲后面的男人,江妙睁大了眼睛。

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她爹爹就在外头,怎么可能允许娘将陆琉带进她的闺房来?上回她生病,陆琉夜探她的闺房,本就是件极出阁的事情,如今他俩定亲了,可到底男女有别,不合礼数啊。

江承谚也是一怔,看着乔氏道:娘,这——乔氏淡淡道:阿鸾,还有你们仨,跟娘出来,娘有事要同你们说。

能有什么事?分明就是支开他们!江承谚对陆琉的态度已经改观了不少,却也不允许陆琉到他妹妹的闺房?他死活都不肯走,还是乔氏一把拧着他的耳朵,直接将他拖走的。

江妙坐在榻上,身上盖着杏子红丹凤朝阳锦被,身后垫着弹墨大迎枕,一双眼睛朝着他看,嘴角下意识弯了弯,喃喃道:你……你怎么进来的?她爹爹,怎么放他进来的?绕过黑漆象牙雕牡丹插屏,陆琉自她榻边坐了下来,启唇道:伯父应允的。

伯父。

江妙笑了笑,暗道陆琉这声伯父叫得还真顺口,也不知道,叫起岳父来,是不是也这么顺口。

也是,虽然礼数重要。

可如今他俩是未婚夫妻,说不准明年就成亲了。

今日发生了这种事情,破例一回也是无妨。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搭在被子上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攥了攥被面,想了想,才道:璇姐姐如何了?掉下去的时候,若非璇姐姐护着我,我哪里会这么幸运?陆琉道:皇后没什么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你不用太过担心。

若有其他消息,本王会派人告诉你。

这些日子,你安心待在府上养身体……他执着她的小手,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才道,我改日再来看你。

虽然岳父大人将他放了进来,可陆琉明白,绝对不能得寸进尺多待。

若想多待,他自己想法子就成。

眼下看过了,见她平平安安,他自然能放心的走了。

没说几句就要走了,江妙心里倒是挺舍不得的,可念着她爹娘哥哥嫂嫂们都在外头,的确不能多待,也就点了头,之后关切道:你今日也淋了雨,回去好好泡个澡,喝点姜汤,别生病了……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说着关心人的话,令陆琉的表情分外温和,只认认真真的听着她说得每一个字。

先前他也不知,自己为何想娶她,如今倒是有些明白了。

他身边也需要这么一个会关心体贴人的妻子。

瞧着她翕动的唇,陆琉明知这回该做君子,给一家子留下好印象,可到底还是忍不住,欺着她的身子就覆了上去,将人搂紧怀里,压上了小姑娘异常柔软的唇。

江妙怔了怔,倒是没拒绝。

只是他又急又凶,江妙见他未停,反倒更加深入,这才慌了神,赶忙伸手去推他。

若是被她哥哥们瞧见了,非将他揍出去不可!陆琉停下,见怀里的小姑娘喘着气软成一团,一双明亮漂亮的大眼睛,变得水光潋滟,脸颊更是红扑扑的,如同初春枝头刚刚绽放的娇嫩桃花,上头仿佛还沾着晨露。

他哑声道:我走了。

她羞得不成样子。

分明她爹娘哥哥们都在外头,他居然这般色胆包天。

她怕被进来的娘亲看出端倪,装死般的躺进被窝里,将身子朝向里头没看他,嘟囔道:赶紧走吧。

陆琉笑笑,站了起来。

江妙喃喃着念叨了几句,之后察觉到男人的手隔着被子捏了一下她的小屁|股,这才羞得脸儿通红,暗道:这色胚子。

·卫府。

苏氏看到被送来的卫宝铃时,哪里还认得出是自己千娇百媚的闺女。

卫宝铃更是一瞧见苏氏就哭,一路上表姐不替她做主,表哥也没出现,叫卫宝铃无处诉苦,委屈了整整一路。

苏氏听清了来龙去脉,也觉得闺女实在是糊涂,竟这般着急,做出这等事情来。

可如今她也不好怨什么,忙让丫鬟们一道伺候着。

苏氏细细瞧着闺女脸上狰狞的挠痕,更是暗暗咒骂了那镇国公府的野丫头。

待看到卫宝铃心窝处的淤青时,苏氏才愣住了。

卫宝铃哭得伤心,将宣王之事同她说了。

未料苏氏厉声道:你真是糊涂,招惹那活阎王做什么?娘得告诉你,如今江妙是宣王的未婚妻子,饶是你对江妙再如何的不满,也断断不能在明面上同她作对。

卫宝铃不依,哭嚷道:难不成娘就任由女儿受着委屈吗?这委屈的确是受大发了,可苏氏也明白,这回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谁让那是宣王?苏氏道:等日后你进了宫,皇上地位稳固些,自会替你做主,眼下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许再闹了。

想起景惠帝,卫宝铃便想到了今日霍璇替景惠帝吸毒汁一事,可她怕娘会责骂她贪生怕死,便翕了翕,不敢将事情同她说。

待苏氏替她梳理头发时,卫宝铃才疼得叫了起来。

苏氏一怔,看着自家闺女的头顶,也是惊呼了一声。

这头皮左边的位置,竟然被生生扯下来一小块,眼下有些秃秃的。

卫宝铃听到后,想起在野果树下和江妙厮缠,她原以为江妙瘦瘦弱弱的,可二人交手,她竟占不到半分便宜!她哭得厉害,一听苏氏说日后这一小块兴许长不出头发来,更是哭得撕心裂肺,道:我要去找江妙算账!说着,便作势要出去。

苏氏本就因今日的事情而烦恼,一听闺女这般不懂事,立马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直接将卫宝铃给扇懵了。

对上闺女怔怔的眼神,苏氏瞧着这脸就不愿多看,直接拿着镜子凑到她的面前,道:你瞧瞧你这副鬼样子,就算此刻皇上在,怕也不愿多看你一眼。

卫宝铃瞧着镜子中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登时害怕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自然也不敢再提找江妙算账一事。

之后的一段日子,景惠帝听闻卫宝铃身子不适,倒是命人送补身子的珍贵药材来。

只是每回都是公公来的,景惠帝却没有来过一回。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时间久了,卫宝铃才担忧了起来,抓着苏氏的衣袖道:娘,表哥是不是不关心我了?苏氏道:胡说,你表哥从小到大最疼的就是你了。

是呀,表哥是最疼她的。

若说表哥是因为身份缘故不能来,那表姐没道理不来啊。

莫不是……表姐也知道了在山洞里霍璇替表哥吸蛇毒一事?这么一来,卫宝铃心下焦急不已。

苏氏最了解闺女,见她魂不守舍,便知闺女有事情瞒着她,遂细细问了一番,待卫宝铃和盘托出,苏氏才恨铁不成钢道:当真是个糊涂的东西,这么一来,你表哥还不心寒!景惠帝自幼失去母妃,最珍惜的便是亲人和关爱,同卫宝铃念着的,也不过是十几年的感情,而这回霍璇愿意为他付出生命,那景惠帝心里哪能不感动!卫宝铃嘤嘤哭泣,委屈道:可是,我不想死……我……那般情形,她怎么能白白送死?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瞧着闺女这副没出息的模样,苏氏也懒得多看一眼,忙转身出了屋子。

苏氏走到外头,气得胸前一起一伏,暗道: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若当真进了宫,也不晓得是福是祸。

·转眼便到了十一月底。

天越发的寒冷起来,而镇国公府却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全因镇国公府二公子的亲事,定在腊月初六,眼下阖府上下自然都在张罗着。

而就在前几日,刚刚进门不久的嫡长媳,也就是江妙的大嫂宋鸾,已经诊出怀了一月的身孕,更是让镇国公府喜上加喜。

江妙也是为自家大哥大嫂感到高兴。

这一日,待江妙从宋鸾的院子里出来,回自己院子时。

宫里头忽然传来了消息——说是皇后霍璇有孕了。

102|10 晋|江独家首发~·霍璇让自己进宫陪陪她,江妙倒是理解。

她在宫里闷,且如今有孕,越发需要人说说话。

次日江妙便进宫了。

路过前院的时候,恰巧碰着了冯氏。

江妙见冯氏今儿心情不错,遂礼貌的喊了一声:二婶婶。

冯氏瞅了江妙一眼,问道:妙妙出门吗?江妙点点头,不打算同冯氏多说,冯氏倒是没像往常那般热情,只笑盈盈的让她走,还叮嘱她早些回来。

江妙有些奇怪的瞧了瞧冯氏的背影,见她腰杆挺得直直的,仿佛是有什么喜事一般。

宝绿寻了丫鬟问了问,才兴冲冲跑到江妙的身旁,道:姑娘,二夫人果真有喜事啊。

喜事?江妙睁大了眼睛,道:难不成是四哥五哥他们定了一门好亲事?江妙实在想不出来,除了这个,自家二婶婶会有其他什么大喜事。

可若是她四哥五哥定了好亲事,她不可能不知道啊。

宝绿含笑卖了卖关子,才眨眨眼道:的确是亲事,不过不是四公子五公子的。

是二夫人的侄儿——冯公子的亲事。

这个江妙倒是知道。

冯氏素来将冯玉泉这个侄儿当做亲儿子,他的亲事,她自然同亲娘一般上心。

虽然江妙对冯玉泉这等纨绔子弟没有好感,可也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姑娘遭了秧。

毕竟嫁给冯玉泉这等人,怪可怜的。

宝绿道:姑娘绝对猜不到同冯公子定亲的是哪家姑娘,是——卫宝铃卫姑娘。

听是卫宝铃,江妙的确有些震惊了。

先前自西山一事后,她倒是听到一些风声不过没怎么往心里去,说是景惠帝不打算将卫宝铃接进宫,而是欲给这位小表妹寻一门好亲事,以兄长的名义将她嫁出去。

只是卫宝铃要进宫当皇妃的事儿,望城这贵族圈子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虽说没有任何旨意,可景惠帝和卫宝铃的关系摆在那儿,这二人可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啊,卫宝铃还没进宫呢,就仗着自己是日后的皇妃,在贵女圈子里作威作福。

再者,就算景惠帝给卫宝铃定亲,可有这层关系在,就算有人娶了卫宝铃,也觉得只是替景惠帝养个外室而已……而且,还是个不能碰的。

若说给卫宝铃定亲还说得过去,那将卫宝铃许给冯玉泉,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冯玉泉的人品太差。

以景惠帝对卫宝铃的感情,就算选婿,也得给她选个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哪里会选这等不入流的?江妙是说什么都不肯信的。

却听宝绿小声道:别说姑娘不信,奴婢也不信呐。

不过——刚才奴婢已经问过绿珠姐姐了。

皇上有意给卫姑娘选婿之后不久,便发生了一桩事儿。

这位卫姑娘伤心难过,竟独自跑到酒楼喝酒去了,也不晓得什么的嬷嬷丫鬟们是怎么照顾的,竟将喝醉的卫姑娘给弄丢了,之后……有人看到是冯公子捡了卫姑娘上马车,然后……然后在马车上待了老半天……这后面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了。

喝醉酒在陌生男子的马车里单独待了老白天,且这陌生男子是个众人皆知的风流纨绔,那就算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姑娘家的名声也坏了。

姑娘家心情不好,就算要喝酒,顶多关起门来在闺房喝,谁会糊涂到跑到大街上?不过——想着那日卫宝铃的行径,江妙倒是觉得,这种事情的确是她会做得出来的。

若是因为这个,那卫宝铃许给冯玉泉,倒是说得过去了。

景惠帝自然认为,这冯玉泉再如何的风流,这卫宝铃身后有他这个靠山,冯玉泉也不会对妻子太过分。

且冯玉泉的家世还算过得去,又是这般御笔赐婚,也算是极大的隆重了,难怪她二婶婶这般欢喜。

江妙对冯玉泉的印象差,如今收了卫宝铃,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了。

至少上辈子,霍璇没有这么早怀孕。

她记得还是后入宫的卫宝铃,先怀上的孩子。

卫宝铃本就受宠,肚子里揣了一个龙种,自然是目中无人了,至于后来生得是皇子还是公主,江妙倒是没命知道了。

如今卫宝铃不进宫,便膈应不了霍璇,这一点,江妙还是乐见其成的。

是以江妙也不去想这件事情是否蹊跷。

因着有霍璇上回给的腰牌,江妙畅通无阻进了宫,直达皇后所在的坤和宫。

先前她是来过几回的,只是这回进来,总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坤和宫有些不一样了。

一入殿,江妙瞧见窗前的青花白地瓷梅瓶插着几枝梅花,不过此刻上头缀着花苞,还没绽放,只是瞧着花苞的密集程度,可以预见绽放时的娇美。

江妙转过头冲着霍璇笑,道:璇姐姐怎么这般着急,这花还没开呢?若要折梅,至少也得折开了几朵的,哪有人折全是花苞的?因霍璇的月份还浅,此刻穿着金丝绣凤凰锦缎袄裙,戴着凤冠,倒是显得身姿曼妙,容貌艳丽。

她笑了笑,道:等几日就开了。

却是霍璇身旁的宮婢青盈笑着提醒道:这是皇上今儿早晨特意折的,说是外头天冷,皇后娘娘怀有龙嗣,不宜出去走动,折了这缀满花苞的梅枝,待绽放时,皇后娘娘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到了。

语气中满是主子得宠的喜悦。

江妙笑了笑,倒是没多问。

想来如今景惠帝对霍璇不错。

若是霍璇能顺顺利利诞下皇子,兴许就是日后的太子了。

江妙觉得,以霍璇的能耐,日后生出来的小皇子,肯定比景惠帝聪慧果断多了。

若是当初卫宝铃进宫,生了皇子,日后让卫宝铃和景惠帝的孩子继承了皇位,那江妙倒是有些为大梁的江山担忧了。

霍璇拉着江妙坐到身旁,打量了一番,见江妙脸色红润,倒是被养得白白胖胖的。

她询问了江妙一些近日的事情,又听她说过几日江承许就要成亲了,便打趣儿道:瞧你这哥哥们,一个个的都成亲了,等明年你及笄了,也该出嫁了。

毕竟过了年,宣王就二十二了。

二十二了,虽然年纪不大,可于江妙而言,的确有些年长了。

说起亲事,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缠着小手道,小声腼腆道:我爹娘就我这么一个闺女,哪里舍得我这么早出嫁?而且……我也舍不得爹娘。

不过,她二哥成亲之后,她三哥的亲事明年也得办了。

等三个哥哥都成亲了,她的确没理由再延迟。

她心里也是想嫁人的,可嫁了陆琉之后,后面的大半辈子,都会和他一起度过,而待在爹娘的身边,却只有短短的十几年。

这么一来,她自然多愿意分些时间给爹娘。

江妙又好奇的摸了摸霍璇的肚子,难以想象这肚子里竟然有个小娃娃了。

她道:我大嫂也怀孕了,可把我大哥给乐坏了。

瞧他开心的,巴不得逢人就说他要当爹了。

霍璇道:恭喜江大公子了。

她见江妙好奇的摸,顿觉好笑,……眼下月份还浅,你哪里摸得出来?江妙收回了手,抬眸看着霍璇,道:过几月就大了。

真是神奇啊,小时候和她一起玩儿,站在她面前保护她、只比她大一岁的小姑娘,如今都要快当娘了。

二人说着话,霍璇又道:我堂姐要和许家大公子定亲了。

霍璇口中的堂姐,自然是指霍薇。

至于许家大公子,江妙倒是不知了,问道:是哪家的许大公子?听霍璇点明,江妙倒是恍然大悟。

霍璇说的许大公子正是工部郎中许志鸿的嫡长子许景曜。

虽说是嫡长子,可工部郎中不过正五品的官职,许景曜又是个没有功名的读书人,前程还不知如何呢,以平津侯府眼下的地位,霍薇大可以选更好的。

许是猜到了江妙的不解,霍璇微笑道:妙妙,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门亲事有些门不当户不对?江妙翕了翕唇:璇姐姐——霍璇道:我娘和二婶婶亲自拟了人选,让我堂姐选,可她放着功勋世家的贵公子不要,独独选了这位许公子。

若非知道堂姐足不出户,我还以为她私下见过许公子呢。

瞧着这举止,像是有些胡闹,可我后来又细细调查了这位许大公子,其实人品样貌都不错,半点不输其他的贵族公子,性子好,在书院里人缘也不错。

我倒觉得,这兴许就是姻缘天注定。

能被霍璇赞不绝口,那么那位许大公子,想来的确不错。

江妙释然的笑笑,道:那得恭喜薇姐姐了。

同霍璇说了一阵子话,江妙听景惠帝要来,这才离开了。

走出了坤和宫,有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眉清目秀的宮婢走了过来,屈膝行礼,对着江妙道:这位可是江姑娘?江妙点头道:我是……她欲问何事,却见这位宮婢将袖中的纸条递给了她,而后便匆匆退下了。

江妙觉得奇怪呢,摊开纸条一看,瞧着上头熟悉的字迹,忍不住就染上了笑意。

自打回西山回来之后,她和陆琉倒是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如今他这消息倒是灵通——她一进宫,他就知道了。

宝巾和宝绿最是了解自家姑娘,一瞧姑娘这神情,便知是何人的字条。

二人心照不宣,也不开口打趣儿。

江妙到约定的凉亭外的竹林时,陆琉已经在那儿了。

她吩咐俩丫鬟在这里守着,这才轻手轻脚走了过去。

见他毫无察觉,她心下偷偷窃喜,却不料她刚走进亭子,陆琉便转过了身,眉眼温柔的看着她。

江妙鼓了鼓腮帮子,道:王爷背后可是长了眼睛?这样都能察觉到?小姑娘孩子气些,陆琉只觉得她俏皮活泼。

许久未见,眼下见着了,下意识就握着她的手,之后敛眉,沉声道:有些凉。

江妙也不客气,抬头笑盈盈看他:那王爷给我捂捂。

陆琉倒是很享受这等差事,替她捂着,之后一双眼睛在她身上逡视一番,瞧她今儿穿着一身胭脂色绣玉兰短袄,下边一条乳白色撒花百褶棉裙,颜色活泼亮丽,却不及她的双眸来得灵动可人。

江妙被他看这般静静的看着有些脸红,便主动说起话来:今儿我是来看璇姐姐的,如今璇姐姐怀孕是好事,可我还是有些担心……陆琉倒是没有直接安抚,只顿了顿,看着小姑娘漂亮的眼眸,声音略略低了些,道:妙妙,过了年,本王就二十二了。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江妙忙疑惑的去看他。

听他继续道:子恒比本王小了四岁。

子恒是景惠帝的名讳。

说到这里,江妙倒是有些反应过来他想说什么,一时脸颊也烫了烫。

下一刻,便见他将额头抵了过来,轻轻蹭几下,叹气道:子恒都要当父皇了。

妙妙,你什么时候给本王生个孩子?江妙想说,这等事情,又不是她能决定的。

眼下她未嫁他,又怎么给他生孩子呀?只是她素来没想过孩子这档子事儿,这会儿听他说了,江妙害羞的略略垂眼,倒是开始想象着日后她和陆琉的孩子。

一定是个香馥馥、圆墩墩的胖娃娃呀。

103|11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陆琉原本倒是没考虑过子嗣的问题,若真想,也不会迟迟未成亲。

而如今,看着比自己小四岁的景惠帝都已经成亲,且要当父皇了。

他看在眼里,难免有些触动。

陆琉捏捏小姑娘白嫩俏丽的小脸蛋,见她模样稚嫩,分明还是个尚未完全长大小姑娘。

他叹了一口气。

这么小的年纪,就算真的成了亲,他也不会这么快让她生孩子的。

听她娇娇嗔了一句,陆琉才笑笑道: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他知她担心霍璇,遂安抚道,……皇后这里,你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江妙知他本事大,他既说没事,那她自然也放心了。

想到了自家二哥的亲事,江妙才问道:我二哥成亲的喜帖你收到了吗?她娘亲拟喜帖的时候,她想提醒的,不过当时她三婶婶在场。

她三婶婶是个爱打趣儿的,她怕三婶婶说她还没成亲就向着夫君,便没有提。

想来她娘亲应当是心里有数的——毕竟陆琉是她的未来女婿啊。

她随口问了一句,见陆琉没说话,以为娘亲忘了这茬,这才蹙眉抱怨道:我娘也真是的,许是落下了……她嘟囔着,之后听他低低的笑,眉眼处丝毫没有平日的淡漠。

江妙才明白自个儿是上了他的当,这才伸手在他胸前捶了一拳,道:好啊,你又捉弄我。

陆琉顺势捉着她的手,道:收到了。

那日本王一定给你二哥准备一份大礼。

江妙倒是听娘亲提起过,她大哥成亲的时候,陆琉的礼送得很贵重。

这回她二哥成亲,自然不能厚此薄彼了。

她笑着点点头,道:那就成。

她又抬头问他,你……约我见面就没别的事儿吗?这小没良心的,看得陆琉又气又笑,一低头在她嘴上狠狠嘬了几口。

虽说被他亲过不止一回,可这凉亭实在太不隐蔽。

就算要亲她,也不能在这儿啊。

是以现下江妙被陆琉亲了几口之后,便立马推开了他,羞得小脸通红,道:不和你说了,我得走了。

她看着陆琉俊美的脸庞,此刻薄唇上沾着她的口脂,模样有些滑稽,提醒道,……记得把嘴擦干净。

说着便一溜烟儿的跑掉了。

跑得倒是快。

陆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的确沾了她的口脂。

他将指端凑到鼻尖闻了闻,又香又甜。

·出了宫,江妙就去了一趟薛府。

初六便是薛今月出嫁之日,现下薛府已经张灯结彩喜庆的布置起来。

江妙自抄手长廊走过,领着江妙进去的是薛今月的贴身丫鬟谷柳。

谷柳生得一张雪白的瓜子小脸,黛眉明眸,唇红齿白,算是丫鬟中容貌出众的。

江妙记得,这谷柳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也不晓得平日吃什么,胸前的两团鼓囊囊的,衬得这腰肢纤细如柳,不盈一握,饶是穿得薛府丫鬟同意的浅绿色绣菊纹短袄及同色棉裙子,也难掩其玲珑身段。

江妙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俩小笼包,当真觉得有些拿不出手。

幸好初六成亲的不是她。

谷柳朝着江妙一笑,道:姑娘这几日正念叨着江姑娘呢,未料江姑娘同姑娘倒是心有灵犀,今儿就来了。

因江妙打小来薛府勤快,同薛今月的关系又好,谷柳身为贴身伺候的丫鬟,自然晓得这位江姑娘是个脾气好的,说话自然也随意了些。

江妙同谷柳说了一会儿话,要到薛今月住的雅风阁时,见有男子走了过来。

她抬头瞅了瞅,瞧着男子身形高大,锦袍玉带,虽是望城贵公子最平常的打扮,可他皮肤黝黑,剑眉星目,比那些文文弱弱的公子哥儿多了一股男子气概。

她一瞧,才露出了笑容,喊道:薛表哥。

这位年轻英俊的男子,正是薛今月的哥哥薛腾。

薛腾步子一顿,打量了一番面前俏生生的小姑娘,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道:才几年不见,妙妙都长这么大了。

我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江妙弯了弯唇,道:薛表哥也是,高了黑了,我第一眼都没认出来。

薛腾是武将,这些年极少回家,大多时间是在军营里度过的。

这回妹妹要嫁人,他这个哥哥若是再不回来,那便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还有便是,薛腾和长公主有婚约在身,长公主年纪不小了,这二人自然也该成亲了。

江妙同薛腾说了一会儿话,念着男女有别,倒是没多加逗留。

见着了薛今月之后,江妙才将碰到薛腾的事情同她说了,哪知薛今月努努嘴,道:若是这回还不来,以后我就不叫他哥哥了。

话虽如此,可江妙知道薛今月对薛腾想念的紧,这回薛腾能回来,她心里其实早就高兴坏了,不过是口是心非罢了。

她又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担心这担心那儿的。

先前还有些兴奋呢,如今一想到要嫁给二表哥,倒是开始慌了。

薛今月紧紧抓着江妙的手,道:妙妙,昨儿我娘说,不让谷柳一道跟着我进镇国公府。

你也知道,谷柳伺候我这么多年,眼下我嫁人了,哪能就这么抛弃她?薛今月心思简单,自然不知她娘亲心中的顾虑。

可江妙却是知道的。

她抬眼,看着院子外面忙活的丫鬟,站在四五个丫鬟中间,显得格外的惹眼。

她表姨母是过来人,晓得若是主子身边的丫鬟模样生得太美,日后便是膈应自己。

江妙虽然信她二哥,可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今月惹得姨母不悦,遂道:你就听姨母的。

这谷柳生得这么好看,你带过去,就不担心我二哥会看上吗?却听薛今月急急护短道:二表哥才不是那种人。

她见江妙笑了笑,便知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又认真的瞧了瞧谷柳,的确生得不错。

她斟酌了一番,喃喃道,……那好吧,我待会儿问问她。

若是愿意留在府中,我让娘亲多照顾她一些,若是不愿意,便放她出府去。

这般年纪就能被放出府去,倒是这谷柳的运气。

江妙道:还是二嫂想得周到。

薛今月嗔了一句,可这会儿听到江妙的称呼,心里除了害羞,还有些甜滋滋的。

呀,她真的要嫁给二表哥了。

104|12 晋|江独家首发~·很快就到了腊月初六。

镇国公府二公子江承许迎娶薛府嫡女薛今月一事,自然又是望城的一段佳话。

而这位江二公子成亲的排场,倒是半点不输先前的大公子。

初六这一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沿着东西大街绕了望城一圈。

过了大半天,才热热闹闹抵到镇国公府。

瞧着自家二哥穿着大红喜袍,俊美儒雅,眉宇间尽是喜悦,江妙打从心底里为二哥感到高兴。

上辈子二哥和今月千回百转,错过了太多,如今能顺利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将新娘子迎了进来,江妙才扶着身旁的大嫂宋鸾,说道:大嫂,咱们进去吧。

宋鸾瞅了瞅,小姑子穿着喜庆,眉眼灵动,今儿笑盈盈的,格外招人喜欢。

进门数月,宋鸾也渐渐融入了这个大家庭,因镇国公府没有其他的姑娘,也无妯娌。

平日里她能说说话的,也只有这小姑子。

宋鸾瞧着小姑子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顿觉好笑,道:我这肚子才一个多月,妙妙你不用这般谨慎。

仿佛将她当成瓷人一般,受不得半点碰着磕着。

这话江妙却不赞同,扬起小脸道:今儿大哥可是将大嫂你托付给我了,我自然得尽心尽力的照顾。

她低头看了一眼宋鸾的肚子,又道,……我还等着亲眼看小侄儿出生呢。

宋鸾笑了笑。

肚里这娃儿要出生,可要等到明年八月份。

那时候,她这位小姑子兴许已经是宣王妃了。

虽说婆婆和小姑子容易相处,夫君也温柔体贴,可刚进门不久,就能顺利怀上孩子,也让宋鸾有了底气。

只盼着能一举得男,日后在镇国公府日子过得也会好些。

她同小姑子一道进去,瞧着两位新人拜堂。

这过程中,倒是出了小岔子。

譬如新娘子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差点摔倒,眼疾手快的新郎倌儿立马将新娘子抱个满怀,登时引得大家伙儿哄堂大笑。

饶是看不见新娘子的脸,这会儿也知她定然是脸红了。

江承许将人拥在怀里,听得新娘子低低控诉,委屈道:裙子太长了,二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太笨了。

江承许心登时软成一团,晓得她紧张,握着她有些冰冷的小手,柔声安抚道:没关系,有我在。

咱们先拜堂。

新娘子点点头。

两位新人这才各自站好,听着司仪的声音,跟着拜天地和高堂。

江妙才一旁笑,冲着宋鸾低声道:今月打小就胆子小,做事情容易慌张。

宋鸾是过来人,经验老道般说道:成亲的时候盖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看不见,的确有些手忙脚乱,我那时比二弟妹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见小姑子发笑,又小声补了一句,……等你和宣王成亲就知道了。

江妙一阵脸烫。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她身上来了?这回办喜事,宣王陆琉自然也是来的。

不过这次倒是没什么悬念,毕竟日后这宣王可是镇国公府的女婿呀。

这么一来,众人自然也就明白了——那日江大公子成亲,这宣王的态度为何这般殷勤。

想来那时候就有结亲的念头了,这镇国公也真够老奸巨猾的,这等喜事儿竟瞒得这般滴水不漏。

江正懋对上同僚们恭喜又探究的眼神,也只能笑吟吟的接受贺喜,待有平日走得近些的好友问到宣王同闺女的亲事,江正懋也依旧是端着笑容,看了一眼不远处和他儿子一道说话、长身玉立的宣王,道:快了,快了。

喜酒热热闹闹的吃到大晚上,待闹洞房时,年轻公子哥儿们见江承许把娇滴滴的新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才扫兴出门。

其中一个面色酡红、满身酒气的矮胖男子抱怨道:瞧江二那样儿,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

这位薛姑娘我在嵩山书院看蹴鞠比赛时,倒是瞧见过,是个漂亮的美人儿,不过咱望城像这种美人多得是。

这话倒是不假,望城贵族圈的姑娘们,有条件穿戴,这衣裳首饰一衬,就算是个容貌清丽的,也因外饰加分不少。

放眼望去,自然全是漂亮的美人儿。

不过能在这群美人堆里显得出挑的,那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儿。

又听他步子慢吞吞的,同另外一人走在最后,道,……邵兄,你可不知道,咱们那位小表妹,才是真正的大美人。

你白天瞧见没,站在咱表姨母身旁,嗬,长得可真水灵。

眼睛一眨,直接能把魂儿都给勾走了。

这位矮胖的年轻男子是贺府二公子,被贺二称之为邵兄的,则是大理寺少卿邵明辉的第六个儿子。

贺二和邵六是极好的酒肉朋友,二人自然经常私下聊女人。

这会儿邵六见贺二喝醉了胡言乱语,竟私下说起那位金尊玉贵的小表妹来了,忙严肃道:咱这位表妹日后可是要嫁给宣王的,可不许再胡说了。

这宣王是何人呐?那厮可是个活阎王。

邵□□处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可贺二却是笑着摆手,拍拍邵六的肩膀,道:邵兄就是胆子太小了。

你说句实话,这江妙美不美?见四处无人,邵六自然也放松了些,又听他说自己胆子小,面上更是生气,越发要表露出自己的胆大来:咱表姨母生得这般美,表妹岂有不美的道理。

你瞧瞧,这屁.股是屁.股,腰是腰的,等再过个一两年,这小包子成了大白馒头,可是要美死人了……二人暗下嘀咕,笑声猥琐,勾肩搭背的走出了镇国公府。

不远处的长廊上,穿着一身崭新袍子陪主子一道来赴宴的陆何,听着那头两位不要命的,也是吓出了一声冷汗。

他缓缓抬眸看着面前的王爷,小声道:王爷,可要小的去解决那二人?虽然离得有些远,可习武之人,耳力素来强于一般人,王爷肯定是听得一清二楚了。

若非今儿是江二公子的喜宴,这会儿那二人还能这般平安无事走出镇国公府大门?·次日江承许薛今月这对新婚夫妻要敬茶,江妙也得早起去老太太的尚恩堂。

宝巾伺候着江妙梳洗,宝绿站在一旁递梳子首饰,对着江妙道:姑娘,昨晚贺二公子和邵六公子出事儿了。

贺二和邵六名义上也算是江妙的表哥,只是稍稍沾亲带故,若要真说起来,也没多大关系。

江妙没怎么见过他们,只是昨日远远的瞧见过他们一个劲儿的灌她二哥,谈吐举止粗俗,半点没有教养。

她随口问道:什么事儿?宝绿道:据说是喜宴散去不久,贺二公子和邵六公子一道去……去勾栏和花酒,半道上被人狠狠揍了一顿。

二人被发现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怕是不死也要残了……下手竟这般重?江妙也是诧异,不知二人得罪了谁。

可她想起上辈子,这二人私下议论谢茵身段如何如何好,又说她脸长得好,却是一副豆芽菜的身板……所以这辈子,她也尽量不想同这二人接触,瞧着就恶心。

宝巾将累丝镶宝石挑心簪戴到了自家姑娘梳得整齐的发髻上,冲着宝绿责备道:大早上的,你同姑娘说这个做什么?宝绿蹙眉,弱弱道:是奴婢多嘴了。

江妙晓得宝绿是个话唠,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并未多责备,只道:下回若是有这种事情,不用同我说了。

宝绿低头认错,道:奴婢知道了。

梳洗罢,用了早膳后,江妙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

小夫妻二人给江正懋和乔氏敬茶,穿着大红色绣石榴花锦袄、梳着妇人发髻的薛今月略一屈膝,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登时闹了个大脸红。

乔氏是过来人,瞧着儿媳腿软,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怕是昨晚闹得狠了,只笑笑没说什么,喝了茶,递了个大红包。

薛今月乖乖道:谢谢娘。

江承许也接过,平日表情淡然的男子,如今笑得有些孩子气,道:谢谢娘。

乔氏叮嘱自己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儿子,道:今月进了门,日后你可要多照顾她一些。

江承许看了一眼身旁脸颊通红的新婚妻子,眉目含着笑容,对着乔氏道:娘,儿子明白。

儿子会好好对今月的。

之后江妙同大嫂二嫂们一道在院子里说话。

宋鸾同二人聊了一会儿,要回去和安胎药,便回去了。

至于薛今月,红着一张小脸,现下两条腿还打颤呢,可这事儿又不能同江妙说。

她忽然想起了缀景院伺候的那个丫鬟,翕了翕唇,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薛今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心里头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现下虽然梳着妇人发髻,可脸上还是有些稚嫩。

江妙道:二嫂,你想问什么?若是我知道,肯定告诉你。

薛今月这才问道:妙妙,你二哥身边,有个叫卷碧的丫鬟,我听缀景院的嬷嬷和丫鬟们说,卷碧很能干,你二哥可有……这种事情,她原本该问二表哥的,可她怕他生气,实在问不出口。

可若是不问,她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

先前她不知,后来才明白,娘亲不许谷柳陪嫁,是怕谷柳生得太美,被二表哥收了房。

毕竟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总要有通房的。

她已经嫁为人妇,要明白的事情也比之前多了。

可这位卷碧,比谷柳生得更美。

江妙登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知道,她三个哥哥皆是洁身自好之人,可通房这种事情,她只是妹妹,也是不清楚的。

她倾向于二哥没碰过卷碧,至少上辈子,卷碧没有因为二哥和今月之间有间隙而趁虚而入,可卷碧对二哥的确是有心思的。

江妙见今月眉头微蹙,晓得她嫁了人,懂了一些事,心里头的顾虑也多了些。

江妙握着薛今月的手,道:你知道我二哥的性子的,这卷碧虽然在我二哥的房里伺候,可我二哥是当她是普通丫鬟。

这种事情,你若是存着疑虑,便亲自去问我二哥,夫妻间有话说开了才好。

我二哥对你最心软了,若是他生气了,你便服个软,他肯定拿你没辙的。

她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你要记住,我二哥这么疼你,不会真的欺负你的,你若是见他脸色不对,千万别胆小怕事,你一声不吭的,我二哥才会觉得你不在意他呢。

上辈子,这二人就是如此。

一个认为对方嫌弃自己,一个认为对方心里没有自己,感情才会越来越疏远。

薛今月闻言点头,笑笑道:嗯,妙妙,我知道了。

我不会怕二表哥的。

她想着昨晚粗暴又温柔的男人,傻傻笑道,……我以后有什么事,就直接问二表哥。

当真是孺子可教也。

江妙打趣儿道:还叫二表哥呢?薛今月耳根子发烫,想着昨夜男人缠着她让她叫他夫君,还逼她说着羞人的话,薛今月忙捂脸嗔道:再说就不理你了。

正说着,江承许走了过来,瞧了瞧妻子和妹妹,道:在说什么呢?瞧瞧,这人成了亲,当真是不一样了。

江妙看着自家笑容温和、春风满面的二哥,道:没什么。

只是……二嫂有事情要同二哥说。

江承许看向妻子。

薛今月有些怂,下意识想说没事,但想着那个叫卷碧的丫鬟和小姑子说的话,登时就鼓起了勇气,抬头道:嗯。

江承许道:随我来吧。

江承许大步往前走,薛今月朝着江妙眨了眨眼睛,也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男人起初步若流星,之后察觉到了什么,步子刻意放缓了些,夫妻二人并排走着,好不和谐。

江妙虽然欢喜,可心里难免有些空荡荡的。

从小到大,最宝贝她的哥哥们,如今一个个都成了亲,有了自己需要爱护的妻子。

兴许哥哥们还是一样的宝贝她,可妹妹终究只是妹妹,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

江妙小小的失落了一番,便回了自己的院子,走了卧房,拿起竹笸里缝了一半的墨色绣卷云纹腰带认认真真的做了起来。

·江承许成亲的喜庆气氛还没过,便到了年底。

除夕这一日,镇国公府一大家子其乐融融聚在一道吃年夜饭。

老太太面上染着笑,待目光落在江三爷的脸上时,才道:今年过年你给我好好待在府上,陪你媳妇儿一道去应酬,别老是往外跑。

去年江三爷只陪了戚氏去了娘家,之后亲戚往来,都是戚氏带着三个儿子一道去的。

戚氏虽然没说什么,可老太太却气了许久。

江三爷闻言,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戚氏同江三爷貌合神离的一道坐着,也朝着老太太乖巧应话。

席上的位置都是按照辈分排的,都是清一色的容貌出众的兄弟。

镇国公府统共十位公子,除却不能上桌的庶子江承寒,其余的九位都在了。

往年就江妙一个小姑娘,今年添了两位嫂嫂,倒是比往年热闹多了。

特别是薛今月,性子比江妙还要活泼,又同江妙关系好,俩小姑娘说说笑笑,这年夜饭吃得很是尽兴。

吃完年夜饭是要守岁的,只是江妙身子有些不适,乔氏便让她早些去房里歇着。

到了卧房,江妙扯着乔氏的衣袖,嘀咕道:娘,女儿没事,就让我和哥哥们一道守岁吧。

乔氏摸了摸闺女略显苍白的脸,道:年年守岁,差不了这一回……乔氏一顿,想着兴许这是闺女在身边最后一道过年了,不免觉得眼眶有些湿。

她道,成了,你赶紧歇着。

说着,将一个大红包压倒了闺女的枕头底下。

面前如此强势的娘亲,江妙也只能乖乖的躺在榻上。

待乔氏走了,江妙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才穿着寝衣、披着外套站在窗户前。

除夕热闹,烟火不断,各色烟花砰砰砰的飞上夜空,之后炸开,五光十色,璀璨夺目。

江妙静静趴在窗沿,托着下巴瞧着烟火。

心里头,倒是惦记起他来了。

想起她,江妙心里头甜滋滋的,美美的笑了笑。

江妙有些困了,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算回去睡。

她一抬眼,看到突然出现在窗户外的男人,登时吓了一跳。

待见高大颀长、面容俊美的男人披着玄色斗篷,静静立在她面前,才忽然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你……你怎么……一家团圆的除夕夜,他怎么跑到她这里来了?只是——一想到他幼时亲近的亲人就老王妃一人,可如今老王妃已经去世多年了。

她突然有些心疼,瞧着他傻愣愣那样儿,忙起身让开,听到外间没什么动静,才对着陆琉道:你进来吧。

陆琉倒是惊喜。

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晓得她这会儿兴许是在和家人一道守岁,应当不在卧房,只是抱着侥幸才过来瞧瞧,未料小姑娘竟独自趴在窗户边看烟火。

他嘴角一翘,翻身走了进去,俯身亲昵的抵着她的额头,问道:怎么不去守岁?明明知道她可能不在卧房,他还来。

江妙暗下嘀咕了一句。

许是在外面站了许久,男人一进来,就带来一股寒意。

她颤了颤,偎在他的怀里,道:方才身子有些不舒服,我娘就让我早点睡了。

她抬头看他,……你呢?他没直接回答,只摸摸她的脸,道:好些了吗?江妙喜欢被人关心,遂点头道:已经没事了。

只是他的手太凉,江妙双手替他捂着,抱怨道,怎么不多穿点?陆琉笑笑,道:不冷。

男人要面子,若说怕冷,可是要被人笑话的,所以就算是被冻成冰块,大抵也会逞强说不冷。

江妙给他面子,便不去多问。

陆琉见她也穿得单薄,便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榻上,用锦被替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江妙被包成一团坐在榻上,看他端正的坐在榻边,举止倒是君子守礼。

她本该开心的,只是——今晚她忽然不想守礼了。

她红着脸,将身子往里面挪了挪。

陆琉明白她的意思,登时面露喜色,解了斗篷,脱了锦靴,就上了小姑娘的榻,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

他用唇蹭了蹭她的脸,道:不怕本王欺负你?她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江妙也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些惊世骇俗,规矩虽然重要,可她更舍不得自己喜欢的人冻着。

她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一声声强而有力的心跳,忽然有些好奇,伸手摸了上去。

噗通,噗通……她笑笑,抬头看他,……陆琉,你也会紧张啊?陆琉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将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也一道吞入腹中。

他握着她的手,往那处带,让她明白,这不是紧张。

江妙有些被吓到了,脸颊烫得厉害。

可她也是个爱面子的,晓得陆琉是存心吓唬他,才不甘示弱,装得一脸淡定,还调皮的咬了咬他的嘴。

饶是陆琉再如何的自制,眼下三更半夜的,同自己喜欢的姑娘在一个榻上。

小姑娘穿着寝衣躺在他的怀里,柔软姣好的娇躯,散发着淡淡的甜香,免不了想得寸进尺起来。

他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含着她的嘴用力的吻。

正在努力成长的小笼包被压得有些疼。

江妙眼泪都出来了,伸手就去推他。

可只有一只手能用力,另外一只……她臊的厉害,以为这回陆琉和平常一样,只是亲亲嘴就行了,没想到他竟然……嘴被放开了,江妙察觉男人的举止,这才着急的嘟囔道:不许再脱了。

虽然今夜热闹,可若是动静大了,难保外头的宝绿会听见。

这时候,江妙倒是有些庆幸,今晚值夜的不是细心的宝巾了。

江妙如捧着烫手山芋般,急急道:……好了没?小姑娘的声音轻轻颤着,像是被勺子大力舀起来,快要送到嘴边,颤颤巍巍的嫩豆腐。

都快要哭出来了。

陆琉安抚的亲亲她的脸颊,晓得这事儿于她而言太越距了,可到底舍不得放开,搂着她软成一团的身子,半阖着眼,哑声安抚道:快了……再等等。

105|12 晋|江独家首发~·低低垂落的床帐被轻轻掀起,宝巾宝绿的声音就在耳畔,江妙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子自榻上坐了起来。

看着身上盖着的整齐的大红色丹凤朝阳锦被,江妙忽然想起昨晚上的事情,俏脸下意识的烫了起来。

男人压抑的粗粗的喘息声,还有除夕夜外头的烟火爆竹声,令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又热又闷,只跟着他的动作上上下下……江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稍稍一握,仿佛此刻还是黏糊糊湿漉漉的。

见自家姑娘发愣,宝巾和宝绿面面相觑。

也不知是不是长了一岁的缘故,先前还是稚嫩孩子气的小姑娘,如今初醒时,便这般乌目红唇,双颊粉嫩嫩,娇滴滴的模样像是初春在枝头绽放的第一朵桃花,又似被翠绿枝叶包围着的成熟鲜美的蜜桃。

宝巾道: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江妙摇摇头,不敢对上俩丫鬟的眼睛。

她心虚的厉害,低声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我再躺一刻钟。

天气冷姑娘家爱赖床,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不过今儿是大年初一,待会儿要过去给国公爷国公夫人和老太太拜年呢。

宝巾提醒了一句,见姑娘听进去了,便放下床帐,同宝绿一道去厨房看看。

江妙攥着身上厚实的锦被,小脑袋往被窝里钻了钻。

有些难以相信,她竟然会帮陆用手做那种事情……想想就有些后悔。

她本就这么容易的接受了他,昨晚虽是他引诱她的,可她抵抗了几下,也是顺从了。

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姑娘。

这么一来,江妙便有些烦闷。

她揉揉脸坐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将枕着的弹墨大迎枕移了开来,瞧见下面有两个红包。

她拿了起来,一个是昨晚|娘亲放的,江妙打开来瞧了瞧,登时露出笑容。

她娘亲素来出手阔绰,这回的压岁钱倒是比往年多了两倍。

江妙虽然不缺银子,可大过年的收红包,却是一件乐事儿。

她小心翼翼的放好,然后打开另一个。

这是凌晨陆琉给她的——她今年收到的第一个红包。

江妙知道,既是陆琉给她的红包,里头的银票肯定不会少。

可她也想瞧瞧,他到底会给多少。

她打开来,瞧着里头只有一枚铜钱,登时哭笑不得。

可除了一枚铜钱之外,还有别的。

她将铜钱搁到一旁,将这厚厚的红包里的一沓纸拿了出来,瞧见宣王府地契的时候,差点给吓坏了。

这人……怎么把地契给她了?就不怕他俩的亲事有变故吗?她小心翼翼收好,又继续瞧别的,一时间又是震惊不已。

东大街的首饰铺子珍宝斋,西大街的绸缎铺子锦绣坊,还有长兴街的果脯铺子,隆盛街的胭脂铺子……都是一些她常去的、生意极红火的店铺,连茶楼酒楼之类的都有。

江妙有些缓不过神来。

一面是暗叹陆琉太有钱,另一面是……看着上头自己的名字,江妙没想到,这些铺子都是在她名下了。

陆琉他,是什么意思?若说是新年红包,这也太贵重了些。

正当江妙震惊之际,听到了宝巾进来的声音,忙匆匆将这些都收了起来。

江妙一大早有些晃神,不过因昨晚她身子不适,俩丫鬟自然是以为自家姑娘还没缓过来,没往别处想。

用完早膳后,便去了老太太的尚恩堂拜年。

因江妙是府中最小的,每回过年,这红包自然也是收的最多的。

给老太太和爹娘拜完年,江妙盆满钵满的回了锦绣坞,坐在罗汉床上拆红包,宝巾则坐在一旁记账。

别看江妙只是个小姑娘,这几年她加起来的红包,少说也有二十万两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过这么多银票呢。

乔氏进来时,便见自家闺女正在拆红包,遂走了过去坐下。

江妙捧着红包抬起头,看着乔氏道:娘,今年怎么给的特别多啊?不但爹娘给的多了,就连俩叔叔俩婶婶,十个哥哥们,都相应的比去年多了许多。

这么一算,可抵得上江妙往年的三倍。

乔氏提醒道:今年你便十四了。

十四了。

江妙数着银票的手顿了顿,旋即明白了。

在大梁,姑娘家十四及笄,及笄便意味着可以嫁人了。

这回长辈们给这么丰厚的红包,除却因为她要及笄之外,还想着这兴许是她最后一回身为镇国公府的姑娘,在长辈们面前领红包吗?这么一来,江妙便觉得手心里的银票沉甸甸的。

江妙朝着乔氏道:娘,我……她想说不想这么早嫁,可昨晚陆琉同她说,想早些成亲。

她没有太过犹豫,将银子搁到一旁,继续道,女儿还想继续当镇国公府的姑娘,再多收几年红包呢。

怎么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我嫁出去……乔氏听了这等孩子气的话,道:若是旁人,你爹和我自然想多留你几年。

江妙不依,道:陆琉也成啊。

若是她好好同他商量,他会听她的话的。

乔氏无奈,说道:你这称呼得好好改改,日后私下叫叫倒是不碍事,若是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江妙乖巧的应下。

又见乔氏坐过去一些,随手将江妙身旁的蓝底白牡丹宫锦靠枕拿了起来。

江妙这才想到了什么,急急道:娘——来不及了。

瞧着自家娘亲将靠枕下的一沓房契地契拿了起来,细细翻阅,江妙双手攥着衣裳下摆,紧张得不得了。

她抬头小心翼翼瞅瞅,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一只怯生生的兔儿。

她翕了翕唇,欲主动坦白:娘,这是……乔氏吓了一大跳,待瞧见最后面的宣王府地契,这才厉声道:胡闹。

你怎么能收下?江妙倒是没觉得委屈,这个她的确不该收的,只老老实实道:女儿这不是没机会送过去吗?乔氏虽然感概宣王的大手笔,却也明白自家闺女是个懂事的,不会收这么贵重的礼。

她想了想,才问道:什么时候给的?江妙自然不好说是昨天晚上,不然以她娘亲的性子,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低低垂着眼,红唇翕动,道:是……是二哥成亲那日。

乔氏喃喃道:好端端的,怎么送这个?江妙装作不知,陆琉心思难测,女儿哪里知道?她干脆将过错都推到了陆琉的身上,反正这确实是他的不是。

也是。

乔氏捉摸不清这个准女婿的心思。

可眼下既送了这份大礼,俨然是对她闺女甚是上心。

这一点,叫乔氏有些欣慰。

她道:妙妙,娘方才也不是故意凶你。

你如今也长大了,马上就能嫁人了,日后若是娘不在你身边,有些事情得你自己拿捏。

宣王对你好,这是好事,可如今你俩只是定亲,有些贵重的礼物不能收。

江妙道:女儿明白了。

女儿本就想着还给他的。

只是……让下人去不放心,所以、所以便想着下回有机会,当面还给他。

我知道他的心意就成了,才不图他什么呢。

能有这般的想法,乔氏很放心。

这闺女自小娇养,也有这娇养的好处,至少不会被这些身外之物迷了眼。

不过——乔氏又低头瞧了瞧,叹道:这宣王真是大手笔,出手竟这般阔绰。

对上自家娘亲打趣儿的眼神,江妙忙垂下眼,也跟着笑了笑。

仿佛是夸她似的。

初二江妙去乔府给外祖父外祖母拜年。

前几年都是三兄弟一道去的,可今年江承让和江承许都各自成了家,也得陪着妻子去岳父岳母家拜年。

乔老太太搂着宝贝外孙女说了一会儿话,念着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日后要嫁到宣王府,心下难免多了几分担忧。

之后江妙去找乔慕宜,在半道上遇上了大表哥乔循。

乔循对这位小表妹格外的客气,虽说先前他同小表妹为着那事儿闹得不愉快,可事实证明,宣王对小表妹很是上心。

能有这般的姻缘,乔循也跟着开心。

他晓得小表妹心里还有些疙瘩,便好声好气哄着,伏低做小,毕竟这个时候再不和小表妹拉进关系,那日后可就没机会了,……之前的事,的确是表哥不好。

可是妙妙,表哥那时候只是一时糊涂,你看,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你最了解表哥了,小时候表哥我可是事事向着你,每回连宜儿都吃味儿。

江妙被乔循缠得没办法,忙道:好了,循表哥的意思我明白,我已经忘了那事儿了。

乔循这才笑笑道:那成,就不耽搁你了,你去找宜儿吧。

见乔循走了,江妙才松了一口气。

她哪里能忘了那事儿啊?她可是差点被自己的亲表哥卖掉了呢!至于乔慕宜。

过了年,乔慕宜就十六了,早就是大姑娘了。

只是乔慕宜对亲事挑三拣四的,半点不肯将就。

眼下亲事迟迟未定,可是让张氏每天直发愁。

今儿见着江妙,便抱怨了这事儿,瞧着江妙不给面子的嘲笑,她剥了一瓣橘子塞到江妙的嘴里,道:若是我娘能寻一门像你一样的亲事,也给我一个王妃当当,我哪里还会挑剔啊。

乔慕宜是个有主意又爱面子的,才不嫁那些个破落户。

其实能入得了张氏的眼的,哪里会是什么破落户?只是乔慕宜眼光高罢了。

她原本就存着攀比的心思,现下小表妹日后是王妃,她虽然跟着沾光,可到底也想寻一门差得不那么多的亲事。

那样日后身份也不会差太多。

这过年期间,江妙跟着爹娘四处拜年,明显感觉到了各位长辈对她热情了些,红包的量也不约而同的给了多了些。

毕竟如今的江妙今非昔比,宣王府那头是油盐不进的,想同宣王拉关系,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如今这铁板钉钉的宣王妃在这儿,想和宣王府攀关系的,能不在江妙这儿使力吗?就连平日同她关系不那么好的表姐表妹们,都一个个的同她熟络了起来。

有约她下回一道去踏青的,也有约她去烧香拜佛的,江妙能拒绝的都拒绝了,没法拒绝的,让宝巾都记了下来。

这上半年江妙的休沐日,差不都都排满了。

这时候,江妙才深切的感觉到——日后这宣王妃,恐怕也是不好当的。

正月十五这一日,镇国公府阖家出动去看花灯。

这一晚,沂水两岸格外的热闹。

上元节是乔氏最喜欢的节日,江正懋是个宠妻的,便依着妻子的喜好,将镇国公府的画舫装饰的格外精美豪华。

登时衬得周围的画舫黯然失色。

江妙同薛今月待在里边,待江妙听到宣王府的画舫出现时,才忍不住往外面瞧了瞧。

正同江妙一道叽叽喳喳说话的薛今月忽然一顿,捧着热茶揶揄道:想出去瞧瞧?想起除夕那晚做得是事儿,江妙就不好意思出去。

小姑娘脸颊通红,薛今月自然晓得她说到心上人害羞了,便凑过去,眨眨眼道:你说,人家是不是特意过来看你的?江妙忍不住同这位二嫂斗气嘴来,不过,待后来听到陆琉过来见过她爹娘时,江妙仍旧没有过去。

等陆琉重新回到自个儿的画舫上去,江妙心下才稍稍有些失落。

江承许和江承谚自外头进来。

江承谚对妹妹道:宣王府的船就停在咱们边上,请咱们过去坐坐,妙妙,去吗?江妙想了想,摇摇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薛今月站了起来,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呢,宣王府的船肯定比咱们镇国公府的大吧?她冲着江妙笑笑,又对着江承许道,二表哥,咱们过去看看吧。

江承许素来不爱走动,这会儿听妻子说,倒是应下了,之后又问了妹妹。

只是江妙拉不下脸,没点头。

待瞧着俩哥哥和今月都过去了,江妙才不满的嗳了一声。

可没一个人回头的。

江妙心下烦闷。

姑娘家就是爱口是心非。

她分明是想去的呀。

江妙想了想,才问宝巾:今儿让你带的东西,你带了吗?宝巾点了头,回话道:带了。

江妙这才露出笑容来。

若是她是过去将这房契地契还给他的,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这么一来,江妙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斗篷,走出了船舱。

一出去,便碰见了乔氏。

江妙又是心虚又是脸红,紧张的攥着手,道:娘,我……乔氏心里明澄澄的,道:去吧。

记得把东西还给人家。

听到这话,江妙便笑着点头,两眼弯弯,做出一副乖巧状:嗯,女儿知道了。

那……女儿就过去了。

瞅着自家娘亲没什么吩咐了,江妙才被俩丫鬟护着,踩上两船之间的踏板,走到宣王府的画舫上去。

只是刚下踏板,便瞧着有两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江妙瞧着孟氏和陆玲珑,一时目光顿了顿,之后点了点头。

哪知这二人后面,紧接着还有一人。

眼前系着藏青色翠竹纹斗篷年轻男子斯文儒雅,颀长玉立,江妙愣愣的瞧了一会儿,才眉宇淡然的错开了眼。

还是陆行舟先反应过来,笑容和煦道:江姑娘。

106|12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陆行舟面容俊朗,态度温和,可江妙还是出于本能的讨厌他。

她略略抬眼,看着陆琉站在那儿,这才稍稍舒坦些,缓步走了过去。

其实她也明白,日后若嫁给了陆琉,不可能同陆行舟没有交集。

陆行舟明显的感觉到了江妙的漠视。

他脾气好,自然没有生气,可心下还是存着疑虑,不知自己是如何得罪她了。

却听一旁的陆玲珑不满的看了一眼江妙过去的身影,对着孟氏道:娘。

你瞧瞧。

还没进门呢,就这般摆脸色,日后若是进了门,咱们还不被她欺负死。

陆玲珑显然没有将先前孟氏的话放在心里。

瞧着江妙,是一千一万个看不顺眼。

盖因幼时她和江妙有过过节。

陆玲珑努努嘴,冲着自家沉默不语的哥哥说道:若是小时候哥哥和江妙没有疏远,兴许这会儿和江妙定亲的,就是哥哥了。

这种话岂能乱说?陆行舟已经十八,孟氏早就在安排他的亲事了。

只是孟氏眼高于顶,大户人家的庶女再如何的优秀,她也是断断看不上眼的,这挑来挑去,竟迟迟没有结果。

陆行舟对自己的亲事倒是不着急,可此刻听妹妹提到他和江妙,便忍不住说道:玲珑,这种话不许乱说。

江妙虽然年纪小,可日后是要嫁给他三叔的。

怎么着,他也得尊她为长辈。

只是想着方才那艳若桃李般俏丽的小姑娘,将她视为尊长,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陆玲珑不满的嘀咕了几句。

陆行舟走到孟氏面前,言明自己今日有约,便上了过来的一艘小船去往对面的岸上。

孟氏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问陆玲珑:玲珑,你哥哥可还同那姓谢的丫头来往?这位姓谢的丫头,自然指的是谢茵。

孟氏先前瞧见过自家儿子同谢茵在一块儿,一番打听才知道她就是镇国公府江三爷姨娘的亲妹妹,幼时还同她闺女有过来往,先前离开了望城,未料这两年又回来了。

长得亭亭玉立,来望城做什么,最是清楚不过了。

可在孟氏眼里,像谢茵这种破落户走出来的姑娘,姐姐又是个姨娘,连给她儿子当妾室,都是不够格的。

陆玲珑瘪瘪嘴,之后转了转眼珠子,道:没有吧,我瞧着哥哥每回出去,都是和书院里的同窗,倒是没见过他和谢茵再有往来。

她细细打量这自家娘亲的表情,见她信了,才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哥哥和谢茵的确有往来。

她也不喜欢谢茵啊。

可上回谢茵送她的胭脂和香粉极好,那些经常在她面前显摆的贵女们,也是无不称赞的。

可惜她不知道配方,叫人去配,也分辨不出某些成分,怕是只有谢茵一人才知。

陆玲珑爱美,自然想知道这胭脂香粉的配方,可谢茵除却这两样之外,还有别的,叫陆玲珑每回见着就喜欢,是以才帮着谢茵同她哥哥往来。

反正,他哥哥又不可能娶谢茵进门。

·江妙跟着陆琉进了船舱,见里头装饰豪华,布置的舒舒服服的,倒是个会享受的。

她没让俩丫鬟跟着进去,只接过了宝巾手里的房契地契。

一瞧着他的脸,就想起除夕那晚的荒唐事儿,遂立马开口道:这个我不能收……陆琉的表情不像往日那般温和,倒是有些冷漠。

他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略略举起的小手上,道:拿着吧。

江妙固执道:不成。

这个得还给你。

她见他不收,便抬手塞到他的怀里。

可她的手堪堪碰到他的手臂,却被男人反手握住,一下子将她揽到了怀里。

江妙欲惊呼,小嘴一张,男人的唇就重重覆了上来。

这般没有预兆又强势的亲吻,叫江妙有些不舒坦,更不舒坦的是今日陆琉对她的态度。

她挣扎着推他,可他却没有放开的迹象,而是越吻越重,双手也不规矩了起来。

啪的一声,江妙身上披着的大红色织锦镶毛斗篷落了下来,重重的掉在了地上。

这才令陆琉回过了神。

他将人松开,见小姑娘眼眶通红,忙安抚道:抱歉。

江妙气得不行,岂是他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就能解决问题的?她吸了吸鼻子,看向面前的男人,直言道:陆琉,你有话为什么不能直说?你给我摆脸色看,不就是因为刚才我多看了陆行舟一眼吗?我又没做什么,你至于吗?她不傻,刚才陆琉出来的时候,表情分明和平常无异,待看到她面前站着的是陆行舟,才有些异样。

陆琉上前一步,伸手要摸她,妙妙。

江妙朝着身后退了一步,凶巴巴道:不许碰我。

陆琉叹气。

不过他也不会傻到真的乖乖听她的话,他长臂一揽,将人搂到怀里,见她用力挣扎,仍是不松手,柔声道:你是本王的未婚妻子,你看别的男人,本王生气,这不是最正常的吗?江妙嘟囔道:那你直说不就成了吗?上辈子她见过她二哥和今月二人之间的发展。

陆琉的脾气和她二哥有些像,凡事都不喜欢说出来,板着一张脸,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啊?得亏她比今月聪明些,不然就他这样,哪里能这么顺利的让她看上眼?高大俊美的男人,配上这副温顺听话的表情,让江妙的情绪舒缓些。

她继续教育道:……不管什么事情,你心里生气也好,不满也罢,不许什么都不说。

你说了,若是我不对,我会改的。

她伸手抱住了他。

因为有了陆行舟的对比,才能衬托出他的可贵来。

……陆琉,我不无理取闹,你也不准蛮不讲理,这样咱们才能走得长久,你明白吗?107|13 晋|江独家首发~·陆琉听了顿时眉目含笑,轻轻揽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稍稍低头,嘴唇碰了碰她的发顶。

他道:本王虚长你几岁,倒没你一个小丫头看得通透。

他俯身,对上小姑娘乌溜溜的大眼睛,只觉得怀里这个,怎么看怎么漂亮。

江妙也有些脸红,不过见他此刻仿佛不生气了,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笑着看他,说道:有些事情,和年纪无关的。

王爷的阅历比我多,可有些方面,兴许还比不过我这个小丫头呢。

这同术业有专攻是一个理,不过她得承认,她在陆琉面前能卖弄的东西极少,这一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陆琉从善如流,之后亲自将落在地上的斗篷捡了起来,替她披上。

他低头给她系着斗篷的带子,又瞧见她胸口处被他揉得乱糟糟的衣裳,便又重新替她整理了一番。

不过这回陆琉倒是没故意占便宜,江妙也没矫情,就让他替她弄了。

待全都整理好了,这个小插曲自然也算是过去了。

江妙重新将房契地契都塞到他的怀里,道:你若是不收回去,我下回就不见你了。

为着这事儿,我娘都说我了。

乔氏那边,陆琉的确没想过。

他看着小姑娘水波潋滟的眼儿,问道:你娘亲如何说你了?你将过错推倒本王身上就成了。

江妙笑笑,这个他不教她都知道。

她低头把玩着斗篷的穗儿,细长的眼睫静静覆下,道:不过随便说了几句,倒是没什么。

这会儿我过来见你,我娘也是知道的。

她就想让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铜钱来,抬眸对上他的眼眸,将铜钱举高些,……这个就够了,我很喜欢。

他无奈笑笑,将手里的东西都搁在了一旁的几上,握着她的手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正合江妙的意。

除夕夜那晚太过胡闹,如今她和陆琉单独相处,便显得有些拘谨,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江妙欲抽回手,可男人握得紧紧的。

这力道掌控得很好,既没有抓疼她,又让她无法挣脱。

她急了,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察觉到他手一松,将她的手放了开来。

宣王府的船很大,不过若要论精致,倒是不如镇国公府的,毕竟镇国公府的船是按照乔氏的喜好设计的。

江妙同陆琉一道走到甲板上,因晚上风有些大,江妙将斗篷的帽兜戴上了,只露出一张白净精致的小脸。

哪知二人刚走到外头,便听得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之后仿佛有人撞了过来,江妙一回神,身子已经被陆琉拽了过来。

却听耳畔有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三叔,我……我不是故意的。

声音怯怯弱弱的,而小姑娘口里的三叔,指的大抵就是陆琉了。

江妙转身去看,见面前站着一个神情局促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娇小白净,容貌清丽,不算太出挑,唯有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格外的明亮清澈。

江妙细细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身粉红色刻丝十样锦小袄,梳着双丫髻,髻上簪着翡翠攒银丝八爪菊花钗,小姑娘和她的年纪差不多,兴许还要更小些,这簪子配她倒是显得有些老气。

这身打扮,比起光鲜亮丽的陆玲珑来,倒是显得有些寒碜了。

这大过年的,这般年纪的小姑娘,该打扮的漂亮喜庆些,未料这小姑娘仿佛是没人拾掇似的,虽然穿的戴的是好的,可明显是身旁没有替她拾掇的人。

小姑娘见三叔沉着脸,心里怕得要命。

她一双大眼睛转了转,看到了三叔旁边的江妙,这才小声又诚恳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位姐姐可有哪里伤着?江妙观察着她的眉眼,这才想起来,这位就是宣王府二爷陆怿之女陆芃芃。

上辈子她同陆芃芃接触的不多,可也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陆怿喜欢游山玩水,之后邂逅了妻子,在外头就成了亲,可惜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女,待后来老王妃病逝的消息传到陆二爷那儿的时候,陆二爷才带着女儿回了望城。

而这位女儿,便是眼前的陆芃芃。

同是王府庶子之女,陆芃芃的性子同陆玲珑截然不同,是个乖巧温顺的。

上辈子她曾见过陆玲珑欺负陆芃芃,可陆芃芃太过老实,就算被欺负了,也只会偷偷抹眼泪。

那时候她同陆芃芃素不相识,而且她只是和陆行舟定亲罢了,到底没法管宣王府的事儿,只是稍稍劝了劝陆玲珑,等陆玲珑走了,她才递了帕子给她。

在江妙的印象里,她是个很乖很懂事的小姑娘。

江妙想说没事,不远处看到的陆玲珑走了过来,对着陆芃芃道:这就是妹妹的不对了,妹妹可不知道这位是谁吧?她笑着朝陆芃芃介绍江妙,道,这位是镇国公府的江姑娘。

镇国公府的姑娘?陆芃芃大眼睛怔了怔,她自然知道三叔和镇国公府的江姑娘定了亲,而她也知道,镇国公府统共就一位姑娘。

那么眼前这位,便是她日后的三婶婶了。

这么一来,陆芃芃越发有些害怕,忙道:江姑娘,对不起,我……陆玲珑站在边上轻轻哼了一声,就等着看好戏呢。

她知道陆琉有多在意这位未婚妻子,这会儿陆芃芃差点将人撞到了,她三叔肯定生气了。

之前她就看她不顺眼,半路回来的野丫头,可府上人人都夸她乖巧懂事。

有一回宫里赏了一小篮进贡的葡萄,陆琉却独独给了这个不起眼的小侄女,而她竟然还主动送她,故意在她面前显摆。

这么一个主仆不分、没有半点贵气的野丫头,哪里有资格当她的堂妹?江妙又哪里不知陆玲珑不喜欢陆芃芃,也不喜欢她,此刻帮她说话,不过是那她当枪使,然后让陆琉好好训斥陆芃芃。

江妙看着眼前这小姑娘,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才道:没关系的,只是这船上还是走慢点比较好,不要再乱跑了。

说着,她又笑盈盈的问了她的名字。

陆芃芃乖巧回了话。

这谈吐间,俨然也是个懂得断文识字的小姑娘。

陆芃芃也对这位未来三婶婶颇有好感,只觉得她不但生得漂亮,而且脾气也好,更厉害的是,她说话,边上的三叔竟没有反驳,听到她问了,三叔便赞同的点头。

她还没见过这么听话的三叔,登时对江妙多了几分崇拜。

待陆琉送江妙回镇国公府的画舫上去,陆玲珑才走到陆芃芃的面前,恶狠狠的嘀咕了一句:马屁精!陆芃芃眉头一蹙,倒是没说什么,只安安静静的离开了。

这厢陆琉将人送到,才问道:你很喜欢芃芃?江妙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含笑看着陆琉,说道:芃芃姑娘很乖巧,我自然喜欢的。

不过,她好像挺怕你这个三叔的……她又嘀咕道,其实刚开始我也有点怕你。

她见他笑话自己,真想伸手捏他的脸,可这会儿船上人来人往的,她可不敢同他有什么亲密的举止。

只能赶紧催促道:好了,你赶紧走吧。

陆琉不好多待,含笑道:我待会儿来找你。

待会儿江妙要和哥哥嫂嫂们一道去街上看花灯、猜灯谜。

这上元节本就适合男女相会,只是待会儿她哥哥嫂嫂们都一对一对的,她还没成亲的三哥肯定和她走在一块儿,便随意敷衍了一句再说吧,而后提着裙子跑了进去。

她坐下喝了一杯热茶,想着刚才乖巧的陆芃芃。

江妙很清楚。

日后她要嫁到宣王府去,定然要和宣王府的人打交道,孟氏、陆玲珑以及陆行舟,都是她不愿意接触的。

陆琉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陪她,陆芃芃年纪小,怕是得留几年才会出阁,她正好可以同她多说说话。

姑娘家胆子小没关系,日后练练就成了。

她没有娘亲,身边的丫鬟嬷嬷们又不会拾掇,所以打扮的才不如陆玲珑漂亮精致,这亲事,若是让孟氏替她物色,怕也不会太尽心的。

这么乖巧的姑娘,定然要嫁个好人家才成。

江妙猛然发觉,自个儿分明还没嫁过去,就已经操了当三婶婶的心了。

一时脸颊都有些发烫,只猛地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热茶。

之后江妙上了岸,跟着二哥二嫂和三哥一道去街上看花灯,至于大嫂宋鸾,因为身子不适便没上来,江承让则留在船上陪妻子。

江妙和江承谚走在前头,江承许小夫妻二人走在后头。

江承谚回头,看着身后的二哥二嫂偷偷牵着手,看到他转头了,二嫂才红着脸欲将手抽回来,可江承许却是一脸的淡然,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江承谚酸溜溜道:我说二哥你,至于吗?这大街上呢?江妙也闻声转头,见自家二哥二嫂这副恩爱模样,也是抿唇一笑。

倒是薛今月,羞得不成样子,怕丢脸,小声嘟囔道:你赶紧松开。

江承许转过头看着妻子,淡淡道:人太多,你会走丢的。

薛今月想说自己才不会,突然想起小时候,的确差点走丢过一回。

她跟着哥哥和妙妙,还有三个表哥一起来街上,瞧见有卖糖人的,就偷偷跑了过去,可之后发现只剩下自己了,便站在原地哭,还是冷冰冰的二表哥把她找到了。

薛今月抬起头,偷偷打量了一眼身旁男子俊脸的侧脸,如今还是这个人,却已经是她的夫君了。

薛今月嘴角翘翘,一副乖巧的小媳妇儿样:我听你的。

江妙忍不住笑。

觉得这辈子她这二嫂被她二哥吃得死死的,怕是没救了。

四人走在街上,江妙同自家三哥一道拿着花灯面具,吃着路边小摊贩的零嘴儿,一起比赛猜灯谜,倒是玩得很尽兴。

至于后面两位腻歪的,自然不需要多管了。

正当江妙和江承谚围着人群在看杂耍事,听到前头又吵吵闹闹的声音,接近着,便见一群人围了上去。

江承谚和江妙都是爱凑热闹的,二人走了过去,瞧着披着一身藏青色斗篷的姑娘,才急忙上前。

江承谚急急开口道:萱表妹,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位正慌张着急的姑娘,正是今晚同哥哥一道出来看花灯的梁青萱。

梁青萱看到江承谚,才觉得是见到了救星,忙攥着江承谚的衣袖,着急道:三表哥,你赶紧去救救那位姑娘,她被人……我哥哥已经过去了……她着急的语无伦次,忙伸手朝着那几处黑漆漆的小巷子指去。

江承谚大致听懂了她的意思,想来是有位她认识的姑娘出了事儿。

今晚人多,拐子也多,小姑娘太危险了。

素来孩子气的江承谚,这会儿倒是多了几分男子气概,看着面前着急的表妹,满脸认真道: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

江承谚过去了,江妙才陪在梁青萱的身旁安抚。

却听梁青萱喃喃道:那姑娘是个好人,若不是为了帮我,也不会……听着梁青萱说的话,江妙倒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那拐子最先盯上的是梁青萱,趁着梁实给妹妹买零嘴,便朝着梁青萱下手了,未料半道上杀出个见义勇为的小姑娘,将梁青萱救了下来,而后自个儿被拐子盯上了。

虽然江妙不认识那姑娘,可她素来佩服这等侠肝义胆的。

她道:萱表姐放心,那位姑娘肯定会没事的。

梁青萱也是暗暗希望那姑娘平安无事,心下担忧不已。

待过了一刻钟,二人听到那姑娘被江承谚和梁实救回来了,且毫发无损,才松了一口气。

梁青萱最先跑过去,拉着那姑娘的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喜极而泣道:姑娘没事就好。

那姑娘笑笑挠了挠脸,道:没想到这天子脚下,竟有这等猖狂之辈,不过我学艺不精,倒是丢脸了……她朝着梁青萱的身后一看,才笑容灿烂道,江妹妹。

待看清那见义勇为的姑娘的脸时,江妙也是一怔。

她自然不会想到,竟是唐樱救了梁青萱。

·上元夜一事,令梁青萱对唐樱甚是感激。

梁青萱知道江妙同唐樱认识,之后结伴同江妙去唐府看唐樱。

唐樱此举虽是仗义,可姑娘家差点被拐走拐走,在黑漆漆的巷子里纠缠了这么久,这名声自然也坏了。

唐樱的娘亲孙氏本就想给闺女寻一门好亲事,奈何这望城的大户人家,一个个都是眼高于顶的,瞧不起他们这等来自小地方的。

亲事本就犯难,眼下名声又坏了,孙氏气得狠狠打了闺女一巴掌。

唐樱倒是没有哭。

她知道娘亲是为了她好,只翕了翕唇解释道:娘,爹爹从小就告诉女儿,若是见人遇难,能出手相助便出手相助。

那晚梁姑娘被拐子带走,若是女儿担心自己的名声,不上前相救,那女儿就对不起爹爹这些年来的教养。

而且……那会儿事态紧急,女儿也没想这么多啊。

她的确喊人了,可有些人太冷漠,只站在一边看着,她没法子,才追上去的。

唐樱继续喃喃道,……那些贵夫人们,都嫌弃咱们是岷州来的。

可岷州的老百姓多好啊,街上若是有坏人,喊一声,一个个都去帮忙了,哪里还有坏人敢胡作非为?因江妙和梁青萱到了,孙氏不好在继续教训闺女。

之后梁青萱帮着唐樱敷了脸,瞧着就忍不住落了泪: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唐樱笑笑,看着身旁这俩姑娘,语气爽朗道:没什么的,梁姐姐不用这么自责。

我娘那是太关心我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看完了唐樱,梁青萱和江妙才回了府。

这件事情,自然不如唐樱说得这般简单,梁青萱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的。

马车上,梁青萱柳眉微蹙,她本就是个心善的,现下因为自己,害得唐樱坏了名声,更是恨不得自己替她承担这份罪。

江妙也是满心烦忧的回了府。

江承谚是知道她今日同梁青萱一道去看唐樱的,便问道:那位唐姑娘如何了?那晚在小巷子里,他可是瞧见那小姑娘一个人将俩拐子打趴下,瞧着挺柔弱的一个姑娘,未料竟有这般大的力气。

之后他和梁实赶到,压根儿没出多少力。

江妙将实情同江承谚说了,听了之后,江承谚也敛起了眉。

说到底,那小姑娘是为了救他的未婚妻子,而且,就算是救别人,这么善良的姑娘,也不该是这般下场。

后来还是江妙去找了乔氏。

乔氏也是知道此事的,又见闺女这般上心,便明白了闺女的意思,伸手摸摸闺女的脑袋,微笑道:成,娘明日就去唐府跑一趟,你不用再担心了。

有了乔氏这话,江妙才松了一口气。

孙氏这几日烦忧不已,只觉得闺女这辈子算是完了,可一听镇国公夫人亲自过来,欲替她闺女寻一门好亲事,这才令孙氏的心情拨云见日。

唐樱看着自家娘亲露出了笑容,也朝着乔氏道:谢谢夫人。

孙氏心下舒坦了,觑了一眼闺女,道:小姑娘家的,不害臊。

心里却是极开心的。

唐樱的事情解决之后,便很快到了二月中。

三月初热闹的事儿倒是扎堆,先是江妙及笄,之后是江承谚和梁青萱的亲事。

而江承谚成亲的前几日,便是长公主出嫁的日子。

江妙自然也收到了帖子。

108|13晋|江独家首发~·因为唐樱的侠义举止,乔氏很赞同闺女同她来往。

江妙及笄里这种大日子,乔氏也主动替闺女请了唐樱。

瞧见自家娘亲这般喜欢唐樱,江妙倒是没觉得意外。

上辈子起初她娘亲对唐樱这个儿媳也是喜欢的,只是后来因为唐樱的性子太过跳脱,经常同她三哥嬉笑打闹,二人虽然是对欢喜冤家,可乔氏总归是希望这个活泼的儿子成了亲能够成熟稳重些,而不是让他娶个玩伴同他一道玩闹。

当婆婆的,再如何的开明,对儿媳难免有些严苛,更何况是镇国公府这种大户人家,就算自己喜欢,也架不住外面的人说。

不过若不是当儿媳,乔氏对唐樱的要求当然不会这么高,所以见唐樱活泼可爱,乔氏只会觉得这孩子真性情,放心闺女结交。

至于对唐樱的亲事,乔氏当然也上心了些。

只是江妙的二婶婶冯氏却有些看不惯乔氏帮着外人说亲事。

冯氏的三个儿子中,大一些的江承钦和江承钰亲事已经有了眉目,过年的时候同对方父母谈了谈,也算是八字有了一撇,就等着先后上门提亲了。

人家父母点了头,上门提亲不过也就是个形势罢了,为此冯氏过年时春风得意,很是欢喜。

现下这刚满十六岁的小儿子江承锦,也说了一门好亲事,对方姑娘是永宁侯府的嫡出幺女,生得貌美如花,又知书达理,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倒是有些名头。

这等家世的姑娘,冯氏很满意,且对方也很热情,说闺女已经十五,希望能早些成亲,越发令冯氏笑得合不拢嘴,只扬言这小儿子的亲事怕是要赶在俩大的前面了。

乔氏是知道永宁侯夫人的脾气的,是个眼高于顶的,要不然也不会把闺女留到十五,眼下答应的这般爽快,定然是有蹊跷,哪知冯氏听了,却觉得乔氏自己这三个儿子,个个说了好亲事,娶得儿媳大多是跟皇家沾亲带故的,见不得她儿子也能说门好亲事,一言不合,竟发生了口角。

之后乔氏不再插手此事,待冯氏得意洋洋之际,才听人说,那永宁侯府的嫡出姑娘跟一个穷酸书生跑了,而且先前还怀了身孕。

这令冯氏气得脸都白了——怪不得那永宁侯夫人这般热情,原来是想让她儿子当个便宜爹!先前这门亲事,冯氏在熟络的圈子里都说遍了,此番打脸,让冯氏近一个月都不敢出去交际,更是哭哭啼啼的在乔氏面前赔礼道歉了一番,还出言希望乔氏能替她儿子说门亲事。

虽然乔氏见不惯冯氏这番嘴脸,可到底出于妯娌关系,且平日江承锦这个侄儿对她也恭敬孝顺,便勉强应了下来。

江妙及笄后,就是长公主的大喜之日了。

而长公主的婚宴,是江妙及笄后出席的头一个重要场合,自然是马虎不得。

前一天晚上,宝巾宝绿就琢磨了一番,明儿要如何给自家姑娘打扮。

次日磨蹭了老半天,将江妙拾掇得漂漂亮亮的,俩妮子才算满意。

只是及笄后,江妙就不必再单单梳双丫髻之类的了,现下梳了一个未出阁少女的垂鬟分髾髻,倒是比先前青涩稚嫩的女童发髻多了几分该有的娇美。

江妙此行并不是直接去薛府喝喜酒,而是去宫里陪要出嫁的长公主,待薛府的迎亲队伍将长公主迎过去之后,才跟着去薛府。

是以江妙出发的要比其他人略早些。

待江妙到了长公主玉明宫的时候,便见宫里的宫婢们还在给长公主穿嫁衣。

长公主用力的吸着气,嘴里道:憋死本宫了。

皇家公主出嫁,那排场不用说了,嫁衣自然也是精致华美的,只是现下这长公主却是不好受,几个打扮喜庆的宮婢努力的给长公主系紧抹胸,瞧着长公主一脸遭罪的模样,江妙才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长公主瞧见了,才瞪了江妙一眼,道:妙妙你还笑话我呢。

能不笑话吗?先前长公主懒得试嫁衣,这回胸前这地儿做小了些,只能遭罪了。

不过——江妙很少见长公主盛装打扮,且她大多喜欢穿宽松便利的衣裳,这会儿瞧着她只穿抹胸的样子,才发觉长公主不仅生得高挑,且身段窈窕,胸前鼓鼓的,腰肢纤细柔韧,腹部不但平坦,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这肚脐眼两侧还有两条直立的线条,像小马甲模样。

看得太认真,江妙倒是没发现长公主走了过来,待被她狠狠在自个儿柔软处捏了俩把,才羞赧的惊呼:长公主!长公主笑笑,道:你的也不小,不用光盯着我看呐。

江妙简直要羞死了,虽说这几个月的确长大了不少,可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瞧着宫里的宫婢们也捂嘴笑着,忙道:长公主还是赶紧梳妆打扮吧。

要嫁人的是长公主,她自个儿都不急呢。

长公主双手环臂,之后摸了摸自己的腹部,道:也想要?知道指的是什么,江妙倒是诚实的点了点头。

姑娘家娇柔些虽然好,可长公主的身材不仅有姑娘家的窈窕婀娜,却没有那般弱柳扶风,显得健康又有朝气,她自然也想要了。

对着面前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长公主将自个儿每日早晨和晚上在榻上做的几套动作同她说了,完了才道:可记下了?江妙的记忆力素来好,笑盈盈点头道:记住了。

江妙在殿内待了一会儿,卫宝铃便进来了。

自西山那日之后,江妙倒是没同卫宝铃见过面了,平日里一些贵女们的宴席,大多会请卫宝铃的,可自从卫宝铃同冯玉泉定亲之后,就极少出门。

这会儿,江妙略略抬头,见卫宝铃穿着打扮不像以往那般精致,一张小脸更是瘦了一大圈,衬得眼睛又大又圆,且眸中含泪,一副楚楚可人的模样。

江妙下意识蹙起了眉。

这副表情放在平日里也就算了,今儿是长公主出嫁的日子,未免有些过了。

江妙朝着长公主道:长公主,我方才进来,瞧着园子里的牡丹开得极好,我能出去瞧瞧吗?因梳妆还有一阵子,长公主又知江妙同卫宝铃的关系不大好,便笑着点头:成,你去吧。

别走远了。

……嗯。

江妙乖巧的点头,这才出了玉明宫。

卫宝铃看着素来疼爱自己的表姐,眼下同一个外人关系这般好,而对她却略显冷淡,遂有些委屈的垂了垂眼。

江妙出门看花不过是个由头,今儿卫宝铃来找长公主,想来不单单是看着她出嫁,定然是想抓住这机会,希望能让景惠帝回心转意。

不过,卫宝铃既然来找了长公主,怕是在景惠帝那里喷了钉子。

也是,这下旨赐婚并非儿戏,若是景惠帝将旨意收回,之后再将卫宝铃纳入后宫,怕是朝堂之上也有非议了。

江妙低头瞧着园子里盛开的话,有些出神,待唤了几声宝巾,没动静,这才心下咯噔一声。

她转过身去,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子,遂松了一口气,不满的抱怨道:怎么都不出声呐?而且,她那俩丫鬟也不知去那儿了。

陆琉理她不过五步远,看着她静静立在花丛里,因今日出席喜宴,她穿了一身漂亮轻盈的樱红色水波纹春衫,领口袖口处绣着精致的荷叶边图案,胸前处也绣着粉牡丹。

瞧着她今日梳得发髻,陆琉才怔了怔。

这还是她及笄后,他第一次见到她。

先前他对她虽然存着心思,可每回看着她梳着女童发髻,以及拥在怀里的、青涩娇小的身躯,总觉得她还是个孩子。

现在……陆琉略略垂眸,瞧了一眼小姑娘被裙子包裹着的俏臀,忍不住一把上前将人拥在了怀里,大手抚着她的背脊。

江妙急了,这可是园子里!她忙道:陆琉,你赶紧松开我!见他不放,便急着去踩他的脚,却注意着力道,不敢踩重了。

陆琉只是虚虚抱着她,倒是没做别的,嘴里也淡淡道:我只是抱抱,不做旁的,嗯?她信了。

也相信陆琉的能耐,不会害她的名声受损的。

而且,她也挺想他的。

那日及笄礼,她知道他来了,只是没机会见他。

如今她漂漂亮亮的一身待出阁少女打扮出现在他的面前,何尝不是虚荣的想看到他眼里的惊艳?她嘴角翘了翘,待察觉到男人覆在她背脊上的手,稍稍下移,大掌托着那处,才臊的脸红。

这男人,当真是色胆包天。

109|14 晋|江独家首发~·很快江妙就知道,陆琉并非色胆包天,而是守株待兔。

这园子里压根儿就没侍卫把守,现下她那俩贴身丫鬟都不知被他使了什么法子支走了,这地儿只余下他俩。

她的鼻尖儿蹭着他的衣襟,两人挨得近,能清楚的闻到彼此的气息,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仿佛是做亏心事一般,江妙有些心虚。

本来抱抱就已经够出格了,他这手不规矩,江妙就恼得立马将他推开了。

得寸进尺,当真是长本事了,当她是软柿子捏呢。

小姑娘俏脸绯红,娇娇的嗔着喊着他的名字。

陆琉认错倒是快,笑容和煦,立马道:好了,不碰你还不成吗?说得好像是她无理取闹一样。

江妙瞪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今日他衣冠楚楚,穿得比平日气派多了。

也是,他自小将长公主当成亲妹妹,而今日长公主出嫁,本该从先皇留下的几个儿子中选其一送她出嫁,可长公主没选亲兄长,而是将这事儿交给陆琉这个堂兄。

足见其二人的兄妹感情深厚。

江妙不想在单独和他待在一块儿了,只多瞧了他几眼,然后说道:我得回去了。

见她这般防着自己,陆琉倒是有些挫败。

他原以为,那回除夕夜之后,她对他会亲近些,反而是更生疏了。

她虽然没说,可他大致也有些明白,现下倒是没立马放她走,只上前两步,低头看她:那晚的事情,是我不对。

你骂我下流也好无耻也罢,只是别这么避着我,嗯?江妙愣愣的看着他,未料陆琉这么一个大男人,却是个心细如尘的。

而且,她听到了他称呼的改变,心下不由得有些小窃喜。

江妙自认不是个扭扭捏捏的,可姑娘家对这种事,没法大方起来。

她想了想,说道:不能怪你……只是,我怕你会看轻我。

咱们……咱们还没成亲呢。

说到最后,江妙有些底气不足。

没成亲呢,就躺到一个床上去了。

可那时候只觉得甜蜜又刺激,哪会想这么多啊?不过,还好……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陆琉倒是抓住了重点,道:那咱们就早点成亲。

想得倒是美。

江妙又瞪了他一眼,道:再等两年吧。

说着,好像担心他要打她似的,赶紧撒腿就跑了。

陆琉被她无赖的举止给气笑了。

若是跑慢些,他真想将她捞起来好好打一顿。

两年,亏她说得出来。

·回玉明宫的路上,宝巾和宝绿就出来了。

江妙责备道:去哪儿了?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俩丫鬟瞧见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晓得姑娘同宣王大抵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没做旁的。

宝绿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张圆润的小脸端着笑意,嘟囔道:遇见了陆何陆大哥,说了几句话,所以……陆何斯文俊秀,若是换身衣裳,以他的气度和谈吐,说是贵族世家的公子哥儿,也是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

江妙知道陆何的能耐,这俩丫鬟哪里是他的对手,一忽悠就被忽悠走了。

况且,如今她和陆琉又是定了亲的,她俩越发是少了防备之心。

想着刚才陆琉说得话,江妙低头攥着指头,一时眉尖蹙了蹙。

她真不想这么早成亲。

进了玉明宫,见到有脸生的宮婢,江妙知道大抵是庄太妃过来了,一进去,果真见端庄温婉的庄太妃站在长公主的身旁。

庄太妃的边上,是陈府的陈七姑娘陈凝荞,一如既往的端丽雅致。

陈凝荞看见江妙的时候,眼神下意识就露出了厌恶,起初她对江妙的印象挺好,可现下她自个儿没如愿当上宣王妃,倒是让这个小丫头捷足先登了,陈凝荞心里自然不舒坦。

只是,再不舒坦也没办法,陆琉同江妙定了亲之后,庄太妃也给陈凝荞寻了一门好亲事。

陈凝荞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人家宣王都定亲了,且明显对她无意,她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贴上去。

姑娘家的矜持,总归还是要有的。

江妙上前,盈盈屈膝,朝着庄太妃行了礼。

庄太妃眼眸含笑,上下打量了一番,夸赞道:姑娘家及笄了就是不一样,先前瞧着还有些稚气,这会儿亭亭玉立,仿佛一夜间就长大了,这宣王当真是好福气。

这个时候,江妙不需要说话,只稍稍低头,做出一副姑娘家的羞赧状就成了。

庄太妃瞧着面前这个美貌娇小的姑娘,又瞅了瞅自个儿这个外甥女。

她外甥女模样的确不差,可若要同这江妙一比,倒是不够看了。

毕竟,这江妙可是江正懋和乔琬琰的闺女,就算继承了二人容貌最平凡之处,也差不到哪里去,更何况是青出于蓝。

正在上妆的长公主开口道:母妃就别再打趣儿妙妙了,妙妙脸皮薄,再说她可要羞死了。

江妙稍稍抬眸朝着长公主看去,她知平日里长公主不喜脂粉,有时候出席重要场合,需要盛装打扮,也不过是在衣着上上心些,这脸上可是不愿意捣鼓的。

可今儿是出嫁,大梁出嫁习俗,这新娘子素来是妆容艳丽精致,浓妆艳抹,镜子一照,有时候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可如今瞧着长公主浓艳的妆容,江妙却觉得眼前一亮,生出一种惊艳之感。

想来长公主平日若是能稍加点缀,定然也是个千娇百媚的姑娘。

这让江妙想起了长公主的母亲荣妃。

据说长公主的容貌和性子随了荣妃,想来这荣妃若非有倾城之貌,当初景怀帝也不会对这位女将军心心念念,就算折了她的翅膀,也要将她纳入后宫。

庄太妃的笑意初看时和煦温和,加之她性子温婉柔弱,自然让人生出一种亲切感。

只是瞧得久了,就能感觉出这份亲切其实是隔着疏远的。

江妙想起陆琉上回同她说的话。

陆琉既让她提防庄太妃,显然这位庄太妃是个深藏不露的。

不过,能在这皇宫里,无所出还能成为最后的赢家,这庄太妃自然也是有资本的。

长公主护着江妙,庄太妃自然也不再打趣儿了。

庄太妃来了不久后,太后和皇后也来了。

见着太后,江妙退至一旁朝着二人行礼,庄太妃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太后是先帝的亲表妹,天之骄女的身份,自然比庄太妃多了几分高傲。

霍璇这个皇后没有进宫之前,后宫名义上是太后做主,可谁不知这太后只是个空架子,庄太妃才是真正握有实权。

霍璇进宫后,对太后的态度,倒是不像景惠帝那般漠视,每日去太后那儿请安,礼数周到,从不怠慢。

起初太后只觉得霍璇惺惺作态,可之后见她出自真心,便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亲切。

这回霍璇怀孕,太后也是打从心里为她感到高兴的。

太后最清楚不过,在这个皇宫里,没什么比生一个皇子更实在的。

太后瞧着庄太妃那副柔柔弱弱的虚伪样儿,瞧着就觉得恶心,也就没多看,只见长公主也起来了,便道:明河不必顾着本宫,继续梳妆吧,别误了吉时。

长公主点头,又朝着太后身边的霍璇笑了笑,继续坐下梳妆。

霍璇同长公主说了几句话,之后对着太后道:母后,儿臣出去走走。

她又看向江妙,好些日子没和妙妙说话了,倒是挺想她的。

太后这才注意到乖乖站在边上的小姑娘,见她模样乖巧,便朝着霍璇关切的叮嘱了几句。

江妙会意上前,陪着霍璇走出殿门,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却听霍璇低低的笑了笑,说道:妙妙你不用害怕,其实太后一点都不可怕……这太后的名声和不大好啊!和庄太妃的温婉贤淑相比,简直算得上泼妇了。

年轻时候泼辣善妒,骄纵跋扈,若非景怀帝念着表兄妹的情谊,也不会这般纵容她。

后来景怀帝独宠荣妃,这位善妒的皇后更是对荣妃百般刁难,这才将景怀帝越推越远,到最后连个傍身的子嗣都没有。

不过——她倒是听说,太后对霍璇这个儿媳倒是不错。

江妙登时就对霍璇生出一股崇拜,竟有本是将这个恶婆婆哄得服服帖帖的。

江妙道:瞧见璇姐姐和太后娘娘这般相处融洽,我也就放心了……这婆媳自古就是个难题,何况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婆婆,夫君原本就不是自己喜欢的,又碰上这么一个婆婆,江妙还真为霍璇捏一把冷汗。

二人缓步走着,因霍璇怀有身孕,江妙便在边上扶着她。

毕竟她肚子里这个,若是个男娃,那就是日后的太子了,金贵的很呐。

许是怀了身孕,霍璇的面容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柔和,她道:只是个可怜人,面上瞧着凶悍罢了。

同母后相处,我还是挺自在的。

霍璇如今的处境,江妙当然放心。

比起上辈子,的确是好太多了。

说起太后,江妙便想着,若是日后自己嫁到宣王府,上头连个婆婆都没有。

陆琉的娘亲早逝,至于继母小宋氏,自前宣王死后,据说是疯癫了,却不知安置在了何处。

虽然她嫁过去没有婆媳关系,可若是陆琉的亲生母亲在世,定然也是个温婉大度的。

同霍璇说了一会儿话,江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了一句:璇姐姐,皇上他……他对你好吗?霍璇笑了笑,道:比起我之前预料的,已经不错了。

虽然霍璇脸上含笑,可江妙知道,就算此刻霍璇怀了景惠帝的孩子,同他也是相敬如宾罢了。

没有动心也好,毕竟帝皇恩宠没有一生不变的,此刻霍璇的心态,才是最正确的。

可江妙又是惋惜,这么好的姑娘,本该本夫君娇宠着才是。

这厢同太后等人陪着长公主上妆之后,其他的一些活动,江妙这个身份是没资格参加的。

她看着一身喜袍的薛腾将长公主迎走,便也上了马车,去了薛府吃喜酒。

十里红妆的迎亲队伍,自然不及江妙的马车来得快,待江妙到薛府的时候,镇国公府其他人都在了。

江妙跟在自家娘亲的身旁,瞧着长公主进门。

按理说是薛腾尚长公主,该是薛腾去长公主府住的,奈何薛腾是独自,且长公主也愿意同公公婆婆一道住,便干脆如普通媳妇儿一样嫁到薛府。

这么一来,薛父薛母能日日见着儿子,对这个皇家儿媳也多了几分感激。

晚上江妙坐在娘亲和二嫂的中间,一道吃着酒。

突然见薛今月身旁的丫鬟匆匆赶来,覆在她耳畔说了什么,令薛今月脸色大变。

江妙下意识问道:二嫂,怎么了?薛今月一遇着事情就慌,只小脸一白,道:皇上出事儿了。

景惠帝和长公主姐弟情深,今日长公主出嫁,自然携皇后霍璇一道出席喜宴。

霍璇怀有身孕,喜酒吃了一半,便觉得身子不适,景惠帝就带着霍璇去厢房歇息。

哪知半道上,卫宝铃忽然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先前卫宝铃找过景惠帝两回,可景惠帝是铁了心了要将她许给冯玉泉,今早卫宝铃又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了长公主,奈何长公主也无能为力。

今儿趁着景惠帝出宫,便又来找了他一回。

卫宝铃本就小心眼儿,打小被景惠帝宠着,眼下看着景惠帝半搂着霍璇,又见霍璇小腹微微隆起,心下更是妒忌,忙上前和景惠帝纠缠不清。

景惠帝对卫宝铃念着往日的情分,自然只能好声好气的劝着她赶紧回去,省得又坏了名声,毕竟他对这位小表妹,是真心疼爱的。

卫宝铃哪里肯?一张瘦巴巴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说什么都不肯松开景惠帝的手,逼着他取消她和冯玉泉之间的婚约。

之后景惠帝无奈将袖子扯了回来,却逼得卫宝铃气急败坏的,随手拿起经过端茶水丫鬟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朝着霍璇的肚子砸去。

景惠帝察觉到之后,赶忙挡在了霍璇的面前。

未料那茶盏砸得偏了,堪堪砸到了景惠帝的脑袋上,登时就将景惠帝砸出血来,直将卫宝铃给吓坏了。

110|14 晋|江独家首发~·江妙匆匆赶到厢房时,看到刚刚出来的陆琉,忙上前紧张的问道:璇姐姐怎么样了?卫宝铃的性子,她那日可是见识过的,是个蛮横不讲理的。

搁在平常,她兴许不用担心,可眼下霍璇有孕,但凡有点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陆琉神情淡然,领着她往外走,道:皇后没事。

那杯子被子恒给挡住的,皇后毫发无损。

江妙这才放心,长吁了一口气,才问了一句:那皇上的伤势如何?景惠帝能在要紧关头替霍璇挡杯盏,倒是出乎江妙的意料。

只是这卫宝铃怕是被逼急了,这才闹成这般局面。

可这事儿没有闹大,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显然是景惠帝念着往日的情分,不打算处置卫宝铃。

毕竟若要算起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陆琉眉目清冷,回答道:没什么大碍。

他看着面前一脸担忧的小姑娘,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又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心,道,你不用管这些,回到席上去吧。

现下景惠帝受了伤,不宜在出席喜宴,休息好了,自然的回宫里去,陆琉得处理剩下的事儿。

霍璇无碍,此刻瞧见了陆琉,又听了他的话,江妙倒是安心多了,便乖乖点头道:那……我回去了。

陆琉嗯了一声,想到了什么,伸手捉着了她的手。

小姑娘的手一如既往的滑嫩柔软,陆琉轻轻捏了几下,道:待会儿我在后门等你。

等她做什么?江妙心提了提,抬眸看着他,见他一副表情严肃的样子,知晓他是要同她说什么。

江妙斟酌了一番,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陆琉捏捏她的小手,想过去亲亲她,可是念着白日她的举止,也不敢再得寸进尺,爽快的将手松开了,去吧。

陆琉太爽快,没占她便宜,反倒让江妙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她怔怔的看着他,眸中含着疑惑,陆琉才低笑道:若是再不走,本王就亲你了。

江妙被他说得脸红,这才做出一副不稀罕他亲的举止,急忙走了。

·楠木垂花拔步床上的小姑娘正昏睡着,脸色苍白。

苏氏坐在榻边的绣墩上,瞧着心疼不已。

她抬眸看着冯玉泉及冯玉泉的母亲何氏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冯玉泉也觉得晦气。

今儿他不过是吃个喜酒罢了,出去解个手,竟遇到这等事。

瞧着卫宝铃长得倒是不错,竟做这等没脑子的事儿,也亏得景惠帝护着她,给他瞧见了,便赶紧让他带她走。

哪知她死活不肯,最后晕倒在他怀里,才被他抱到了这处厢房,又让小厮通知了他娘亲和卫宝铃的娘亲苏氏。

冯玉泉瘪瘪嘴,语气懒散道:我怎么知道?方才瞧见她晕倒了,又一个人,我就带她过来了。

景惠帝不让说方才的事儿,若是说了,怕是要掉脑袋,那他哪里会说啊?苏氏本就不满冯家这门亲事,奈何她闺女的名声坏了,而且景惠帝亲自赐婚,她也只能认命。

虽说这冯玉泉名声不好,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嫡长子,这模样,也是生得周正俊俏的。

只是现下苏氏见冯玉泉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越发觉得闺女算是毁了。

而这会儿,让大夫一瞧,竟诊出喜脉来。

这孩子是哪里来的,苏氏最清楚不过了,一时看冯玉泉的眼神,也多了几分责备。

何氏也明白自己儿子的性子,可眼下俩孩子定了亲,这儿媳迟早是要进门的。

她本就想着抱孙子,这下怀孕了,自然乐得合不拢嘴,只想着早早的成亲,日后称孩子早产,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可冯玉泉却朝着榻上的卫宝铃看了一眼,对着自家傻乐的娘亲道:娘,您高兴个什么劲儿?这孙子是不是您的还不一定呢。

苏氏听了,简直想破口大骂。

何氏笑容一滞,不禁往别处想去。

她哪里不知,这卫宝铃打小就是准备要入宫的,同景惠帝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那感情自然是好得没话说,这几年景惠帝对卫府的皇宠,整个望城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想到卫宝铃肚子里的兴许是个龙种,何氏就不淡定了……登时额头突突的跳了起来。

瞧着这对母子,苏氏厉声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孩子是怎么来的,你问问你儿子不是最清楚吗?冯玉泉觉得自己当真是被这卫宝铃给讹上了,先前这么多漂亮的姑娘他不肯娶,眼下倒是遭罪了。

娶了这么一个心里念着别人的,这同替别的男人养媳妇儿有什么区别?冯玉泉不耐烦道:成了,这孩子的确是我的。

既然我和卫姑娘已经定了亲,那就早些成亲得了。

有了冯玉泉的这番话,苏氏才放心。

冯玉泉看了还在昏睡的卫宝铃一眼,想着方才那场景,只觉得她傻得可怜。

只是,那日在马车上,她的确是初次,先前没跟过皇上。

因着这一点,冯玉泉才勉强接受这个身子清白的妻子。

·宴席吃到尾声,江妙寻了一个由头,才从乔氏的身边溜出来。

她怕被人看到,还专程披了一件宝蓝色披风。

偷偷到了薛府后门的时候,果真见有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儿。

边上站着风姿清雅的陆何。

陆何瞧着出来的姑娘,温和一笑。

他陪着主子在这儿等了小半个时辰,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把这位江姑娘给盼来了。

陆何忙上前道:江姑娘,王爷在马车里。

平日里都是别人等王爷的,可他家王爷对这位江姑娘是真心喜欢,巴巴的,都不知道等过多少回了。

不过人家乐意,他也没辙。

江妙不好意思的朝着陆何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她一掀开马车帘子,里头就伸出一只手臂来,之后立马将她捞了进去,动作霸道又蛮不讲理。

马车内有些黑,她坐在男人的双腿上,两人紧紧靠在一起。

挨得近,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自然显得格外的亲密。

她坐着不舒服,想起来,听他说别动。

忽然就不动了,可想着自个儿太听他的话了,便又挣扎了起来。

待感觉到坐着那地儿的异样,江妙才登时明白了,一下子脸红了。

陆琉无奈的笑了笑,道:说了别动,还动。

他凑过去亲亲她的脸。

她朝一旁躲了一下,没让他亲到,只一本正经道:不许动手动脚,你有话赶紧说,我娘还在等我呢。

今儿陆琉的确是有要紧事,只安分的抱着她,缓缓开口道:妙妙,咱们早点成亲,好不好?怎么又提这事儿?白天不刚说过吗?正当江妙疑惑之际,便听陆琉继续道:……我要去岷州了。

咱们成亲,你跟我一起过去,嗯?这是……江妙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愣愣的看着他,道:我……我还不想。

她才刚及笄,的确有些舍不得她爹娘。

陆琉倒是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直接,登时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道:我这一去,兴许要去两三年,你是打算在这儿等着我吗?两三年?江妙袖中的手下意识攥紧了些。

这几年陆琉摄政,景惠帝才能高枕无忧,如今他若是要离开两三年,便是放权的意思。

她知道他并非外人口中那般的狼子野心,眼下景惠帝长大了,就是他该放手的时候。

可他待在望城,景惠帝难免施展不开,所以他才决定外任几年。

111|15 晋|江|独|家首发~·回去的路上,乔氏同俩儿媳说着话,瞧见闺女安安静静的坐在身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才声音一顿,伸手搭在闺女的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关切问道:妙妙,怎么了?她这闺女素来活泼,在自家人面前何时这般安静乖巧过?乔氏以为闺女身子不适,又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薛今月也跟着点头,道:是呀,平常你和我话一样多,今儿怎么一声不吭的?江妙瞧着身边的娘亲,还有两位嫂嫂,心里想着之前陆琉的话,一时心里堵得慌。

她摇摇头说没事,只说有些累了。

乔氏这才笑笑,一把将闺女揽进怀里,道:累了就睡会儿,到了娘在叫你。

江妙偎在娘亲的怀里,稍稍合了合眼。

直到回府后,乔氏亲自将她送到了锦绣坞,瞧着她梳洗歇下,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牛乳,方才让她上榻,亲自替她将被子掖好。

江妙躺在榻上,见娘亲要走,才从被中将手伸出来,道:娘。

乔氏低头看着闺女的手,道:怎么了?江妙想了想,小声问道:娘当初嫁给我爹爹的时候,有没有舍不得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虽然过去近二十年了,可乔氏还是印象深刻。

她笑笑,说道:何止舍不得?成亲的前一日,娘还发脾气说不想嫁了,你外祖母可是狠狠的教训了娘一顿。

她在娘家受了气,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还把气撒到新婚夫君的身上呢。

可她庆幸自己嫁了一个能包容自己的夫君,且在夫家的日子过得好,时间久了,也就渐渐适应了嫁人后的日子。

江妙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她知道娘亲虽然出自书香门第,骨子里却是个活泼的主,小时候更是皮得很。

她侧躺在枕头上认认真真的听,待听到后来,终于睡了过去。

闺女睡着了,乔氏才小心翼翼将她的手臂放了进去。

抬手自家闺女这张睡得香甜的小脸,乔氏心下也是一阵感概。

当娘亲的,哪里舍得闺女出嫁?可长大了,再舍不得,总归是要嫁人的。

不过,想起宣王这个准女婿,乔氏还是很满意的。

·这厢景惠帝坐在坤和宫,瞧着里头沐浴罢的霍璇走了出来,才起身,表情局促道:阿璇。

霍璇穿着一身月白交领中衣,乌发随意挽了一个髻,身段比先前稍稍丰腴些,刚刚沐浴过,便显得更加的娇媚柔美。

见景惠帝还在,霍璇倒是有些惊讶。

她看了看景惠帝缠着纱布的脑袋,眼睫一垂,而后才过去行礼。

景惠帝忙伸手去扶她,道:这里没什么人,你又怀着孩子,不必行这些虚礼。

霍璇洗尽铅华,素面朝天的模样,比之平日多了几分清丽。

她本就是个率真坦直的姑娘,只是身为一国之母,自该有一国之母的架势,容貌生得太亲和,自然得在妆容上多费心心思。

先前景惠帝没怎么仔细打量过她,毕竟他同卫宝铃是青梅竹马,心里念着她,总有一种看别的姑娘,便是愧对于她的感觉。

可那日西山狩猎,她义无反顾的欲为自己付出生命,令景惠帝这颗极缺爱的心,受到了强烈的震荡。

他静静看着她,见她衣着单薄,念着她怀着孩子,便扶着她上榻去。

相处了这么久,霍璇自然了解景惠帝的性子。

骨子里没有半点帝王的架子,便随他伺候她上榻,替她盖好被子。

他没说话,她自然也沉默不语。

只是怀孕的人有些嗜睡,现下她太困了,他一直不说话,又不走,才无奈开口道:皇上可有话要同臣妾说?景惠帝晓得她是个冰雪聪明的,顿了顿,脸上才露出些许愧疚,声音略低了些,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不敢看她的眼睛,道:今日的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他也想不到,昔日温婉可人、单纯善良的小表妹,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只是,在亲事上,他的确有些亏待她。

他本来替她寻一个比冯玉泉品貌端正、家世显赫的,奈何出了那档子事儿。

……宝铃和朕从小一块儿长大,今日她只是受了打击,才会做出这种事情,阿璇,朕——霍璇立马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

卫姑娘的确是一时激动,皇上放心,这件事情臣妾没有放在心里,皇上不必顾及臣妾的想法。

景惠帝这才露出笑容来,激动的握着霍璇的手,道:你能这么想,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放心,日后朕会好好保护你,守着你……他看了一眼霍璇微微隆起的肚子,道,还有咱们的孩子。

霍璇点头嗯了一声,倒是没再说别的。

景惠帝知她许是要睡了,也不打搅她,只缓缓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笑得像个孩子般:你睡吧,朕走了。

霍璇阖眼安睡,听到景惠帝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从枕头下拿出一块帕子,用力擦了擦额头,而后将帕子随手一扔,打了个哈欠,抿了抿唇翻过身,惬意睡去。

·锦绣坞外的枇杷成熟,一大早俩丫鬟就摘了满满当当一篮枇杷,将枇杷果肉同梨、蜂蜜、银耳一道煮了,做成枇杷甜羹。

宝绿刚端着煮好的枇杷甜羹从小厨房出来,看到过来的薛今月,忙声音利落的行礼:见过二少奶奶。

薛今月原本绷着脸,一瞧着宝绿端着的枇杷甜羹,才咽了咽口水,眨眨眼道:有多做的吗?薛今月来锦绣坞蹭吃蹭喝也不是一两回了,可这位二少奶奶活泼可爱,素来没有架子,锦绣坞的下人们都很喜欢她。

而且江妙也念着这位二嫂嫂,是以每回厨房做好吃的,江妙都会吩咐吩咐丫鬟们多做些,久而久之,就是江妙不吩咐,锦绣坞的厨房也会为二少奶奶多做一份。

宝绿笑着点头,道:自然少不了二少奶奶。

方才姑娘吩咐过了,二少奶奶爱吃枇杷甜羹,特意多做了两大碗,保管二少奶奶吃饱。

两大碗,妙妙当她是猪呢。

薛今月心里念着,面上却忍不住欢喜,俏皮道:那我等着。

说着她便进去见江妙。

一进屋,就瞧着她坐在南窗边的绸榻上做绣活儿,仿佛察觉道有人进来了,小姑娘忙将手里头的东西藏到了身后。

薛今月眼眸一亮,赶紧走了过去,一把夺过她身后藏着的东西,看了看,才笑着扬了扬手,咦?……这鞋做得可真好。

江妙简直要羞死了。

那是她做给陆琉的。

不过还好是她瞧见了,若是换个人,怕是越发害羞了。

她重新将薛今月手里的鞋子抢了过来,抱在怀里,道:二嫂嫂不也给二哥做过鞋子吗?上回我二哥还穿出来显摆呢。

说起那双鞋子,薛今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

做得一大一小,他竟然穿出来了!薛今月一屁|股在小姑子身旁坐下,嘟囔道:好嘛,是我羡慕你的手艺。

她瞅着江妙宝贝这双鞋子,偷偷将脑袋凑过去,嘻嘻的笑着,问道,给宣王的?二人本就是好姐妹,没什么话不好说的。

这几日她心情烦躁,正愁没人说话呢。

江妙低头看着怀里的鞋子,道:嗯。

我惹他生气了,所以……薛今月知道江妙的性子,是个知错就改的。

只是,在她印象里,那宣王威武矜贵,气度不凡,是个难以亲近的,简直比她二表哥还要可怕呢。

现下听江妙说惹这么一个大人物生气了,薛今月还真有些佩服她的能耐。

不过——她自个儿也没好到哪里去。

江妙一双大眼睛瞅瞅自家二嫂,道:今儿不是二哥的休沐日吗?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她二哥二嫂感情好,按着往常的习惯,今儿他们二人该甜甜蜜蜜的腻在一块儿才成,哪有工夫到她这儿来。

却听薛今月眉头一蹙,嘀咕道:我也惹二表哥生气了。

她侧过头看着江妙,道,妙妙,上回我同你说,我有些担心那个卷碧。

可之后我听你的话,和二表哥说清楚了,他不但没生气,而且……好像还挺开心的。

我信他的话,知道他不是沾花惹草之人,而这位叫卷碧的丫鬟,将缀景院的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的,有她帮衬着,我自个儿也轻松了些。

相处下来,我挺喜欢卷碧这丫鬟的,今早我有些困,就不想起来给二表哥穿衣服,叫了卷碧进来,二表哥立马就不理我了……说着,薛今月双手交缠着,心下委屈极了,若非昨晚折腾的狠了,她哪里会起不来啊?昨晚她才睡了多久,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那样身强体壮,不管累多久,都精神奕奕的。

听到这里,江妙简直想叫她一声小傻子了。

她可是知道她二哥从来不喜欢丫鬟近身伺候穿衣的。

江妙道:你真是糊涂蛋。

我二哥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啊?瞧着是三个哥哥中最冷漠的,可骨子里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你懒得起来撒撒娇就成了,叫卷碧进来做什么,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薛今月登时担忧不已,懊恼道:我之前不是没想这么多吗?我现在也挺后悔的,可是……二表哥也太小气了些。

男人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穿衣服罢了,多小的事情啊,犯得着给她摆脸色看嘛。

昨儿晚上还一口一个小心肝儿,今儿早上就不理小心肝儿了。

江妙道:这哪里是小气的问题?我二哥在乎你,所以就算这件是小事,我二哥也觉得你是不在乎他——薛今月正认认真真听了,待瞧见江妙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又见她表情微怔,才小声道:……然后呢?然后……江妙的声音弱了些,低头看着怀里的鞋子,继续道,然后你该过去哄哄他。

他这人,还是挺好哄的。

这样啊。

对于哄江承许,搁在从前,是薛今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现下她对于这事儿,也算是驾轻就熟了,的确挺好哄的呀。

她没有多少犹豫,瞧着宝巾端着给她的枇杷甜羹进来了,才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喝了几口,然后擦擦嘴巴,眼眸弯弯,对着江妙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她走了几步,对着宝巾道,这枇杷甜羹很好吃,记得给我留点儿。

宝巾笑笑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目送这位二少奶奶出去,宝巾才朝着绸榻上表情木木的姑娘看了一眼,见她面前小几上搁着的枇杷甜羹没动。

宝巾以为是方才同二少奶奶说话太入神了,忘记吃了,正想提醒,才见自家姑娘起身跑到衣柜旁,从里头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风出来。

这才惊呼道:……姑娘要出门吗?江妙一张小脸笑容洋溢,态度坚定的点了头,说道:是的,要出门。

你赶紧去准备马车,咱们从后门悄悄出去。

她一直说今月是小傻子、糊涂蛋,其实她自己才是最糊涂的。

现在,她要出门哄人。

不但要哄他,而且要告诉他,她愿意跟他走。

别说是去岷州了,去山沟沟里隐居都成。

只要能让她有机会回来看看爹娘哥哥们就行。

112|15 晋|江独家首发~·陆琉阔步走出太和楼,身后跟着的陆何,抬眸小心翼翼的瞅了瞅自家主子,不敢吭声儿,暗道这都几天了,自打上回同江小姑娘见面之后,王爷终日沉着脸,当真是要吓死人了。

今儿更是难得答应了应酬,可把那礼部尚书等人给高兴坏了,要知道王爷素来寡言少语,平日都少说话,哪里会私下答应他们的约见?这几人还以为王爷心情好,趁机想贿赂王爷,哪知竟被王爷狠狠责备了一顿,冷言讽刺了官员间的不正之风,吓得那几人当场软了腿,这厢一个个如丧考妣,担心自个儿的官职不保,心下却是猜不透这位冷面王爷心里的想法。

陆何也不敢说话,识趣儿的掀起马车帘子,瞧见王爷进去了,才长吁一口气,翻身上了马。

刚到王府大门,陆何瞧着玉磐院的小厮过来禀告,便勒紧缰绳稍稍弯腰去听。

听了那小厮覆在他耳畔说的话,陆何这才面露笑意,冲着那青衣小厮道:成,我知道了。

他笑着看着马车,朝着车夫使了一个眼色,让驾车的车夫将马车驾到王府后门去。

坐在马上的陆何顿觉神清气爽。

这下他的日子,总算不用再过得这般胆战心惊了。

陆琉眉宇冰冷,想起那晚那小没良心的话,此刻还气得脑仁直疼。

马车停了,陆琉才回过神来,他自上头下来,瞧着不远处的灰色高墙外,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树下,裹着一袭红色披风的小姑娘正攥着手、低着脑袋站在那儿。

陆琉登时觉得额头突突直跳,觉得这小姑娘就是专程来治他的。

江妙倒是没注意到。

她满心欢喜的大着胆子过来,心里已经想过了好几种法子哄人,可没一种是妥当的。

先前她教导今月一套一套的,落到自己身上,只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她自以为聪明,其实只是个纸上谈兵的。

可想了太多,也没预料到自己压根儿用不上。

目下看着眼前出现的玄色锦靴,江妙的心提了提,之后才抬眸怔怔的看着他,翕了翕唇:陆……陆琉?他……不是走了吗?未等他应下,江妙便猛地扑进了他的怀里,双臂死死的抱着他,道:陆琉……陆琉身躯一怔。

大抵是没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然会主动投怀送抱。

只是陆琉是个心细如尘的,适才瞧着她红红的眼眶,想着她兴许是受了什么委屈。

他心一软,欲柔声安抚,之后又努力保持理智。

这般没良心的,他护着她做什么?可眼下她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便觉得先前她做了再罪恶滔天的事情,也是可以原谅的。

况且她年纪还小。

瞧瞧,她还没说话,他就已经替她寻好了借口。

她连台阶都不用寻,只需要在那儿一站,他自己就找了台阶下来了。

陆琉叹息一声,低头亲了亲她被披风帽兜裹着的脑袋,声音放柔了些,道:随我进去吧。

不远处的陆何,看着自家王爷这张黑沉沉的脸,登时变得柔情似水,只觉得王爷这脸变得比变脸谱的还要快。

看看,眼下都如此,日后江小姑娘进了门,那王爷还不被这小王妃吃得死死的。

啧啧,看来日后要在王府过上好日子,首先得讨好小王妃才是。

陆琉领着江妙自后门进去。

江妙并非头一次来宣王府找陆琉,可这会儿陆琉不说话,她安静的跟着他进去,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刚才来找他,一听那小厮说他不在府上,以为他不告而别,去岷州了。

他这人素来硬心肠,做起事情从不拖泥带水,那日她拒绝了他,所以气得不跟她告别,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那时她慌得厉害,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两三年的时间太长,她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跟过去。

至于那小厮后来说的话,她心里满心都是懊恼,又哪里听得进去?原来他没走,他只是恰好今日出门了而已。

真好。

这么一来,江妙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她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抬眸傻傻的看着他,就像是个爱慕心仪男子的小傻子,觉得偷偷多看上一眼,也觉得心里甜滋滋的。

那就……再多看一眼吧。

只是瞧他这样儿,想来还在生气呢。

江妙柳眉微蹙,想着该如何哄他。

待随他进了房间,才迫不及待的伸手自后面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背脊上。

男人的身躯高大挺拔,孔武有力,这窄腰亦是硬邦邦的,她环着他,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透过衣袍,摸到一处凹地儿,便晓得是他的肚脐眼,为了缓解紧张,指头就下意识的抠了起来,而后道:陆琉,我——她好声好气想道歉,可刚抱上,却察觉到双手被他拿开了,江妙愣了愣,她本能的以为,陆琉不会气到那种程度,可眼下便觉得自己是低估了。

她急得不行,他把她的手拿开,她又重新抱了上去,死活不肯撒手。

什么脸面,什么姑娘家的矜持,通通不要了。

不放不放,她是他的未婚妻子,怎么能这么小气,一吵架就不要她了。

江妙张嘴,隔着衣袍在他背脊上咬了一口。

……妙妙。

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江妙才聚精会神竖起耳朵听,手臂愈发用力了些,略略抬头看着他的背脊,下意识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不会还要推开她吧?江妙有些犯怂,这种事情,搁在平日里她是不可能做的,可刚才她在外面站了很久,明白自己对他的喜欢,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一开始她有些被他的外貌身份迷惑,只因为上辈子没尝过男女之情,所以在晓得他心仪她之后,后知后觉有些动心。

虽然从小被她爹娘和哥哥们灌输她就给是被宠着的一个这种思想,可江妙明白,除却自己的亲人,外人没道理一直惯着她。

感情是两方面的,她不能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男人也会生气,也需要哄。

察觉到他的手覆在她缠着的双手上,江妙以为他又要把她的手拿开了,这才急急嘟囔道:我不放。

陆琉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小手,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解释道:妙妙,我只是想进去换身衣裳。

换衣裳?江妙一顿,从他的语气中,也听出了他的无奈。

会错意了,她的脸颊烫了烫,却没立刻松手。

鼻尖儿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发现除了平日的清冽气息,还有一股浓烈的酒味儿。

她知道他需要应酬,这大白天的,不可能是一个人出去喝酒了。

想到了什么,小鼻子又在他的身上嗅了嗅。

陆琉哭笑不得,握着她的手,转过身低头看着她这副小狗样儿,沉声问道:闻到了什么?意料之中,什么都没闻到。

不过江妙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又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才伸手推了推他,低着头翘着嘴角,看着自己的鞋尖,催促道:你不是要去换衣裳吗?赶紧进去吧。

陆琉没继续嘲笑她瞧了一眼她脑袋上的发旋儿,转身进去换衣裳了。

江妙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紫檀边嵌牙山水图案屏风后面隐隐绰绰的男人,眼眸亮了亮。

等陆琉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就见江妙已经脱了披风,乖巧端正的坐在了屋内的太师椅上,瞧他出来,就立马拘谨的站了起来。

她腼腆的冲着他笑,让他觉得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

给他一点甜头,他就什么事儿都顺着她。

陆琉无奈笑笑,自己就这点出息。

江妙忍不住往他身上看。

见他换下锦袍,穿了一身宝蓝色净面杭绸直裰,显得随意些,有点家常的味道。

只是他脸生得好看,怎么穿都俊。

先前她被逼急了,才什么脸面都不要了,现下她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倒是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想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是挺有道理的。

不过,此刻她也只是再而衰,还没竭呢。

江妙袖中的拳头捏了捏,主动走到他的跟前,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戳戳他的心口,小声道:嗳,别生气了,成吗?她觉得自己的态度不诚恳,又认认真真道,陆琉,我向你道歉,咱们不闹别扭了,嗯?他不出声,她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看他。

只是他素来面无表情的,此刻她也瞧不出端倪来。

江妙稍稍垂眸,一双大眼睛转了转,然后才豁出去了,踮起脚就往他的脸上亲。

一开始亲歪了,只亲到他的下巴上,江妙没泄气,再接再厉,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直接将身子吊在他身上了,小嘴朝着他的唇瓣一压,胡乱的亲了几下。

他没反应,她继续闭着眼睛亲了一会儿,还张嘴轻轻咬了咬他的唇。

陆琉并非没反应。

他也正想着,该如何同她说话,毕竟这种事情,他不想这么轻易就原谅她。

小姑娘可以宠,但是不能宠得太过,现下她没将他放在心上,若是他简简单单就原谅了她,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多少没良心的事儿。

他要把握一个度。

哪知他还没开口,她竟然主动投怀送抱,一张小嘴,小狗般的啃着他的唇,令他有些受宠若惊,一时忘了反应。

陆琉心里已经服了软,却有些享受此刻的软玉温香。

只静静不作反应,等着她继续亲他。

瞧着她这股蛮横劲儿,啃得毫无章法,陆琉这才有些把持不住,伸手就托住她的后脑勺,将薄唇压得用力了些。

平日里她哪肯这般乖乖让他亲,只道她害羞,而他也不过做得太过了。

至于眼下……陆琉张嘴咬了一口。

送上门来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113|15晋|江|独|家首发~·江妙这双小手素来不喜闲着。

待亲完了,这挂在男人脖子上的手,便顺势摸摸他的脸,捏捏他的耳朵,而后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试探着问道:不生气了?陆琉道:你今日来,就是为了这个?小姑娘被他吻得满面酡红,一双明晃晃的眼儿如含秋波,是说不出的娇美俏丽。

虽说方才是为了哄他,可陆琉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挺乐意被她这么哄的。

他心情顿时豁然开朗,俯身含着她的小嘴又嘬了一下。

哪知今儿小姑娘的确热情,也凑过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讨好似的。

陆琉没辙,又问:刚才哭什么?受委屈了?这语气,仿佛是在同她说,谁欺负她了,只要她一开口,他立刻就撸起袖子去揍那人。

江妙摇摇头,将事情一五一十同他说了。

陆琉听了有些想笑。

她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呢?他俩定了亲,她是他的未婚妻子,就算和她闹脾气,岳父岳母那里,该有的礼数也要有的。

他若是两三年不回来,他总得亲自去镇国公府知会一声。

她不肯跟他走,他虽然生气,也体谅她,总不能将她拴在裤腰带上带走吧?虽然他想。

江妙是认真反思过的,语气坚定道:你上回说咱们早些成亲,你打算多早?她喃喃道,我三哥的亲事就在八日后,怎么说……也得吃了三哥三嫂的喜酒再走。

而且,我……她哥哥们都有了嫂嫂,她想说自己舍不得爹娘,可想到那晚她因为爹娘一口拒绝了他,现下刚刚将他的毛也捋顺了,这会儿可不能再提这事儿了,免得又惹他生气了。

陆琉总算是听出来她的意思了。

他以为她没将他放在心上,可如今她都做到这份上了。

那么,他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他揉揉她的小脑袋,道:去岷州的事情,我再缓半年。

咱们的亲事虽然急,却也不想委屈你,这亲事得好好的办。

日子定在五月初,三个月后,你再随我一道去岷州。

倒是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江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五月初的话,还有足足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而且她和他成亲后,在宣王府也能待上三个月,足够她熟悉宣王府了再走,毕竟日后她是这儿的女主人。

准备妥当之后,再同他一块儿去岷州赴任,时间倒也充裕。

该准备的东西,都可以提前准备。

不过江妙明白,这半年时间,怕他最大的让步了。

他这般有诚意,那她还计较什么呢?江妙双臂牢牢的搂着他的身子,点点头道:好。

陆琉一怔,问道:你真的愿意?她毕竟才刚及笄,先前说要等个两三年才肯出嫁,如今竟这么爽快就答应了。

她今日这般示弱,他原本想告诉她,已经找到解决的法子了。

只是既然她点头了,那他没道理不早点娶。

他托着她的脑袋往心口一按,道,明日我就去镇国公府,同岳父岳母商量。

岳父岳母叫得还挺顺口的。

不过已经下定了决心,江妙自然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她又听话点头嗯了一声。

今日她太乖巧,陆琉心下欢喜,又忍不住,低头堵着她的小嘴狠狠吃了一番。

·江妙重新从镇国公府的后门溜进去时,本就提心吊胆的,忽然见树后窜出来一个人影,登时吓得她往后退了几步。

待看清来人,江妙才上前捏她的脸,恼道:叫你吓唬人。

待会儿我去告诉二哥,叫他好好管管他媳妇儿。

薛今月玩性重,因她不是长媳,乔氏这个婆婆对她的要求也低些。

而且乔氏见这俩孩子成亲之后,二儿子每天的笑意都比往常多了,便也随她去。

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媳妇儿陪在儿子的身边,两人的性子正好互补,也算是一桩妙事儿。

不过薛今月一听江妙提江承许,立马求饶道:好妙妙,你可别……想着方才书房里的一同胡闹,薛今月这会儿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烫呢。

江妙努努嘴,往自个儿院子走,想着先前她同二哥的事情,便随意问道:我二哥哄好了?薛今月得意的挺了挺胸脯,腰板直直的,眨眨眼睛道:二表哥最好哄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小姑子,自己在书房里有多遭罪,翻来覆去的,全身都被啃遍了,而且二表哥竟然还拿着湖笔在她那里……薛今月摇摇头不再去想,只好奇的问江妙,你呢?事情解决了吗?薛今月虽然单纯,却也知道,今儿小姑子偷偷溜出去,肯定是去找宣王的。

宣王这人瞧着挺可怕的,可她以前也觉二表哥很可怕啊,如今亲近了,却明白其实以前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的。

小姑子比她聪明,肯定更会哄人呐。

江妙也没瞒她,除却二人亲近的事情没提,其余的都同她说了。

听完之后,她这位二嫂嫂才惊呼道:天呐,那就是说,我刚嫁进来不久,你就要出嫁了。

这语气简直要哭出来了,她死死抓住她的手道,大嫂虽然好,可我同她总聊不上话题,觉得自个儿在她有些自卑,之后要进门的三弟妹,也是个端庄温婉的,我就指望你了,妙妙,你……可是薛今月也明白,小姑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江妙道:这不还有两个月吗?而且——她眨眨眼,瞅瞅自家二嫂的肚子,道,你若是闲得慌,那就赶紧和二哥生个娃儿,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只要有了孩子,你每天都不会闲着。

上辈子她二哥和二嫂没有子嗣,这辈子如胶似漆,这一箩筐的小侄儿小侄女,可是早晚的事儿。

也算是个安慰吧。

薛今月瘪瘪嘴巴,咬着唇没说话。

瞧着她这副生离死别的样,江妙也觉得好笑,可之后一想,出嫁后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待在家里了,一时也有些伤感起来。

她爹娘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这么早出嫁吧?就算看在陆琉年纪大了些的份上,最早的打算也不过是今年年底。

江妙道:这事儿我只同你一个人说,你先别告诉别人,我二哥也不成。

薛今月乖乖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这厢薛今月回了缀景院之后,舍不得这位好姐妹兼小姑子,独自坐在窗户边愣愣的发呆。

江承许进来时,便瞧见素来活泼的妻子安静的坐着,以为是谁惹得她不快了,赶忙过去,坐在她的身旁将其搂住,低头问道:怎么了?丫鬟卷碧正从宝巾那儿接过送来的枇杷甜羹,晓得二少奶奶爱吃,跟小馋猫似的,便笑着端进去。

哪知刚到门口,就从门缝间瞧见里头亲昵拥在一块儿的二公子和二少奶奶。

卷碧在江承许身边伺候了整整三年有余,最是明白这位二公子,平日里只对宝贝妹妹才会露出笑容,至于旁人,那是一个温和的眼神都极吝啬的。

可自打这位二少奶奶进门之后,二公子变得爱笑了。

卷碧瞧了一眼,便识相的抬手将门掩紧些,含笑退下,不去打扰这恩爱的小两口。

里头薛今月沉默了一会儿,小手攥着衣角,自然不好说小姑子的事儿。

毕竟她答应了不说的。

可她知二表哥聪慧绝顶,她若是说谎,他肯定会好好教训她的。

薛今月心下犯难,只觉得自己为何这般笨,若是能和小姑子一样,有个聪明的小脑袋,哪里会处处被二表哥欺压?而且欺压的时候,还对二表哥道貌岸然的话深以为然。

待她反应过来,早已是为时已晚了。

江承许见她不肯说,心下有些不悦。

他们是夫妻,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这个小笨蛋,莫非还想说谎骗他不成。

江承许静默不语,等着她自己挖坑,却见这妻子抬起眼,面色羞赧道:我方才去看大嫂了。

大嫂怀孕了,娘每日都精心给她准备吃的,二表哥……咱们也生个孩子,好不好?江承许不是长子,子嗣上不像大哥那般有压力,且妻子性子单纯,比小她两岁的妹妹更像个孩子,哪里能当娘亲照顾人?只是目下听她期盼的想要孩子,江承许便觉得自己该努力让妻子如愿,自然不做他想,只搂着妻子往卧房走去。

薛今月将脸埋在自家夫君的怀里,晓得待会儿又是一番折腾,只道自己太蠢,除了这个,竟想不出旁的法子来。

薛今月被江承许抱上榻,却趴坐在榻沿没脱衣裳,反倒面色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里头已经脱了裤子的人却等得不耐烦了,才伸手捏着她的小腿直接将人拖了进去。

·次日陆琉果真上门来了。

起初江正懋和乔氏还待这位准女婿客客气气的,可之后一听登门的原因,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乔氏看了看自家夫君阴沉沉的脸,也觉得这婚期太急了,便道:这……会不会太快了。

陆琉明白当父母的心情,只稍稍透露近期兴许会外放,江正懋和乔氏这才重新思忖了一番。

江正懋也明白陆琉和景惠帝之间的关系,现下他能主动放权,不由得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权倾朝野并不是好事,这也是他先前不愿闺女嫁给他的原因之一。

如今闺女嫁给他,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算去别的地方,远离朝堂纷争,日子过得清苦些,也无大碍。

不过江正懋当然明白,闺女跟着他肯定不会吃苦的。

乔氏却是舍不得。

原想着,这准女婿已经二十有二,亲事不能再拖,今年年底就将闺女嫁过去。

可再怎么急,也没想过是五月就出嫁。

她终是妇人,除却不舍之外,只坐在一旁听夫君的决定。

江正懋已经接受了这个女婿,现下这成亲提前是有原因的,他一番考量,自然点了头。

陆琉起身,朝着江正懋和乔氏拱了拱手,道:伯父伯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妙妙。

江正懋同陆琉在前厅继续说话,乔氏走了出去,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方去锦绣坞将这个消息告诉闺女。

这厢江妙正拿着花浇给院子里的花草浇水,小鹿长福绕着正在浇水的小姑娘跑来跑去,一人一鹿玩得颇为开心。

走在庑廊上的乔氏步子一顿,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过去。

江妙声音脆脆的喊了一声娘,然后将花浇递给了宝巾。

她见自家娘亲表情凝重,又知陆琉已经登门,想来是言明了成亲的事儿。

果然,她还没问,便听她娘亲已经开了口:……今儿宣王过来了。

妙妙,你和宣王的亲事就定在五月初一。

她本就私下点了头,这会儿也不想瞒着娘亲,便道:娘,我已经知道了。

乔氏一怔,立马反应过来,想来宣王此番前来,定然是同闺女提前知会过的。

女婿如此尊重闺女的意见,乔氏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她捉着闺女的手轻轻拍了几下,瞧着面前这张略显稚嫩的小脸,微笑道:娘能教你的都教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

原本江妙已经做好了准备,现下一听这话,登时就红了眼眶。

114|16 晋|江|独|家首发~·江妙出阁的日子定下之后,镇国公府先得忙着张罗江承谚的亲事。

这头庆国公府,梁青萱坐在卧房里,看着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精致的大红嫁衣和凤冠霞帔,一想到明日就出嫁,便忍不住伸手抚上去摸了摸。

她刚坐了不久,兰氏便走了进来。

梁青萱脸上的笑容一顿,旋即起身,面色紧张的看着兰氏:娘。

梁青萱身为庆国公府长房嫡女,这亲事自然得办得热热闹闹的。

而且镇国公府那边,这聘礼也是给足了面子。

婚期将至,阖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偏生兰氏这个当母亲的,丝毫都没有因为闺女出嫁而感到喜悦。

兰氏瞧着面前亭亭玉立、美貌温婉的闺女,一双眸子稍稍眯了眯。

这十几年来,她在闺女的身上,是花足了心血,她素来待闺女苛刻,调|教了这么久,最后竟嫁到镇国公府,白白便宜了乔琬琰的儿子。

兰氏越想越气。

奈何这门亲事是景惠帝赐婚,她也没法再反对。

只是兰氏还是不甘心。

心道:若早料到如此,她也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培养闺女。

兰氏瞧了一眼榻上的嫁衣,走近道:怎么?明儿要出嫁了,很开心?梁青萱是个姑娘家,脸皮薄,登时被兰氏说得面红耳赤,遂安静的低着脑袋不敢出声。

兰氏又道:早知如此,当初淮阴侯府的二公子来提亲时,我就不该拒绝。

这话,自打被赐婚之后,梁青萱已经听了不止数十遍了。

梁青萱知道兰氏心里气,有时候说话虽然难听,可梁青萱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同莽撞冲动的江承谚截然不同,素来不会做出顶嘴的事情来。

现下也是如此。

可兰氏却是越说越起劲,道:那江承谚有什么好?油嘴滑舌吊儿郎当的,你现在心心念念想嫁给他,等日后他腻了,保不准怎么冷落你——梁青萱可以忍受娘说她,却舍不得说江承谚,忙抬头道:三表哥不是那种人。

镇国公府长房的三位表哥,教养极好,个个都是翩翩君子,一等一的青年才俊。

他既真心诚意要娶她,便断断不会负她。

倒是头一回听闺女顶嘴,兰氏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怎么?还没嫁过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乔琬琰是个什么货色,她生出来的儿子是个什么东西,我心里清楚。

娘!梁青萱忙道,你别这么说表姨母。

兰氏气得不轻,道:你就这么和我说话?我才是你娘!你可别忘了!兰氏越说越气,这闺女素来乖巧,眼下竟然为了乔琬琰顶撞她。

兰氏伸手就在梁青萱的脸上打了一下。

因在气头上,一巴掌下去,登时将梁青萱打得朝后踉跄了几步,脸颊通红一片,不消片刻,便肿得老高。

……明儿就出嫁了,就长胆子了是吧?成,三日后你也不用回门了,一直待在镇国公府得了,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在外边,就听到了屋内兰氏发怒的声音,梁实赶忙从外面进来,瞧着脸颊红肿的妹妹,登时心疼的厉害。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明白兰氏的性子,忙一通安抚,才让丫鬟送兰氏回去。

梁实走过去,瞧着垂着肩膀的妹妹,以为她哭了,正欲说话安慰,才见妹妹缓缓抬起了头。

小姑娘眼眶红红的,不过却没有哭,反而嘴角稍稍弯着。

他吩咐丫鬟去打水和准备膏药,伸手抚着她红肿的脸,越瞧越心疼,皱眉责备道:你也真是的。

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娘的脾气?明儿就出嫁了,你再忍忍就成,何苦顶撞她?瞧瞧这脸,也不晓得明日能不能消下去。

梁青萱伸手摸了摸脸,脸颊是火辣辣的疼。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哥哥,眼眸含笑道:我知道的,可是大哥——我能容忍我娘的脾气,可表姨母和三表哥他们,没理由一直让着她。

先前娘不答应提亲,表姨母来了好几回。

表姨母性子直率,是个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可她为了我和三表哥的亲事,被娘冷嘲热讽,我瞧着就心疼……今日娘说我几句,我不会说什么,可我不想娘说表姨母和三表哥他们。

大哥,我什么做不了,眼下能做这些,我觉得很开心。

梁实明白妹妹心善,因为这一点,日后嫁到镇国公府去,肯定会更加卖力的伺候公公婆婆,照顾夫君。

他伸手揉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就这么喜欢江承谚?说到这个,梁青萱脸颊一烫。

虽然才被打了一耳光,可想起自己喜欢的男子,她便忍不住扬起笑脸来。

她低头攥着衣摆,羞赧的,却坚定的点了点头:嗯。

我一直以为自己,就算喜欢一个人,只要娘不同意,也不敢说出来。

娘让我嫁给谁,我就只能嫁给谁。

我若真有喜欢的人,兴许一辈子,只能远远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娶妻生子,甚至不让对方知道我。

可现在,我真的很喜欢三表哥……她抬眸看着面前的梁实,道,……大哥,如果不是三表哥,我这辈子都不敢反抗我娘。

瞧着妹妹一副被灌了*汤的傻样儿,梁实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他道:既然你喜欢,那我还要什么好说的。

梁青萱笑盈盈道:谢谢大哥。

·三月底,镇国公府三公子江承谚顺顺利利将媳妇儿娶进门。

梁青萱知书达理,乖巧孝顺,因长媳宋鸾怀有身孕,乔氏平日里处理一些内宅事务,便让三儿媳梁青萱搭把手。

不得不说,乔氏虽然不喜欢兰氏这个亲家母,可兰氏的确把闺女教得很好,这一点,乔氏还是很满意的。

江承谚成亲之后,镇国公府的头等大事,自然是唯一的姑娘江妙出阁之事。

而且江妙嫁得不是普通的功勋世家,而是进宣王府当王妃的,越发要重视。

待嫁的姑娘总是心事多,江妙每天除了在锦绣坞做做绣活儿,平日里就来三个嫂嫂这儿走动走动。

今儿同二嫂薛今月一道去看大嫂,路上姑嫂二人叽叽喳喳说着话。

薛今月瞧着小姑子腰间佩戴着的香囊,含笑道:这是三弟妹送的吧?江妙顺势低头一看,摸了摸腰间这个做工精致的香囊,抬眸看着自家二嫂,问道:三嫂也送你了?薛今月道:三弟妹不但知书达理,而且心灵手巧,这香囊的颜色、图案,都是按着每个人的喜好来的,三弟妹没有特意问过我,只平日相处,就细心的记下了,当真是有心。

大嫂和三弟妹都是望城一等一的大家闺秀,不过人都挺随和的,我喜欢。

话虽如此,可江妙却知,她这位二嫂明显对刚进门的三嫂更亲近些,反倒是最先进门的大嫂,同她亲近不起来。

江妙摸着这香囊,想着梁青萱进门之后,对她爹娘孝顺,和她三哥夫妻恩爱,比起上辈子三哥和唐樱的欢喜冤家一道胡闹,更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梁青萱会照顾人,每日都将三哥院子里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的,半点没有兰氏骄纵的脾气。

江妙心里是更喜欢唐樱的。

毕竟上辈子,她见证过三哥和唐樱的甜蜜日子。

可这辈子,他三哥喜欢上了梁青萱,并且二人两情相悦,好不容易才在一起。

每每到这个时候,江妙就宁愿自己不记得上辈子那些事儿。

一切重新来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安排,她虽然觉得遗憾,可他们本人觉得过得开心,她也不能干预什么。

今儿是她三哥的休沐日,江妙同薛今月一道去看了大嫂之后,听薛今月说有些困,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平日里精力充沛的二嫂,这段日子精神却有些不大好。

江妙让她瞧瞧大夫,可薛今月只道自己身子好着呢,才不需要看大夫。

因薛今月自小到大都很少生病,江妙心里自然也放心些。

江承谚住在蓅光院。

江妙携俩丫鬟走到院外时,便瞧见她三哥正在院子里练拳,而她三嫂梁青萱,则坐在树下的石凳上做绣活儿,偶尔抬头瞧瞧,二人的目光对上,便是羞赧一笑。

之后见她三哥坐下歇息,从果盘中拿了一个桃啃了几口,一面吃着桃,一面由妻子替她擦汗。

宝巾瞧着也替三公子感到高兴,笑笑道:三公子成亲之后,倒是成熟了些。

而且——和三少奶奶感情真好。

说着看了自家姑娘一眼,道,姑娘,那……咱们还过去吗?江妙摇摇头,道:回去吧。

宝巾宝绿只道是姑娘不好意思打扰这对恩爱的小夫妻,便沉默着跟着一道回了锦绣坞。

·转眼就到了四月底,离江妙出嫁还有三日。

这一晚,江妙刚沐浴完,乔氏就过来了。

因平日里乔氏每晚都会过来,江妙倒是没觉得异常,只见自家娘亲神色有些不自然,这才眨了眨大眼睛,奇怪道:娘,怎么了?乔氏让丫鬟们出去,之后深吸一口气,将准备好的小册子拿了出来,递给了闺女。

虽说乔氏性子直率,可事关床笫之事,总归有些难以启齿,磨磨蹭蹭的才将小册子翻开来,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闺女。

江妙从小爱读书,求知欲强,目下瞧着这小册子,看着上头赤|身|裸|体的男女,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这些她的确不懂,是该学的。

江妙脸颊红扑扑的,虽然有些害羞,可她是个好学生,从来不会不懂装懂,所以有疑惑的地方,便会第一时间提问。

乔氏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眼下见闺女像个乖巧学生一般,仔仔细细询问,一时也就放松了些。

也是,夫妻之道,本身就是一门学问呐,有什么好扭捏的。

待整本避火图看完之后,乔氏困得打了个哈欠,问道:还有什么想问的?江妙双手紧紧捏着这小册子,一张小脸红得滴血,愣了一会儿,便摇摇头。

待乔氏终于放心的走了,江妙才上榻休息。

只是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刚才避火图里的内容。

偏生她记性好,看过一遍,便会将那上头的内容牢牢的印在脑海里,怎么都忘不掉。

睡不着,江妙索性自榻上坐了起来,翻开避火图,打算重新温习一遍。

只是乔氏给得避火图描写细致,形象逼真,甚至连细密的毛发都根根清晰。

江妙翻了几页,看着上头男子那物件,下意识就联想到陆琉的了。

除夕夜胡闹了一番,她还有些印象。

江妙微蹙眉心,细细回忆。

她将避火图搁在膝盖上,缓缓抬起双手,食指和拇指一弯,两手的拇指和拇指相叠、食指和食指相叠,摆出一个圆圈形状来,又低头,在摊开的避火图上看了一眼。

比较了一下,江妙便越发担忧了。

正当江妙担忧之际,忽的听到窗户传来笃笃笃的声响。

江妙转头一怔,想到了什么,赶忙将避火图藏到了枕头下面,而后赤着脚下榻,朝着窗户走去,小心翼翼问道:谁?……是我。

115|16 晋|江独家首发~·他怎么来了!江妙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将窗户打开一条缝来,见外头月色皎洁,树影婆娑,身形高大的男人就这么大大咧咧站在那儿。

也不怕被人看见!当这是他的王府呢?江妙柳眉一拧,压低声音嘟囔道:你来做什么?这语气,显然是不打算放他进来。

毕竟他俩快成亲了,成亲前不宜见面,不然会不吉利。

虽然江妙不信这些,可既然要嫁他,当然是奔着和他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去的。

她可不想不吉利。

陆琉站在外头,见里头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玉兰色寝衣,神色凝重的看着他,只是这窗户却只开了一个缝。

小姑娘的心思很简单,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她不想让他进去,那他也不勉强。

陆琉抬手,将手里的小物件递了进去:我就是来瞧瞧你,早些睡吧。

递进来的小物件,是个刚刚编好的、翠绿可爱的小蚂蚱。

小玩意儿最能虏获姑娘家的放心,譬如眼下,江妙先前还一脸严肃,这会儿忍不住嘴角一弯,将小蚂蚱拿了过来。

她仰头看着他,眼眸弯弯。

这男人,还把她当成小孩子哄呢。

可她的确挺喜欢的。

江妙开心的将小蚂蚱收下,见他不说话,也没走,便斟酌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想进来?陆琉没直说,只看着她,问:那你肯让我进来吗?她肯不肯啊……看在这小蚂蚱的份儿上,江妙小小犹豫了一下,就悄悄将窗户打开些。

陆琉眉宇含笑,二话不说就跃了进来。

他站在她的面前,低头瞧了瞧,见她光着俩小脚丫。

江妙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瞧,之后臊得慌,赶忙跑到榻边穿好鞋子,还在外边披了一件薄衫。

不过现下这孤男寡女的,江妙手里把玩着小蚂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安静了一会儿,陆琉上前,伸手轻轻揽过她的腰肢,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问道:害怕吗?他巴巴的过来,就是为了同她说这个?她是信他的。

可当真要和他成亲了,心下难免会紧张。

这几日江妙坐立不安,眼看着日子逼近,更是盼着时间能过得慢些。

陆琉能包容她,却不可能包容她一辈子,她担忧的事情太多,更是没自信当好他的王妃。

江妙缓缓抬起手,抱住他的腰,诚实的、小声回答道:有点。

虽然是重活一世,可她嫁人,却是头一回。

说半点不怕,那是骗人的。

陆琉俯身亲亲她的脸颊,道:没什么好怕的,进了宣王府,你就是女主人,谁敢欺负你不成?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今儿就是过来看看你,你这几日早些休息,养足体力,才好适应新的环境。

虽然陆琉这话说得很在理,可江妙总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待她懵懵懂懂的时候,陆琉已经将她抱到榻上,弯腰脱了她的睡鞋。

见他在看自己的脚,江妙下意识蜷了蜷脚趾,然后将双足缩了进去。

他替她盖好被子,调整枕头的时候,手顿了顿。

江妙登时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他语气平静的问。

江妙摇摇头,一双大眼睛瞅着他,道:没什么,就是——你都看过了,赶紧走吧。

知道她的顾虑,陆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坐会儿,等你睡着了就走。

放心,不会有任何人察觉的。

他将手臂抽了出来,而后拎着她的细胳膊放到被子下面,理了理她的头发,最后捏捏她粉粉的脸,道,睡吧。

语气柔柔的,像哄孩子似的。

见陆琉没察觉到什么,江妙自然放心的阖眼睡觉。

今儿天色已晚,江妙一整日都心绪不宁的,眼下心里头踏实了,自然立马就睡了过去。

听着小姑娘均匀绵长的呼吸,陆琉便知她是睡着了。

他也该走了。

他在她的唇上啄了几下,而后想到了什么,伸手朝着她的枕头下面摸去。

他将东西拿了出来,翻开来看了看,这才会心一笑,登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之后将其重新放好。

·次日江妙起来,睁开眼睛想着昨晚的事情,感觉像是做梦一般,也不知陆琉是不是真的来过。

不过她一侧头,看着自己枕头边上的小蚂蚱,便明白那不是梦。

她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又坐了起来,一脸烦躁的将枕头底下的避火图拿出来翻了翻。

一想到陆琉那比图上男子大许多的物件,江妙便丝毫不期待两日后的洞房花烛夜。

116|17 晋|江独家首发~·不过这两日眨眼就过去了。

待五月初一一大早,宝巾宝绿就去卧房将自己姑娘叫醒。

俩丫鬟走到榻边,将两侧的床帐挽起,见拔步床上的姑娘整个身子蜷在大红底丹凤朝阳刻丝薄被里,只露出一个圆溜溜的小脑袋来。

宝巾低低唤了几声,瞧着自家姑娘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自榻上坐了起来,转身问道:什么时辰了?宝绿穿着一身崭新的比甲,梳得格外整齐的髻上戴着两朵珠花,笑吟吟答道:回姑娘,卯时刚过,该起来了。

瞧着自家姑娘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又问,姑娘昨儿没睡好吗?昨日是江妙出嫁前的最后一晚,乔氏该叮嘱的话都叮嘱过了,倒也没说什么,只让她早些睡下,明日有的折腾。

可江妙昨晚不但没睡好,且翻来覆去了许久才睡下。

现下困极了,若非情况特殊,她真想回到榻上重新睡上一觉。

只是今儿可不是她能胡闹的日子。

江妙洗漱罢,乔氏就进来了。

今日乔氏穿得特外体面,一身玫瑰紫事事如意妆花褙子,高高梳起的宝髻,簪赤金如意钗,一张脸明艳又喜庆,显得端庄大气,是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乔氏后头紧接着便是她二婶婶冯氏,三婶婶戚氏,还有她的嫂嫂们。

因大嫂宋鸾怀有身孕,便迟些过来,只见薛今月和梁青萱皆乖巧的站在长辈们的身边,一双眼睛瞧着正在梳妆的新娘子。

江妙喊了一声娘,又挨个儿喊了过去。

之后便坐在妆奁前,任由特意请来的公婆、丈夫、子女俱全的全福妇女安夫人替她梳妆开脸。

安夫人模样生得喜庆,先是忍不住夸赞了新娘子的长相,之后一面说着吉祥话,一面替江妙开脸,修齐鬓角。

听着安夫人口中喊着左弹一线生贵子,右弹一线产娇男,一边三线弹得稳……,江妙疼得眼泪汪汪,只觉得太遭罪。

这般脸若盈光,安夫人笑笑,道:新娘子这脸白白净净的,意思意思就成了。

开完脸,安夫人拿了赏封,才又说了几句吉祥话。

之后便是绾发梳妆。

这头发绾起,便意味着结束闺阁生活,成了妇人了。

江妙是新娘子,不需要做什么,只乖乖坐着,任由她们捣鼓。

这脸上被抹了厚厚一层粉,唇上抹了喜庆的口脂,这白的白,红的红,跟戏台上唱戏的似的,连江妙自个儿都认不出自己来了。

江妙觉着,这般模样,嫁过去,还没让陆琉眼前一亮,就得将他给吓着了。

待梳妆好,穿上繁琐厚重的嫁衣,江妙看着镜子里浓妆艳抹、妇人打扮的自己,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真的要出嫁了。

要嫁给陆琉了。

江妙有些愣,转过头看着乔氏,翕唇道:娘……小姑娘便是如此,一有什么紧张的,就下意识找娘亲。

乔氏原本是笑着的,这会儿看着面上稚气未若的闺女,才及笄就要出嫁了,一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江妙见娘亲哭了,她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只将身子埋到自家娘亲的怀里,不舍抽泣道:娘……瞧着这副场景,在场之人也不禁都红了眼眶。

乔氏正搂着闺女舍不得时,老太太和江妙的外祖母乔老太太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江妙俩舅母和表姐们。

乔老太太看着乔氏,道:妙妙出嫁是喜事儿,待会儿还得哭嫁呢,这会儿可别把妆给哭花了。

只是一想到先前女儿出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眼下就瞧着女儿也当上岳母了,一时心下也多了几分感慨。

听了乔老太太的话,乔氏立马忍住。

她接过一旁三弟妹戚氏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才细细端详这明媚娇美的新娘子,只觉得自己这闺女越看越美,遂微微一笑道:是啊,瞧娘糊涂的。

妙妙乖,先别哭,嗯?江妙喊了人,虽说不哭了,可一双眼儿却是红彤彤的,跟小兔儿似的。

她本就生得娇小稚气,现下梳着妇人发髻,穿着大红嫁衣,才勉强有几分出嫁女儿的模样。

之后丫鬟们又替她补了妆。

长辈们说完话之后,江妙的三个嫂嫂和刚进来的乔慕宜也过来同江妙说话。

乔慕宜瞧着面前明艳端丽,即将要出嫁的表妹,也是打从心里羡慕她的。

能嫁给宣王,那日后是何等的威风。

而三个嫂嫂中,当属薛今月最舍不得江妙。

见薛今月一把抱着江妙,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出嫁呢。

待江妙坐在屋子里,和几位嫂嫂们表姐们说着话时,穿着秋香色褙子的许嬷嬷走了进来,欣喜道:宣王府的迎亲队伍来了。

外头早已有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着,江妙一怔,下意识的紧张了起来。

她坐在屋子里不能出去,乔慕宜笑吟吟道:我替你出去瞧瞧。

在大梁,新郎倌儿迎亲时有打新郎的习俗,江妙虽然没堂姐妹,可这任务自然落到了乔慕宜这些表姐妹手上。

江妙有些担心,登时伸手攥着乔慕宜的衣袖,道:宜表姐……乔慕宜道:瞧你这心疼样儿。

若说你今儿嫁的是寻常的贵族公子哥儿,我今儿定然不手软,可你瞧瞧,你嫁的是谁?宣王啊,你表姐我再怎么不识趣儿,也不会做出这般犯傻的事情来。

也是。

江妙弯唇笑笑。

以乔慕宜的性子,兴许还会刻意放水卖陆琉一个人情。

这么一想,江妙自然也不担心了。

乔慕宜打趣儿道:这么心疼人的美娇娘,若我是男子,也想把你娶回家了。

江妙面上一烫,便不和乔慕宜说话了。

这头着一袭华贵喜袍,腰系玉带,头戴金冠陆琉正走进大门迎亲。

见不远处的江正懋及江二爷江三爷,还有一些同僚长辈们,陆琉面容谦逊,过去给岳父行礼。

虽说已经渐渐接受这个女婿,可江正懋每回瞧着这位朝堂之上面若玄冰、气场慑人的年轻王爷,便很难将眼前这个恭顺乖巧的晚辈联系在一起。

现下见他行礼,又见其身后清一色的锦袍男子,个个出自皇家,身份尊贵,现下竟都过来帮着迎亲了。

不过江正懋不知道的是,就在昨晚,景惠帝还不依不饶的亲自来了宣王府,嚷嚷的也要跟在这皇家迎亲队里替堂兄迎亲,却被陆琉一口回绝。

从这群锦衣华服的男子堆里,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来,这位锦袍小少年歪着脖子,乖乖巧巧的朝着江正懋行礼,道:江伯伯,我堂兄都急死了,赶紧让他把堂嫂抱回去。

脆脆的话音一落,众人才注意到新郎倌儿身后的小少年,待看清他的模样时,便是呼吸一滞。

这位不就是在宫里横行霸道、骄纵纨绔的瑞王殿下嘛。

这小魔王可是捉弄过在场不少的大臣,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儿,有景惠帝和太后罩着,被捉弄了,也没法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据说这瑞王同宣王的关系好,现在看来,所言不虚。

江正懋交好的同僚们,此刻见宣王如此重视这门亲事,越发是羡慕,若他们也有个如花似玉的闺女,能让这不近女色的宣王为之倾倒,那便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现下镇国公府同宣王府结了亲,那日后放眼整个望城,都不敢招惹镇国公府了。

就连景惠帝,也得卖宣王一个面子。

江正懋领着女婿进去。

陆琉进去拜见老太太和乔氏。

老太太和乔氏对陆琉自然是满意的,这边上的一溜串高大俊逸的大舅子们,虽然不舍得妹妹出嫁,可瞧着这位宣王长相俊美、态度恭顺,举手投足间俨然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美男子。

若非在场之人有些见过他平素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这位便是手握重权、杀伐果决的宣王。

除却真心疼爱妹妹的三个亲哥哥,余下的一些堂兄们,对堂妹的确疼爱,可现下看着这位手握重权的王爷成为了他们的堂妹夫,心下也隐隐有些得意。

见过长辈,陆琉又朝着十位大舅子一一行礼。

乔氏和江正懋看在眼里,只觉得以女婿的样貌人品,他们闺女是怎么都不亏的。

只是乔氏仍有些伤感,江正懋伸手拍了拍乔氏的手背已做安抚,二人这才相视一笑。

因陆琉的身份特殊,虽说他模样生的温润如玉,可到底碍于他的身份,在迎亲的事儿上,不敢太为难他。

江妙哭嫁之后,便由江正懋替闺女将大红盖头盖上。

之后让大哥江承让将妹妹背上花轿。

妹妹个子娇小,分量也轻,江承让对她素来疼爱,现下将人背上轿子后,才低声道:放心,若是妹夫欺负你了,只管来找哥哥们。

江妙盖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看不清,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耳畔全是热热闹闹的炮仗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

现下听了大哥的话,江妙鼻尖酸涩,低低嗯了一声。

江承让这才将帘子放下。

他转身,看着身边穿大红喜袍的妹夫,见他喊了自己一声大哥,这才后知后觉回过了神,朝着他笑了笑。

虽说不舍,可妹妹总归是要出嫁的,这妹夫全家人都满意,最重要是妹妹自己喜欢,还有什么好求的?江承让笑笑道:妹夫,妙妙就交给你了。

陆琉点头,他见江承让走过去,站在镇国公府其余九个大舅子面前,瞧着这齐刷刷的一派俱是男丁,陆琉还真有一种把人家宝贝抢走的不厚道的感觉。

只是日后这宝贝再也不是这镇国公府的,而是他陆琉的。

想到此处,陆琉的嘴角扬了扬。

昔日不苟言笑的人,今儿脸上的笑容如春风满面般,他看了一眼喜轿,而后翻身上马,将新娘子接走。

门外的乔氏,早已忍不住,哭得满脸是泪。

瞧着迎亲队伍越走越远,江正懋低声安抚妻子,道:别看了,咱们进去吧。

乔氏吸了吸鼻子,道:我在看会儿。

·镇国公府离宣王府不算远,只是迎亲的队伍走得慢,吹吹打打的,声势是说不出的浩大。

江妙捧着玉如意稳稳当当的坐在花轿上,先前不舍得情绪仿佛被这热闹的锣鼓声吹得有些远了,心下渐渐开始担忧着,日后在宣王府的日子。

她抬眼,因盖着盖头,入目便是一片猩红,许是昨晚没睡多久的缘故,这会儿江妙心情平静下来,倒是有些困了。

江妙阖眼眯了一会儿,心里想着日后该如何同陆琉过日子。

而且嫁了人,就不能时常回娘家,这事儿她得和陆琉好好商量商量。

不过……一想到再过三个月,就要和他一道去岷州了,江妙的心又沉了沉。

胡乱想了许久,才听轿子外的许嬷嬷说快到宣王府了,江妙才打了一个激灵。

之后轿子落下,外头响着喜庆的鞭炮声,她感觉到轿子晃了一下,知道是陆琉在踢轿门,便一手捧着玉如意,令一手下意识的扶在边上。

接着是跨马鞍、跨火盆、步红毡。

婚礼的排场很是气派,宣王府的人瞧着陆琉将新娘子迎了进来,往常一丝笑容也吝啬的王爷,今儿俊脸含笑,看得边上的陆玲珑也有些傻眼。

陆玲珑今儿打扮的很是漂亮,毕竟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这位刚刚进门的三婶婶,还比她小上一岁呢。

陆玲珑看着孟氏,笑道:娘,三叔娶妻真气派啊,女儿以后出嫁也要这排场。

可陆玲珑是什么样的身份,哪能同镇国公府嫡女出嫁、宣王娶妻相提并论。

不过,陆玲珑想着前段日子卫宝铃出嫁,卫府这边有景惠帝撑腰,自然气派,可冯家那边,哪里及得上今儿宣王府排场的十分之一啊。

这么一来,陆玲珑越发坚定,日后定要嫁个和三叔一样有权有势的夫君。

孟氏才不像闺女这般傻乎乎的,瞧着主母进门了,便觉着日后得日子恐怕也不好过了。

得亏这主母是个小女孩,兴许还能糊弄糊弄。

孟氏心下安慰自己,便对着陆玲珑道:走吧,咱们回去吧。

陆玲珑却是惊呼,道:娘你看,这新娘子的嫁衣真漂亮!孟氏顺势一看,瞧着这嫁衣之繁琐,做工之精致,也明白这陆琉怕是将这小王妃当成心头肉搁在心尖尖儿上了,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孟氏虽然惊艳,可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对着陆玲珑道:少见多怪。

陆玲珑不满的吐了吐舌头。

江妙进了宣王府的大门,拜堂之后,才被送入了新房。

江妙坐在榻边,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硌着,江妙知道那兴许是洒在榻上的桂圆花生之类的,只乖乖坐着不敢挪动,待有人说新郎倌儿来了,才下意识的攥了攥双手。

她低着脑袋,透过盖头缝隙,已经瞧见了面前男子的锦靴。

之后便感觉到男人拿着喜秤缓缓掀起她的盖头来。

她从小打到还没这么紧张过,双手又用力攥了攥,只觉得手心都要捏出汗来了,而后才下意识抬起头来。

她知道陆琉模样生得好,可这会儿见他一身大红喜袍,身躯高大挺拔,面如冠玉,长眉入鬓,连眉梢都洋溢着笑容的。

江妙看痴了,之后突然想到,日后陆琉在外人面前还是少笑一点比较好——。

这么俊,只准笑给她一个人看。

只她多看了这个俊美无双的新郎倌儿几眼,耳畔传来几阵刻意压低的笑声,江妙便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低头,做出一副正常的羞赧状来。

之后便是坐床、撒帐。

听着耳畔吉利的话,江妙也想悄悄侧过头,瞅了瞅身边坐着的男人。

可她还没转头呢,这手却被男人握住了。

她耳根一烫,瞧着身旁男子俊美喜悦的脸庞,也觉得心下有些甜蜜。

穿着碧绿色比甲眉清目秀的丫鬟端着一盘饺子上来,经由提醒,江妙才傻乎乎的转过头,拿起筷子吃起饺子来。

盖因她今日没吃多少东西,且吃得都是夹生的,早已是饥肠辘辘的,这会儿瞧着这盘白糯糯的饺子,便不作他想吃了一口。

待察觉到这饺子也是半生的,江妙便有些难以下咽。

可为了讨个吉利,江妙还是忍着将这半生的饺子咽了下去。

她细微的表情落在陆琉的眼里,晓得她不爱吃,便也没让她多吃,只意思意思,然后让丫鬟们端了下去。

二人喝了合卺酒,陆琉瞧着面前这张精致俏脸的脸蛋,遂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漆黑的眼神很是灼热,说道:我先出去招呼,待会儿就回来陪你。

说着,又亲了一口。

这么多人看着,他在她嘴上亲了一口,江妙有些不好意思。

可想着如今他们已经拜了堂,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

她一双眸子含羞带俏,看了他一眼,遂点点头。

见他出去,江妙才抬头打量起这新房来。

一片明晃晃的大红色,还有燃着的、呲呲作响的龙凤喜烛,江妙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下意识在褥子上一摸。

这大红喜帐、百子被、鸳鸯枕,无一不昭示着待会儿陆琉回来后会同她做什么。

117|17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陆琉在的时候,新房内穿着喜庆的妇人们有些拘谨,现下瞧着新郎倌儿出去敬酒了,才纷纷上前同这位年纪轻轻的宣王妃说起话来。

这位穿着玫瑰色金丝绣葫芦纹褙子,梳着飞天髻,戴累丝嵌珠金牡丹簪的鹅蛋脸美貌妇人,正是云华县主。

云华县主昔日和陆琉的母亲宋氏是表姐妹,现下瞧着陆琉终于成家,娶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妻子,也是欣慰。

闹新房的贵妇人们言谈虽然不粗俗,可今儿这日子,难免说些早生贵子之类关于子嗣的话来。

且瞧着新娘子生得娇小,这子嗣怕是个问题。

不过瞧着方才宣王那架势,应当是对这位小王妃很是喜欢。

也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是个男人都得将她心头肉。

江妙不必说什么,只脸颊红红的坐在榻边就成了。

云华县主知新娘子年纪小、脸皮薄,也不跟着起哄,还替新娘子说了话,将这七大婆八大姨的一股脑儿带了出去。

人走了,江妙才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

边上跟着一道过来的宝巾宝绿,也因换了新的环境,不敢多说话,现下瞧着人都出去了,宝巾才小声问道:王妃要换身衣裳吗?听到这个称呼,江妙起初还没反应过来,愣了片刻之后,才明白宝巾叫得是自己。

她小嘴抿了抿,虽然这凤冠嫁衣怪累赘的,可陆琉还没回来,她不好先换了。

毕竟,比起换了寝衣坐在榻上等他,她倒宁愿穿着这身沉重的嫁衣。

江妙道:再等等吧……既然先不换衣裳,那便瞧瞧这玉磐院的丫鬟嬷嬷们。

江妙见屋内伺候的两个嬷嬷和四个丫鬟挨个儿上来行礼。

这俩嬷嬷一个姓何一个姓章,何嬷嬷模样倒是生得和蔼,的确是和和气气的,章嬷嬷眉梢的笑意更浓些,可这种笑容江妙在二婶婶冯氏脸上看到过,并不喜欢。

皆道是面有心生,江妙第一眼便更喜欢这个何嬷嬷多些。

至于那四个丫鬟,江妙不露痕迹的细细打量,她晓得陆琉身为王爷,屋子里贴身伺候的,四个丫鬟并不算多。

而且这四个丫鬟虽然容貌端正,却丝毫不出挑,瞧着平平无奇的,想来……应当没有其他用处。

这么一想,江妙心里便舒坦了些。

江妙记下琴棋书画四个丫鬟的名字,让宝巾给了她们红包。

得了红包,丫鬟们自然开心。

更有模样生得稚气些的,抬眸偷偷看了看这位王妃,见王妃年纪不大,可模样生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丫鬟没念过书,自然想不出什么华丽的词儿来,只觉得仙女应该就是这般模样。

江妙抬眸,看看对上最左侧丫鬟的眼睛,见她偷偷在打量自己,一双眼睛干净清澈,被自己逮着时,立马低下头来,模样更是滑稽。

江妙忍不住就笑了笑。

今日由何嬷嬷同稳重些的墨琴墨棋还有跟着江妙自个儿带来的俩丫鬟宝巾宝绿一道守夜。

因今儿情况特殊些,守夜的丫鬟多了俩,若是平日,江妙便觉得安排两个就成了。

至于许嬷嬷,许嬷嬷是她的陪嫁嬷嬷,日后可以对她加以指点,毕竟内宅之事,江妙明白自己还是个初出茅庐的。

何嬷嬷见这位王妃待人客客气气的,脾气也好,便道:王爷兴许要迟些过来,王妃可要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胃?不得不说,江妙的确饥肠辘辘。

听了何嬷嬷的话,一双眼儿立刻感激的朝着她看去。

对上这双明亮水润的大眼睛,何嬷嬷也是一怔,暗道果然是王爷心心念念要娶的王妃,竟瞧着她老婆子都是心肝儿一颤。

江妙笑笑道:那就麻烦何嬷嬷了。

想来她的直觉不错,这位何嬷嬷的确是个心细体贴的。

何嬷嬷得令去了厨房。

宝巾也一道跟了出去,顺道和何嬷嬷熟络熟络。

何嬷嬷是个健谈的,宝巾很快就同她聊到一块儿了,随她进了厨房之后,发觉这厨房仿佛是新弄的,这灶台都是新砌的。

何嬷嬷会意,说道:先前王爷没吃宵夜的习惯。

所以这王妃还没进门,瞧着王爷这架势,玉磐院的下人们都明白,甭管王妃脾气如何,他们都得顺着王妃的意思,毕竟有王爷宠着。

……那便是专程为了王妃。

瞧着王爷对王妃这般上心,宝巾忍不住笑了笑何嬷嬷又向宝巾问了王妃的口味,听了之后,便道:晚上多吃也不好,就做点红枣莲子粥,再做几样王妃爱吃的糕点,宝巾姑娘,你瞧成不成?且这红枣莲子粥,寓意也好,正适合新娘子吃。

宝巾点头道:还是何嬷嬷想得周到,就依嬷嬷的。

何嬷嬷笑笑,觉得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都这般容易相处,而且模样也生得好看,不禁对宝巾多了几分亲切。

江妙坐在榻边,瞧见何嬷嬷同宝巾端着宵夜进来了,还没看清碗里的是什么,闻到那味儿,便弯唇道:是红枣粥。

她太饿了,竟没骨气的对一碗红枣粥馋嘴了。

她起身走了过去,在桌旁坐下,瞧着莲纹青花小碗内香甜软糯的红枣莲子粥,眼睛都亮了亮。

她正拿着勺子舀了一口,吹了吹,却听外头丫鬟们行礼的声音,紧接着便见男人推门而入阔步走了进来。

她有些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回来。

江妙握着勺子,不好意思继续吃,只将勺子搁下,起身看着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他脸上仍带着笑意,且进来瞧见了自己,笑意更深了些。

她只觉得他笑起来好看,温温和和的,不禁多看了几眼,之后走近了,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瞧着味道,喝得不少。

而他只是微醺,可见他酒量还是挺好的。

陆琉抬手抚了抚她的脸,看着她一身大红嫁衣,心下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竟真的将她娶进门来了。

他轻轻捏了几下,面前的妻子浓妆艳抹虽然惊艳,可妆容太浓重,叫他有些看不清她真实的情绪。

他低头瞧了一眼桌上的红枣莲子粥和点心,便道:先去换身衣裳再吃。

他回来了,她自然就能换衣裳了。

江妙一整天都没怎么说过话,现下瞧着他,还有些恍惚,只乖巧的点了头,然后由宝巾宝绿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将凤冠摘下,之后去净室换衣。

待出来的时候,江妙着一袭玉兰色寝衣,因现下天儿有些热,这寝衣自然不像冬日时那般严实,滑滑的丝质寝衣,搁在平日里,江妙在闺房内就寝时穿,倒也没什么,只现下卧房里多了一个男子,只觉得这寝衣太透了。

她坐在妆奁前瞧了瞧,看着自己稚气的脸,挽着妇人发髻,还真有一种嫁为人妇的感觉。

有点奇怪,可想到嫁得是陆琉,便觉得甜滋滋的。

她笑了笑,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她笑了笑,脸蛋红扑扑的,分明已经将脸颊的胭脂洗干净了,可这会儿竟比抹了胭脂还要红。

紧接着,镜子里又出现了另一张俊美的脸。

瞧着她这番闲适的打扮,陆琉忍不住自身后搂住了她,在她脸颊上香了几口。

江妙缩了缩,闻着他身上刺鼻的酒味儿,道:我有点饿了。

她脸皮薄,不好太直接的和他说让他去净室洗澡。

陆琉会意,说道: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吃莲子粥。

……嗯。

江妙点头,见他自个儿从衣柜里拿了寝衣去净室沐浴,竟连伺候的丫鬟都没叫。

江妙不知陆琉平日沐浴是由丫鬟还是小厮伺候的,若是丫鬟,她虽然觉得不舒坦,却也太过了,毕竟这种事情太平常。

她心里想着,坐在桌边吃莲子粥,肚子虽然饿,倒是不像方才那般急切了。

她吃了小半碗,觉着肚子饱了,又想着出嫁前娘亲对她的叮嘱,一时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伺候他。

可是,一想到要见到男人的身体,江妙便有些发怂了。

待她犹犹豫豫许久之后,便听净室内哗哗的水声渐止。

安静了,想来是他在穿衣裳了。

她瞅了瞅,不消片刻,果真见他从净室出来了。

她知道他瞧着清瘦,实际挺健硕的,宽肩窄腰,身子硬邦邦的,极有男人味儿。

目下他刚刚沐浴完,穿着一身白绸寝衣,领口处微微敞开着,不小心被沾湿的发梢此刻正滴着水,将他的胸膛微微打湿,调皮的水珠滚落,不晓得滚到哪里去了。

陆琉见她傻乎乎的站在那儿,许是今日紧张,竟半点没有平日的活泼俏皮,倒是显得格外的娴静端庄。

他过去握着她的手,捏了几下,见她终于回神了,才道:饱了吗?江妙诚实回答:嗯。

她本就胃口小,现下吃了半碗莲子粥还有几块点心,自然是饱了。

陆琉没多说话,听了她的回答,便牵着她的手往榻边走去。

江妙这才反应过来。

她抬眸看了一眼那挂着大红喜帐的拔步床,床很大,比她锦绣坞的床大了整整两倍不止,唔,应该还挺结实的。

江妙胡乱想着,人就已经被他牵着走了,而后木木的站在榻边。

陆琉觉得她这副乖巧的样子怎么瞧怎么招人喜欢,遂笑盈盈道:咱们早些睡吧。

江妙当真是想早些睡。

可她明白,这会儿上了榻,还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以她看了三日避火图的经验推测来看,若时时间短些兴许少遭罪,若是长些,那便是一项体力活儿。

她听着他温温和和的声音,抬起头来看他,见他眸中含笑,仿佛是嘲笑她似的。

笑她不敢吗?江妙登时就心一横,而后立马弯腰脱鞋,身子往榻上一扑,动作迅速,直接骨碌碌的滚到了最里边。

他笑了笑,也跟着上榻。

之后宝巾宝绿进来将喜帐放下,至于外头的龙凤喜烛,新婚夜是需要一直燃着的,而拔步床上,就算喜帐放下了,里头的人还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外头的火光跳跃,还有身旁躺着的人的模样。

江妙正有些害羞,却察觉到男人的手已经环上了她的腰。

那强劲有力的手臂一捞,一下子让她撞到男人结实贲起胸膛之上。

江妙的背脊贴着他起起伏伏的胸膛,两人亲密的挨在一块儿。

因身后的男人比她高大许多,让江妙觉得自己就像是方才吃得那晚红枣粥里的红枣,软绵绵的被他嵌在怀里。

可这还不够,之后她的身子被转了过去,不得不面对面看着他。

鼻尖对鼻尖,这下就更亲密了。

鼻翼间满是他的气息,刚沐浴完,自然是清冽好闻的,可男人的味道特别的浓郁,令她一颗心也噗通噗通剧烈的跳了起来。

其实——他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没亲近过?江妙暗暗鼓励自己,而后才抬头看他,说道:你今天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陆琉有些想逗逗她,抵着她的额头道:王妃若是喜欢,本王每日都笑给你看。

他笑话她,江妙伸手,用力的捏了一下他的手臂,可男人的身体仿佛是铁做得一般,硬邦邦的,半点都捏不动。

她没辙了,干脆不说话了。

心下懊恼道:她这不是找不到话题吗?她正恼着,他却不客气的亲上来了,在她脸上啄了几下,痒痒的。

他俩已经成亲了,这些亲密的举止,最是正常不过了。

是以江妙袖中的手稍稍一攥,只仍由他一下一下亲着。

于陆琉而言,此番的确算是循序渐进了。

这么一个香香软软的小妻子躺在他的怀里,他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可念着她身子娇弱,他自然不敢太粗鲁。

虽说陆琉并无实战经验,可彼此间的情愫便是最好的撩.拨,他亲了一会儿,怀里的妻子也抬起头开始回应。

只是陆琉的耐心很快就用完了。

江妙瞧着他蓄势待发,有些吓得腿软,只用力抱着她,小声道:再等等,成吗?让她再算算这两处匹配的可能性。

陆琉的声音都哑了,在她脸上啃了一口,道:妙妙……她又听她娇娇的唤了一声他的名字,无奈叹息,终是心软,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问,多久?当然越久越好了。

不过江妙明白,今晚肯定是要洞房的。

她也不敢太得寸进尺,想了想,才悄悄抬起小脑袋,伸出一根青葱如玉的手指头,道:一刻钟吧。

陆琉深吸一口气,道:好。

这么爽快……江妙这才心情放松,弯唇扯了扯肩头滑落的寝衣,可之后却感觉到不对劲……因为身旁的男人登时像座山一样覆了上来。

陆琉喘着气,吻着妻子的唇瓣,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之后动作利索的拎起了她的两条小细腿……外头月明星稀,何嬷嬷和四个丫鬟们安安静静在外头守夜。

因还了一处新地方,宝巾宝绿还有些不适应,不过此刻心下的不适应,早已被卧房内的船板吱呀声所覆盖。

宝绿有些担忧,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宝巾,小声弱弱道:宝巾姐姐,王妃好像在哭……的确是哭,可这哭声,同平日仿佛有些不一样,娇娇的,跟猫儿叫似的。

宝巾也是黄花大闺女,面颊一烫,没说什么,只示意宝巾不要担忧。

宝绿素来听宝巾的话,见宝巾不担心,她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可听到后来,那动静越来越大,饶是不懂这些的丫鬟,也一个个都羞红了脸。

想来……王爷对王妃应当是挺满意的。

过了半个时辰,里头安静了。

按理说里头该要水了,却没发话,丫鬟嬷嬷们自然也不敢动。

这厢江妙软趴趴的陷在大红锦被中,小脸潮红,大汗淋漓,汗涔涔的模样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不想动,累得趴在一旁小狗般的喘气。

却见同样面色潮红大汗淋漓的男人在她脸上啃了几口,声音沙哑又悦耳:妙妙……江妙一双水波荡漾的眼儿羞恼一闭,一想到刚才羞人的场景,便不想同这个出尔反尔的男人说话。

她委实想不到,这个素来待她温和的男人,在榻上竟然如此粗鲁。

瞧他那样儿,像是被活生生饿了三天三夜的大狗似的,逮着她这根肉骨头就使劲儿的啃,哪里都啃。

可男人的脾气很好,温声细语继续询问,不舒服吗?何止是不舒服?江妙努努嘴,觉得自己大抵已经被他给撑坏了。

118|18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忽然想到了她的胖表弟。

【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她胖表弟爱吃糕点,每回都喜欢将糕点装到袋子里,装得满满当当的还不够,贪心鬼,硬要再塞进去,最后糕点坏了,纸袋子也撑破了。

而这时,江妙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那只纸袋子的感觉。

被硬生生撑破,大抵就是如此。

江妙感觉到男人温柔的吻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脸上,轻轻柔柔的,若是没瞧过方才他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样,还真会生出一种他是个温润如玉的正人君子的错觉来。

妙抬手用力在他胳膊上推了一下,急需睡觉,嘟囔道: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不过——刚才她的动静这么大,外头的丫鬟嬷嬷们,大抵也都听见了吧?江妙累得不想说话,却察觉到男人在摆弄她的两条腿,这才恼得踢了过去。

却堪堪被他握住。

她无奈睁开眼睛看他,用力的揉着他的脸已做泄愤。

陆琉见她这副精力充沛的模样,一把将她从被窝里抱了起来。

他抵着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脸,低笑道:还有力气……没……没有了。

来不及了。

江妙被翻了一个身,懊恼的趴在褥子上,一张小脸陷在软软的大红色的鸳鸯枕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床板的吱呀声渐止,守在外头的丫鬟们,听里头终于要水了,这才进去伺候。

宝巾宝绿走在前头,墨琴墨棋也跟了进去。

丫鬟们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唯有年纪最小的宝绿瞧瞧抬头看了看。

因方才自外头,听到王妃的哭声,心下便有些担忧。

这会儿,见墨琴墨棋将床帐挽起,榻上穿着白绸寝衣的王爷,将王妃自榻上抱了起来。

王妃仿佛是睡着了,整个身子都裹在大红色的锦被中,就这么由着王爷抱着进了净室。

王妃低低嘟囔了一声,王爷柔声哄了几句,像哄小孩子似的。

看到这里,宝绿便疑惑,王爷对王妃这般宠爱,为何方才王妃哭得这般可怜……待宝绿捧着干净褥子去铺床的时候,看着凌乱泥泞的褥子,才羞得红了脸。

何嬷嬷走了进来,瞧着褥子上的落红,面上一喜,便将其收了起来,对着丫鬟们道:别磨蹭,赶紧收拾。

丫鬟们得令,方才利索的收拾了起来,旋即将床榻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了一床干净的褥子。

紧接着宝巾和墨琴去净室替王妃沐浴,可二人王爷亲力亲为,她们只在边上搭把手,一时暗暗笑着:王爷这也太宝贝了,仿佛旁人碰也碰不得似的。

又见浴桶里睡得香甜的王妃,一张脸儿米分嫩水润,雾气氤氲,衬得她那张小嘴嫩如花瓣。

若说先前盛装打扮的王妃是一朵盛开在枝头的牡丹,那么伺候便是晨间含着朝露的娇花,美得不成样子。

直到被陆琉抱上床榻时,江妙方才醒了过来。

她瞧了瞧自个儿身上的寝衣,见已经换过了。

陆琉瞧她醒了,遂在她嘴上啄了一口,揽着她柔软的腰肢,脸贴着脸,道:睡吧。

江妙睡觉时不喜欢这般被人抱着,可现下她已经嫁为人妇,便要时常和自己的夫君同床共枕。

这些床榻间亲密的举止,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她虽然不适应,却也得慢慢习惯。

不过此刻,江妙困乏极了,也不再去恼方才陆琉的孟浪,倒是乖乖的靠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睡前一番前所未有的激烈的运动,这入睡自然比平日快了些。

江妙睡得舒坦,一觉就睡到了天明,待她醒时,便发觉自己被身边的男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她略微抬头,唇瓣就能吻上他的侧脸。

先是一怔,而后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嫁人了——这里不是她的锦绣坞,而是宣王府的玉磐院。

而她身边睡着的,是她的夫君。

江妙嘴角翘了翘,抬眸打量着男人俊美的侧脸,总有一种像是在做梦的感觉。

陆琉睁开双眸,恰好对上怀里妻子的眼睛,见她稍稍一愣,然后垂下眼,这才笑着凑过去啃了一口,嗓音带着初醒时的暗哑,醒了?脸颊有些湿湿的,仿佛是刚刚被一只大狗用力的舔了几下。

虽说昨晚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不必太害羞,可那时候她累得迷迷糊糊的,光顾着犯困,倒是没工夫害羞了。

江妙低低的嗯了一下,之后察觉男人变化的身体,才憋不住,红着脸嘟囔道:你能不能别这样啊……陆琉的心情仿佛很好,眉梢带着浓浓的慵懒感。

平日他的作息规律,而昨夜闹腾了这么久,今儿跟着妻子一道赖在榻上,还真有一种不想起来的感觉。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俏生生红扑扑的,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虽然不近女色,可到底是个男人,偶尔听过一些,只觉得身为男人竟然沉迷女色,实在是太费解。

可自己经历过之后,才明白这其中的妙处。

他眸色渐深,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心下有些痒痒的,却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还疼不疼?嗯?江妙一怔,却见他已经替她指了。

江妙登时脸红,一把捉着他的大手,摇了摇头。

她娘亲同她说过,头一回的确会疼,不过这时候一定不能娇气,忍一忍就过去了。

她比较过二人的匹配度,晓得这疼痛估计有些剧烈。

最后果真令她死去活来了一回。

江妙庆幸头一回结束的早。

之后又两次。

虽然那时她累得厉害,不过也得承认,比起第一回的不美好,后面的两回有些得趣。

特别是第三回,俩生手渐渐摸着了一些门道,也尝到了这事儿的妙处,她还记得自己搂着他的脖子主动亲他。

昨晚她迷迷糊糊的,记得仿佛是上了药的。

现下见他柔声询问,倒是觉得他还是挺体贴的。

腰是酸的,可疼倒是没那么夸张,遂朝着他摇摇头,道:不疼了……她想说起来给长辈请安,不过又想到这宣王府并无长辈。

可饶是如此,也不该贪睡,陆琉,咱们起来吧。

却见体贴的男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冲着他微微一笑,而后又叠了上来。

辰时将至,江妙才终于从榻上爬了起来。

她恼得不想理他,遂自顾自穿衣裳去净室沐浴,男人自身后拥着她想亲她的脸,她转过头不给他亲,下一刻却见他捏着她的脚踝,直接又将她拖了进去。

江妙以为他还要来,忙道:陆琉!陆琉瞧着她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呢,便上前亲了一下她的眼,道:放心,本王不胡闹,嗯?他见她一副压根儿不信他的模样,也知经过这一晚,怕是自己在她的心里,已经没什么信用可言了。

只是吃饱的男人特别好说话,甭管怀里这个怎么娇气,他也乐意哄。

江妙起初是生气的,可见他耐着性子,倒是觉得自己太小气了,也不再同他计较。

不过,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况且男人的身体格外的炙热,这般酣畅淋漓的昨晚运动抱在一起,只觉得黏糊糊的,半点都不享受。

江妙爱干净,现下只想起来沐浴,好在男人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倒也没有再得寸进尺,便放她下床沐浴了。

他想亲自给她洗,江妙一双美眸直将他瞪了出去,陆琉这才让宝巾宝绿进来。

一想到昨儿晚上三回和今早的一回,江妙像做了坏事一般,不敢看俩丫鬟的眼睛。

待她脱了衣裳,看自己身体的时候,才更是羞得耳根子滴血般。

她细细回忆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转过身看了看,果真见自己白嫩嫩的臀上有些青青紫紫的咬痕。

这人真是……江妙心下埋怨,见俩丫鬟也在笑话她,便赶紧捂着屁|股坐到浴桶中,不敢再看了。

沐浴完,又上了药,江妙换了一身浅金桃红二色撒花褙子。

换好衣裳,江妙见陆琉已经下榻了,边上搁着他要穿的袍子,是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

想起昨晚陆琉沐浴时,她不敢进去伺候,眼下他穿衣裳……江妙瞧他都是亲力亲为的,也没有磨蹭,便过去伺候他穿衣。

她没抬头看他,只装作淡定的替他整理袍子,只是系腰带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紧张的手抖了一下。

紧接着,头顶便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

江妙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陆琉怕她害羞,也不再继续笑话她,只握着她的手,道:别着急,慢慢来。

他又慢慢的教她,重新解开一次让她系了。

这下江妙便很是熟稔的替他系好了腰带。

江妙看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心下隐隐有些自豪感,她仰起头看他,道:日后我每天都给你穿衣裳……仿佛觉得哪里不对,声音顿了顿,才继续,妾身以后每日都伺候王爷穿衣。

瞧着她这张稚嫩的小脸蛋,陆琉展臂将她拥入怀中,下巴在她的发顶磨蹭了几下,道:不用伺候我,也不用这么称呼。

私下咱们就同普通的夫妻一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嗯?这番话女人自然爱听,江妙也不例外,可她想着自家娘亲的叮嘱,才道:这不合规矩。

陆琉将她放开,俯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在宣王府,你说的话,就是规矩。

她有私心,见他待她这般好,也不矫情继续拒绝了。

之后二人一道用早膳。

江妙有些饿,吃了大半碗薏米杏仁粥和三四个水晶梅花包子,再抬眼时,见陆琉已经吃好了,正在看她。

江妙低头咬了一口包子,不理他,只自顾自吃着。

待吃完了,才抿了抿唇,才同陆琉一道净面净手。

陆琉拿着巾子替她擦着嘴,说道:待会儿我带你四处逛逛,让你熟悉熟悉。

江妙任由他擦,乖乖的点头。

·这厢前厅内,已经有人在候着了。

孟氏屁.股刚坐下,便对着身旁的田氏道:王妃还没来呢?田氏是陆二爷陆怿的继室,前年才进的门,样貌平平,出身普通,还是个带着拖油瓶的年轻寡妇,令孟氏尤为不喜。

现下孟氏瞅着这位弟妹,见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只觉得无趣至极。

田氏怀里穿着浅蓝色小袍,面容稚嫩的小男娃,正是田氏带进来的儿子平哥儿。

平哥儿不过四岁,生得白白胖胖,却神情木讷,天生痴傻,现下依偎在田氏的怀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怯怯的看着孟氏。

而田氏旁边站着的,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则是陆二爷的独女陆芃芃。

田氏虽然性子软弱,可身为继母,对陆芃芃照顾有加,只是到底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晓得该如何拾掇闺女,只将原本清秀稚气的陆芃芃打扮的老气横秋,没有半点望城贵女的风采。

至少比起明艳动人珠光宝气的陆玲珑,便衬得陆芃芃这个妹妹如丫鬟般。

陆芃芃原本乖巧安静,可她上回在画舫上见过那位江小姑娘,也就是新进门的三婶婶,现下听了孟氏的话,便小声道:我上回见过三婶婶,模样生得美,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田氏听了,眼睛一亮,也对这位王妃多了几分期待。

陆玲珑嗤了一声,道:这人都不在,就急着溜须拍马了?阴阳怪气的一句,令素来胆小的陆芃芃不敢再继续说话,只安静的低着头。

直到有丫鬟进来,说了一句王爷王妃过来了。

前厅内的人才个个站了起来。

见不远处夫妻俩走了过来,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宣王陆琉,目下正低眸浅笑同小王妃说着话。

这般温和的表情,是在场住在宣王府十余载的孟氏素未瞧见过的。

再看那小王妃,个子娇小,打扮的端庄贵气,却不失娇美,一张玉蕊娇花似的俏脸蛋,也不晓得是抹了什么脂米分,竟这般水润白嫩,跟不施米分黛似的。

江妙随陆琉进来,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孟氏田氏他们。

先是庶出长房的孟氏,领着女儿陆玲珑过来。

虽然是庶出的,按照辈分,江妙还是礼貌的喊了一声大嫂,之后瞧着比自己大一岁的陆玲珑喊她三婶婶,江妙还有些不适应。

可奈何陆琉的辈分大,她嫁了他,辈分自然也高了一截儿。

之后是二房的田氏。

江妙同田氏是初见,晓得她是前年才进门的,看着田氏的打扮,再看田氏身旁的陆芃芃,江妙便明白为何陆芃芃这般俏丽的年纪,却被打扮的这般死气沉沉,看来和田氏这个继母的审美有关。

瞧着陆芃芃抬眸悄悄看了她一眼,江妙冲着她友善的笑了笑,才见小姑娘露出笑容,怯怯的唤她三婶婶。

田氏手边的小男娃,仰着脖子看着江妙,田氏昨儿教了好几遍,现下这孩子一直不开口叫人,倒是让没见过世面的田氏紧张的出汗了。

江妙笑了笑,递给平哥儿一个红包,又拿了糖给他吃,才见这木木的小男娃开口,稚气的叫了一声姐姐。

瞧着这对上不了台面的母子,边上的孟氏和陆玲珑忍不住笑出声来。

孟氏赶忙道:王妃别见怪,这孩子是个痴儿,三岁才开始说话。

虽是帮田氏说情,可这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嘲笑。

田氏着急的红了眼,生怕得罪了这位新进门的王妃,忙哄着儿子柔声道:平哥儿,乖,不是姐姐,叫婶婶。

平哥儿木木的偎在田氏的身旁,这下连姐姐都不肯叫了。

江妙见状,忙伸手摸了摸小男娃的脑袋,见他有些闪躲,便朝着他笑了笑。

小孩子胆子小,却也分得清善恶,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见她笑容真诚,也就没有再拒绝她的碰触。

江妙耐着性子叫他,叫了三四遍,才听这平哥儿脆脆的喊了一声婶婶。

江妙笑容洋溢,又递了一颗糖给他,作为奖励。

平哥儿得了糖,又听得出三婶婶是在夸奖他,才腼腆的笑了笑,害羞的抱着田氏的胳膊。

可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瞧着眼前这个漂亮善良的三婶婶,怎么看怎么喜欢。

孟氏见江妙对田氏这个痴傻儿子这般上心,心下有些不喜,这才说道:舟儿今早去了书院,下回再来见过王妃。

江妙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没见过陆行舟。

不过——现下陆行舟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了,江妙旋即一笑,道:不碍事。

从始至终,陆琉一直都是表情淡漠,直到江妙随他一道去院子里逛时,才见陆琉又下意识的握着她的手。

江妙侧眸看他的脸,此刻已然变得分外柔和。

她没将手抽回来,只在他掌心捏了几下,小脸笑盈盈道:你不说话的样子,还挺能唬人的。

她可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因为有陆琉站在她的身旁,孟氏她们都显得格外拘谨。

想来陆琉年纪轻轻的,在宣王府的威慑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可他只对别人凶,却不凶她。

江妙有些沾沾自喜。

陆琉停下步子,瞧着她方才从容的表现,只觉得她的适应能力已经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

他低头看她,瞧着她笑容洋溢,便俯身亲了她一下。

江妙赶忙捂脸,朝着四周看了看,见没什么人,才羞恼道:你做什么呢……大白天的,在院子里……他不知羞,她还要面子呢。

陆琉看着妻子红通通的脸颊,强忍着想亲她的冲动,才捏捏她的手,道:你方才不是腿酸吗?咱们再回去歇一会儿。

听到陆琉温柔体贴的话,江妙心下泛起丝丝甜意。

昨晚撑得有些过了,今早又闹腾了一回,她的确觉得有些腿软,想休息。

不过——她担忧的看了看陆琉的表情,又抬头看了看这高高升起的日头,确信大白天的,陆琉不会对她做什么,这才点点头跟着他一道回房。

119|18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陆玲珑随孟氏回了屋,迫不及待拿出方才江妙给她的见面礼。

是一对赤金挂铃铛手镯。

錾刻水波纹,镶嵌红宝石,做工很是精湛。

陆玲珑心下瞧不起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三婶婶,可对这对镯子却是真心喜欢——她素来喜欢出手大方的。

陆玲珑漾着笑容将镯子戴在手上,朝着孟氏扬了扬手臂,眼眸亮晶晶道:娘,你瞧好看吗?孟氏瞅了一眼,见闺女这副没出息的样儿,也是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陆玲珑不满的努努嘴,便不再说话了,只低头笑吟吟的看着手上的镯子,越看越觉得好看。

不过——想起方才江妙给陆芃芃的那对赤金红宝石蝴蝶花簪,也有些想要。

陆芃芃那个土包子,哪能衬得起那对簪子?可是方才江妙将这两件拿出来,每人只能选一件。

陆玲珑犹豫一番,自然选了这对更喜欢些的镯子。

可陆玲珑心下也是有主意的,惦记着陆芃芃的簪子,自然得想法子弄过来,心下便道:明儿管她要就是,她难不成还不敢给她?母女二人说着话时,却听丫鬟禀告,说是陆行舟回来了。

孟氏瞧着进来的、穿着一身青衫长袍的儿子,倒是有些惊讶,问道:今儿不是上课吗?怎么回来了?陆行舟在望城有名的白鹭书院。

白鹭书院大多数望城功勋世家的公子哥儿,在书院里多认识些,对日后的前程也极有帮助。

也亏得陆行舟争气,靠自个儿的才学进的白鹭书院。

陆行舟笑容温和,道:娘,今日岑夫子告假,所以下午的课便取消了。

陆行舟生得温文尔雅,在书院里也是夫子眼中的好学生,且平日里为人友善,人际关系也不错。

孟氏瞧着面前这对儿女,这闺女算是彻底养歪了,可每回瞧着这般优秀的儿子,孟氏便油然而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儿子孝顺,每日一下学,头一件事就是来她院子里请安。

现下孟氏又想到今日新婚燕尔的陆琉,也暗暗琢磨起儿子的亲事来……只是孟氏眼高于顶,就算有大户人家暗下表示愿意将嫡女许给陆行舟,可孟氏便觉得,既然儿子这么优秀,那日后肯定会有更好的。

陆玲珑则抬起腕子凑到陆行舟的面前,笑容甜美道:哥哥,你瞧好看吗?陆行舟低头看了一眼,见这对镯子精致,便冲着妹妹点头道:好看。

她就知道好看。

陆玲珑美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喃喃道:我先前倒挺不喜欢这江妙的,今儿瞧着她这人还挺客气的,出手这般大方,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嫡女。

现下她是我三婶婶,便送了我和陆芃芃这么漂亮的首饰,若是我嫂嫂,那出手岂不是更大方……陆玲珑可一直惦记着,小时候他哥哥和江妙的事儿,若非后来没了往来,那现在这位三婶婶,应当是她的嫂嫂才是。

陆玲珑正顺口说着,却被孟氏抬手打了一下嘴巴。

力道不重,可陆玲珑娇气,登时就眼泪汪汪嗔道:娘……闺女越养越蠢,孟氏只觉得心力交瘁,今儿陆琉待江妙如何,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当真是当成心肉头宠着。

若是被陆琉听了去,那便是连她都护不住这个愚笨的闺女。

反正闺女都十五了,孟氏心下决定,还是早早将她嫁出去,省得说错话,还要连累她儿子。

陆行舟却是静静站着,没说话。

只是想起上回谢茵同他说的,有关江妙的事情,原是温和的眉目稍稍敛了敛。

120|19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玉磐院外头有几棵石榴树,现下开满了橙红色的石榴花,娇娇艳艳的,很是好看。

镇国公府的花园里也有石榴树,每当石榴成熟的时候,她三哥就会爬到树上给她摘石榴。

江妙爱吃石榴,却不爱剥,这个时候,素来没耐性的三哥,便会静下心给她剥石榴吃。

红宝石般的石榴盛在碗里,光是颜色就好看。

她笑盈盈同陆琉说着,却听他步子顿了顿,侧过头看她,道:王妃若是爱吃,等这石榴成熟了,本王也亲手给你剥。

江妙不信,眨眨眼问道:王爷可当真?他一个大忙人,有这闲工夫给她剥石榴吗?他骗一个小丫头作甚?陆琉笑笑,捏捏她嫩嫩的脸颊,说道:我何时骗过你?对上她水亮亮的眼睛,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凑了过去,那种时候不算。

江妙脸烫了烫,晓得陆琉口中的那种时候说的是哪种时候,便不和他说了,自顾自进了玉磐院。

陆琉笑容和煦,紧跟着抬腿跨入。

里头的丫鬟们很是识相,晓得王爷王妃新婚燕尔,肯定如胶似漆不喜被人打搅,遂行礼退下,到外边候着。

终于能歇息了,江妙累的坐在玫瑰椅上,见陆琉亲自给她斟茶递水,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她抬手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才咂咂嘴巴,体贴道:若你有事就去忙活吧,不用陪我的。

虽说是新婚,可她晓得陆琉是个大忙人,没必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见陆琉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将剩下的半杯茶给喝了,江妙瞅着他滚动的喉结,脸颊烫了烫。

下一刻,却见陆琉俯身将她拦腰抱起,朝着卧房走去。

江妙一把抱着他的脖子,小声埋怨道:陆琉……他不会又要……未料陆琉倒是没做什么,只抱着她上了榻,弯腰替她脱了鞋,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昨夜你没说多久,现下先歇会儿。

他摸了摸她的脸,我去书房,吃午膳的时候再过来。

江妙是想休息,可又怕陆琉会胡来。

她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这会儿听了他的话,江妙乖乖点了头,之后又想到,他昨夜也没睡多久……比她睡得还要少。

江妙犹豫道,那你呢?你要不要歇会儿?瞧着妻子丰润粉嫩的唇瓣,陆琉喉头一动,笑道:我若是……他说着便是一顿,怕你休息不好。

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控制的。

江妙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继续说话了。

只红着脸翻了个身,将面朝里头,安安静静的睡觉。

也是,他若是同她一块儿睡,肯定不老实。

江妙阖眼要睡,发觉臀上被男人捏了几下,之后才是他离开的动静。

这人真是……江妙揪了揪身下的褥子,眉目含笑,脸颊蹭了蹭枕头,便气息均匀的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宝巾进来将她叫醒。

江妙虽然想多睡一会儿,却也怕晚上睡不好,便不贪睡,只起来梳洗了一番,就去院子里逛了逛。

想起方才见到的其余二房的人,江妙才觉得这宣王府比镇国公府大上许多,可这人却有些少。

譬如这玉磐院,冷冷清气的,若非因昨儿刚刚办过喜事,装扮的喜庆些,怕是显得越发的冷清了。

……王妃,那边是二夫人的梅园。

从玉磐院外面走出,在小径上走了一阵子,跟在江妙身边的丫鬟墨琴才出言提醒道。

墨琴是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中最年长也是最沉稳的,江妙见她踏实能干,自然有意重用,现下出来走动,也由她陪同。

听着墨琴的话,江妙便想起今日见到的那个穿着秋香色褙子、唯唯诺诺的妇人,还有她怀里呆呆木木的小男娃平哥儿。

先前她从何嬷嬷的口中了解了一些,这二夫人田氏是前年进的门,所为陆二爷续弦,可在宣王府的存在感极低。

按理说,以陆二爷的身份,完全可以娶一个比田氏身份高些的,偏偏娶了田氏,想来是很中意她。

可这又说不通,若说陆二爷喜欢也就罢了,这田氏娶进门之后,也不见得陆二爷有多喜欢。

这倒是有些纳闷儿了。

不远处传来孩子清脆悦耳的笑声。

江妙回过神,也忍不住笑了笑。

她是个爱热闹的,宣王府太冷清,玉磐院尤是。

在玉磐院,别说是这种笑声了,连下人都是眉目恭顺、一声不吭的。

丫鬟们都很机灵,主子的一个动作,就晓得自个儿该做什么,半点都不需要出声。

江妙隐隐有些明白,想来是陆琉性子喜静,在他身边伺候的,头一点要做到的,就是关注自个儿的嘴。

江妙才刚及笄,虽然嫁人了,可骨子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算是上辈子,也只堪堪活到十六岁,正是最活泼的年纪。

她闻声走过去一些,见是陆芃芃在扑蝶,后面跟着白白净净的平哥儿。

四岁的男娃,不像先前那般胆怯,在姐姐面前,笑得很开心。

墨琴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见王妃有些上心,便道:二公子素来不爱说话,不过却格外喜欢亲近二姑娘。

只是说不爱说话,没直接说这位同宣王府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的二公子是个天生痴傻。

江妙心头痒痒的,有些想过去同他们说说话,可一想到今日他们瞧见自己的紧张模样,也就不愿去打搅他们。

她就站在树下,远远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同身后的丫鬟道:咱们回去吧。

江妙回房的时候,陆琉已经从书房回来了,一瞧见她,便迎了上去,问道:去哪儿了?刚睡醒,就四处走了走。

江妙仰起头冲着他笑了笑。

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甜蜜的说了一会儿话,便一道用午膳。

下午陆琉倒是没去书房,留下陪她一道说说话,还陪着她熟悉了一下王府。

晚膳吃完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便早早回了房歇息。

比起昨晚热闹的洞房花烛,今晚才算真正开始夫妻生活。

江妙换好寝衣从净室出来时,却见陆琉已经坐在榻边等她了。

想起昨晚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江妙手攥了攥,不敢走过去,只开口唤了他一声。

陆琉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江妙倒是没听话,小声道:我能和你商量个事儿吗?商量什么?看着妻子红通通的脸颊,陆琉便知她要说什么。

他道:过来说。

好吧。

江妙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走到离陆琉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便见他长臂一揽,直接将她捞了过去。

她被他抱起,直接坐在他的腿上,面对面的。

江妙臊得厉害,抵着他的胸膛好声好气道:今晚我想好好休息,成不成?陆琉抱着她亲了几下,开口道:昨晚是我有些过了,你放心,今晚咱们就好好睡。

他捉着她的小手,一副好商量的姿态,想起昨晚自己的吃相,陆琉的确觉得自己太不知节制。

也难为她肯迁就自己,想来岳母在妻子出嫁前,肯定也是好生叮嘱了一番。

不过——让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迁就他,太不厚道了。

何况这个还是他的妻子。

江妙有些不大相信,可之后陆琉同她一道躺在榻上,只静静抱在一起,规规矩矩的,方才信了。

·次日便是江妙三朝回门的日子。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她和陆琉上了马车,便回镇国公府去。

出嫁不过短短几日,却令江妙生出离开好久的错觉来。

她坐在马车上,看着身侧衣冠楚楚、芝兰玉树的夫君,倒是开始有些明白,为何出嫁的妇人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总爱聊自己的夫君。

像陆琉这样的夫君,带出去也的确挺有面子的。

陆琉虽然坐得端正,却也能察觉到身旁妻子时不时打脸自己的眼神。

被瞧了三四回之后,陆琉才终于忍不住,捉着她的手,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他叹了一口气,没做什么,只哑声道:回去再收拾你。

咦?江妙眨眨眼,心下当真是无辜至极。

她错做什么了?她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却被气笑的陆琉捉着她的手往那儿一按。

江妙旋即就抽回手,赶忙将屁|股挪了挪,靠在马车角落里。

这会儿她是一眼都不敢看他,不敢继续招惹他了。

她乖巧的将手搁在膝上,略略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想到那般狰狞的东西,只觉得吓人,又觉得不可思议。

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要到镇国公府的时候,陆琉才同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马车停下,他便体贴的亲自将她扶了下去。

陆琉来镇国公府的次数不多,可他温润如玉的外表,和谦逊有礼的态度,没法令人将他联想到那个不近人情的宣王。

今日回门,陆琉对妻子体贴的举止,江正懋和十个大舅子也是看在眼里的,特别是江承让三兄弟,虽然看陆琉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却也不得不承认,二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的确登对恩爱。

陆琉同江正懋及大舅子们在前厅说话,江妙随乔氏一道来了里边。

乔氏细细打量了闺女,瞧着她脸色红润,又想着适才陆琉体贴的举止,怎么瞧都是一对极恩爱的小夫妻。

可该问的,还是得问的,乔氏道:女婿对你好吗?江妙点头道:娘放心,王爷待女儿很好。

事事都顺着女儿。

乔氏欣慰的笑了笑,道:那便好。

你嫁过去了,有些事情得你自己处理。

女婿是个讲道理的,瞧着也听细心的。

他待你好,你也得多多上心,待他体贴些。

虽然乔氏想女婿如同自己一般毫无保留的对闺女好,却也明白夫妻之道,要靠双方维持的。

江妙见自家娘亲一副不放心的模样,从善如流道:女儿知道的。

问了一些,乔氏才有压低声音问了洞房花烛夜的事儿。

江妙虽然害羞,却也老老实实点了头。

乔氏笑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好害羞的。

她顿了顿,又问了通房的事儿。

毕竟在乔氏的眼里,这女婿虽然没有妾室,可二十有二的年纪了,房里不可能没人。

这问题倒是令江妙愣住了。

她细细回忆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没有。

房里伺候的丫鬟,都是样貌平平的,规规矩矩的,没那方面的……之前她倒是想过,可后来陆琉待她体贴,她倒是将这事儿也忘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之前没有。

想来是女婿对女儿上心,就算房里有人,也早早打发了去。

这般尊重女儿,乔氏对这个女婿也越发满意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些。

说完了这些,江妙的三个嫂嫂进来了。

薛今月瞧着小姑子,登时就欢喜的跑了过去,一把将人抱住,道:妙妙,瞧见你真好。

我和大嫂弟妹她们,都很想你。

才几天呢,有这么夸张吗?江妙笑笑,抬头叫了声大嫂、三嫂。

宋鸾因怀着孩子,身材日益丰盈,昔日端庄贤淑的闺女,眼下肚子圆鼓鼓的,脸上的笑意也深了些。

今日小姑子回门,很是热情的同她说了话,又瞧小姑子这通身的气派,也暗叹嫁了人到底不一样了。

乔氏对这位长媳甚是满意,现下长媳有孕,越发是疼爱,问道:今儿的安胎药可喝了?宋鸾笑着看着乔氏,道:待会儿回去就喝。

乔氏不放心,对着江妙和其余两位儿媳道:我先陪阿鸾过去。

江妙倒是见惯了娘亲宝贝大嫂的举止,瞧着二人离开之后,才同二嫂三嫂继续说话。

聊得都是一些宣王府的事儿,二人晓得小姑子嫁过去,便是正正经经的女主人,很是羡慕。

薛今月也两眼放光,道:真好。

若是冬天,早上睡得迟些也不会有人说了。

就这点出息?江妙对自己这位二嫂有些哭笑不得。

梁青萱大多坐在旁边听着,偶尔说上几句。

她知二人的关系亲如姐妹,同比她要亲近许多,今儿难得回来,怕是又更多事情要说。

聊了一会儿后,梁青萱便识相的寻了个原由先出去。

江妙不大担心大哥三哥他们,心下最惦记的,便是二哥他们这对。

这会儿见三嫂出去了,江妙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活泼的二嫂。

虽然还是爱说话,可江妙却细心的听出来了,说了这么久,连她也提了好几回陆琉,偏生她这位二嫂没提过一回二哥。

她隐隐有些担忧,随口问道:你呢?你和我二哥还好吗?薛今月笑容一滞,之后弯唇,语气轻松的笑着点头:嗯,挺好的。

她说完,低头咬了咬唇,见小姑子不说话了,便忍不住抬眸瞧了瞧。

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一个眼神就能看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薛今月瞧着,登时有些憋不住,努努嘴,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红着眼睛道,……二表哥他,他这两日一直睡在书房。

江妙一听,登时便想起了上辈子。

她二哥同今月疏远,就是从睡书房开始的。

121|19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不想自己吓唬自己。

毕竟夫妻之前总会有些矛盾的,只要能顺利解决就成,而且这小两口的感情挺好的。

可她才出嫁两天,二人就闹出这一出,江妙实在是开始担心,上辈子二哥和今月的悲剧会不会重演。

瞧着这位二嫂这副委屈样儿,江妙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好好的吗?薛今月吸了吸鼻子,有些急了,道:我也不知道……这倒是奇了。

江妙登时蹙起眉头来。

她二哥性子虽然冷漠,却也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

对别人冷淡些,还说得过去,可自打他二哥和今月成亲后,同妻子素来是如胶似漆的。

她又问:你再想想看,这几日有什么异常的举止?薛今月攥着衣摆认真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该不会是——……是什么?江妙瞧着她这副温吞性子,她自己不着急,她都替她着急起来了。

却听薛今月咬了咬唇,小声道:你出嫁的那日,祁表哥来找过我。

祁澄?江妙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二哥虽不爱说话,却是个醋坛子,先前他二哥和今月还没好呢,二哥瞧见祁澄,就忍不住欺负了今月,现下二人都成亲了,若是今月在同祁澄有什么牵扯,也难怪她二哥会一声不响的去睡书房了。

且这罪魁祸首,还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江妙眉头紧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祁澄……妙妙,你别误会,我和祁表哥真的没什么!薛今月急坏了,生怕小姑子误会,老老实实交代道:自打祁表哥弄出那些事情之后,我娘便不再让我和他来往了。

那时我也挺讨厌他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名声坏了之后,祁表哥连书院都没法去了,之后我三姨夫,也就是祁表哥一家被分了出来独立门户,可日子过得不顺,无奈时常来薛府找我娘。

那日……那日祁表哥来寻我,就是管我借银子的,他说姨母生病了,需要银子看病,他没银子,所以——薛今月抓着小姑子的手,道,妙妙,你知道我姨母的。

祁表哥虽然不好,可姨母从小就很疼我,她病了,我没法去看她,可是我不能连银子都不借。

这些事情,都是江妙不知道的。

上辈子祁澄一家好像也是被分出去了,不过是在一年后,今月同祁澄和离之后。

这辈子倒是早了些。

不过上辈子祁澄好好的,日子不曾这般拮据过。

江妙虽然存着疑惑,可瞧着祁澄这个坏心眼的过得惨,她心情还是挺痛快的。

江妙道:所以,这件事情你没同二哥说?薛今月点点头,嘟囔道:我知道二表哥不喜欢我见祁表哥,就算偶尔不小心提到,他也会不开心的,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

这回祁表哥只是趁着那日你出嫁热闹,管我借银子,我从后门出去见了他一面,没多说话,只把银子给他了,然后让他好好照顾姨母。

而且——这银子都是我自个儿的私房钱……她眨眨眼,小心翼翼道,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我的贴身丫鬟知道,二表哥他应该不会知道的吧?瞧着她这位蠢二嫂一副自作聪明的模样,江妙不知该哭还是笑。

她道:我二哥肯定是知道了。

啊?薛今月愣了愣,喃喃道,那我要过去和他说清楚吗?说着呜咽一声捂着脸,后悔不已道:二表哥肯定会打死我的。

噗嗤——江妙忍不住笑出了声,瞧着自家二嫂这副怂样,只觉得忒没出息了。

她道:我二哥才舍不得打死你。

不过你想,这回你背着我二哥和祁澄见面,他吃味不说,更担心的怕是你在祁澄那儿吃亏。

你想啊,祁澄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吗?今儿她管你要银子,明儿不知又找什么借口来寻你了。

你借银子给他娘治病,这是好事,可你得想想,祁澄为什么偏偏管你要银子?你一个出嫁的姑娘,私下和外男往来,被镇国公府其他人瞧见了,那你便是百口莫辩了。

薛今月哪里会想到,这件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

一想到自家夫君那张阴沉沉的脸,薛今月就有些发慌,遂抬眸看着江妙道:妙妙,二表哥最疼你,你同他去说说,成不成?她摇着江妙的手臂,道,妙妙,你就帮我这一回吧。

江妙想了想,道:这事儿还是你自己去说比较好。

薛今月低了低脑袋,嘟囔道:我……我有些怕。

江妙又劝了几回,终于鼓动她这位二嫂。

瞧见她这副活力四射的样子,江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的确是她二嫂有错在先,不过想着他二哥对二嫂的感情,只要她二嫂主动认错了,她二哥肯定会原谅的。

不过就是一件小事而已,没什么打紧的。

同嫂嫂们说了话,很快就到了午膳时辰。

因今日江妙回门,一家子聚在一起,很是热闹。

江妙看着自己的家人,侧过头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心下也腾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竟然也是她的家人了。

又见陆琉亲自替她剥虾,江妙虽然觉得甜蜜,却也有些不好意思,奈何她瞧瞧暗示了几下,陆琉还是一副没看到的样子,心无旁骛的替她剥虾。

江妙没辙,只好将这肥美鲜嫩的虾肉吃到肚子里了。

江正懋和乔氏也是看在眼里的,他们晓得女婿会疼人,却没想到能疼到这种程度,一时乐得眉开眼笑的。

薛今月侧过头瞅瞅身旁面无表情的男人,看着对面替小姑子剥虾的宣王,瞧着这般你侬我侬的场景,也忽然想起,二表哥也是给她剥过虾的。

想起来,其实二表哥默默替她做过很多事情……可她却故意瞒着二表哥见祁表哥。

薛今月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混蛋,遂放下手头的筷子,亲自剥起了虾来。

她没经验,头一个剥得不完整,不好意思给她,连着剥了三个,最后一个才勉强能看,便敲了敲最近,讨好般的夹到江承许的碗中,小声又忐忑道:二表哥,吃虾。

正在吃饭的江承许,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虾,筷子一顿,缓缓侧过头,对上妻子明亮清澈的眼睛。

薛今月朝着他笑了笑,见他夹起虾肉,以为要吃了,才笑得越发灿烂。

下一刻,却见他将虾肉挑了出来,放到面前的小碟子里,然后不再看她一眼,只继续安静的吃饭。

122|20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用完午膳,乔氏将江承许叫了进去,沉着脸道:你同今月怎么了?江承许着一袭宝蓝色锦袍,丰神俊朗,气质清冷。

他待旁人再如何的冷淡,可在娘亲乔氏的面前,却是打小听话的。

江承许薄唇微抿,淡淡答道:没事。

闹到这副样子了,还叫没事?乔氏气不打一处来,可在儿子和儿媳中间,总归是偏袒儿子多些的。

只是想到儿媳的性子,乔氏便语重心长道: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要娶今月,现下成亲才半年,你说你——其实乔氏也明白,今月的性子压根儿就不适合儿子,虽说一个活泼一个寡言,兴许能互补些,可那孩子太过迟钝,这俩人,一个不说,一个猜不到,日子久了,能不发生矛盾吗?江承许一听,敛了敛眉,道:娘,儿子从未后悔娶今月。

乔氏道:那现在呢?你瞧瞧,现在这像什么话?今儿是你妹妹回门的日子,你素来疼爱妙妙,也该明白,就算你同今月再有矛盾,也不该当着你妹妹的面给她难堪。

你从小就是最懂事的,也是最聪明的,有些事情不需要娘说你,只是——今月到底是姑娘家,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情让让她不就成了?今儿她主动示好,你倒好……说着便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在意她,别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

江承许垂眼,低声道:娘教训的是,儿子知道了。

不知是否是真的听进去了,乔氏朝着他摆摆手,道:那成,你赶紧去同她说说。

这孩子,这会儿指不定躲在哪里哭呢。

这厢薛今月独自待在缀景院,倒是没去找小姑子。

这种事情,搁在平日里,她也只能找小姑子说说,可今日是小姑子回门的日子,她再不识趣儿,也不会再去影响她的心情。

只是——方才在席上,他们肯定都注意到了。

一想到这个,薛今月便觉着鼻子酸涩。

她唤来丫鬟洗了把脸,又坐在梳妆台前拾掇了一番,待瞧不出哭过的痕迹,这才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正收拾好,却听江承许回来了。

薛今月攥着衣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刚才他的态度不好,可这件事情的确是她有错在先。

薛今月暗下鼓励自己,这才在江承许刚踏入房门时,就迎了上去,笑脸盈盈道:二表哥。

然后赶紧给丫鬟香蕊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泡二表哥最爱喝的茶。

江承许看着面前的妻子,抬手抚着她的脸,道:哭过了?还看得出来吗?薛今月有些懊恼,她想否认,可瞧着面前夫君终于改善的态度,她不敢再说谎,点头道:我有些难过。

二表哥,祁表哥的事情,我不该瞒着你,对不起。

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你……你别生气了,行不行?她说着,偷偷抬眼打量江承许,咬唇道,若是你还生气,打我也行。

说完了,倒是轻松了些。

薛今月见他的表情,便知他的确是早就知道她和祁表哥的事情了。

她就静静站在他的面前,等着他说话,若是原谅了,那就再好不过,若是不原谅,她就……撒泼打滚?等了许久,未见他做出任何反应,薛今月以为他还再闹脾气,正没辙呢,却见男人的气息倏然毕竟,一下子就亲了过来。

薛今月唔了一声,身子下意识往后面躲,无奈被男人牢牢的箍在怀里,吻得火热。

她稍稍一顿,之后也不顾羞涩抬起头抱了上去。

素来恩爱的小夫妻,已经有好几日未同房了,不过一番揉捏,便是溪水潺潺。

薛今月有些不大好意思,将腿并拢,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声音带着哭腔,不行,咱们晚上再……唔!二公子和二少奶奶闹脾气,作为二少奶奶贴身丫鬟的香蕊,可是最明白这几日二少奶奶忧虑。

今儿是姑娘的回门日,姑娘和二少奶奶的关系素来好,又是二公子最疼爱的妹妹,香蕊便盼着今儿姑娘能说说话,让两人和好。

果不其然,二公子果真主动过来了。

香蕊欣喜不已,忙听了二少奶奶的吩咐,去沏了二公子最爱喝的信阳毛尖。

香蕊端着茶急急朝着屋内走去,刚进去几步,便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

她抬眸一瞧,见帘子后头的拔步床上,浅色床帐已经放下了,床帐中间的缝隙处,伸出两只十指相扣静静交缠的手,里面便是夜间最常听见的那种声音。

香蕊登时面颊通红,瞧着散落在地上的凌乱衣裳,端茶盏的手颤了颤,这才含笑退了下去,悄悄将房门合上了。

香蕊捧着茶盏站在房门外,长长吁了一口气。

真是谢天谢地,这小夫妻,有什么不愉快的,恩爱一番便重新如胶似漆了。

不过——里头的动静这般大,饶是时常守夜的香蕊也有些听不下去了。

·傍晚江妙回去的时候,见她怀孕的大嫂都出来送她了,同她关系最好的二嫂却没出来,便担忧的看着自家二哥。

江承许的神情倒是比方才柔和了些,瞧着妹妹,便道:今月有些不舒服,在屋里休息。

上午还看她活蹦乱跳的呢。

江妙存着疑虑,却也只能点头:没关系。

她犹豫了一番,看着江承许道,我不在家,二哥得好好照顾二嫂,可不准欺负她。

江承许看着妹妹,含笑点头道:放心。

虽然江妙不知情,可瞧着自家二哥的神态,想来二人的关系应该是缓和了些。

她又同其余两位哥哥说了些话,瞧着含泪的娘亲,一时也有些不舍。

这回回去,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再有机会回来。

可就算回来了,也和出阁前的感觉不一样了。

同爹娘们说话时,江妙一直是笑容洋溢的,等上了马车,才忍不住捂嘴哭了出来。

身旁的陆琉见妻子依依不舍的模样,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安抚道:王府同镇国公府不远,你若是想岳父岳母,可以时常回来坐坐。

他低头看着妻子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怜惜的亲了几口。

江妙抬起眼看着他,点点头,想着之前娘同她说得话,吸了吸鼻子含笑道:我爹娘很满意你。

别说是她爹娘了,她哥哥们,也很满意这位妹夫。

陆琉摸不着汗巾,干脆用衣袖替她擦了擦湿漉漉的脸。

只是这小脸蛋太过娇嫩,他的力道分明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有些被擦得红红的。

擦完了,才在她白净的脸上啄了一下,问道:那你满意吗?她啊。

江妙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小的犹豫了一下。

陆琉这个夫君,说起来也是她自己选的。

她稀里糊涂就和他好上了,之后又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他,快到让她都反应不过来。

可这段日子,他的性子如何,他待她如何,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算是……暂时满意吧。

毕竟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新婚燕尔,陆琉又是个刚开了荤的,晚上自然少不了一番睡前运动。

江妙抱着身上的男人,察觉他要起来,便用力抱着他精瘦有力的身躯,小声道:再等等。

她想抱抱他。

虽然才刚成亲,可陆琉已经有些摸清了她的小习惯,晓得她不喜欢黏糊糊的感觉,是以完事之后便想抱着她去净室沐浴。

未料今儿倒是不许他起来了。

陆琉撑着手臂低头看她,见她小脸潮红,哑声道:还在担心你二哥?江妙怔了怔,有些意外,一时眼睛睁得大大的,翕了翕唇道:我……她没说什么,点点头。

陆琉拥着她,听话的没起身,说道:你若是担心,明日可以派人去查一查。

那四个丫鬟,都是陆何精心挑选出来的,办事的能力出色,你可以信任她们。

江妙只觉得他太贴心。

他自己不好管,只出言提醒她该怎么做。

江妙也觉得,这件事情怕是有蹊跷,若单单只是因为今月同祁澄见面,那今月今儿主动求和,也该消气了。

江妙窝在他的怀里,感受着男人强壮坚硬的身躯,只觉得就这么抱在一起,格外的踏实。

她抬眼看他,道:陆琉,谢谢你。

他不断的吻着她的脸颊,喘息道:怎么谢我?江妙认真思忖一番,想说给他做身寝衣,或者袍子什么的,却察觉到他将唇覆在了她的耳畔,低声说着自己的要求。

听完之后,江妙脸颊烧得厉害,只能任由他索取了。

许是有心事,就算身体累了,江妙还是有些睡不着。

她看着身旁睡得安稳的男人,忍不住伸出小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庞来。

她嫁过来之前,他将身边的通房遣散了,已是对她这个妻子最大的尊重了。

可是……她太贪心。

江妙蹙了蹙眉,一想到他之前和别的女人做过那种事情,就有些堵得慌了。

·次日江妙让墨书墨画去查了查祁澄。

果真如陆琉所言,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丫鬟,做起事情来倒是极牢靠。

不到半日,就将事情查得清清楚楚了。

江妙穿着一身藕荷色绣兰花褙子,坐在太师椅上,因着昨晚的一番折腾,现下这腰肢酸痛的厉害,可面上却得一派淡然,听着墨书禀告:……初一晌午,祁澄去镇国公府找了二少奶奶,说他母亲病重,需要银子看病。

二少奶奶原本不想见他,可一听到此事,便过去见了祁澄,还给了祁澄一百两银子。

这个倒是同今月说得一样,江妙道:还有吗?墨书点头,道:还有。

祁澄拿着二少奶奶给的银子,并没有去请大夫,也没去买药,而是去了西大街的一所赌坊,不过小半天的工夫,就将银子输得干干净净,不仅如此,还欠下了五十两银子。

次日傍晚的时候,祁澄又在嵩山书院候着,专程等江二公子。

江妙诧异不已,却没问,只细细听墨书说下去。

墨书继续道:祁澄约了江二公子在嵩山书院不远处的凉亭见面,拿着二少奶奶给他的荷包诋毁二少奶奶。

不过那时江二公子并未理睬,之后……之后又说了一些二少奶奶出嫁之前,他同二少奶奶私下亲近的事儿。

他见江二公子仍然不为所动,便又拿出二少奶奶亲手绣的汗巾,管江二公子要五千两银子,若是不给,便拿着这汗巾、荷包去镇国公府,将这件事情闹大,让镇国公和国公夫人知道他俩的私情。

听到这里,江妙只觉得这祁澄当真是卑鄙无耻,也不知在二哥的面前,会说出何等不堪入耳的话来。

今月的性子她还不了解?若当真有她亲手绣的汗巾,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儿了,未料这汗巾,和她心善给的装银子的荷包,竟被祁澄当做把柄威胁她二哥。

这也难怪她二哥会生气了。

江妙气得小脸咬牙切齿,问道:那我二哥给了吗?墨书道:给了。

她顿了顿,笑笑道,江二公子不但答应给五千两,而且还让祁澄将手里的其他东西都拿了出来,足足给了祁澄一两万银票,才拿回了二少奶奶绣得荷包、汗巾和一些其他出自二少奶奶之手的小物件。

东西拿到手之后,江二公子便立马翻脸,亲手将祁澄打了一顿。

这祁澄不仅一分钱没拿到,还被打成了重伤,现下正躺在榻上一动不能动,口水直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123|20晋|江独家首发~·江妙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真觉得二哥的举止大快人心,像折子戏一样,都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了。

待下午,江妙收到镇国公府传来的消息,说是她二嫂怀孕了,脸上的笑容更是抑制不住。

她还不了解她二哥的性子,心里头可稀罕二嫂了,就算生闷气,稍稍哄一哄也就好了,现下她二嫂怀孕了,她二哥哪里还会再计较?江妙算是彻底不担心了。

何嬷嬷见王妃笑得欢喜,一张老脸也笑出褶子来了,打趣儿道:二少奶奶怀孕可是大喜事儿,王妃也赶紧给王爷生个小世子,让宣王府热闹些。

心里想着,王爷和王妃的容貌都是拔尖儿的,这生出来的小世子,该有多招人喜欢呐。

边上的许嬷嬷也跟着赞同。

瞧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很是起劲儿,江妙被说得有些脸红,便唤来宝巾她们一道去院子里走走。

走在小径上,入目的便是院子里橙红色的石榴花,江妙略一低眸,瞅着自个儿腕子上戴着的镯子,上头也錾刻石榴花图案。

石榴花象征多子多孙,江妙不禁又想到孩子这方面去。

不过……她还小啊。

江妙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望见不远处观鱼亭内的小男娃,忍不住就走了过去。

是四岁的平哥儿,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小袍。

平哥儿身旁身材矮胖的妇人,则是他的贴身嬷嬷,姓王。

王嬷嬷正笑盈盈的,端着手里的糕点,瞧着平哥儿一双肉呼呼的小胖手将糕点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喂到面前的池中。

登时池中金色鲤鱼群涌而至,争夺食物,好不热闹。

王嬷嬷欲说话,平哥儿缓缓转过小脑袋,朝着王嬷嬷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王嬷嬷瞧了,这才笑眯眯赶紧将嘴闭上。

喂了一会儿鱼,听到身后有动静,王嬷嬷转过身,瞧着过来的人,登时有些紧张,赶忙行礼道:老奴见过王妃。

说着,伸手扯了扯平哥儿的衣袖。

平哥儿木木的转过身,歪着脖儿瞅着江妙,倒是没有平日见着生人时的害怕,蹙眉想了想,仿佛是在回忆,之后才脆脆的喊道:婶……婶婶。

听到小男娃在叫她,江妙笑容洋溢,俯身捏了捏平哥儿的小脸蛋,夸赞道:这回叫对了,平哥儿真乖。

婶婶!确定自己喊对了,平哥儿又开心的喊了一声。

江妙从何嬷嬷的口中了解到,陆琉虽然不大过问府中之事,但是对二房比较照顾。

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派人送到梅园,给侄女陆芃芃,和这个毫无半点血缘关系的侄儿平哥儿。

偌大的宣王府,江妙自认同孟氏她们聊不到一块儿,平日若要解闷,总要有陪她说说话。

在她看来,单纯的陆芃芃和平哥儿,远比口蜜腹剑的孟氏和势利骄纵的陆玲珑好相处的多。

平哥儿听到她在夸自己,腼腆的笑了笑,之后从王嬷嬷手里的碟子里,拿起一块糕点,举起小胖手凑到江妙的跟前,声音糯糯道:吃糕糕。

对上小男娃乌亮的眼眸,江妙有些惋惜。

这么可爱的小男娃,竟是个痴傻的。

这会儿江妙身后的章嬷嬷走上前来,对着平哥儿和王嬷嬷道:这等不干不净的东西,也敢拿来给王妃吃?王嬷嬷吓了一大跳,差点就要跪了,可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王妃,她也是知道王妃有多宠她的,遂颤着声儿道:这是二夫人亲手做的,这——她话还没说完,边上的平哥儿便手一抖,害怕的扑到王嬷嬷的怀里,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江妙脑仁疼得厉害,这小孩子哭起来,最是难哄。

况且她还没什么经验。

江妙并没有理会章嬷嬷,而是俯身看着平哥儿,捉着他的手,脸上挂着笑容,小声哄道:平哥儿不哭,婶婶爱吃糕糕。

她温声细语的,令怕得正在哭嚷的平哥儿转过了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江妙,一时抽泣声渐弱,倒是乖巧的没哭了。

还是挺乖的呀。

江妙从怀里拿出帕子给平哥儿擦了擦脸。

小孩子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脏兮兮的,边上看着的章嬷嬷登时敛起了眉。

平日里这玉磐院,章嬷嬷和何嬷嬷二人平分秋色,在做事的能力上,还是章嬷嬷的手段略高些。

可自打这小王妃进门之后,却对何嬷嬷更为亲近。

章嬷嬷本就心下不满,可人家到底是主子,她不好说什么,只能努力博得主子的好感,现下她替主子说话,未料又落得个吃力不讨好的局面。

这般脏兮兮又笨拙不堪的娃儿,像小王妃这种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怎么愿意亲近?只是,见小王妃牵着小男娃的手去了玉磐院,章嬷嬷只能跟着主子一道过去。

·陆琉回到玉磐院的时候,见妻子热情的扑了上来,遂含笑搂着她的腰肢,细细端详她的小脸蛋,见她笑得格外开心,问道:怎么了?江妙握着他的手,笑吟吟和他分享好消息:方才镇国公府传来了消息,我二嫂怀孕了,我自然跟着开心。

这副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怀孕呢。

说着,她拉着陆琉走到饭桌前,一道坐下吃饭,桌上除却二人喜欢吃的菜肴外,还多了一盘白喷喷热乎乎的糕点,做成各种小动物形状,有兔儿形状,老虎形状,还有蝴蝶形状……江妙拿起一个凑到陆琉的嘴边,道,晓得你不爱吃甜食,这几个是我专程做了标记,是咸的,你尝尝看。

陆琉没抬手接,而是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见他吃了,江妙很开心。

她絮絮叨叨的讲着今儿上午的事儿,从看账本,到去院子里走,遇到平哥儿,和平哥儿一道去厨房做糕点,事无巨细,通通都说了。

说完了,才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脸颊泛红看着他,道,你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聊啊?陆琉自然没有。

他将糕点吃完了,捉着她的手,道:不会。

想着她在府中的日子,陆琉又道,等凉快些,我带你出去走走。

江妙是想出去,便点点头说好。

陆琉的婚假只有十天,二人甜甜蜜蜜的,这十天自然眨眼就过去了。

待十日后的早晨,江妙一大清早就察觉到拥着她的男人轻手轻脚的下了榻。

她迷迷糊糊的起来,坐着看向他,喊了一声:陆琉。

……嗯。

正在穿衣裳的陆琉动作一顿,对上榻上小妻子的眼睛,含笑过去,俯身亲了亲她的脸,还早,再睡会儿吧。

江妙起身,动作利索的下榻,拿过搁在衣架上的衣裳,就替陆琉穿了起来。

因头一回江妙出过丑,事后江妙特意研究了男子的服饰,现下替他穿起来,倒也是像模像样。

陆琉看着她的发顶,和她忙碌的小手,并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待衣裳穿完了,才不舍的拥着她,还捏了捏她的小屁|股。

江妙也有些舍不得,踮起脚亲亲他的脸颊,叮嘱道:早些回来。

陆琉喉头一动,压着她的唇一通亲吻,足足吻了一刻钟,才转身出了卧房。

衣衫被揉弄的乱七八糟的江妙缓步回到了榻上,懒懒趴在大红色的鸳鸯枕上,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江妙暗暗将自家娘亲的话记在心里,明白被夫君宠着的同时,也要给予他更多的关爱。

现下她乖乖巧巧的做一个好妻子,若是陆琉觉得她乖,兴许……兴许日后也不会再要别的女人了。

说来也是奇怪,若是在成亲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同他说:不许纳妾。

可成亲后的顾虑总是多些,在男人的眼中,对妻子敬重宠爱,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连纳妾都不准,那便是管得太多了。

江妙在榻上趴了一会儿,就起来洗漱用早膳了。

之后便去看堆积了好几年的王府账本。

先前宣王府没有女主人,按理说着主持中馈之事,该暂时先交由其余二房的正妻掌管。

可宣王府的内院之事,却是由何嬷嬷和章嬷嬷二人管理的。

据说这两位嬷嬷是已逝老王妃,也就原先在陆琉祖母身边伺候的。

陆琉的娘亲去世后,小宋氏虽然如愿进了门,可老王妃一直没将主持中馈之事交给小宋氏,是以这小宋氏虽是王妃,却也只是个空壳。

而何、章两位嬷嬷,就是之前帮着老王妃主持中馈的,是以陆琉对她们二人也很重用和信任,留让她们在玉磐院做事。

不过,若是客观些,章嬷嬷的能力比何嬷嬷略强些,可先前主持中馈的事儿上,却是何嬷嬷为主,章嬷嬷为辅。

想来,陆琉也是有些明白二人的性子。

江妙瞧着这账目,的确是清清楚楚的,倒是令她轻松不少。

在支配上,也算是公平,虽然大房多些,却也有多些的道理。

毕竟大房人多些,且有正在念书、即将要成家的大公子陆行舟,有些方面,自然要多照顾些。

而且一些应酬,二房的田氏上不得台面,从未出去过,都是孟氏有手段,在贵妇圈子里活得如鱼得水。

何嬷嬷和章嬷嬷站在一旁,看着小王妃连算盘都不打,起初还以为是小王妃年纪轻轻不懂,只是装模作样浏览一遍。

何嬷嬷有些担忧,毕竟这种事情,身为女主人,不能有半点马虎。

章嬷嬷因上回她出言说了二房的拖油瓶几句,被这新官上任的小王妃冷落了几日,心下正是不满。

此刻瞧着她不拿算盘看着账本,暗道:这装模作样的,还挺像的。

瞧着不对劲儿了,江妙才柳眉一蹙,招来了何嬷嬷,朝着账面上一指,道:这儿不对。

不对?这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怎么可能不对?何嬷嬷和章嬷嬷忙上前,听着小王妃说这儿多算了八十两银子。

何嬷嬷忙拿过算盘拨了起来,到底是老手,这算盘声噼里啪啦的,很是熟稔。

可章嬷嬷却是白了脸,袖中的手一紧,晓得这儿的确是多算了八十两,一时也不敢再小瞧这位小王妃了。

章嬷嬷试探的问道:王妃对账,都不用算盘吗?听着这话,正端着茶水进来的宝绿笑盈盈道:王妃心下默算,可比那些做了十几年的账房先生快多了。

在国公府,有时候月底年底忙不过来,国公夫人就喊姑娘过去对账,小半天的时间就对好了。

这头何嬷嬷算好了,的确是多算了八十两,是有一处八十两的支出,重复算了。

竟出了这等马虎之事,章嬷嬷很是汗颜,道:王妃果真好本事,一眼就瞧出不对劲儿了。

江妙笑笑,倒是没说什么。

其实这账目已经比她想象的要好多了,她让章嬷嬷去查查这八十两的去想,看了一部分,便出去走走,坐了这么久了,得舒展舒展筋骨。

待瞧见小王妃走了,何嬷嬷才急急的凑了上去,同章嬷嬷说了几句话。

何嬷嬷听后,脸色大变,责备道: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章嬷嬷也是着急,攥着衣袖说道:咱们二十多年的好姐妹,你可得帮帮我。

这事儿若是让王妃知道了,怕是要——后面的话,章嬷嬷不说,何嬷嬷也明白。

小王妃刚刚进门,年纪轻轻没什么经验,正是要立威的时候,若是这会儿,抓住了章嬷嬷的把柄,免不了拿她来杀鸡儆猴。

这事儿虽然糊涂,可何嬷嬷到底念着二十多年的情谊,点头道:那你赶紧将这空缺填上去。

章嬷嬷连连点头,她爱银子,可更明白,只要在宣王府待下去,要多少个八十两没有啊?只是——章嬷嬷抬眸看着远去的娇小身影,眯了眯眼。

她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个小姑娘。

也是,到底是国公府走出来的,就算不进宣王府,也是打小准备嫁到勋贵世家当主母的,哪里会没点手段?走远了,江妙才弯唇笑了笑。

虽说这八十两银子不多,可她当家,自是连一个子儿都不许别人贪了去。

等待会儿她回去,这八十两的空缺,应该就会悄无声息的如数奉还。

后面账上少的,应该也会一一还回来。

这伎俩其实很明显,只是谁让这宣王府没有女主人,瞧着这些银子,日子久了,难免动些歪心思。

她虽然偏向于何嬷嬷,可也不能一味的重用,这二人一道共处,才能平衡制约。

真不愧是她的娘亲,这些法子,若是让她一个人慢慢琢磨,怕是没这么容易上手。

正走着,却见不远处有个穿绿色比甲的丫鬟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那丫鬟见着江妙,赶忙行礼。

江妙瞧着丫鬟,晓得她是二姑娘陆芃芃身边伺候的,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丫鬟眼中含泪,如实道:回王妃,是大姑娘……大姑娘和二姑娘打起来了。

江妙倒是吃了一惊。

小孩子打架还说得过去,这二人一个十五,一个十三,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打架?江妙自然知道,以陆芃芃唯唯诺诺的性子,肯定是陆玲珑主动招惹的她。

现下一听,江妙急急忙忙赶了过去,便见一处花丛里,俩小姑娘扭打在一块儿。

陆玲珑年长两岁,个头也高些,此番正处于上风,骑在陆芃芃的身上,抓头发扇耳光,骄纵之态尽显,丝毫没有姑娘家的淑女仪态。

被压在身下,瘦弱娇小的小姑娘,虽然被欺负惨了,却是一滴眼泪没掉,只倔强抬手,嚷嚷道:把簪子、把簪子还给我……那是三婶婶送我的。

124|21晋|江独家首发~·江妙当即便朝着愣在边上的俩丫鬟道:看着做什么?赶紧把她们分开。

那俩丫鬟是陆玲珑的贴身丫鬟。

而方才匆匆跑去求救、半道上遇见江妙的,则是陆芃芃身边的丫鬟。

陆玲珑这俩丫鬟,是见惯了自家姑娘欺负二姑娘的场景。

且这二姑娘性子怯弱,就算被欺负了,也做不出告状的事情来。

不闹到长辈们那边去,这陆玲珑越发是无法无天了。

往常陆芃芃都是默默忍受的,今儿倒是难得反抗了,可是……再反抗,也不是陆芃芃的对手啊。

现下俩丫鬟闻声侧头,看着走过来的穿着桃红色褙子、端庄贵气的美貌女子,晓得这位是刚进门的小王妃。

小王妃发话了,丫鬟们哪敢不从?自然立刻上前将二人给分开。

陆芃芃发髻松乱,衣服松垮,就这么乖乖巧巧的站在江妙的面前,眼眶红红的叫了一声:三婶婶。

觉得自己做错事了,脑袋略略低着,仿佛是害怕被训斥。

陆玲珑则截然相反。

她伸手理了理身上被陆芃芃揉得皱巴巴的衣裳。

这身襦裙是上个月前几日刚做好的,她头一回穿,竟被陆芃芃弄成这这副模样。

陆玲珑心里是骂死陆芃芃了,瘪瘪嘴,才懒洋洋道:三婶婶,我和二妹妹闹着玩儿呢,没什么事儿。

她笑着看向身边比她矮半个头的陆芃芃,眨眨眼道,二妹妹,你说是不是啊?江妙哪里看不出来,陆玲珑这分明是威胁的话语。

小时候他三哥没少做过这种事,她太熟悉这种眼神和举止了。

却见陆芃芃怯怯的抬起眼,然后点头:是。

陆玲珑得意的扬了扬嘴角,做出一副乖巧状,同江妙说道:三婶婶刚来王府,许是对我和二妹妹有些不熟悉。

这王府就我同二妹妹两个姐妹,感情自然好。

有时候就喜欢这般小打小闹,今儿就是一时兴起,让三婶婶见笑了。

若非在场之人都是知道陆玲珑的性子的,听了这番话,还真以为这二人是感情很好的两姐妹呢。

江妙笑盈盈道:原来是这样……陆玲珑道:是呀。

心下却觉得这位三婶婶当真好骗。

也是,不过是一个比她还小一岁的小丫头罢了,能有什么能耐。

江妙朝着陆玲珑手上看了看,道:这不是我上回送给二姑娘的蝴蝶花簪吗?陆玲珑握着蝴蝶花簪的手紧了紧,心下有些紧张。

之后才转了转眼珠,急中生智道:这是……这是方才二妹妹拿给我看的。

我瞧着很喜欢,二妹妹大方,所以才将这花簪转送给我。

三婶婶不会介意吧?陆玲珑的确有些小聪明。

这个时候,还能胡诌出这种借口来。

虽然说这花簪转送不大好,可这番话语,倒是同先前陆玲珑说的姐妹情深不矛盾。

姐姐喜欢簪子,妹妹借花献佛,也算是一桩好事儿。

江妙若是介意,那便显得有些小气了。

若说不介意,那这对花簪,便名正言顺落到陆玲珑的手里了。

说完,陆玲珑为自己的随机应变感到沾沾自喜。

她捏着手里的蝴蝶花簪,瞧着这位年纪轻轻的三婶婶会如何回答。

江妙听了,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喜欢这对花簪啊。

上回我拿出这两件首饰来,让你们挑,我还以为你喜欢的是那对镯子。

说着瞅了瞅陆玲珑腕子上戴的赤金挂铃铛手镯,正是江妙送得那对。

既然如此,那你俩将这两件首饰换一换就成了。

这对蝴蝶花簪送给大姑娘,大姑娘手上的镯子送给二姑娘。

这样你们姐妹俩都有新首饰,而且都是自己喜欢的……陆玲珑怔了怔,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却见江妙已经同陆芃芃说话了,二姑娘可喜欢这对镯子?陆芃芃再傻,也明白此刻三婶婶是在帮她说话。

她乖乖回话,道:喜欢的。

江妙道:那不就成了。

她走了过去,对着陆芃芃道,你替大姑娘将这对蝴蝶花簪戴上吧。

陆芃芃被欺负惯了,不敢碰陆玲珑,可现下有三婶婶在身边,突然有了勇气,伸出小手对着陆玲珑道:姐姐,我替你戴上吧。

她从陆玲珑的手里拿过方才从她手上抢去的蝴蝶花簪,抬手插|入陆玲珑的发髻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了瞅,甜甜的笑了笑,……姐姐说的对,这对簪子,戴在妹妹头发是糟蹋了,姐姐戴着才好看。

江妙装模作样的打量了几眼,赞许道:的确好看。

紧接着又道,大姑娘把镯子给二姑娘戴上吧。

陆玲珑气得不行,这对蝴蝶花簪再好看,哪里比得过这对镯子啊?可偏生她娘亲千叮咛万嘱咐过,不能得罪这位三婶婶。

她自然也不能像对付陆芃芃那样对付这位王府女主人了。

陆玲珑没辙了,咬着牙从手上拿下那对镯子,用力的朝着手里一塞,然后气呼呼道:三婶婶,我回去做绣活儿了。

言罢,便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陆芃芃手里的镯子,心塞的要死,立马打道回府。

陆芃芃低头,摊开手掌,看着手中精致贵重的水波纹赤金挂铃铛手镯,白皙的手指下意识抚了抚。

那日挑礼物,陆芃芃在两件首饰之间,也是喜欢这对镯子的。

不过因被陆玲珑选走了,她也不好说什么。

陆芃芃翘了翘嘴角,一双水亮亮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只比她大一岁的三婶婶,小声感谢道:谢谢三婶婶。

她以为三婶婶是帮她的,可她感激之后,却见三婶婶转身就走了。

陆芃芃笑容一滞,张了张嘴,之后立马跟了过去。

江妙走在去玉磐院的路上,身旁的宝巾小声提醒道:王妃,二姑娘她一直跟着咱们呢。

江妙没回头看,只自顾自的回了玉磐院。

走进院子,才见那小姑娘犹犹豫豫的站在外头,仿佛是不敢进来。

江妙这才对着宝巾道:把二姑娘带过来,替她洗洗脸,换身干净衣裳。

宝巾应下,便施施然过去请陆芃芃。

江妙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宝巾替换了干净衣裳后的陆芃芃梳头发。

陆芃芃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小姑娘,都有些快认不出自己了。

小姑娘哪有不爱美的,可她一直跟在继母田氏的身旁,一些穿着打扮,也是由田氏安排的。

田氏照顾陆芃芃也算是尽心尽力,细致入微,只是在打扮这方面上,田氏自己都是个不善于拾掇了,更别提如何将陆芃芃打扮得好看了。

小姑娘穿着一身碧色襦裙,双丫髻梳得整整齐齐,髻上的绢花和衣裳相得益彰,这般活泼俏皮的打扮,同平日老气横秋的打扮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了。

陆芃芃容貌虽然只是清秀,可偏生这双眼睛生得好,水汪汪的,干净又清澈。

江妙见她开心,也起身过去,从匣子里拿出一支南珠珠花簪子,插到小姑娘的发髻中,锦上添花。

陆芃芃转过脑袋,瞅着身旁的三婶婶,道:谢谢三婶婶……她又犹豫道,刚才的事……是我不该惹三婶婶生气。

江妙没想到,这小姑娘看着单纯怯弱,心思都是挺敏感的,竟知道她生气了。

她饶有兴致道:我哪里生气了?陆芃芃认真道:三婶婶有心帮我,可我却害怕姐姐,不敢在三婶婶面前说实话,所以三婶婶生气了。

她倒是小瞧着小姑娘了。

江妙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同你说真心话。

你这副性子,也难怪陆玲珑会骑在你头上……江妙虽然同情这些被欺负的小姑娘,可有些泰半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自个儿忍气吞声,自然助长了对方的气焰,欺负了第一回,不反抗,那便有第二回,……今儿我帮了你,却不能每回都帮你。

在宣王府,有陆玲珑欺负你,以后要碰着的人,比宣王府的多了去了,你若是忍气吞声,别人便以为你好欺负。

陆芃芃认真想了想,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我知道了。

我会改的。

改?面对这张娇娇弱弱的小脸,江妙觉得,生得这张好欺负的脸,再生一副好欺负的脾气,的确太让人想去欺负了。

她长辈般的摸摸她的脑袋,道:那我看着。

至少这性子的确该强一些,不然再过两年去出嫁了,这般娇弱的性子,碰着一个能怜香惜玉的夫君倒是运气好,但凡有些劣根性的,那可要吃亏的。

陆芃芃朝着四周瞧了瞧,对着江妙微笑道:我还是头一回来三叔这儿,这儿真大。

玉磐院倒不是宣王府最大的院子。

只是前宣王去世后,陆琉并没有挪住所,一直住在这里。

不过一听陆芃芃说头一回来玉磐院,江妙倒是有些惊讶了,你之前都过来同你三叔说说话吗?怎么说也是叔侄啊。

江妙记得,自己小时候,可是经常找二叔三叔他们说话的。

她二叔是个书呆子,三叔风流成性,可对她这个小侄女,却是像亲闺女一般疼爱。

后来三叔和她爹爹闹得不合,也并没有因此疏远她。

陆芃芃喃喃道:是啊。

我爹爹说三叔不喜被人打搅,所以我和弟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而且三叔每天回来都很晚,早上又一大早的出去了,我一年到头也没同三叔说过几句话。

竟这般忙。

这倒是有些出乎江妙的意料。

·这厢陆玲珑一回去,就去孟氏那儿告状了。

正巧陆行舟也在。

陆玲珑哭得涕泗横流,一把摘下髻上的蝴蝶花簪,恼得想扔在地上,可一想到那对镯子没了,这蝴蝶花簪再摔破了,她岂不是更吃亏?她抽的肩膀一颤一颤的,将蝴蝶花簪紧紧捏在手里,朝着孟氏说了一通,那江妙欺人太甚,竟帮着那土包子欺负我。

拿陆芃芃的蝴蝶花簪换我的镯子……她抽泣不已,就差打滚撒泼了,反正我得要回来,那镯子是我的。

孟氏无奈搂着闺女安慰一番,瞧着她这副狼狈模样,就有些头疼,说道:都说了那丫头现在是王妃,就算再欺负你,你也得忍着。

说着唤来丫鬟,将闺女带回去换身衣裳收拾收拾。

待陆玲珑哭诉一番被带回去了,孟氏才对着边上一声不吭、眉头紧蹙的儿子说道:你瞧见了,你妹妹被欺负成这个样子。

你得好好读书,给娘争口气。

陆行舟翕了翕唇,道:娘……她、她小时候明明很乖的。

这个她,指的自然不是陆玲珑。

陆行舟叹了一口气。

是呀,他还记得小时候的江妙,生得瘦瘦弱弱,虽然是镇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小祖宗,可性子温温和和的,半点没有脾气。

后来落水大病了一场,身子开始好起来了,性子也活泼了,应当是更招人喜欢了。

孟氏冷哼一声,道:你是没接触过姑娘。

你瞧瞧那江妙的家世,这么一大家子哄着,现下又嫁给了你三叔,这眼睛怕是要长到脑袋顶上去了。

哪里来的乖巧?也是。

陆行舟眉头蹙得越发的紧。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心肠却这般歹毒。

因着今日这回,陆行舟对那日谢茵的话,自然又信了一大半,当真以为,小时候的确是因为江妙不喜谢茵,才栽赃嫁祸,使了这等手段,将谢茵赶出府去。

现在,又仗着王府女主人的身份,欺负他妹妹这个小辈来。

·因知晓陆琉公务繁忙,所以江妙格外体贴,吩咐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

又怕他回来的晚,饭菜都凉了,命人热着。

陆琉回来的时候,就瞧着玉磐院的小厮站在大门口,一瞧见他,立马迎了上去,道,王妃正派小的等王爷您回来呢。

王妃让厨房做了王爷最爱吃的菜,从晌午就开始准备了,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

现下又等了王爷半个时辰,总算将您给盼回来了。

听到前面的话,陆琉自然是开心的,可听到后半截儿,他的小妻子等了他半个时辰,便旋即阔步朝着玉磐院走去。

小厮跟在他的后面,隐隐有些跟不上的趋势。

江妙一听陆琉回来了,便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朝着玉磐院外头去。

王府已经掌了灯,玉磐院外也是灯火通明。

江妙刚走到外头,就听到动静了,一抬眼,便见那沉沉暮色中,高大颀长的身姿由远至近,向她走来。

陆琉看到那娇小的身影,走得飞快的步子倏然一顿,定在原地,静静看了一会儿站在庑廊下等他归家的妻子,模样有些傻气。

还是江妙瞧着不对劲儿,提着宫灯主动走了过去,抬起俏脸道:怎么了?陆琉低头,对上妻子明亮的眼睛,才伸手将人揽到怀里,含笑道:妙妙,我回来了。

江妙笑笑,觉得在外面就亲近,有些不大好,可到底一整天没看到他了,怪想他的。

她道:你累了吧,咱们进屋吃饭吧。

说着,便从他的怀里退出,牵着他的手一道进屋用膳。

用了晚膳,二人在院子里纳凉散步,之后便回屋睡觉。

床帐被轻轻放下,卧房的窗户因为天热而敞开着,吹进来的凉风拂在床帐上,纱制的床帐如同波浪一般起起伏伏,偶尔还掀起一个小角落。

江妙热得大汗淋漓,如脱水的鱼儿般大口大口喘着气,刚喘一会儿,小脑袋却被温柔的转了过去,男人的唇登时就堵了上来,搅得天翻地覆。

也不晓得今日是怎么回事,发狠一般。

江妙累得腰酸背痛,直抬手胡乱的在他的胸膛和背脊上胡乱挠了几下。

三更的梆子敲响时,榻上的动静才渐渐平息。

陆琉赤着上半身,露出精瘦强壮的身躯,就这么侧着脑袋看着她,时不时凑上去亲几下。

分明已经累了一整日,可眼下却半点没睡意。

许是有些热,怀里睡得香甜的妻子嘟囔了几句,便急着退出他的怀抱,朝着里面凉一些的床板贴去。

男人眉头敛起,长臂一揽,重新将人捞了过来。

来回几次之后,怀里的人认命的不跑了。

陆琉才满意的弯唇,阖眼欲睡,却听身旁的妻子喃喃的说起来梦话。

娇娇糯糯的声音,令陆琉下意识睁开眼,看着她的脸,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梦,梦里可有他。

仿佛是梦到了不愉快的事,见她柳眉微蹙,粉嫩的小嘴一张一合,之后便小声喃喃道:不要……不许找通房。

125|22·陆琉一时愣在那里。

他自问洁身自好,没遇到她之前,有过那方面的需求,可他那时为子恒奔波,哪有心思用在男女之事上?老王妃在世的时候,也曾给他安排通房,可他不想要,之后便没有再第二回。

此后,就算有需要,不过就是一场冷水澡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没提这些,原以为她生得聪慧,只要瞧着玉磐院的丫鬟,就能看出来。

未料她还是个糊涂的,将他同寻常男子相提并论。

陆琉无奈笑了笑,倒是有些庆幸,小妻子面上大度贤惠,心里却是个善妒的,若是他先前真有过通房之类的,怕是一辈子都要惦记着了。

陆琉捏捏她的脸,见她睡得香甜,到底舍不得弄醒她。

小家伙嘴上说得倒是好听,夫妻间坦诚相待,不许藏着掖着,结果她自个儿却做不到,这种事情,都不开口问问他,自己就有了结论了。

陆琉将人搂紧,在她嫩如脂膏的玉肤上亲了几下,之后才搂着她沉沉睡去。

次日江妙醒时,陆琉已经出门了。

她木木的自榻上坐起,看着空荡荡的卧房,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说好要当个贤惠妻子的,竟连自己夫君何时起床、何时出门的都不知晓。

见宝巾进来,江妙才道:不是同你说了,日后王爷起来,若是我还睡着,便将我叫醒吗?宝巾尴尬一笑。

话是这么说的,可今早王爷特意叮嘱,叫她不许吵醒王妃,她又哪里敢违背王爷的意思,将王妃叫醒呢?况且,昨晚的动静这般大,都折腾到三更天了,王爷这般精壮,王妃这小身板怕是累惨了,是该多睡一会儿。

江妙也不怪罪丫鬟,只再三叮嘱,日后一定要叫她起来。

现下陆琉是惯着她,毕竟是新婚燕尔,日后可就说不准了。

待这新婚劲儿一过去,回忆起这段时光,便会想起她为人妻者做得不妥的方面来。

她得严于律己,这样日后才问心无愧。

江妙一番晨练,便继续去看账本,昨日寻着的几处错处,何嬷嬷和章嬷嬷已经极有效率的都对上了。

这么一忙,自然又是一天过去了。

日薄西山时,江妙才合上账本,想起昨儿陆琉很喜欢吃厨子做的那道荷叶鸡,又想起去年在宫里,她和陆琉夜间泛舟湖上,在田田荷叶中亲近,脸上泛起红晕,眼眸一亮,对着宝巾宝绿道:咱们去荷花池采些莲子。

在镇国公府的时候,江妙也同俩丫鬟采过莲子,现下出嫁,虽说身份变了,可陆琉待她好,且事事没有拘束,倒是令江妙过得比再镇国公府还要逍遥自在。

俩丫鬟也没有半分拘束,当即便点了头,陪着江妙一道去菜莲子。

主仆几人拿着工具,又唤来两个小厮。

这玉磐院的小厮们,个个样貌平平,却训练有素,泰半都是练家子。

采莲子什么的,不必他们动手,只是在旁边帮衬着,搭把手罢了。

行至荷花池,却见荷花池边的凉亭上,平哥儿正哭得惨兮兮。

江妙自然走了过去,瞧着平哥儿身边的王嬷嬷行礼,只问道:怎么回事?江妙看着散落在地上的糕点,以为这小男娃是因糕点落在地上而伤心痛哭,正欲安慰,却见泪眼婆娑的小男娃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她,抽泣道:婶……婶婶。

因上回同江妙一道做过一回糕点,素来不爱同人亲近的平哥儿倒是难得喜欢这位三婶婶。

江妙这才大惊,轻轻抬起平哥儿胖嘟嘟的小脸蛋,细细端详,见他左脸颊有些红肿,立马问王嬷嬷:平哥儿这脸是怎么回事?王嬷嬷仿佛是怕,支支吾吾不敢说。

江妙看她这副样子,火气都大了。

王嬷嬷这才道:方才老奴同二公子在这儿喂鱼,恰好瞧见大姑娘过来了。

大姑娘拿了老奴手里的糕点,二公子追着大姑娘跑,后来二公子不小心摔倒在地,大姑娘瞧着不对劲,这才扔了糕点跑了。

江妙闹得额头突突直跳,终于明白自家娘亲小时候面对她三哥这熊孩子时的烦恼了。

府上有一个陆玲珑,便三天两头闹出事情来,若是多几个混世魔王,那还不鸡飞狗跳。

这家果真是不好当的。

这时宝巾小声对着江妙道:王妃,大公子过来了。

江妙愣了愣,一抬头,果真见芝兰玉树的陆行舟走了过来。

瞧着陆行舟容貌俊雅,穿得一身青色长袍,端得一副书生气质,也难怪在望城的贵女圈子里,有许多小姑娘偷偷议论他。

江妙虽然不想看到他,可眼下倒是没什么好避的。

若是躲避,便是做贼心虚了。

说起来,她进门一来,还没见过陆行舟呢。

若是只江妙一人在那儿,陆行舟自然不会过去,可他听到了平哥儿的哭声,这才忍不住走了过去。

陆行舟同陆玲珑不同,他是个性子温厚的好兄长,待陆芃芃和平哥儿更是关爱有加。

他疾步过去,瞧着容貌俏丽、妇人打扮的江妙,登时有些慌神,之后匆匆挪开眼,看向平哥儿。

看到平哥儿红肿的脸颊时,陆行舟第一反应便是怒火中烧,抬眸看着江妙,厉声道:平哥儿才四岁,三婶婶好歹毒的心。

江妙有些懵,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陆行舟竟然是在说自己。

陆行舟立刻去牵平哥儿的手,平哥儿抬手擦了擦眼泪,不肯跟他走,声音糯糯的站在江妙的面前,难得小男子汉般气鼓鼓道:大哥坏,三婶婶疼平哥儿。

126|22晋|江独家首发~·这陆行舟生得人模狗样的,脑子里装得竟是稻草!江妙气得不行,瞧见他这副正义凛然的架势,俨然是将她当成了恶毒之人。

【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一时江妙莲子也不采了,领着平哥儿的手臂就往玉磐院走,欲替他上药去。

哪知刚一转身,却见这陆行舟直挺挺的杵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道:劳烦三婶婶将二弟给我,我待他回去上药。

江妙深吸一口气,没去看陆行舟的脸,而是捏着平哥儿肉肉的小手,低头问他:三婶婶带平哥儿去抹药。

平哥儿要和大公子走,还是跟三婶婶走?这般温声细语,瞧着仿佛是个温婉善良的姑娘。

可陆行舟先入为主,自然觉得她是惺惺作态。

平日里平哥儿同他有些亲近,这江妙进门不过十几日,平哥儿自然同他亲近些。

他收起对江妙的冷淡表情,笑容温和的看着怯怯的平哥儿,朝他伸出手,道,平哥儿乖,大哥带你去上药,上完药脸就不疼了。

平哥儿有些为难。

毕竟平日里他和陆行舟这位大哥的关系的确好。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他带来,还不嫌他笨教他念书。

只是三婶婶也很好,还和他一起做糕点。

平哥儿抬起小脑袋,看了着陆行舟的脸,之后又侧过头,看了看身旁三婶婶的脸。

饶是年纪小、生得愚笨,平哥儿也明白此刻大哥仿佛是将三婶婶当成坏人了。

考虑了一番,平哥儿才挪了挪步子,朝着江妙的身旁靠去。

虽然没说话,可这番举止,已经是表明了态度了。

江妙看陆行舟脸一沉,拳头捏得紧紧的,只觉得上辈子自己当真是瞎了眼,竟会看上这种人。

什么正人君子,不过是个是非不分的蠢货!江妙牵着平哥儿的手回了玉磐院,替平哥儿上了药,才让王嬷嬷带着平哥儿回去。

王嬷嬷胆子小,是个怕惹事儿的,可这几回的相处中,却也能看出这位小王妃是个善良亲和的,半点没有架子。

又想起之前大公子的态度,知晓今儿让这位小王妃受了委屈,才道:王妃,其实大公子也是关心则乱,误会了王妃。

老奴待会儿就同大公子说清楚……抹完了药,江妙心里这气消得也差不多了。

毕竟陆行舟于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她何须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江妙递了一块桂花糕给平哥儿,瞧着他干净清澈的大眼睛,就觉得心情大好。

那种东西,还不如一个四岁男娃来的明辨是非。

江妙道:不用了。

嬷嬷你带二公子回去吧。

王嬷嬷想了想,也明白此举有些不妥。

毕竟这小王妃比大公子还要小上几岁,年纪轻轻的男女,不好有太多牵扯,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想来那大公子也是明白人,今儿一时糊涂,明儿自己总会弄清楚的,到时候自然而然放下了对小王妃的成见。

这么一想,王嬷嬷便微笑着,带着平哥儿回二夫人的梅园去。

王嬷嬷和平哥儿一走,素来护短的宝绿站了出来,不满道:王妃,这件事情您一定的告诉王爷,可不能白白受委屈了?您是大公子的长辈,就算您真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轮不到他来指责啊?她见王妃不说话,撅撅嘴道,……反正奴婢咽不下这口气。

江妙倒是有信心,若是自己将此事告诉了陆琉,陆琉肯定会帮她好好教训陆行舟的。

不过,她还是有些奇怪,按理说老王妃已经去世了,前任宣王也没了,现下陆琉是王府的主人,这宣王府的两位庶兄,都因分出去了才是,为何还让陆琉养着?虽然江妙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陆琉并非那种心善之人。

江妙心下犯疑,本欲唤来何嬷嬷问问,可想了想,还是决定晚上亲自问陆琉比较好。

待晚上陆琉回来的时候,江妙才迎了上去,道:今儿来的倒是挺早的。

比昨日整整早了小半个时辰,还没到晚膳时间呢。

江妙领着他走到屏风后头,替他脱了锦衣华服,换上一身家居的墨绿色绣云纹杭绸直缀。

她还没替他穿好呢,这人便是手臂一收,江妙搂紧,低头亲起嘴来。

外头丫鬟们正候着,而且透过屏风,隐隐约约也是能看到人影的,一眼就瞧出他们在做什么了。

江妙羞得不行,抬手在他腰上掐了几下,让他停下。

陆琉亲了一通,末了还意犹未尽的在她嘴上重重嘬了几下,道:过几日便是皇后生辰,今儿皇上特意同我提了,那日定要邀请你进宫。

想来自西山狩猎后,景惠帝对霍璇怕是动了真心,现下霍璇怀孕,景惠帝对她关爱备至。

如今霍璇进宫,景惠帝指名要请她,也是为了讨霍璇的欢心。

虽不知霍璇心里是如何想的,可目下她皇后之位做得稳稳当当,若是一举得男,那依着景惠帝此刻的想法,这孩子定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到时候这平津侯府的皇恩,怕是放眼整个望城,也是头一份的。

江妙自然说好,我也许久没同璇姐姐见面了,挺想她的。

而且两个月后,若是要去岷州,近几年内,怕是又机会同她说说话了。

江妙想到今日收到的帖子,对着陆琉道,我二嫂三嫂想约我一道去相元寺拜佛,我可以去吗?陆琉道:我本就不想拘着你,你若是想出门,记得多带几个丫鬟小厮,注意安全就成。

这般好说话,倒是半点不像旁人说的嫁了人就不方面出门,只能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江妙搂着他的脖子,身子挂在他的身上,瞧着这张俊脸,越看越欢喜,亦是控制不住,被这美色所迷,凑上去亲了一口,陆琉,你真好。

夏日穿得清冷,江妙就一身简单的碧色齐胸襦裙,外头罩着玉涡色薄衫,就这陆琉这般高出望下去,便见那两处蜜桃鼓鼓囊囊,雪峰玉露,被挤压的,仿佛即将要喷薄而出。

偏生她没有半点自知,睁着水汪汪含笑的眼儿,靠在他的怀里,娇处挤得变了形状,却还挂在他的身上,仰着头,声音清甜的同他说着话。

陆琉喉头滚动了几下,稍稍挪开眼,对上她一张一合的小嘴。

因方才被他亲过,此刻嫣红水嫩,瞧得人想狠狠咬上几口。

江妙正说着话呢,见陆琉半天没反应,这才抬眸看他。

可他呢?江妙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道:傻了?可不是傻了吗?分明已经二十有二了,却像个十六七的毛头小子般,被她迷得团团转。

如今满脑子都念着那档子事儿。

陆琉叹息一声,搂着她的腰肢的手倏然收紧,之后一上一下移动,在突起处揉弄了几下,便迅速将她转了个身。

宝巾宝绿正端着热水站在外面,想着等王爷换好衣裳了,便伺候他净手,未料小夫妻俩在屏风后面说话,迟迟未出来。

之后更是……瞧着那屏风摇摇晃晃,屏风上八匹骏马,也仿佛奔腾起来一般。

还有里边传来的声音,俩丫鬟登时羞红了脸,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儿……二人很是识趣儿的走了出去,堪堪碰上端着茶水进来的墨琴墨书。

墨琴看了一眼宝巾捧着的干净热水,又瞧了瞧宝绿手里拿着的干巾子,疑惑道:怎么出来了?墨书却机灵些,用胳膊肘顶了顶墨琴的手臂,笑吟吟道:瞧她们俩,脸这般红,显然是王爷这会儿不需要净手。

她抿唇笑了笑,欣喜道,咱们宣王府,明年兴许就能添个小主子了。

四个丫鬟相视一笑,便小声的退了出去。

江妙趴在屏风后面,双腿颤得厉害,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

有东西顺着腿根流下去,她咬了咬唇,羞恼的看着身旁替他整理衣裳的男人,泪眼汪汪道:不许碰我。

陆琉自身后将她抱住,握着她的小手亲了亲,眉目含笑道:是我不好。

他将脸贴了上去,道,不过,这也说明,我在外面规矩,没有沾花惹草,若是回来,对你半点想法都没有,那你担心了,不是吗?什么歪理!江妙才不信,觉得他这人就是色迷心窍,哪有这般吃法的?不过她也听过一些,妻子为了试探夫君是否在外面风流,晚上便会在榻上试探一番,若是夫君榻上威风,便说明在外面并未偷荤,若是夫君面对千娇百媚的妻子并无半点念头,连着几日还是这般,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发生这类情形,便说明在外面有人了。

前一刻她还是恼着的,现下听陆琉强词夺理,又联系到这事儿上,江妙却有些不生气了。

也是,至少他没有别的女人。

不过一想到刚才宝巾宝绿她们站在外面,江妙立马捂脸,呜咽道:我都没脸见人了。

陆琉整理好衣裳,将她抱了过来,面对面抵着她的鼻尖儿,温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道:你心里那般想我,以为我不知?你若乖乖给我,那日后我便老老实实守着你一人,保证不去做那些沾花惹草的事儿。

这话说的……江妙瞪得眼睛如铜铃一般大,做出一副悍妇状:那我若是不依,你就有借口沾花惹草了?陆琉叹息,握着她的小手在嘴边一亲,低低道:那便只有委屈些,用旁的法子。

什么旁的法子?江妙一愣,却见他笑着看着她的手,登时便想起巧手弄玉杵的画面来。

江妙耳根子通红,只觉得陆琉的脸皮越来越厚,可偏生在人前是那般清冷无双。

她腿儿一软,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搂着,道:……妙妙,我从来都只有你,从前也是,以后也是。

江妙聪慧,哪里不知陆琉这话是何意思?她嘴角一翘,虽然并没有那般在意过去,可此刻听到他这话,心里却是欣喜的。

她笑笑,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嗔道:不和你说了,我去沐浴。

陆琉笑笑,也跟着一道进了净室。

·三日后。

江妙出门同二嫂三嫂一道去相元寺。

这日恰好是陆琉的休沐日,奈何妻子不肯让他陪同,他也只能作罢。

陆琉看了一会儿公文,便起身去外头走走。

院子里的花草,也因有了女主人的精心呵护,开得娇艳欲滴。

长廊上偶尔三三两两的绿衫丫鬟走过,因为王妃待人和善,本来因被调来玉磐院做事儿胆战心惊的丫鬟们,面上也多了几分笑容。

一个圆脸微胖的小丫鬟,捧着浣衣房拿来的衣裳,同身边的高瘦丫鬟语气惊讶道:……你竟不知道?那日的事情,王妃身边的丫鬟不敢乱说,不过我有个交好的姐妹,恰好路过瞧见了。

咱们这位大公子,平日里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那日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这般说王妃。

也亏得咱们王妃大度,若是换个人,还不闹到王爷那儿去。

……是啊是啊,王妃年纪虽小,可性子好,怨不得王爷这般宠着。

绿倚姐姐,你倒是说说,王爷这么宝贝的人,竟被一个庶兄家的侄儿乱扣屎盆子指责了去,王爷知道后还不心疼死?边上高瘦的丫鬟接话道。

那个叫绿倚的矮胖丫鬟刚要符合,却见不远处长身玉立、眉宇冰冷的男人,登时吓得腿都软了,忙惨白着脸,急急忙忙跪下:奴婢见过王爷。

另一个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陆琉缓步过去,低头看了这两个小丫鬟一眼,道:把方才说的事情,从头至尾,给本王再说一遍。

绿倚忙应下,略略抬头,看着面前的玄色绣云纹锦靴,颤着声儿道:三天前,王妃瞧见不小心摔倒的二公子,正欲带着他回去上药,恰好被大公子瞧见了。

大公子以为……以为是王妃害得二公子受伤的,便指责王妃心肠歹毒,说了王妃几句。

127|22晋|江|独家首发~·这厢江妙正到了相元寺山腰,瞧着梁青萱和薛今月自马车上下来,便盈盈一笑走了过去,之后却见二人后面,还有一个穿着绿色绣荷花褙子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同梁青萱有说有笑,关系甚是亲密。

薛今月面颊红润,小脸上丝毫没有那日江妙回门时的委屈,显然这段日子,被江承许照顾的极好。

江妙瞅瞅她圆了一圈的脸,打趣儿道:才几日不见,怎么就胖了?说着捏捏薛今月的脸,瞧瞧,双下巴都出来了?有吗?薛今月自个儿察觉不到,此刻一听江妙这话,便紧张兮兮的摸起脸来。

这小身板被养得白白胖胖的,肚子还没显怀,其他地方却先胖了起来。

薛今月暗下懊恼,却不得不乖乖听夫君的话,因吃得太补,难免胖的快些。

同薛今月打了招呼,江妙才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三嫂梁青萱,三嫂。

又瞧着梁青萱身旁的唐樱,唐姐姐。

唐樱没有见过成为宣王妃之后的江妙,此刻见江妙穿着一身香妃色绫子如意云纹衫,银白闪珠缎裙,脚踩金丝线绣重瓣莲花锦绣双色芙蓉鞋子,这通身的贵气,不是每个小姑娘都能驾驭的了的。

偏生她簪着珠钗花簪的随云髻下,一张俏脸得体的含笑着,虽然还略显稚气,可已然有了当家主母的气派。

到底是国公府出来的小姑娘,平日里再如何的天真烂漫,到了外头,静静一站,便是旁的少妇无法比拟的。

唐樱眼眸水亮,不好意思道:都已经是宣王妃了,这么叫我,我怕有些承受不起。

在望城待了一段时间,唐樱也渐渐适应了望城的规矩,特别是身份上,是半分不能越距的。

瞧唐樱这般客气,又见她一副同梁青萱感情极好的样子,便知二人定是在上元夜那日结下了情谊,此刻已然是患难之交了。

可上辈子,她同唐樱才是最交心的……可唐樱都不是她三嫂嫂了,也没道理同她走得太近。

江妙陡然生出一种巴巴的看着属于自己的东西落到别人怀里的感觉来,胸腔有些闷闷的,忙握着唐樱的手道:唐姐姐这就见外了,咱们小姐妹之间相聚,哪里还提王妃不王妃的。

你继续叫我江妹妹就成了,可不许叫我王妃,我可不应。

说道后面,娇娇的嗔了一句,俨然还是一副女儿家的娇态。

唐樱是个爽快人,本就知道江妙不兴规矩,现下瞧她恼了,忙服软道:成,我就依江妹妹的。

她笑笑,得意洋洋道,有个当宣王妃的好姐妹,我若是说出去,那得多长脸呐。

因唐樱不惜自己的闺誉救了梁青萱,镇国公府自然对唐樱感激不尽,且镇国公夫人乔氏主动说了要替唐樱说亲,同唐家的往来自然而然多了些。

这望城贵族圈子里的人,都是眼高于顶的,现下晓得唐府和镇国公府两家交好,对唐樱这股小地方来的土包子,也跟着热情了些。

如今也有上门替唐樱说亲的,倒是不乏出色的青年才俊。

可乔氏想,既然答应了给唐樱说门好亲事,自然得好好选选,反正唐樱条件好,不愁嫁。

再者,乔氏就江妙一个闺女,都没机会好好替闺女选夫婿,就被宣王给盯上了,这回也算是过过瘾。

四人说说笑笑,很是投缘。

薛今月打趣儿的说道:妙妙你都不知道,现在唐妹妹有多抢手,好些上门说亲的呢。

唐樱大大咧咧些,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说起亲事来,难免有些害羞,便不满的对着薛今月道:薛姐姐你就别打趣儿我了。

怪羞人的。

这脸果真红了些,跟个猴儿屁|股似的。

江妙是最希望唐樱能有一段好姻缘的,问道:可有眉目了?薛今月没说,只朝着唐樱笑笑,示意她自己说。

唐樱扭捏了一番,道:前几日宋府的人上门给宋三公子提亲,我娘她挺满意的……宋府。

江妙琢磨了一番,道:可是大理寺少卿那个宋府?唐樱攥着帕子娇娇点头。

江妙面上的笑容顿了顿。

若真是这个宋府的宋三公子,那可就不妙了。

其实,若是能顺利,也应该是一门好亲事,宋三公子出自二房,却也是嫡孙,是个温文尔雅饱读诗书的君子,在嵩山书院也颇得夫子赞赏,而这位宋三公子的爹爹宋二爷,则是嵩山书院出了名的鸿儒。

唐樱若真的能顺利嫁过去,当然是好的。

可是……她若是记得没错,上辈子这位宋三公子,在探望外祖父回来的路上,不慎摔断了腿,从此不良于心。

这之前,宋三公子也正准备说亲,后来宋三公子为了不耽误人家姑娘,退了这门亲事。

江妙存着私心,虽然同情这位宋三公子,却也不想唐樱嫁一个有腿疾的。

薛今月倒是没察觉出江妙的异样,说道:说起来,这位宋三公子和宣王还有点儿关系。

按着辈分,怕是要叫一声叔叔了……说着便笑了起来,那唐妹妹若是嫁了那宋三公子,岂不是矮了妙妙一辈。

陆琉的娘亲宋氏便出自宋家,只是后来宋家阖府迁往岷州。

而这大理寺少卿宋清洪,不过是宋家旁支出来另立门户的,同陆琉的关系自然差了许多。

唐樱羞答答的,道:这事儿还没定呢,我娘说了,看下回他们提亲的诚意。

虽是如此,可唐樱的娘亲孙氏已然中意这门亲事。

可江妙知道,下回宋家再来登门的时候,怕提的不是亲事,而是说明宋三公子伤势,不愿耽误唐樱的事儿。

江妙还是不死心,问道:唐姐姐可见过那位宋三公子?唐樱摇摇头,道:不曾。

不过我听说他这段日子去看外祖父外祖母了,娘说了,孝顺的男子心眼儿坏不到哪里去,叫我别挑了,找着就嫁了。

江妙没说话。

若是唐樱没见过,就算这门亲事不成,也不过是难受一阵子。

且宋三公子如上辈子一般去了外祖父家,那受伤一事,也是无法改变了。

江妙登时生出无措来,还是宁愿自己不晓得这些事情。

这时,宝巾在江妙耳畔稍稍提醒,道:王妃,你看——江妙顺着宝巾的目光看去,见不远处的大树下,一对年轻男女正说着话,举止倒是有些亲密。

江妙静静的看着那陆行舟和谢茵,当真想不到,他俩还是走到一块儿去了。

江妙不想看,跟着两位嫂嫂一道上山去,打算给陆琉求一个平安福。

这头,陆行舟正和情趣相投的心上人说着话,忽然察觉到了什么,偏过头看了看,瞧着那抹香妃色身影,目光一滞,下意识多看了几眼。

陆行舟不知江妙是否看到他和谢茵在一块儿,担心若是被她瞧见了,会将此事告诉他娘亲。

是以陆行舟没有再同谢茵多待,亲自将她送回家,而后急急回了宣王府,打算在江妙回来的时候,就警告她一声。

哪知陆行舟刚踏入宣王府的大门,便早已有人候着,那人朝着他行礼,道:大公子,王爷在前厅等你。

陆行舟侧头看了一眼,知道这位面容清秀、温温和和的男子,是他三叔身边最信任的随从陆何。

这么一个白面书生一般的年轻男子,却是个极有手段的。

陆行舟点头,虽然陆琉的名声不好,可陆行舟对他这位三叔,却是从小到大都尊重的。

他跟着陆何去了前厅,便见主位之上,着一袭墨绿色云纹家常直缀的男子,正伸手抚着手边几上的茶盏。

仿佛是很久了,因为这汝窑白瓷茶盏内的茶水此刻并未冒热气,显然是凉透了。

陆行舟赶忙上前,朝着陆琉行礼:见过三叔。

不是三叔找侄儿所为何事?在他的印象里,三叔从未主动找他说过什么。

陆琉抚着茶盏边沿,淡淡道:听说那日,你指责本王的王妃?陆行舟倒是不意外,毕竟以江妙的性子,受了委屈,肯定会向三叔告状的。

他如实道:三婶婶做得不对,身为晚辈,自然改支出。

而且三婶婶没有半点身为长辈的自觉,竟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压晚辈,侄儿认为,这等行为有些不妥……不妥……陆琉喃喃的念着这二字,许是咀嚼一般,之后却是面颊扬起浅笑来,起身看着陆行舟道,的确,不妥……若有不妥之处,是该指出来才好……温温和和的话语听了下来,之后却见陆琉抚着茶盏的手一顿,眸色一冷,竟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朝着陆行舟的脑袋上砸去。

陆琉是习武之人,此番狂怒,力道自然是不必说了,这茶盏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砸到了陆行舟的脑门上,登时就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来。

殷红的血顺着陆行舟白皙的脸颊流淌下来,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此刻唇色发白,竟被生生吓傻了似得愣在那儿。

128|23晋|江独家首发~·陆琉阔步上前,抬手捏着陆行舟的衣襟,就将人提了起来。

陆行舟生得高瘦,可陆琉的身形比他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这么一提,陆行舟面前脚尖着地,俊脸苍白错愣,脑袋上的血流了下来,滴在了陆琉青筋突起的手背上。

陆行舟翕了翕唇,愣愣道:三……三叔。

显然是没想到,陆琉的反应会如此剧烈。

厅内还是有几个丫鬟的,此刻全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尖叫了起来。

外人皆道宣王陆琉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可他们在府中伺候的人,畏惧归畏惧,也极少见到王爷发怒时候的样子,大多只是冷着一张脸罢了。

今儿下手这般重,似是坐实了他心狠手辣的传言,竟连这亲侄儿,也是说砸就砸的。

孟氏一听陆琉要单独见她儿子,便觉得不对劲儿,立马匆匆赶了过来。

哪知刚走在厅外的长廊上,便听里头传来一阵茶盏摔碎的声音。

她吓得心头一惊,旋即跑了进来,却见陆琉正提着她的儿子,而她儿子的脸上沾满了鲜血,此刻正是一副极痛苦的模样。

孟氏吓得差点就晕了,也不顾平日对陆琉的畏惧,急忙上前抓着陆琉的手臂,道:放开我的舟儿,你怎么能……你放开他!孟氏将陆行舟这个儿子视作心头肉,平日一句苛责都是舍不得的,哪里动手打过?孟氏哭得眼眶通红,嚎道:陆琉,你赶紧将我儿子放开!她一个妇人,往常再如何的气焰嚣张,面对此刻陆琉骇人的表情,也是心惊胆战,她见陆琉下了狠手,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可到底了解他的秉性,跪在地上朝着他连连磕头。

……求王爷放了我儿子,他是你的亲侄儿,你大哥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孟氏知道,陆琉对别人可以不近人情,可对庶兄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眼下她提了陆忱,就是希望陆琉能看在陆忱的份上,放了她儿子。

陆琉看着面前的陆行舟,道:陆行舟,我陆琉的妻子,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别说她没做错事,就算真做了什么,本王照样护着她。

你看不惯,干脆滚出府去!言罢,便是将陆行舟用力扔了出去。

嘭的一声,十八岁的高大男子,就这么被重重的扔在了门板上。

正站在门口的江妙,瞧见一个穿着月牙白长袍的男子,满脸是血,直接撞在了门板上,之后慢慢滑落,坐在了地上。

她吓了一大跳,见哭哭啼啼的孟氏走到男子的身旁将其搂住,才反应过来——这位年轻男子竟是陆行舟!今儿因薛今月怀孕身子不适,几人便早早归家。

江妙一进大门,便有玉磐院的丫鬟急急忙忙朝她跑来,说是出事了,王爷发了很大的火。

江妙何时见过陆琉发火的模样?这厢急忙赶来,瞧着地上摔得米分碎的白瓷茶盏,上头还有点点殷红血迹,加之这满脸是血的陆行舟,俨然是一副极骇人的场景。

就连跟在江妙后面的丫鬟们,也吓得不敢过去了。

孟氏搂着陆行舟哭哭啼啼的,哪有半分平时珠环翠绕的贵妇模样。

江妙步子顿了顿,看着站在不远处,面色冰冷的男人,也觉得这样的陆琉有些陌生。

他的坏她听过,可她看到的,从来都是他的好。

这么一个冷冰冰的男人,起初在她面前还能摆摆长辈的架子,自打成亲之后,有时候像个幼稚的孩子。

久而久之,她自然觉得他是个温和好说话的男人。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妙此刻还是一无所知,她一进去,孟氏便瞧见了她。

孟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朝着江妙道:王妃,求求你救救舟儿,王爷他这是要舟儿的命啊。

江妙看了一眼孟氏,缓步走到陆琉的身旁,见他眉目冰冷,这般的表情,是私下里她根本没机会见到了。

厅内的丫鬟们,瞧着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王妃,又想到方才王爷发怒时候的模样,觉得王爷此刻表情吓人,正在气头上呢,瞧那结实的手臂,轻轻一折,便能将这我小王妃纤细如柳的腰肢给折断了。

高大颀长的大公子,在王爷的面前也是毫无反抗之力,这小王妃于王妃,便是一只轻轻松松就能提起来的小鸡崽儿。

江妙低头,看着陆琉的手上和衣袖上沾了血,没有半分犹豫便握着他的手道:陆琉,咱们先回屋吧。

陆琉虽然没说话,却任由江妙牵着他的手,同她一块走出了前厅。

坐在地上的陆行舟,抬眸看了看这二人,之后见他们走了,才对着哭哭啼啼的孟氏道:娘……儿子没事。

孟氏抱着陆行舟的脑袋,哭嚎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竟招惹了这位活阎王。

·玉磐院安安静静的,丫鬟们个个低着头,连喘气儿声都不敢太大声。

宝巾端着宝蓝色插丝珐琅百鸟花卉的面盆走到屏风后面去,见王妃正在替王爷脱外袍。

江妙看了宝巾一眼,表情淡然道:搁着就成,你先下去吧。

宝巾担忧的点点头,这才退下。

江妙将陆琉身上这身沾了血迹的袍子脱下,将浸在面盆中的巾子拧成半干,捉着陆琉的手,低头替他擦着,道:你能和我说说,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将男人的大手擦干净了,江妙才双手将它捧住,继而抬脸对上男人的眼睛,道,……还闹脾气呢?陆琉将手抽了出来,静静凝视着面前妻子娇美的脸颊,这才长臂一揽,将人抱到怀里。

手臂牢牢的锢着江妙的腰肢,令她动弹不得,这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折断似的。

江妙知道他心里有气,也就多迁就他一些,双手攀上他宽阔的背脊,才道:刚才……还挺吓人的。

不过,我小时候也见过我爹爹发脾气,我三哥性子皮,经常惹事儿,三天两头惹得我爹爹发恼。

你大概没见过我爹爹生气时候的样子,眼睛红红的,跟个要吃人似的,我爹爹手里的藤条一扬,我三哥吓得腿都软了……你猜后来怎么着,就我娘不怕他,上去就挡在我三哥的面前,还将爹爹手里的藤条夺了过来。

我娘一生气,我爹爹就跟纸老虎似的,立马就蔫儿了。

……那时候我就明白,我爹爹瞧着厉害,其实我娘才是最厉害的那个。

她能爬到老虎的脑袋上摸他的胡须,多有本事啊。

陆琉这才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想我听你的话吗?被拆穿了,江妙尴尬的笑了笑,而后看着他的脸,见他的表情柔和了些,眼眸中都带上些许笑意了,便笑盈盈的捏捏他的脸颊,故作轻松却又小声期待道:那你听不听嘛?陆琉堵着她的唇,吻了一会儿,之后才乖巧道:……听的。

江妙这才满意,捧着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以作奖励。

她摸摸他的脸,说道:那你同我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陆琉自然不瞒她,将事情一一同她说了。

江妙哪里会想到,他发了这么大的火,竟然是因为陆行舟上回指责过她。

江妙有些怔,不过说实在的,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

这男人,竟然这般在意她,别人说她半句,他就要和别人掐架的架势。

镇国公府长房出来的人,都有一个坏毛病,那便是过分的护短。

江妙打小就是被护的那个,如今却明白这种过分护短的感受了。

哪怕陆琉将陆行舟打得受伤了,可在江妙的心里,是坚定立场站在陆琉身边的。

江妙甚至有些怀疑,再这样下去,日后陆琉要杀人放火,她会不会站在旁边替他递刀子……这可不成啊。

129|23晋|江|独家首发~·陆行舟前额被茶盏砸伤,又因被陆琉扔到门前上生生摔断了两根肋骨,眼下瞧了大夫躺在榻上。

人是醒着的,可脸色却苍白如纸,俨然一个病弱的美男子。

孟氏坐在儿子的榻边,哭得眼睛都肿了,这会儿大爷陆忱刚回府,一听儿子惹得三弟发怒,二人发生了争执,立马匆匆赶来。

陆忱看了榻上的儿子一眼,问孟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孟氏抽泣不已,将怒火一股脑儿撒在了脾气温厚的陆忱身上,歇斯底里道:你看看你那三弟,把咱们舟儿弄成什么模样了?他就是个没人性的,神来就是煞星,一出生就将娘亲克死,之后又克死了老王爷,就连继母都被他给弄疯了。

陆忱啊陆忱,枉费你从从小就护着他,他今儿可是要害得你绝后啊……我可怜的舟儿,是娘没有保护好你。

说着便又哭了起来。

陆忱脾气好,平日里孟氏再如何的唠叨,他也不过是笑笑罢了。

可唯独不允许妻子说陆琉的不是。

当初前宣王在世的时候,陆忱身为庶长子,深受器重,就连陆行舟,也是最得宠的孙儿。

至于陆琉,因是嫡出,才有王府世子的身份,只有老王妃护着他。

因着这般,陆忱对这个三弟特外的疼爱些。

至于那冷淡的性子,也不是天生就养成的。

陆忱还记得,小时候的陆琉生得米分雕玉琢很是精致,且自小就聪慧,只是越是聪慧,越能清晰的感觉到爹爹的冷淡。

那时候陆琉和两个哥哥还亲近些,只是小小男娃,偶尔也会歪着脑袋问他们:为何爹爹不喜欢他?直到有一次——那年陆琉五岁,爹爹带着他们三兄弟跟着先帝狩猎。

山上堆着厚厚的积雪,他们三兄弟玩得很开心,陆琉年幼,自然不能同他和二弟一道打猎,只能站在一旁乖巧的看管猎物,裹着厚厚的棉袍、戴着毛绒绒的瓜皮小帽,羡慕的看着他和二弟跟着爹爹狩猎。

后来爹爹将他提上了马,小男娃很兴奋,以为爹爹带他一道狩猎,未料等他和二弟重新遇到爹爹的时候,马背上已经没了三弟。

那时候陆忱心里也责备过这个爹爹,竟这般狠心,大雪天,居然将一个五岁男娃扔到了野兽频繁出没的深山里。

之后是他找回了陆琉。

陆忱想,这几年陆琉虽然对任何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可却愿意这么养着他们一大家子,想来还是念着兄弟之情的。

陆忱看着榻上的儿子,道:你若是没做错事,你三叔不会无端端责罚你。

儿子都这样了,自己夫君却还替陆琉说话,孟氏直接就骂了过去,道:陆忱!你真是窝囊废,没用的东西,看着自己儿子被人打不说,还帮着外人说话。

边上的陆玲珑也是,见自家爹爹这般,也站到了孟氏这边,不满道:爹爹你又不知道三叔的脾气,就是个蛮不讲理的,我哥哥脾气好,还能怎么得罪他了?陆忱不说话,只对着儿子道:好好养伤。

竟然就这么走了?孟氏气得直咬牙,对着陆玲珑道:你瞧见了吧?以后要嫁人,可千万不能嫁像你爹爹这种的。

陆玲珑从善如流,笑盈盈道:嗯。

女儿知道了。

她爹爹这样的男人,的确太窝囊了,她才不嫁。

·玉磐院一如往常,仿佛今日王爷大发雷霆之事如同孩子闹闹脾气。

小王妃一哄,立马就变得温温和和的。

这变脸变得,跟唱戏的似的。

晚上睡觉,江妙同陆琉说了今儿出门的事儿,都是一些极琐碎的事情,可陆琉不嫌无聊,听得认真,江妙自然也多说一些。

俩人搂着说着话,说到后面,不知不觉又叠在了一起。

江妙趴在鸳鸯戏水的大迎枕上,攥着被褥狠狠咬了一下枕头,不满的嘟囔道:好好说话不成吗?陆琉在她后颈上亲了一下,沉声道:你说,我听着呢……当即便挤了进去。

江妙呜咽不已,这样子让她怎么说。

偏生陆琉这人属狗似的,最喜欢啃她了。

起初还温柔些,之后闹腾的厉害,来来回回折腾,江妙受不住,嗓子都有些哑了。

她瞧着陆琉将她被绑在床头的手解开,才忍不住打了他几下,闷闷的卷进薄被中,不想理他了。

陆琉捉着妻子白嫩的腕子瞧了瞧,瞧着上头有些淤痕,才心疼的连人带被子抱进怀里,道:跟个豆腐做得似的,半点都碰不得,一碰就起印子。

这还怪她了?江妙挣扎了几下,道:才不是,是你力气太大,每回下手都这么重。

语气有些抱怨。

陆琉搂着娇娇软软的小妻子,怎么抱都抱不够,薄唇覆到她的耳畔,道:可你方才还让我重些。

这人真是……论脸皮,江妙自问比不过他,可想到方才的画面,江妙也忍不住羞红了脸。

她竟然说了那种羞人的话。

江妙也是奇怪,洞房花烛夜,不过就是跟八百年没吃过肉似的,啃来啃去毫无章法,怎么不过短短几日,就琢磨出这么多的花样。

江妙闷的有些热,察觉男人将她脑袋上的被子扯了下来,也没拒绝,只一个转身,便滚到了他的怀里,牢牢抱着他的腰,小声道:我困了,要睡觉。

刚成亲前几日,还不适应有人同她一起睡,如今却习惯性抱着他睡。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之后使坏的故意咬了一口,听到男人微颤的身躯,江妙得意的笑了笑,却被男人一下子从怀里抱了起来,被重新平放在榻上。

见他要拿衣带,江妙缩了缩脑袋,示弱道:陆琉……陆琉在她脸上咬了一口,不管用。

好吧,江妙认命,晓得这会儿不将这位爷喂饱,就算后半夜,还是会被偷袭的。

不过……江妙道:不许绑我手。

陆琉倒是好说话,当即便点了头,之后拿着衣带,拎起她的两条小细腿,一左一右。

·次日陆琉同庶兄陆忱陆怿提了分家之事。

陆忱虽然惊讶,却也点了头。

孟氏从丫鬟口中听到此事,晓得是昨日惹恼了陆琉,眼下陆琉成了亲,自然容不下他们了。

这么一来,孟氏自然将怨气都算在了江妙的身上,只觉得这位小王妃当真有手段,进门不过半月,便将陆琉弄得服服帖帖。

可这么多年了,这宣王府早已不是当初的宣王府了,他们一家子在这里白吃白住,分明是占便宜的,如今要赶他们走了,反倒觉得陆琉太过无情,而不去想这些年陆琉一直供着他们的吃穿。

见过昨日陆琉那等骇人的表情,孟氏哪里还敢去招惹这位活阎王,只趁着陆琉和两位庶兄谈话之际,悄悄去了玉磐院找江妙。

毕竟小姑娘好糊弄,且陆琉最吃这一套。

此时江妙正趴在榻上,任由墨画替她捏身子。

墨画是玉磐院四个丫鬟中年纪最小的,生得可爱娇憨,虽不像其余琴棋书三人有本事,却有这身绝活儿。

江妙被伺候的舒坦极了,昨儿陆琉闲暇在家,精力充沛,那生猛劲儿,她可是吃不消。

好在有墨画替她揉捏一番。

宝巾却是进来了,说道:王妃,大夫人过来了。

江妙知晓孟氏找她所谓何事,今早她同陆琉一道用早膳的时候,陆琉就同她提了他的打算。

她进门不过半月,宣王府便要分家,不知道的人便会觉得是她在陆琉耳边吹枕边风,若是父母健在,此举自然不妥,可宣王府已经没有长辈,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儿。

既然是对的事儿,那她也没必要反对。

毕竟这几日江妙大致看了王府近几年的账本,晓得孟氏他们一家子,白吃白喝不说,这花得最多的,还是一些衣裳首饰。

她可没这么大方,分了他们应得的一份,日后也是眼不见为净,总比吃着宣王府的,还时不时膈应她来得好吧。

孟氏被宝绿迎到花厅,瞧着这玉磐院的布置,俨然是女子的手笔。

按理说,江妙该住在王妃的住所,而不是同陆琉一道居住,这于理不合啊。

可偏生陆琉不仅带着这小妻子过起了平凡夫妻的小日子,还将这住所交由她布置,任由她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模样。

这陆琉竟这般宠她!孟氏感概了一番,又想到,若是自己说服了江妙,那陆琉定然会听江妙的。

这么一来,孟氏便整理了一下发饰,听到江妙进来的动静,便起身笑脸相迎,道:王妃。

江妙朝着孟氏笑了笑,道:大嫂还是坐下罢。

她吩咐宝绿,给大嫂拿些荔枝来。

孟氏瞧着江妙这般客气,道:王妃不必客气,妾身只是同王妃说几句话,坐不了多久……却知陆琉将这位小王妃当成眼珠子宠着,什么好东西都为她搜罗来,小王妃爱吃荔枝,便特意命人千里迢迢的运来,为了让她吃到新鲜的,这荔枝的不知在路上跑死了几匹马。

荔枝是好东西,可她又不是贪嘴的,图她这些吃食作甚,当务之急,得让陆琉打消分家的念头才是。

江妙还是命宝绿算了两盘荔枝来,她喜欢自己剥,一面剥着,一面听孟氏说话。

孟氏说得这些话,同她之前想的出入不大,无非是主动服软,然后继续住在宣王府。

孟氏道:王妃,你也知道,我家爷同王爷兄弟情深,现下王妃刚进门不久,若是就这么分了家,那外面的人可是要说王妃的闲话的。

王妃若是嫌咱们碍眼,那再过些时日,等王妃生下小世子,府中热闹了,咱们也就识相的出府去。

这分家是早晚的事儿,妾身的意思,便是再缓缓。

舟儿的行为的确有不妥之处,妾身是他的娘亲,替他向王妃赔个不是,待舟儿能下榻走动了,妾身让他亲自过来道歉……她略略抬眸瞅瞅,见面前这稚嫩的小妇人,只顾着剥荔枝,这荔枝壳儿剥下,露出白嫩嫩的果肉来,可这果肉的白皙,却不及她这爽青葱玉手来的惹眼。

孟氏也有些晃神,暗道这种女子,连她这等妇人看了都挪不开眼,那男子搂在怀里,自然忍不住心疼几番。

不过是以色侍人的俗物罢了。

孟氏见她懵懵懂懂,也不知将她的话入了耳,便提醒道:王妃?江妙故作恍然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我听着呢。

孟氏道:王妃,怎么着我家夫君曾救过王爷一命……江妙剥着荔枝的手顿了顿,倒是不知有这么一层,她正欲听孟氏说下去,便见陆琉走了进来。

江妙笑盈盈起身,走到陆琉的面前,抬手将剥好的荔枝肉凑到他的嘴边。

孟氏也吓了一大跳,赶忙起身行礼。

江妙歪着脖儿冲着陆琉莞尔一笑,道:大嫂找妾身说话来着,让妾身劝王爷别记着和大伯他们分家。

这事儿由王爷做主,妾身本不该掺和的,可大嫂说这是为了妾身好,不然日后外面的人要将分家的事儿责怪到妾身身上……陆琉听着,漆黑深邃的眸子看向略微低头的孟氏,道:大嫂真是用心良苦,只是本王同大哥已经商量好了,今日便可搬去泰安胡同的宅子,若说行舟行动不便,本王可派侍卫亲自抬他过去……听到这里,孟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当即便行了礼,打算去骂一骂她那位不争气的夫君。

她匆匆出去,却听那活阎王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令她心下骇然,不寒而栗。

……王妃年幼,有些事情做不得主。

日后若再有这等事情,直接来找本王。

竟是这般护短!孟氏咬牙,疾步便出了玉磐院。

130|24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既是陆琉开了口,那今儿这家自然是分定了。

毕竟陆行舟也已经十八了,总要成家的,若是再在宣王府住下去,那成什么样子?孟氏回去在陆忱的面前嚎了一阵,晓得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抹抹眼泪慢腾腾收拾东西。

陆玲珑不肯,撅撅嘴扯着爹爹的衣袖,说道:爹爹,三叔还是肯给你几分薄面的,你同他去说说,成吗?这些年陆玲珑在望城贵女圈子里混得好。

但凡识趣儿些的,都会因她是宣王亲侄女的份上给她几分薄面。

又因他们一家子还住在宣王府,便让人觉得宣王对这位庶兄格外照拂。

若是今儿他们搬了出去,那行事也就不能打着宣王府的名头了。

陆忱摸了摸闺女的脑袋,道:玲珑,赶紧过去收拾东西吧。

待会儿到了泰安胡同的宅子,你想住哪个院子,都让你自己选,嗯?陆忱脾气好,对闺女素来疼爱,陆玲珑养得这般骄纵,也有陆忱这个爹爹的纵容在。

真窝囊!陆玲珑嘴巴一翘,心下甚是不满。

泰安胡同她去过几回,那儿泰半都是大户人家的宅子。

那里的宅子,在望城也算得上是上乘了,可惜再好,也不及这宣王府来得气派。

当初前宣王在世的时候,最喜欢拾掇这些门面问题,大兴土木,将这宣王府重修了一番,且这占地,比一般的王府要大上两倍不止。

每回陆玲珑说起宣王府的时候,便是满脸的得意,俨然是将此处当成一辈子的家了。

陆忱又柔声道:玲珑,听话。

陆玲珑叹气,道:好吧……当下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收拾收拾,打算将能带的东西统统带走。

收拾妥当之后,二房的陆二爷陆怿携妻儿一道来送兄长。

陆怿执着拐杖,穿着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生得儒雅斯文,同陆忱的气质颇像。

身旁站着田氏,正眉目恭顺的带着陆芃芃和平哥儿。

当初这位陆二爷陆怿,在外头游山玩水,好不逍遥自在,却在听到老王妃病逝的消息后,迅速赶来的路上,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右腿患下了顽疾。

因陆怿这一家子,家主患有腿疾,妻子是个性子软弱的,这儿子年幼,又生来愚笨,这才能继续留在宣王府。

毕竟陆芃芃到了快说亲的年纪,留在宣王府,那外头的人自然也会高看她几分。

兄弟俩说着话,田氏也过去同孟氏道别,几个小孩子自然也走在一块儿。

陆玲珑看着陆芃芃这身打扮,碧绿的上襦,乳白色的撒花水雾裙,双平髻梳得整整齐齐,两侧只簪着红宝石山茶花珠钗。

不过在穿着打扮上稍加改变,便焕然一新了。

陆玲珑知道陆芃芃和江妙走得近,晓得如今陆芃芃脱胎换骨的模样,肯定有江妙相助。

这么一来,陆玲珑便觉得这回她来送她,不过是炫耀罢了。

也是,他们能继续赖在宣王府,不像自己,只能跟着这个窝囊的爹爹被扫地出门。

陆玲珑虽然看不惯陆芃芃,可她眼珠子一转,想着日后的事儿,便故作不舍的握着陆芃芃的双手,道:二妹妹,我知道之前我经常欺负你,是我不好。

可咱们毕竟是堂姐妹啊。

这回我离开,咱们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这样好不好,若是我日后有空,就来宣王府找你玩儿?陆芃芃并不傻,弯唇笑笑道:爹爹说了,你们是搬到泰安胡同,我随爹爹去过那儿,姐姐若是想我,便派人捎个信。

该妹妹去看望姐姐,哪有姐姐来看妹妹的道理。

不过几日,怎么变得这般伶牙俐齿了。

而且……谁要她来找自己啊。

土包子!她还嫌丢人呢!陆玲珑敷衍的应下,便说还有东西没收拾,便回院子去收拾了。

平哥儿歪着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陆芃芃,张了张嘴道:哥哥……意思便是,想要去看陆行舟。

陆芃芃知道平哥儿的意思,知晓平哥儿同她一样虽然怕孟氏,被陆玲珑欺负,可唯独喜欢陆行舟这个堂兄。

堂兄自然是要见的。

而且,她也有事情想和堂兄说。

陆芃芃领着平哥儿去见陆行舟。

这会儿孟氏不在,陆行舟房里的丫鬟脾气也好,又知这位二姑娘待下人素来好,半点不像大姑娘那般不拿下人当人看。

此刻陆芃芃要去看看大公子,丫鬟自然放他俩进去了。

陆行舟正躺在榻上,清俊的面容比之昨日好要多了。

他见陆芃芃和平哥儿来了,便温和的笑笑冲着他们打招呼。

平哥儿寡言少语,只呆呆的站在陆行舟的榻边,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任由陆行舟柔声叮嘱,之后才点点头,表示自己会乖乖听爹娘和姐姐的话。

说完了,陆行舟见他俩还不走,便看向素来胆小怯懦的堂妹陆芃芃,笑容温和道:还有事吗?陆芃芃犹豫了一下,才抬头看着陆行舟,重重点了点头。

是的,她有事要同大哥说。

陆芃芃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哥,你是不是不讨厌三婶婶?嗯?陆行舟眸色一顿,见堂妹表情认真,知晓她平日里和江妙走得近,又是个心善的,怕是被江妙所迷惑了。

只是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只愿江妙能存点善心,在他离开宣王府后,能好生待他们姐弟俩。

陆行舟不好说江妙的坏话,只淡淡道:芃芃想多了,我没有。

陆芃芃一改往日的怯懦,蹙眉道:没有,我没有想多,是大哥讨厌三婶婶。

平哥儿把事情都和我说了,那日是……是姐姐拿了平哥儿的糕点,和平哥儿玩,所以平哥儿才摔倒的。

三婶婶从第一眼看到平哥儿开始,便不嫌弃他愚笨,他叫错了名字,大伯母笑话平哥儿,是三婶婶耐心教他的。

上回我和姐姐发生争执,也是因为姐姐拿了三婶婶送我的珠钗,我才和她打了起来,也是三婶婶过来将我们分开的……那回三婶婶的确偏袒了我,可是……可是是姐姐她抢我的东西……陆芃芃越说越激动,眼里含着泪水,道,……我知道大哥可能不信,可是这是真的,我答应过三婶婶,以后不再胆小怕事。

我也很喜欢大哥,你和三婶婶都是好人,我不想你误会三婶婶……小姑娘泪眼婆娑,越说越委屈。

毕竟两个都是她在意的人。

陆行舟一时怔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当然明白堂妹的性子,是个乖巧不会骗人的,他也知道自己妹妹的脾气,所以,这二人的话,他定然是选择相信堂妹的。

平哥儿极少见姐姐哭过,此刻呆呆的看着姐姐的脸,见她哭了,忙拉着她的手让她弯腰,抬起胖乎乎的小肉手替她擦眼泪。

看着姐姐还在哭,他也撅了撅嘴,忍不住就跟着抽泣了起来。

陆芃芃抱着弟弟,轻轻拍着低低的背安抚着,没有再说话。

陆行舟瞧着这姐弟俩,回过了神,才对着陆芃芃道:……我知道了。

待姐弟俩手牵着手走了出去,陆行舟才紧紧捏着身下的褥子。

是他对她存着偏见,所以才觉得她性子歹毒,可是……若是他误会了她,她为何不告诉他?也是,她是他的三婶婶,凭什么和一个不明是非的小辈解释?陆行舟心下酸涩。

他是个是错能改的,如今他听了堂妹的话,便欠了她一句道歉。

可这会儿,他却有些难以启齿。

江妙端着茶盏进了陆琉的书房,见他静静站着窗户边,便将茶盏搁在桌上,走过去,站在他的身旁。

她侧过头,瞧着他手里刚刚编好的小蚂蚱,道:你不出去送送他们吗?孟氏之类的,她固然不喜,可她知道陆琉和大哥陆忱的关系还算不错。

却见陆琉转过了身,将小蚂蚱塞到了她的手里,捏捏她的小手,道:不必了。

江妙哦了一声,又想起先前孟氏未说完的话,心下存着疑惑,直接问道:方才大嫂说,大伯曾经救过你一命,你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她说着,悄悄打量着他的表情。

她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立马补充道,若是不方便,不说也行。

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希望他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她。

陆琉哪里不知她的这点小心思,说道:我五岁的时候,不慎在山中迷失,是大哥找到了我。

不过断断的一句话,轻描淡写的,仿佛是一件极小的事情。

可他没解释,一个五岁的小男娃,为何会在山中迷失?而且他一出生就是宣王府世子,身边总有下人跟着的,若是需要陆忱找他,便说明他是单独一人的。

江妙的心登时颤了颤。

想到那日西山狩猎,她不慎掉下山坡,身边尚且有人,却还是那般害怕,若是孤单单的一人,那……江妙也不刨根问底,立马道:原来是这样。

那我的确该好好谢谢大伯。

你若不去,我就替你去送送他们,成吗?陆琉自然说好。

江妙出去送了陆忱他们。

陆忱倒是温温和和的,是个极容易相处的,可孟氏受了一肚子气,哪里肯给江妙好脸色看。

倒是陆玲珑,一口一个三婶婶叫的甜,还说日后经常要过来看她。

当着陆忱的面儿,江妙自然不好表现的太敷衍,只能点头说好。

陆忱知道,这个三弟妹虽然年纪小,可他三弟很喜欢。

这样也好,身边有个贴己的人,性子总归会温和些。

陆忱道:三弟平日里太过操劳,他仗着自己年轻,经常没日没夜的,还望弟妹能多多叮嘱他,让他注意身子。

江妙是非分明,现下面对陆忱这个大伯兼救夫恩人,自然是从善如流。

皆道是长嫂如母,如今瞧着这位大伯,便有些长兄如父的架势了。

先前她还以为,宣王府只有一个老王妃对他真心,原来这位庶兄,也是真心实意关心陆琉的。

江妙道:大伯放心,我会的。

她当然会好好照顾陆琉,努力把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之前没人关心他,没关系,以后她会加倍的对他好。

江妙同陆忱说了话,便转身回玉磐院去,恰好见陆行舟被小厮搀扶出来。

三婶婶,我……陆行舟愣愣的看着她,翕了翕唇,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江妙哪里工夫再听陆行舟那些是非不分的话?当即便敷衍的颔首,直接就走了。

陆行舟登时顿在那里,瞧着远去的那抹娇小身影,即将要说出的对不起三个字,也只能重新吞入腹中。

陆忱一家子走了之后,宣王府便越发空荡的。

江妙觉得这人太少了也不大好,毕竟在镇国公府的时候,阖府上下虽然只有三房,却有十几个孩子,男娃爱闹腾,一个就能顶三个女娃,热热闹闹的,就着乔氏打趣儿的话便是:镇国公府养了这么十个男娃,就跟养了一群野猴子似的,就爱上蹿下跳的瞎闹腾。

何嬷嬷却道:王妃早些给王爷生几个孩子,那咱们宣王府不就热闹了吗?孩子。

江妙剥着荔枝的动作一听,脸颊有些红彤彤的。

不过说实话,她还挺想生的。

生得男娃模样随他最好,不过性子不能像他,太冷淡了些。

可她从何嬷嬷的口中听说,五岁之前的陆琉还是挺活泼可爱的,整一个小淘气呢。

131| 24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陆琉刚好进来,见屋内主仆二人聊得开心,也走过去,瞧着妻子绯红的脸颊,面容温和的问道:在说什么?江妙抬脸打量他一眼,只觉得陆琉生得实在是精致。

【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这么好看,小时候的确该是个米分嫩嫩的小男娃。

男娃顽皮些倒也正常。

她心里念着下回能和陆琉生一个小淘气,可这种事情,她哪好直接和他说啊?江妙吃了一颗荔枝,心里暗暗欢喜憧憬,面上故作淡然道:不过是些琐事罢了,没什么好说的……既是如此,陆琉也没有多问。

只是当天晚上,江妙便来了月事。

大户人家的夫妻,没有妻子来了月事,还同夫君同房的。

这时候,夫君若是有需要,便由妾室或者房内的通房伺候。

可他俩的情况特殊,两人腻歪在玉磐院内,陆琉并未给江妙另外安排一个院子。

晚上江妙收拾干净从净室出来,看着陆琉坐在榻沿,脸颊红了红,便小声提议道:要不这几日咱们分开睡?她睡相不大好,而且这些日子,爱搂着他睡,万一……万一沾到他身上就不好了。

毕竟这种事儿男人嫌晦气。

陆琉一把将扭扭捏捏的人拽了过来,搂着她的腰肢,又好气又好笑道:才刚成亲,你就让本王去睡书房?江妙哪里敢啊。

她瞅瞅他,道:我出去也成啊。

瞧她,多好说话啊。

陆琉笑着将人抱了起来,这会儿她身子虚,不好直接将她扔到床上,只轻轻放下,在她额头亲了亲,道:大晚上的,别瞎折腾了。

说着便上了榻,自身后将她搂住。

江妙心下泛甜,若是这会儿陆琉真让她出去睡了,她今晚兴许就睡不着了。

江妙侧过身,枕在他的臂弯上,闻着他身上的味儿,才伸手将他抱住。

既然他不嫌弃,那她还顾虑什么?许是因为肚子不舒服,江妙并未太早入睡,待听到身旁男人均匀的呼吸声,江妙才将环在男人腰上的手抽了出来,手掌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一时小眉头也蹙了起来。

今儿来了月事,江妙心里还是有几分失落的,毕竟她这么期盼她和陆琉的孩子。

可孩子这种事情,全看天意,上辈子她那病弱身子,子嗣艰难,对这方面也没抱过多大希望,可这辈子,她健健康康的,孩子是迟早的事儿。

她这么着急做什么?正想着,男人的手臂将她搂了搂紧,之后便听他道:妙妙,你年纪还小,咱们过两年再要孩子。

他竟然没睡?而且他早就将她的心思给看透了,在他面前,什么事情都瞒不住。

江妙的脸颊腾的一下烧了起来,口是心非道:你说什么呢。

说得好像她很想很想给他生孩子似的。

陆琉摸了摸她的脸,说道: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些,生孩子才安全。

妙妙,我不着急,也不会因为子嗣的缘故,找借口纳妾。

这些你都不用担心。

甚至……他有些不想她生孩子。

江妙道:可是何嬷嬷也说,早些生孩子,对身体恢复会好些……嗳,我不是很想生的意思。

可这语气,连她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江妙将脑袋往他的怀里一埋,声音闷闷道,好嘛,我承认我想。

说着,唇瓣便忍不住弯了弯。

陆琉有些动容,摁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抚,道:那咱们就顺其自然,全看天意,嗯?嗯。

江妙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只是见他没有很期盼的样子,难免有些失落。

·次日便是霍璇的生辰。

因如今霍璇贵为一国之母,又怀有龙嗣,加之此刻景惠帝对她的感情不一般,这寿宴自然办得隆重。

景惠帝崇尚节俭,自个儿生辰的时候,都不曾这般大办过。

江妙同陆琉一道进宫。

江妙去了坤和宫看霍璇。

霍璇穿着一身金丝凤袍,身段因怀孕变得丰腴,不过面色倒是极红润精神,此刻正和霍薇说着话。

见霍薇梳着倭堕髻,正是一副贵气的妇人打扮。

江妙当然知道,霍薇同许家公子成亲了,比她出嫁还早一个月呢。

霍薇当然也看到江妙了。

她坐在霍璇的身边,看着进来的娇|美|少|妇,因她刚及笄就嫁了人,身上还有尚未散去的少女气息,一双眼睛水润明亮,面若桃李,正是一副被泡在蜜罐子里娇养的模样。

霍薇原本挺喜欢江妙的,将她当做妹妹疼爱,只可惜……她没想到自己心仪的男子,会喜欢这个小姑娘。

其实也难怪。

毕竟她模样好、性子好,家世也是一等一的,入得了宣王的眼,再是寻常不过。

就霍薇而言,她嫁不了宣王,宁可是输给陈凝荞之类的,她也不会太计较。

可偏偏是江妙,她难免看她不自在。

江妙行了礼,便被霍璇拉了过去,二人一道坐到她的身侧。

霍璇一张俏脸生出了双下巴,瞧着江妙便道:妙妙你都不知道,堂姐她一进门就怀上了,我堂姐夫可乐坏了。

霍薇旋即回了神,满面通红道:前几日刚诊出来的,才不过一个月,母亲说了,不好张扬,满三个月这胎儿才会稳。

说是不想张扬,可霍薇笑容洋溢,显然是极欢喜的。

江妙也为她感到高兴,真心诚意道:恭喜薇姐姐,真是好福气。

霍薇自然听出了江妙语气中的羡慕,一时心情也好了些。

毕竟现下都各自嫁人了,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太计较了。

江妙看着大腹便便的霍璇,又瞅瞅也怀着身孕的霍薇,只觉得真是奇妙,先前还聚在一道讨论偷偷溜出去玩儿,每回都是霍薇胆子小,不许她们胡闹,可她们若真的要胡闹,也会没辙,跟着她们一道出去。

如今呢,一个个都嫁了人,怀了孩子,转眼都要当娘亲了。

霍璇打趣儿道:妙妙你也赶紧加把劲儿,到时候咱们定娃娃亲,如何?你和宣王的孩子,甭管男娃女娃,肯定漂亮。

想到昨晚陆琉说不着急,江妙也只能做出一副羞赧状。

心里却想:这孩子,又不是想怀上就能怀上的。

而且,她才不着急呢。

同霍璇说了一会儿话,便见平津侯府其他姑娘进来了。

她们堂姐妹说话,江妙很是识相的找借口出去走走。

行至花园,倒是巧,遇着了长公主和驸马薛腾。

江妙笑着过去打招呼。

英气十足的长公主,现下嫁为人妇,倒是多了几分女人味儿。

身旁着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薛腾,生得高大挺拔,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从军营里出来的爷们儿味道。

可这会儿,薛腾黝黑的脸紧紧绷着,走在长公主的身旁,老妈子般叮嘱道:走慢些,当心摔着了。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道:放心,不会摔着你儿子的。

你理我远点儿,热得慌。

薛腾不听。

换做往常,他早就将人扛起,直接抗到房里教训,哪里还这般伏低做小在她面前装孙子?只是薛腾记着自家娘亲的话,现下只能将这怀孕的妻子当成菩萨供着,任由她打骂使唤。

堂堂大将军,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如今竟落得对一个妇人言听计从的场面,若是被军营的弟兄们知道了,那他这面子往哪儿搁啊?长公主语气中是满满的嫌弃,瞧着过来的江妙,才粲然一笑疾步走了过去。

走得这般快!薛腾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忙跟在她旁边,道:走慢些!长公主走到江妙的面前,烦恼的蹙起眉,用胳膊肘狠狠的顶了一下薛腾的胸,道:给老娘滚远点!长公主是个习武之人,力道不似一般闺阁女子轻飘飘的,薛腾被顶的捂着胸口倒抽一口凉气,听着她的话,又道:说了不说粗话的。

长公主瞪他:你昨儿不是也讲了吗?薛腾登时无力反驳。

长公主怀孕之后,婆婆便千叮咛万嘱咐,处处都有要求,也包括说粗话,免得让腹中孩子听了去,被教坏了可不成!可长公主是个豪爽性子,一激动便容易说粗话,薛腾也是,虽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可打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虽然生得一张斯文脸,跟着兄弟们混得久了,难免耳濡目染,成了一个爱爆粗口的糙汉子。

瞧着这对欢喜冤家,江妙倒是露出了笑容,对着长公主道:长公主也有喜了吗?真是恭喜。

的确是件喜事儿。

长公主弯唇笑了笑,拍了几下平坦的肚皮,道:才三个月,早着呢。

薛腾脸色都变了,一把拉着长公主的手臂,厉声道:你当是西瓜呢,拍轻点儿。

孕妇的情绪波动大,何况长公主是个直来直去的火爆脾气,让她安安心心养胎,这样不准做,那也不准做,简直要将她逼疯了。

只能和薛腾打打嘴皮子仗过过瘾,在府中习惯了,现在当着江妙的面,也有些控制不住,道:怎么着?我拍我儿子乐意,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儿?儿子随我,生龙活虎的,若是拍几下就娇气了,那日后生出来也不顶用。

薛腾深吸一口气,对着江妙道:妙妙,我带长公主先回去休息了,待会儿再过来同你说话。

长公主道:别,我好久没见妙妙了,还有事儿同她说呢……嗳!薛腾,你放我下来,不然老娘不给你生儿子了!薛腾不理,直接抱着这个闹腾的媳妇儿去玉明宫休息,好生和她约法三章才成。

这小夫妻俩,热热闹闹的,江妙瞧着有些羡慕。

她和陆琉也是甜甜蜜蜜的,可他都是事事顺着她的……不过,她才不想和陆琉吵架呢。

只是,瞧着她们一个个的,都怀孕了,江妙看着就有些眼馋了。

宝巾了解自家王妃,小声道:王妃和王爷才刚成亲,这孩子马上就会有的。

她们这些在房里伺候的丫鬟,最是明白这小夫妻俩的感情有多好,每回行完房,那褥子湿漉漉的,瞧着就羞人。

江妙点头嗯了一声,才继续往前走。

这会儿遇见的,倒不是什么想见到的人。

卫宝铃也有些惊讶,她挺了挺背脊,用手托着后腰,挺着肚子慢吞吞的过去,道:唷,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宣王妃啊?今儿出席皇后生辰宴,卫宝铃自然不是独自前来的,边上有夫君冯玉泉陪同。

只冯玉泉一瞧着江妙,眼睛便有些看直了。

暗道成了亲,果真是大不一样,又想到自己这个妻子,刚成亲就大着肚子,半点都不能碰,让他还得和之前一样去找别的女人……这和没成亲有什么区别?就多了一个姑奶奶伺候?冯玉泉手拿折扇啪的一收,动作如行云流水,甚是潇洒,且他模样也生得俊朗,眉梢处尽显风流,还当真有姑娘家被他这副风流姿态迷住过。

可显然,这套在江妙面前不管用。

冯玉泉尴尬的笑了笑,道:江妹妹。

卫宝铃心里可是一千个一万个嫌弃冯玉泉,可谁让她已经嫁了他,怀了他的孩子?肚子里这块肉,她先前知道的时候,是铁了心不要它的,可如今日子久了,也生出了感情。

虽说她不喜欢这个夫君,却也没法容忍他当着自己的面儿同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卫宝铃嗤了一声,道:什么江妹妹,人家现在是宣王妃,小心被宣王听去,打断你的狗腿!冯玉泉一个哆嗦,想到去年自己不止一次被人打断过狗腿,不对,打断过腿,此刻瞧着这娇滴滴的小王妃,而又晓得这娇娇人儿是别人家的,且还是那个活阎王宣王的,他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啊。

冯玉泉当即便领着卫宝铃走了。

江妙略略低头,眼神黯淡的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而后才问宝巾,咱们去找王爷吧。

宝巾道:成,奴婢这就陪王妃过去。

江妙不好直接去找陆琉,便让宝巾过去同陆何知会一声,她则在御花园荷花池边凉亭内等他。

池内荷叶田田,碧水幽幽,江妙静静站在一旁,想着方才遇见的人,一个个的,竟都怀孕了。

说是不羡慕那是骗人的,可这种事情,的确是急不得的。

况且此刻肚子还有些胀鼓鼓的,难受得厉害,江妙便越发懊恼,只烦躁的想赶紧见到陆琉。

听到有脚步声,江妙立马就转过了身,看着身穿宝蓝色锦袍的陆琉行色匆匆阔步而来,便立马扑了过去。

陆琉刚从御书房出来。

这几年景惠帝依赖他,不想他去岷州,可他知道,已经到了该放手的时候。

再者,如今他已是有家室的人,没有那么多多余的精力处理别的事情。

陆琉将怀里这个紧紧抱住,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温和的问道:怎么了?江妙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自他怀里抬了起来,尴尬的笑了笑,眼眸晶亮道: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

她又担忧的问道,没耽误你的正事儿吧?陆琉说没有,便抱着她紧了些。

江妙嘴角翘翘,只觉得这样两个人也挺好的呀。

她眉目染笑,小脸尽是新婚的甜蜜之感,之后下意识的拽着陆琉的衣袖,却见啪的一阵清脆声响,似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她忙从陆琉的怀里退了出来,低头去找,瞧见滚落到石凳旁的小瓷瓶,便弯腰将它捡了起来。

还好没有摔碎。

江妙长吁了一口气,准备还给陆琉,细细一瞧,觉着有些不对劲儿,遂将小瓷瓶拿到他的面前,抬头问他:这是什么?你身子不舒服吗?上辈子江妙便随身携带药丸,对这类装药丸的小瓷瓶,最是熟悉不过。

这辈子她从小就养好了身体,倒是再也没接触过这些。

她担心陆琉的身体有问题,可他分明这般强壮,没听说过他有什么旧疾。

她看着陆琉,见他抿着唇没说话,越发是担心坏了,只觉得自己是个不称职的妻子,竟连夫君随时再吃药都不知道。

陆琉见她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这才一把抱她入怀,启唇道:妙妙,咱们过几年再要孩子,好不好?江妙眼里蓄满了泪,生怕陆琉当真有什么不得了的病。

这会儿听他说了出来,登时就愣住了,也立马明白这药丸是做什么的。

她被气哭了,攥着手里的小瓷瓶,狠狠往地上一扔,大声骂道:陆琉,你混蛋!132|25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今儿皇后寿宴,镇国公府的女眷自然也是受邀出席的。

江妙半月不见娘亲乔氏,心下想念得紧。

当即便收拾好心情,去见了乔氏。

乔氏晓得闺女在宣王府过得好,原本她担心长房的孟氏爱闹腾,这会儿被分了出去,阖家搬到了泰安胡同的宅子,越发令乔氏放心了。

见闺女过来了,才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般贵气娇美的打扮,脸颊红润粉嫩,简直比在镇国公府娇养那会儿还要好。

乔氏含笑道:瞧瞧,这气色可真好。

乔氏是过来人,最是明白被夫君娇宠的滋味儿,女婿是个体贴细心的,年长些,自会多让着些闺女。

江妙笑盈盈喊了一声娘,之后又同三位嫂嫂打了招呼。

乔氏领着闺女坐下说话,问道:女婿呢?怎么不和你一块儿过来?闺女出嫁这段日子,乔氏是天天念叨着,这会儿终于见着了,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才刚吵完架,她压根儿就不想理他。

江妙便道:他一个大男人,哪好一直陪着我啊?这倒是实话,男人在家里再如何的宠妻,在外面总归要面子,哪好一直黏在妻子的身旁。

又怕娘亲不放心,便道,……待他忙完了,便让他过来和娘打声招呼。

乔氏对陆琉这个女婿满意,自然不会往别处想,只笑笑道:女婿有要紧事便先忙着,你也是,当妻子的,可要多多体谅。

江妙觉得烦闷,便点了头。

就在这时,却见陆琉缓步过来了。

陆琉生得芝兰玉树,温润雅致,在岳母面前,始终是这副温温和和的谦和模样。

他走到乔氏面前,叫了人,才看了一眼身旁的妻子,道:方才同皇上有事情商讨,便耽搁了些,让妙妙先过来见见岳母。

这么好的女婿,乔氏越看越满意,连连点头道:没关系,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可心里,却是极开心的。

乔氏是个爱面子的,也有些小小的虚荣心,自打有了宣王陆琉这个女婿后,平日里贵妇们的聚会,也对她格外照拂了些。

那些昔日对她存着不满的,也开始巴结。

虽然乔氏嫁闺女,只希望闺女幸福,可女婿有身份又能干,这门亲事令她面上有光,她还是很受用的。

当着自家娘亲和嫂嫂们的面儿,江妙也不好给陆琉脸色看,便乖巧的站在他的身旁,给足他男人的面子。

在外人看来,这宣王和宣王妃夫妻二人,男的高大俊美,女的娇俏可人,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陆琉这个沉默寡言的,同岳母乔氏说起闲话家常,倒是不缺话题,聊得一些琐碎事儿,表情也是极认真的。

江妙侧过头偷偷瞅了他一眼,看着他这副模样,眉头略略蹙紧了一些。

男宾女眷分席而坐,开席前,陆琉叮嘱道: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别吃凉的。

见女婿这般体贴,乔氏越发是笑得合不拢嘴。

江妙不好催促他赶紧走,听了他关切的话语,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敷衍,她娘亲会责备她,便也体贴的抬头看他,说道:你也是,少喝点儿酒。

陆琉含笑应下,走前还多看了妻子一眼。

薛今月头一个憋不住,笑嘻嘻的走到小姑子的身旁,眨着大眼睛道:妹夫可真体贴啊。

江妙不好说什么,只稍稍低了低脑袋。

乔氏自然是觉得闺女害羞了,可闺女女婿这般恩爱,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欣慰是欣慰,不过……乔氏的眼睛望闺女的肚子上瞧了一眼,暗道:还是早些生个大胖儿子,才是正经事儿。

江妙正烦恼着,一抬头,就瞧见自家娘亲盯着自己的肚皮看,眉梢带笑,嘴角翘起,仿佛她的宝贝外孙就在她肚子里揣着似的。

江妙一时又怨起陆琉来,只觉得方才该好好打他几下出出气才对。

三位嫂嫂中,除却三嫂梁青萱之外,其余二人都是怀着孩子的,特别是宋鸾,挺着一个大肚子,是以乔氏对她格外照顾些。

至于薛今月,乔氏也有些头疼,这儿媳活泼跳脱,都快要当娘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只能让丫鬟嬷嬷们多照顾些,不许她乱跑。

开席了,江妙跟着落座。

按理说江妙的身份高了些,此番因坐到前面的席上,可江妙心里憋着气,不过刚出嫁不久的小姑娘,还存着一受委屈就想着家人的小毛病,自然愿意陪在娘亲身旁。

薛今月这段日子过得很是滋润,比起刚成亲那会儿,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晚上不用再折腾,可是将她给乐坏了。

薛今月同小姑子挨着坐在一块儿说着话,欣喜道:妙妙你知道吗?我嫂嫂怀孕了……说着便是撅了撅嘴,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也是这几日才刚得到消息的。

怀孕是好事,不过一般待怀孕三月,胎儿安稳些,才会将这喜讯儿传出去。

想起之前在院子里看到的长公主和薛腾,江妙也是由衷为他们感到高兴的。

而且,因着有上辈子的记忆,江妙知道长公主这一胎生得应当是个男娃。

的确让人羡慕。

江妙又低头瞅了瞅二嫂平坦的肚子,倒是有些好奇,这里头是个小侄儿还是小侄女。

她捧着热茶喝了一口,说道:嗯,我刚才遇着了,想来薛表哥和长公主的感情挺好的。

薛今月就这么一个哥哥,自然关心他,跟着点头道:是呀,我原以为长公主不好相处,如今看来,他们二人还挺配的。

说着便笑了起来,小声道,妙妙你也是啊,妹夫对你多好。

对她好吗?江妙想,陆琉对她的确很好,可只要一想到他不愿意自己给他生孩子,她就堵得慌。

若要真说起来,陆琉也是为了她好。

可昨晚他明明说过了呀,顺其自然的,却又偷偷的……偷偷的避孕。

吃席期间,景惠帝倒是特意过来了一次。

年轻英俊的景惠帝,瞧着皇后霍璇要行礼,便体贴的摁着她的肩膀,笑盈盈的让她坐下。

这等高高在上的男子,独宠一人,饶是皇后有孕,也不曾扩充后宫,在场的女眷们,看着这一幕时,眼睛里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这个时候,最不好受的当属坐在极后面的卫宝铃了。

昔日卫宝铃是何等的风光?每回出场,便如众星拱月般。

可那时是因为卫府深受皇宠,且她又是日后的皇妃,众人再不喜她,也得看在景惠帝的面儿上,给她几分面子。

且为了日后能同这位宠妃打好关系,娇生惯养的贵女,在她面前也得像丫鬟似得陪她说笑。

那时候,反倒是不看好这个钦定的皇后霍璇,毕竟能当上皇后又如何?景惠帝对卫宝铃这位小表妹这般好,给不了她后位,只要她进宫后能生下皇子,定然会将太子之位给卫宝铃的孩子,当做补偿,那日后,最威风的还是卫宝铃呐。

如今呢?冯府在望城的贵族中,也不过是三流罢了,此刻卫宝铃身为冯府儿媳,就算进宫赴宴,那位子自然也得排到后面去,同一些昔日她看不起的女眷们挤在一块儿。

且她打扮的再精心,目下怀着身孕,便是一副臃肿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的光鲜娇美?更有被卫宝铃欺负过的妇人小声议论,道:瞧她现在这样儿,若我是她,才没脸进宫赴宴呢,多丢人呐。

说着便偷偷低笑了起来。

身旁妇人跟着附和,笑着用丝帕捂脸,赞同道:是呀是呀,我还听说,这卫宝铃出嫁匆忙,就是因为出嫁前就已经和冯公子……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是最明白不过的了。

毕竟这卫宝铃,好端端的,没当成皇妃,反倒是嫁给了纨绔公子冯玉泉,自然少不了人议论。

这望城的圈子里,最感兴趣的便是这等事儿,就算是有一丁点瑕疵,也会被放大,更何况卫宝铃这件丑事是真的,说起来自然愈发是有证有据的。

卫宝铃呆呆的看着主位之上的帝后,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在听这些妇人们刻意说给她听,更是死死的咬着唇,忍不住红了眼眶。

卫宝铃身旁的绿衫丫鬟琵琶,正是从卫府陪嫁过来的,一直在卫宝铃身边伺候着。

此刻瞧着夫人受了委屈,便小声道: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扶你去偏殿休息一会儿。

卫宝铃正愁气儿没地撒呢,听着琵琶的话,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她哪里不知道,冯玉泉这个色胚子,但凡她身边有些姿色的丫鬟,一个个都被他给染指过了,这琵琶自然也不例外。

她将这事儿告诉娘亲,可她娘是怎么说的?至少冯玉泉要的是她身边的丫鬟,而不是从外面带些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让她忍着点,还让她将丫鬟开了脸送给冯玉泉,也好让她显得大度些。

她怎么肯!卫宝铃气得差点动了胎气。

霍璇坐在上头,瞧着景惠帝一副殷勤样儿,也淡然接受,又见他侧过头朝着席上看了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看到了坐在席位末端的卫宝铃。

霍璇怔了怔,一时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了,未料几月不见,这卫宝铃竟然满脸的落魄,目下眸中含泪,仿佛是委屈着呢,待看到景惠帝看她了,才露出期盼的眼神来。

霍璇道:冯夫人的脸色好像不大好,她又是个双身子,皇上可要过去瞧瞧?语气相当大度,俨然有一国之母的风范。

景惠帝匆匆收回目光,对上霍璇漂亮的眼睛,脸上登时有些心虚,像个犯错的孩子般,捏着霍璇的手,道:阿璇,朕……朕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他怕阿璇误会他还念着卫宝铃,便急急解释。

到底还是太年轻,就算是皇上,在男女之情面前,也不过是个愣头愣脑的傻小子。

霍璇笑了笑,将手抽了出来,道:臣妾并未多想,只是真心关心冯夫人。

臣妾知道皇上同冯夫人亲如兄妹,理当关心些的。

这等贤惠的妻子,怕是每个男子都喜欢的。

可偏偏景惠帝听了,剑眉略略一拢,这个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妻子,自西山山洞那回,他便觉得自己离她很远,怎么都抓不住她。

景惠帝是个心善的,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到底成长了些,不敢再同卫宝铃牵扯不清,只想让妻子看到他的诚心。

景惠帝再次捉着霍璇的手,道:既已出嫁,那便是冯家的儿媳,朕……不便过问,日后也会远离些。

霍璇聪慧,再不识趣儿,也不会再说什么,便温顺点头,目送景惠帝出去。

席上的卫宝铃,原以为景惠帝终于看她了,心里还是念着她的,可匆匆一瞥后,便继续眉目温顺的和霍璇说话,直到走出殿门,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卫宝铃见那抹明黄色人影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如大梦初醒般,傻傻的笑了笑。

·寿宴散去后,乔氏上马车前,捉着闺女的手叮嘱道:好了,别送了。

时辰不早了,你也赶紧和女婿回去罢。

她瞧着闺女身旁长身玉立、仪表堂堂的女婿,满意的多看了几眼,才道,你大嫂二嫂都怀了孩子,你俩也多多努力,早些让娘抱上外孙。

江妙翕了翕唇,故作害羞的低下了脑袋。

倒是陆琉厚脸皮的接了话,道:岳母放心,我和妙妙会努力的。

乔氏脸上的笑容更深,暗道:可真是个好女婿。

听着陆琉乖巧的回话,江妙心里暗暗爆了粗口,待抬头看着自家娘亲一张笑成菊花一般的俏脸,也不好令她失望,便一个字也没说。

江妙站在陆琉的身边,看着娘亲和三个嫂嫂上了马车,又静静站了一会儿。

虽是夏日,可大晚上的,这风吹得久了也有些凉。

陆琉见她这副依依不舍的表情,也知道妻子最依赖岳母,便顺势执着她的手,道:好了,过几日我陪你回趟娘家。

又道,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江妙没看他,只将自个儿被他握着的手抽了出来,自顾自转身上了马车。

133|25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玉磐院平日里都是极温馨的,王爷王妃感情好,下人们也是见怪不怪了。

【鳳\\/凰\\/ 更新快 请搜索】今儿却不知何故,小夫妻俩一道回府,却没有并肩走在一起。

小王妃板着脸走在前头,王爷跟在后头,虽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可显而易见,俩人是闹了便扭。

新婚夫妻如胶似漆了大半个月,这会儿脑闹别扭,也没什么打紧的,毕竟小吵小闹,感情才牢固。

回了屋,宝巾给宝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泡王妃最爱喝的花茶。

自个儿却是瞅瞅这一路上都一声不吭的二人,盼着二人赶紧和好。

毕竟主子们闹脾气,受罪的可是他们下人呐。

陆琉如往常般进屋,到屏风后换家常袍子,只往常都有小妻子替他张罗,他也受用。

不过换身衣裳,还能在里头偷香窃玉腻歪一阵。

这会儿妻子正坐在离屏风稍远些的玫瑰椅上,没看他,双手搭在膝头,这架势,俨然没打算过来替他换衣裳。

陆琉弯唇笑了笑。

今儿赴宴,多多少少是喝了些酒的,他晓得妻子不喜欢酒味儿,这时候也不敢上前熏着她,这才干脆进了净室沐浴,打算将身上的酒味儿洗干净了再说。

听到陆琉进了净室的声音,安静坐着的江妙才缓缓抬起头来。

她的确气得慌,可偏生他这个榆木脑袋,都不晓得哄哄她。

江妙自个儿是绝对拉不下脸的。

毕竟她的确太生气了。

可她想,在那种情况下,甭管换做谁,都会生气的吧?他就是骗子,害得她以为他身子出了什么问题,需要随身携带药丸。

那时候她太担心太害怕,又自责,觉着自己这个当妻子的太不关心夫君了。

谁料想,结果会是这样……江妙气鼓鼓的,见宝绿端着茶盏进来了,抬手接过,不满道:怎么是热的?我想喝凉的。

宝绿小声提醒道:这几日是王妃的小日子,不能喝凉的。

这番话,便令江妙想起之前乔氏在她刚来初潮时说的话,姑娘家小日子期间,切忌辛辣,更不能受凉,若是调理不当,日后可能会影响子嗣。

她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自然听自家娘亲的话,每回来小日子都是好生照顾自个儿的,完全不需要别人提醒她,因为日后她也盼着自己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江妙到底是存着理智的,并没胡闹,只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热茶。

净室里头响着水声,听里头的男人道:妙妙,给我拿套寝衣过来。

多大的人了,进去沐浴都不晓得带上寝衣吗?江妙暗暗骂他蠢,却也有些明白——他是想找机会同她说说话。

江妙有些不想进去,坐在玫瑰椅上半点没动静。

宝巾和宝绿面面相觑,还是宝巾斟酌了一会儿,开了口,道:王妃今儿累了一日,要不然奴婢去拿吧?她等着王妃点头,见她没反应,又听到里头没水声了,晓得王爷正等着,也就自己做了决定,走到朱漆雕填描金花卉纹立柜前,取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寝衣。

哪知宝巾一转头,便见王妃站在身边了,才故作惊讶道:王妃?江妙瞅着宝巾手里的寝衣,接了过来,面无表情道:我来吧。

说着便又从衣柜里拿了一条亵裤,给陆琉送进去。

宝巾盈盈退到一旁,见王妃进去了,才冲着身边的宝绿笑了笑。

她们当丫鬟的当然知道,王爷宝贝王妃,这王妃也是宝贝王爷的,这等贴身之事,哪里会允许旁的女子做?这不,只要稍稍一激,就立马亲自给王爷送进去了。

江妙哪里不知俩丫鬟的小心思?可她的确如她们想得那般,不想别的姑娘瞧见陆琉没穿衣裳的样子,更不想陆琉被别的姑娘碰。

说她善妒也罢,可自幼在恩爱爹娘的熏陶下,小小年纪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的夫君,要打要骂只能由她自己,断断不能让别人碰了去。

江妙憋着气进了净室,就见陆琉就这么赤条条的站在她的面前,只下身裹了一条白色的巾子。

男人刚沐浴完,大夏天也不讲究,身上的水珠还没擦干净,自他的发梢、颈脖处一路滑过,不断的滚落……陆琉生得斯文,可里边儿一点都不斯文,反而有种同穿上衣裳后不匹配的健硕,再配上这么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便觉着男人也是能成为祸害的。

江妙看见他这副身段,恍惚了一阵,将衣裳搁到一旁,准备出去。

男人却挡在了她的面前。

江妙垂着脑袋,之后才没好气的抬头瞪了他一眼,道:王爷赶紧换上吧,妾身先出去了。

恩爱的时候一口一个陆琉,大名喊得很是顺口,这会儿恼了,便是直接叫了王爷,还乖乖巧巧的自称妾身。

陆琉知她是真的生气了,道:你既是本王的妻子,便该伺候本王更衣才是。

嗯?好啊,不哄她算了,这会儿还让自己给他换衣裳!江妙憋着火,一把扯掉了他腰际围着的白色巾子,只是到底还是害羞,瞧着那物,吓得颤了颤,而后吞了吞口水,才故作淡然的从旁边拿起寝衣亵裤,准备替他换上。

陆琉低低的笑了,提醒道:还没擦干呢。

江妙倒也听话,当个贤惠温顺的妻子,替他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连股缝和前头也没落下,只是期间那坏家伙抬起头朝着她打招呼,江妙才迅速被弹开,羞恼的将衣裳塞到他的怀里,道:你自己穿!便气冲冲的出了净室。

陆琉穿好了衣裳出去,见妻子在收拾东西,才过去,道:妙妙?江妙淡淡道:我这几日不方便,还是去霖铃居睡吧。

霖铃居离玉磐院不远,建在荷花池畔,因江妙喜欢摘莲子,便派人将霖铃居收拾了一番,采莲子的时候,也有地方休息休息。

陆琉想了想,道:你身子受不得凉,那儿风太大。

他顿了顿,才道,我正好有些公事没有处理完,今儿许是要处理的很晚,我就在书房歇下了,你也早点睡。

江妙有些怔住了。

她拉不下脸,说要去霖铃居睡,不过就是想让他哄哄她,给她一个解释。

他倒好,巴巴的赶着去睡书房。

江妙当即便上了榻,没形象的脱了鞋子扯过被子将身子一卷,直接滚到床榻内侧。

去吧去吧,这回去书房睡,以后甭想回来!·之后的五日,陆琉的确忙。

皇后寿宴那日,他同景惠帝谈了话,饶是景惠帝再如何的挽留,他也得放手了。

只是要交代的事情太多,妻子那边,也生着闷气,便打算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了,再好好哄哄她,然后陪她去趟娘家。

他还答应过她,要陪她出去玩。

可江妙哪里知道陆琉的心思?见他每天在外头忙碌还不够,回府的时候,回屋匆匆见她一面,就一头栽到书房里,忙到了晚上,干脆便在书房歇着了。

虽然从何嬷嬷的口中,江妙知晓先前陆琉也是经常睡在书房的,可自打和她成亲以来,陆琉哪回不是早早回房陪她。

这么一来,江妙不得不多想了,只觉得陆琉是故意找借口,等着她主动低头。

成亲后的头一回吵架,哪能由她先低头啊?再说了,这也不是她的错。

这日江妙陪平哥儿玩儿,平哥儿捧着手里松散的小蚂蚱,正哭得伤心。

江妙将小蚂蚱拿了过来,用帕子擦了擦平哥儿胖乎乎的小脸蛋,道:别哭,婶婶帮你重新编好,好不好?平哥儿破涕为笑,拍手说好。

这孩子,看着虽然有些笨,可这些日子同她相处下来,胆小怯懦的小男娃,在江妙的面前,显得越发的活泼外向了。

江妙也会偶尔教他读书习字。

镇国公府的男娃,三四岁便开了蒙,这平哥儿按理说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可因为生得痴傻,还没找先生。

不过从平哥儿的口中,江妙得知,先前陆行舟在的时候,经常教他认字儿。

平哥儿笨,别人学一天能学五个字,他五天都认不了一个字,江妙打小就是过目不忘的,生得比一般的孩子聪慧太多,教起平哥儿来,固然耐着性子,可今儿认认真真的教了,明儿又忘了,明儿重新再教一遍,当时小男娃点头说记住了,过了一日又忘了,总归会生出一些挫败感来。

可是,这样愚笨的孩子,陆行舟却愿意教他……江妙编着手里的蚂蚱,待在陆琉的身边,自然也耳濡目染了一些,可她实在是编不好,连续好几次都散开了。

饶是迟钝的平哥儿,也看出了三婶婶不会,很是乖巧的看了她一眼,道:婶婶……他虽然喜欢这只小蚂蚱,可更不想看到三婶婶不开心。

江妙自然不是因为编不出蚂蚱不开心了,而是因为看到这只小蚂蚱,就会想起陆琉来。

她这才憋不住,问旁边的宝绿,道:王爷呢?宝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王妃能主动问起王爷,便是小俩口要和好的趋势。

宝绿道:王爷今儿有约,便出门去了。

不过王爷说了,今日他会早些回来陪王妃的。

江妙没多问了。

自己的夫君出了门,她这个当妻子的,却不知道他是见谁去了。

一时便生出深深的挫败感来。

而这厢,陆琉正在太和楼雅间,对面坐着的英俊年轻、有着浓烈男人味儿的男子,正是大将军薛腾。

这几年陆琉在朝中帮着景惠帝处理政务,而薛腾,继承了薛父之志,驰骋战场,替景惠帝平定边疆战乱,也算是一文一武,景惠帝的左膀右臂。

想当初薛腾对这位恶名昭彰的宣王也是没什么好感的,可接触的多了,倒也对他欣赏起来了,加之现在他娶了江妙,成了他的表妹夫,二人的关系自然也比当初熟络些。

听了陆琉的决定,薛腾虽然惊讶,却也是支持他的。

可是,他又担心景惠帝年纪轻轻的,陆琉一走,还不忙得焦头烂额。

陆琉道:皇上已经亲政多年,这几年本王渐渐放权,到如今,也差不多了。

薛将军,现下本王成了家,只想找个清静地方过过日子。

这话搁从前,薛腾估计会觉得好笑,可眼下,他自个儿也是成了亲的,家里那媳妇儿肚子里还揣着一孩子,也只想日日守着那大大咧咧的娘们儿,省得她摔着碰着了。

薛腾笑笑,道:我懂。

又恍然道,……你和妙妙的亲事这般着急,就是想带她一起走吧?陆琉没说话,薛腾懂了,叹息道:你呀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不过——宫宴那回,我就瞧你心情不大好,这回还摆着一张脸,怎么着?和媳妇儿吵架了?这种事情,陆琉是不愿同薛腾说的,加之他这副眉目含笑的喜庆样儿,晓得他这段日子正因妻子怀孕乐呵着呢,更是决口不提夫妻间的事儿。

只是薛腾是何等足智多谋之人,哪里看不出这位传言心狠手辣的王爷,这会儿正拿一个娇滴滴的小妻子没辙,开心的笑了笑,说道:我这小表妹,也算是有本事。

陆琉,我把你当兄弟,这会儿和你说真心话,这女人呐,惯不得,若是闹脾气了,抗床上打一通就得了,当然,下手不能太重,吓唬吓唬,人就乖了。

说着便得意道,……你瞧瞧我家里的那位,骄纵长公主啊,这会儿还不乖乖的给我生娃?女人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你让她怀了孩子,有事情忙活了,哪里还整天和你闹啊?哪知陆琉突然沉了脸,缓缓道:本王可知,在薛府——薛将军才是在榻上被打的那一位。

薛腾正喝着茶呢,登时这茶水一下子从嘴里喷了出来,愣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怔怔道:陆琉你……手都伸到老子身边来了?一想到好友知道自己在媳妇儿面前那孙子样,薛腾登时便爆了粗口。

陆琉自然没闲工夫再同薛腾说下去,正事说完了,便匆匆回了府——毕竟那家里,还有一个生闷气的小妻子等着他呢。

陆琉回到宣王府的时候,王府已经掌了灯。

他阔步进了玉磐院,见屋内安安静静的,瞧着正走出来的丫鬟宝巾,才问道:王妃呢?宝巾见今儿王爷来得早,心下甚是欢喜,忙道:王妃在屋子里。

陆琉点头,便进卧房去。

他朝着卧房内守着的丫鬟看了一眼,丫鬟很是识相的退了出去,旋即上前,掀袍坐到榻边,抬手将榻上的娇娇人儿捞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脑袋,柔声道:妙妙……江妙撇过头,不想理他。

陆琉没辙,闻着妻子身上的香味儿,当即便将手松了开来。

江妙暗暗骂了他一顿。

只觉得这男人也真是的,都不晓得再坚持一下,她一摆脸色,他就不哄了,一点诚意都没有!正生气着,却听到身后男人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她太熟悉的,正是陆琉在脱衣裳。

这下江妙当真是气得牙痒痒了。

好啊,怪不得这几日安安分分的……今儿她月事刚走,就来哄她了。

134|26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察觉到男人的手自身后重新环住了她的腰肢,江妙便想:这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她气了一阵,可身后之人却并没有像她想的那般动手动脚,只牢牢扣着她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两人便这般紧紧贴在一起。

仿佛……只脱了外袍而已。

整整五日没有这般亲近过,目下江妙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只觉得鼻尖泛酸。

陆琉这才说道:妙妙,那事儿我瞒着你,的确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嗯?他亲亲她的头发,缓缓道,我吃药,的确是不想让你怀孕。

可是妙妙,我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比起孩子,我更……江妙有些生气,恼道:可你说了,要顺其自然的。

陆琉也道:是我的错。

他答应之后,的确不打算吃药了。

他一个劲儿的认错,只留她一个人生气,倒像是她无理取闹似的。

江妙想了想,总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他。

只是——方才他没继续说下去的话,她也是听出其中的意思来了。

他是喜欢孩子的,只是比起孩子,更在意她吗?这令江妙想起陆琉的娘亲来,陆琉的娘亲宋氏,是因为生他是难产去世的,之后前宣王便娶了宋氏的妹妹小宋氏,而对陆琉的态度,她也是见识过的……若非那时候有老王妃在,那陆琉的世子之位,兴许也保不住了。

还有,陆忱曾经对陆琉的救命之恩,是不是也和前宣王对陆琉的态度有关系……江妙静静想着。

这几日她自己也想了很多,可生气委屈的时候,总是不够理智。

现在看来,他是怕自己生产时发生意外,也和他娘亲一样吗?女人总是容易心软,特别是对自己在意的人。

这之前,她心里是气极了陆琉,可现在他服个软,说句道歉的话,她便再也生不起气来了。

江妙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成亲前想着如何将陆琉治得服服帖帖的,成为她娘亲那样的人,可现在呢,却被陆琉吃得死死的。

江妙转了一个身,便用力的抱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瞧着妻子的举止,陆琉才低下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而后捧着她的小脸吻了上去。

这几日他自然也是想着她的,能做的,便是早些将事情处理完,便过来陪她。

小夫妻吵吵闹闹促进感情,这事儿自然是有道理的。

江妙的唇一被堵住,便委屈的想哭,只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啃咬出气。

往常都是陆琉主动些的,这会江妙也有些受不住,一面和他亲着嘴,一面便摸着他的脸颊,去解他身上的腰带。

伺候他穿戴过太多回,江妙俨然是熟能生巧,解腰带很是利索。

她将腰带解开扔了出去,便去扯他的衣裳。

陆琉原本只是想亲亲她抱抱她,并没有旁的意思,毕竟这几日忙碌,身子的确有些累了。

只是妻子太热情,这令陆琉喜出望外,只扣着她的脑袋用力的吻,尝着这几日来,她都不肯给他尝的味儿。

江妙死死的抱着他,待感觉到整个人都充实了,才哭着骂他:你这个大混蛋,就会欺负我!连骂人都不会……陆琉叹气,面对面搂着她,再一左一右压着她的细胳膊,俯身抵着她的鼻尖儿,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滴在她俏生生泛着红晕的脸蛋上。

陆琉在她唇上啄了几下,哑声道:让你出出气,怎么骂都成……他很好说话,温温柔柔的吻着她,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没有半分平日不近人情的模样。

江妙咬了他几口出了出气,之后便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像小青蛙似的蹬了蹬两条细腿,便哭哭啼啼的,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一刻钟后,江妙有些懵,愣愣的看着陆琉,问道:你刚才……你刚才出去见谁了?陆琉一张俊脸有些泛红,看着妻子紧张兮兮又担忧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在她那儿重重拍了两下,听她吃痛呜咽了几声,便不敢再下手。

两人正亲近着,就这么搂着,他老老实实交代:去见了薛腾。

江妙抬起小脸,诧异道:薛表哥?陆琉点头:薛腾的人品,你应该信得过,我可没有你想得那般……江妙不信,道:那你怎么这么……快。

唔,后面的话,江妙不好意思说下去,只羞红了脸。

陆琉在她脸上掐了一把,道:这几日我每晚都忙到三更,身边连个关心的人也没有,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整整五日,将之后两个月的差事都做完了,每日至多睡两个时辰,总归是精力有限。

我就想过来和你道个歉,然后休息一会儿,养养神,哪知道你……说着,便冲她笑了笑。

她怎么了!江妙羞愤欲死,念着他嘴里若是说出什么她不爱听的话来,那边继续去睡书房好了。

只是——他明明白白的解释,让她不用再东想西想,这样多好啊。

江妙抬眸瞅瞅他,见他眉宇间果真有着疲惫之色。

这几日当真是有要事处理,并不是刻意不陪她,倒是让江妙心里好受了些。

她心疼道:那你好好休息。

便准备分开。

他就知道她疼他。

陆琉低笑,抵着她的鼻尖儿,黑眸幽沉沉的,道:没关系,陪王妃最重要。

当即便又吻了上去。

屋外的宝巾宝绿,听着卧房传来的床板吱呀吱呀的响,个个面颊染笑,暗道:总算是盼得了云开见月明。

何嬷嬷也是一脸喜色,吩咐丫鬟们,道:去厨房知会一声儿,晚膳好好准备准备,再多加几个菜,弄得丰盛些。

今儿晚膳会迟些,让她们做完后先热着。

以何嬷嬷的经验,这小两口这般恩爱,怕是得折腾好半天。

墨琴墨棋当即便点头,去厨房通知厨娘。

何嬷嬷看着面红耳赤的俩丫鬟,也是有些理解的。

里头这般大的动静,连她这张老脸都有些发臊了,何况是这些年纪轻轻的小丫鬟,一个个都脸皮薄着呢。

何嬷嬷道:这里有我和许嬷嬷就成了,你俩先去忙吧。

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俩丫鬟朝着何嬷嬷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才红着脸儿双双退了出去。

何嬷嬷朝着紧闭的卧室房门看了一眼,心道:恩爱些好。

恩爱些,早些给王爷生个小世子,那老王妃的在天之灵,也不必再有所牵挂了。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江妙才抬头看了看窗外,天已经很黑了,外边树影婆娑,树枝被风吹着,发出沙沙沙的响声。

江妙一片疲惫的侧过头,看着身旁刚刚睡去的男人,这才忍不住,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在他唇上亲了几下,而后便这般黏糊糊的被他抱在怀里,怎么都不想起来了。

他没骗她,的确是累了。

先前还让她生着气的男人,此刻她却有些心疼了。

江妙轻轻叹气,男人却突然醒了过来,搂着她腰肢的手一紧,声音沙哑又悦耳,道:妙妙……江妙体贴道:你若是累,就先歇会儿吧。

我过会儿再叫你。

陆琉抱着妻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晓得这个时辰,怎么着也得先用晚膳,可不能饿着她了。

当即便起身套了寝衣。

江妙的确又累又饿,见陆琉没有继续睡,也起身穿衣裳,又喊了宝巾宝绿进来伺候。

宝巾宝绿进来,先掌了灯。

幸亏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这卧房里面的味道也不大重,只是这榻上……江妙下意识转身,看了身后皱成一团的褥子,上头那东一滩西一滩的,看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烫。

好在……在丫鬟们面前,她这种害羞的事儿,也不止一回两回的,便不再多看,赶忙进了净室沐浴。

用了晚膳,江妙见他留了下来,没再去书房,也不矫情,自顾自上了榻。

夫妻二人搂在一起说着话,浓情蜜意的难舍难分。

江妙道:我之前也想过了,虽然想要孩子,可咱们的确还年轻。

你既保证了不着急,也不会因此纳妾,那我也就依你。

再过一年,到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再计划要孩子,到时候,你可不许再偷偷做种这种事……陆琉知道她是个好商量的。

也明白,虽然府上有他陪着她,却不可能整天都陪着她,她想要个孩子,他不在的时候,有孩子陪在她身边,也不会寂寞。

而且那日皇后寿宴,她交好的那些小姐妹,一个个都怀了身孕,她瞧着眼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他道:嗯。

就听你的。

江妙释然的笑了笑,又担忧道:那个药,对你的身体……陆琉明白她害怕什么,忙道:你放心,这药是我专门找纪大夫配的。

纪大夫是华神医的入室弟子,这药对身体的损伤不大,甚至可以忽略,只是麻烦了些,必须每天吃。

既是华大夫的入室弟子,那江妙自然也信得过这位纪大夫的医术。

可是药三分毒,这一点她最清楚不过了。

江妙道:这药你不许吃了,只要咱们注意点儿就成了……只要不弄到里面去,自然不会怀孕。

而且……少同房就成了。

大户人家避孕,素来是让女人喝避子汤避孕的,男人只顾着舒坦就成。

他这儿倒好,直接掉了个个儿,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吃起这种药来。

怕是那纪大夫,也是头一回给男子配这种药吧。

可她明白,他是不想她身子有损。

陆琉点头说好,便搂着她沉沉睡了过去。

之后的几日,果真如陆琉所说,陪着她四处去走走。

江妙自然是开心的。

期间二人又去了一趟镇国公府。

乔氏看着刚出嫁的闺女,虽然也想日日看着她,可嫁了人,再频频回娘家,总归是不好。

只是,乔氏见女婿这般顺着闺女,也只能私下说说闺女,让她别恃宠生娇,省得被别人说不是。

江妙自然将过错全推到陆琉的身上。

毕竟在江妙看来,她娘亲待陆琉,简直比她这个闺女还要好。

江妙又顺道向娘亲问了问唐樱的亲事。

一说到唐樱的亲事,乔氏这眉头也皱了起来,宋家那孩子,原本是个极出色的,奈何如今这腿……果真如她所料,唐樱同这位宋三公子的亲事,没有成。

乔氏道:唐夫人也同我说了,再看看,若是在望城寻不到满意的,便带着闺女再回岷州。

唐夫人也看开了,没必要嫁个有权有势的,这日子是孩子们自己过的,夫君踏踏实实的,会疼人就好。

而且唐府的大姑娘,也在岷州成了亲,若是唐樱能在岷州寻到好夫家,虽离爹娘远些,不过总算有姐姐姐夫照拂着。

江妙便明白了。

唐樱年纪不小了,若是今年这亲事还没着落,明年估计会在岷州寻个夫家。

这样也好,像唐樱这种活泼率真的姑娘,还是更适合岷州这种淳朴之地。

而且,日后她同陆琉去了岷州,还能找她说说话。

说完了唐樱的事儿,乔氏又道:你和女婿成亲也有两个月了……一听这开场的话,江妙便知娘亲又要说什么,忙红着脸道:娘放心,我知道的。

她垂了垂眼,攥着衣袖道,这种事情,又不是着急就能成事儿的,而且……陆琉说他不急。

都快二十三了,女婿这身份,哪有不着急子嗣的道理?乔氏只当是女婿疼闺女,不想给闺女太多的压力,一时,又对这位挑不出错的女婿多了几分好感。

回府的马车上,陆琉将妻子抱在怀里,道:若是预计的没错,这几日圣旨便会下来。

江妙明白的,心里固然不舍,可也该懂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

她道:嗯,我已经在收拾了。

她又道,你真的……一点都不留恋权位?陆琉对上妻子漂亮的眼睛,道:若是你想要,我日后会再给你挣回来。

姑娘家难免难免有些虚荣,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儿。

没出息的男人,才会嫌弃自己贪慕虚荣。

但凡疼妻子的,便该努力争气些,让妻子面上有光。

江妙摇摇头,说道:不用。

我这辈子,该享受的荣华富贵都享受过了,这种日子,是很多人都没法想象的。

你位高权重,固然风光,却也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压力,而且太危险了……咱们去岷州挺好的,你若是没银子,我娘给了好多嫁妆,够咱们吃一辈子,还有养……养一群小淘气。

陆琉笑笑,妻子乖巧懂事,他甚感安慰。

江妙这嘴的确是甜,不过她主持中馈两月,也明白宣王府的家底,晓得自个儿那点嫁妆,在这儿面前一搁,压根儿就算不了什么。

有权有势有什么用?银子够花了,带着银子过安稳日子,这才是正经事儿啊。

当天景惠帝便下了旨,将陆琉调去岷州。

出发日期是八月初,同陆琉先前说得一样,至于归期,却是只字未提。

贬得太明显,宣王府阖府上下,都是吓了一大跳。

虽然这几年王爷势头太盛,可当初景惠帝能顺利登基,不都是王爷在前面替这位小皇帝清除障碍,现在倒好,皇位坐稳了,翅膀长硬了,便这般不留情面的将这位功臣给一脚踢开了。

玉磐院的下人们也是,正想着这段日子得小心些伺候主子,却见王爷王妃一如往常般甜蜜恩爱,仿佛去岷州,也不过是临时出趟差罢了。

可是……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来。

若是景惠帝无情,兴许一辈子都让王爷在那个小地方了。

这日,江妙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给平哥儿编蚂蚱。

她专程让陆琉教了她,眼下编个小蚱蜢,便是小菜一碟儿。

平哥儿瞧着三婶婶给他编的小蚂蚱小蝴蝶,兴奋道:婶婶……婶婶厉害。

被一个四岁男娃崇拜,江妙还有些幼稚的小得意,当即又编了一个给他。

平哥儿拿着手里的小蚂蚱,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笑意,道:给姐姐……当真是个乖巧孩子,有了好东西,不忘记同姐姐分享。

越瞧着这可爱的平哥儿,江妙越有些期待她和陆琉的孩子。

这时,宝巾却是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帖子。

江妙看了一眼,瞧着宝巾手里这烫金大红帖子,便笑道:谁家办喜事儿啊?这还是江妙第一次,以宣王妃的身份,收到喜帖呢。

看着自家王妃笑容灿烂的脸颊,宝巾将喜帖递了过去,说道:这是泰安胡同那儿刚送来的,这月十八,大公子就要成亲了。

江妙笑容一滞,也有些惊讶——陆行舟,竟然要成亲了。

135|26 晋|江独家首发~·泰安胡同,陆家。

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孟氏冲着书桌后面的陆忱吼道:我是绝对不会同意舟儿娶那个身份低微的谢茵的!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陆忱看着妻子又来闹了,暗下烦恼,便道:你不同意也罢,亲事已经在筹备了,喜帖也都发出去了,到了十八,便等着谢姑娘这杯媳妇儿茶就成了。

他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看重身份,可谢姑娘也是出自书|香|门|第。

而且,谢姑娘总归是救了咱们舟儿一命,这脸虽然不会留疤,可到底同舟儿有了肌肤之亲……孟氏知道自家夫君迂腐,却也不曾想会迂腐到这种地步。

她儿子好端端的,在路上怎么会差点被马车撞,又怎么会恰巧被谢茵看到,将他儿子推到一旁,自己却差点命丧马蹄之下?谢茵那丫头,有个当姨娘的姐姐,才会使得这下三滥的手段。

可哪知——她这个夫君,竟然一声不吭的请了人上门去提亲。

谢茵住在江三爷名下的宅子,那日江三爷和谢姨娘恰好也在,当即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孟氏知晓此事,气得差点晕倒,直接和陆忱对吼了起来。

说是对吼,也不过是孟氏一个人在嚎。

陆忱性子虽然软弱,可分了家,身上倒开始有了一家之主的风范,毕竟先前在宣王府,事事有三弟照拂,如今独立门户,他是一家之主,自然不能事事被妻子牵着鼻子走。

好,既然爷欣赏谢姑娘,想让咱们舟儿好好报答她,那就……那就让她进门,不过,只能当妾。

孟氏原本就不喜欢谢茵,现下知道夫君心意已决,便也退了一步。

妾室就妾室,只要不成亲,对她舟儿娶妻也没什么影响。

毕竟,哪个男人没三妻四妾?陆忱道:这门亲事已经定下了,马上就到了大喜之日,怎么能让谢姑娘为妾?此事你不必再提。

孟氏一咬牙,道:你若是敢让那姓谢的丫头进门,我就……我就同你和离!孟氏黔驴技穷,只能拿出杀手锏来。

成亲二十年,陆忱性子温和,对孟氏算是百依百顺的,若真发生什么争执,到了这一步,陆忱肯定会让着妻子的。

哪知这会儿,陆忱淡淡道:你若是想,我现在就可以将休书写给你。

孟氏怔住了。

一是眼睛睁得大大的,断断没有想到,自分家之后,陆忱竟然会这般硬气。

只是孟氏到底是个妇人,这话不过是用来威胁威胁罢了,哪敢真的和离,更别说是被休弃了。

孟氏气陆忱,更气的,却是谢茵。

她不信陆忱真的会休她,可这种事情,她不好拿来冒险。

孟氏狠狠跺脚走出了陆忱的书房。

一路上,便见廊上张灯结彩的。

离成亲还有半个月,却已经在开始准备了……孟氏一抬手,用力扯过绑在柱子上的红绸带,心道:进门就进门,有她这个婆婆在,谢茵甭想有一天好日子过。

到时候随便随便寻个原由将她休了就成。

成过亲的男人不打紧,何况她儿子优秀,可被休弃的女人……这谢茵,也不过是她儿子不要的破鞋罢了!·次日陆琉陪江妙去长兴街的首饰铺子翡翠斋逛逛。

只是男人不懂这些,江妙虽然想让他选,可瞧着他那副傻愣愣不解风情的模样,也就作罢。

这堂堂宣王,也不是什么都擅长的嘛。

江妙翘翘嘴角,拿着手里的鎏金如意簪,往髻上比了比,问陆琉:好看吗?今儿陆琉着一袭宝蓝色净面直缀,打扮得斯斯文文,模样瞧着倒是比平日年轻了些,也多了几分温书卷气。

他的确不懂首饰,可见妻子挑得开心,便也安静的等着。

在他看来,若是犹豫不决,便全都买了便是,可比一直挑选。

现下见妻子询问,则缓步过去,没有半分敷衍,细细瞧了瞧,盯着她的脸颊,缓缓道:好看。

这人,是说簪子好看,还是她好看呐?江妙看着手里的如意簪,说道:我也觉得挺好看的。

说着便玩性大发,踮起脚,将手里的簪子插|到了陆琉的头发上,捂嘴笑了笑,道,挺配的。

边上的俩丫鬟也捂着嘴,低头憋笑。

王妃还真爱胡闹。

正当和陆琉瞎闹时,便听身后有人在叫她。

三叔三婶。

小姑娘的声音脆脆的,带着些许欣喜和兴奋。

江妙转过身子去看,便见陆玲珑走了进来,而陆玲珑旁边穿着绿衫白裙容貌清秀的姑娘,便是谢茵了。

江妙敛了敛睫,想到昨儿收到的喜帖。

陆行舟成亲,已经让她很意外了,却不料更意外的还在后头……陆行舟娶得是竟是谢茵。

陆行舟喜欢谢茵倒是不稀奇。

毕竟上辈子,他俩也曾偷偷好过。

只怪当时她对陆行舟这位未婚夫太不关心,自然不会发现他的异常了。

可是……以孟氏的性子,压根儿是不可能让陆行舟娶谢茵的。

她存着好奇,可又担心她派人去查此事,陆琉知道后会多想,也就压抑了自己的好奇心。

陆行舟是个榆木脑子,不管什么法子,定然是谢茵想出来的。

可不论怎么样,谢茵能嫁给陆行舟,也算是她的本事。

江妙将陆琉发上的如意簪拿了下来,而后冲着陆玲珑点了点头。

陆玲珑仿佛同江妙这位三婶婶关系很好似的,走到她的身旁,看着江妙挑选好的,搁在一旁的首饰,这珠钗、簪子、镯子,可是装了好多。

陆玲珑看得眼睛都亮了,道:这些都是三婶婶选的吗?这翡翠斋的首饰可是出了名的精致漂亮,价格自然也是不菲。

她想买,可是自打搬到了泰安胡同之后,她娘亲生生将她的用度减去一半,哪有余银买这些漂亮首饰?目下看着江妙买件首饰,像路边买个包子一般随便,越发羡慕起来了。

而今儿谢茵带她来首饰铺子,肯定是为了讨好她这个小姑子,自然会买件首饰给她的。

陆玲珑原本开心,倒是觉得谢茵这个嫂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可这会儿拿谢茵和江妙一比较,当真觉得——怪不得她娘亲会嫌弃谢茵的出身。

的确,说什么清丽脱俗书卷气,讲的直白些,不过就是股穷酸劲儿。

若是她哥哥能娶一个像江妙这么有钱的贵女,那该多好啊。

江妙点了头,而后让店家将边上选好的首饰包起来,送到宣王府去。

边上一直不说话的陆琉,将方才那支如意簪也一道放了进去,道:还有这个。

江妙冲着他笑笑,夫妻二人,便相携出了翡翠斋。

陆玲珑和谢茵退到一旁,目送二人远去。

谢茵怔怔的看着这二人的背影,只觉得小时候的事情历历在目。

江妙还是千娇百宠挥金如土的这个,而她……却为了讨好陆玲珑,拿着江三爷那儿给的银子,给陆玲珑挑选首饰。

陆玲珑瘪瘪嘴,便去选首饰了。

她朝着掌柜的道:方才我三婶婶选的那支如意簪,还有吗?那掌柜的是个穿半旧青色圆领长袍的矮胖中年男子,生得很是喜庆,道:那簪子只有一支,不过还有一支差不多的鎏金梅花簪,姑娘可有兴趣瞧瞧。

陆玲珑自然要瞧,笑吟吟点了头,让掌柜的拿来。

她接过这支簪子,簪子錾刻梅花纹路,这顶端是用红宝石制成的一朵红梅,璀璨夺目,栩栩如生。

陆玲珑看了一眼,便爱不释手。

她拿着手里的簪子,对着身旁的谢茵道:茵姐姐,这簪子可真漂亮……谢茵瞧着陆玲珑这副样儿,心下暗暗鄙夷,何尝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她知孟氏不喜欢她,进了门少不了对她百般刁难,是以这陆玲珑,她是断断不能再得罪。

谢茵莞尔一笑,道:这簪子的确很配你。

这是替她买的意思,陆玲珑笑着问掌柜的多少钱。

掌柜的道:这簪子虽不及方才那位妇人选的贵重,可胜在红宝石难得,瞧瞧,每一颗都是精品,而且这簪子通身用金子打造,这价格……说着便笑笑,伸出三根手指来。

陆玲珑道:三十两?掌柜的摇头,只觉得这小姑娘有些傻气,直言道:三百两。

三百两……边上的谢茵也是一怔。

她今儿出门,将自个儿的大半积蓄都带上了,统共也就两百两银票和一些散碎银子。

原以为以陆玲珑这种眼光,不会选出什么值钱的首饰,未料一选便选了个三百两的。

陆玲珑也没想到会这么贵,可她的确是喜欢呐。

而且,她这回不宰谢茵,等谢茵进了门,哪里还会这般卖力讨好她?再说了,她姐姐不是镇国公府江三爷的宠妾吗?使些狐媚手段,哪里不好弄个三百两银子给这个亲妹妹?陆玲珑见谢茵脸色不好看,怕她不给她买,便道:上回三婶婶带我出来,我看上什么,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给我买了……说着便指了指发髻上戴着的蝴蝶簪,这簪子,便是其中的一样,也值个两三百两。

今儿出门不好太招摇,才戴了这个低调些的。

不过也是,想我三婶婶那种,家世好,嫁得好,一进门便能主持中馈的,旁人自然没法比的。

茵姐姐,要不……咱们去别的地儿看看?心里却道:若是不给她买,下回再也不和她出来的。

等她进了门,她一定站在娘亲那边,一起挑谢茵的错。

让哥哥早些休了她。

谢茵哪里不知陆玲珑在激她?她知道江妙的性子,是个不喜欢虚情假意的,方才明摆着不喜欢陆玲珑,哪里会带她出来买首饰?只是——想到方才江妙身旁的陆琉。

当年她的确没看错,这陆琉是个极好的男子,这种男人,她就算是为妾,也是愿意的。

可偏偏……还是给了江妙。

她从小打到,拥有的都是最好的,甚至玩腻了,随意遗弃的一件玩具,都是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谢茵用力的攥着袖中的双手,对着陆玲珑道:玲珑既然喜欢,那我今儿自然不会让你失望。

这簪子的确好看,不过,得配个漂亮的匣子,我那儿有个紫檀木的小匣子,装这支簪子正好,明儿我便一道给玲珑你送去,好不好?嘁,这深入到骨子里穷酸样,还想学人家阔绰!陆玲珑知道她此刻没银子,是打算想法子凑银子,明儿给她买来。

她心下鄙夷的很,虽然答应了给她买,还是觉得有些丢人……可脸上还是笑吟吟道:那多不好意思……谢谢茵姐姐了。

谢茵强挤出一丝笑意来,道:你喜欢就好。

·此刻江妙也在马车上,同陆琉说起了陆行舟的亲事,……这帖子既然送来了,咱们意思意思总得去吃这喜酒。

你那日有空吗?陆琉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脊,道:若是你不想去,可以不去。

她的确不想见到陆行舟和谢茵,可如今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身为宣王妃,总要有起码的风度。

就连身为皇后的霍璇,有需要也得见自己讨厌的人,她还有什么资格娇气?江妙道:大伯对你有救命之恩,他儿子成亲,咱们得给他面子。

到时候她在女眷席,不用见谢茵,更不用见着陆行舟,就当吃个饭,学习应酬罢了。

陆琉单手搂过她,唇瓣压在她的小嘴上,慢慢的摩挲……江妙恼得张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这男人,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爱吃口脂的坏毛病。

136|27 晋|江独家首发~·谢茵回了宅子,便翻了翻自己的柜子,将私房钱一股脑儿拿了出来,又凑了一百两,准备凑足三百两,让丫鬟去翡翠斋将那支梅花簪子买回来送给陆玲珑。

谢茵坐在玫瑰椅上,拿着手里的银票,长长叹了一口气。

听到外边有动静,才警惕道:谁?……是我。

黄花梨柜格后走出一个着石青色圆领长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生得风流倜傥,甚是俊朗。

谢茵看见他,才怔怔的起身,慢吞吞行礼道:三爷……今儿谢茵出门,自然是特意拾掇过的,身上穿的一件浅绿色春衫,自领口处便绣着精美的兰花图案,一直蜿蜒直腰际。

她身量窈窕纤细,腰肢不盈一握,这胸前的两团却是鼓鼓的,上头恰好绣了两朵盛开的兰花,很是令人浮想联翩。

虽说她的年纪不大,可性子不像一般小姑娘那般跳脱,是个沉稳娴静的。

有时候江三爷会陪谢姨娘来看谢茵。

这时候谢茵便会乖巧的站在谢姨娘的身边,浅笑嫣然的说话。

江三爷虽然风流,可这几年对谢姨娘是真心疼爱,饶是谢姨娘的容貌不及嫡妻戚氏那般美艳,可他偏偏就好这口。

只是本性使然,一面宠着谢姨娘,一面也要尝尝新鲜的,可他再糊涂,也不会尝到谢茵头上。

只是——想起那日酒后误事,江三爷便对她多了几分歉疚,现下往她匣子里一瞄,见她在准备银子,则道:若是银子不够,只管派人来找我。

你想买什么,还差多少?谢茵咬了咬唇,没说话。

她从小就知道姐姐压根儿就不喜欢这江三爷,若非江三爷将她姐姐强行纳了去,哪会落到这般地步?而如今,她更是恨极了江三爷。

她静静敛睫,沉默着将银票收了起来,淡淡道:今日陪陆姑娘去了一趟首饰铺子,她瞧见一支簪子,需要……需要三百两。

江三爷也知道,谢茵这是为了日后能在陆家过得好些,当即便道: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

顿了顿,又道,……日后花银子的地方还很多,我待会儿会命人给你送些银票来,若是下回再出门,手头也好宽裕些。

谢茵是瞧不起江三爷的银子的,可这些年,她吃的穿的,都是姐姐给的,而姐姐的银子,也都是江三爷的。

而且如今她和江三爷的关系不同以往,花点他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谢茵点头道:谢谢三爷。

见她肯收银子,江三爷便知她还算聪明。

这会儿瞧着她娉娉袅袅的身影,想起那晚她哭哭啼啼的在他身下娇|喘|承|欢,登时便下腹一紧,后头动了动,上前执着她的手。

谢茵想抽回来,江三爷便捏得更紧。

江三爷流连花丛二十年,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哪里看不出谢茵这番欲拒还迎的姿态?起初他做了糊涂事儿,第一反应是怕谢姨娘知道,可谁晓得这小姑娘并未告诉她姐姐。

那么……江三爷对自己的魅力还是有些自信的,立马便捧着她的脑袋,吻着她的小嘴咂咂的吮吸。

谢茵哪里敌得过江三爷这个情场高手,当下便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浑身都烫了起来,双腿软绵绵的,若非江三爷搂着她的腰肢,怕是站也站不住了。

直到被他压在衣柜上,感觉到一阵清凉,才寻回一些理智,睁大眼睛急急道:三爷……这个时候,江三爷哪里肯理会她?直接解了袍子,将腰带一扔,当即便搂着怀里的姑娘做起美事来。

就算宠爱谢姨娘,江三爷外头也养着不少外室,大多是年轻美貌,青涩稚嫩的,而这谢茵,他原本是不会碰的,可既然碰了,便碰一回也是碰,碰两回也是碰。

他咻咻的喘着气,将唇覆在谢茵的耳畔,道:等日后嫁了人,你就会明白,这种事儿,姓陆的那小子,远不及爷有能耐。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嗯……元帕的事情,我会让嬷嬷告诉你办法,到时候洞房花烛,你不用担心……唔,陆行舟是个温润书生,我派人查过了,这小子,身旁连个通房都没有,断断不会将你识破的。

若这谢茵是旁人,他碰了,只管纳了便是。

可到底还是在意谢姨娘,江三爷只敢私下尝尝,可不敢为了谢茵伤了谢姨娘的心。

谢姨娘将这个妹妹当做命根子,现下让谢茵来望城,便想让他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若是晓得他碰了她妹妹,谢姨娘估计会和他拼命。

而谢茵也是个懂事的,定然会安安分分的嫁到陆家,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谢姨娘,害得谢姨娘伤心。

一个时辰之后,江三爷便出来,拿起榻边绣着兰花的肚兜,擦了擦,对着榻上面色潮红、虚弱无力的姑娘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相信我,我不会亏待你。

至于那嫁妆,我也会多给你准备一些,十六那一日,你会风风光光出嫁,不会让你没面子的……穿好了衣裳,江三爷整理了一下腰带,才俯身在谢茵的嘴上亲了一口,又爱不释手的在她香软娇躯上揉搓一通,我先走了,你好生休息。

谢茵目光呆滞,待江三爷走后,才捂着心口干呕了起来,却没吐出任何东西。

她颤着手,将手掌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而后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身子,嘤嘤哭泣。

·江妙坐在南窗边的绸榻上做绣活儿,宝绿走了进来,道:王妃,二姑娘过来了。

陆琉在书房忙活,江妙无聊做着绣活儿,正愁没人说话呢,听见陆芃芃进来,自然将手头的绣活儿收了起来,对着宝绿道:让她进来吧。

陆芃芃乖巧进屋,叫道:三婶婶。

小姑娘性子腼腆,现下和江妙这位三婶婶相处的日子久了,才亲近些。

她将藏在伸手的香囊拿了出来,一脸期待的递给了江妙。

江妙含笑接过,看着这个香囊,上头绣着石榴花,倒是精致喜庆,她又看了几眼,才看出这香囊的玄妙,惊讶道:是双面绣。

双面绣两面皆有图案,比如这个香囊,外面绣着石榴花,另一面,绣得是一个可爱的胖娃娃。

陆芃芃羞赧的点头,缠着双手小声说道:这段日子,三婶婶对我关爱有加,我很感激。

如今……如今三婶婶要和三叔一起去岷州了,我不晓得该送什么才好。

我知道三婶婶不缺什么,就自己绣了这个香囊。

这里头放了一些安神的草药,我娘说闻着有助于睡眠。

倒是贴心。

江妙细细打量一番,也觉得这香囊做得极好,想来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再看面前这位腼腆的小姑娘,江妙抿唇笑笑,说道:你这绣活儿跟谁学的,真不错。

陆芃芃道:是我娘教我的。

我娘说,小姑娘不识字不要紧,但是这绣活儿一定要做好。

那田氏瞧着怯懦普通,未料有这般长处。

江妙虽不赞同这句话的前半截儿,却明白姑娘家绣活儿的重要性。

江妙拿着香囊,这陆芃芃一番拾掇之后,倒是清秀可人,挺可爱的一小姑娘。

她性子也好,又是宣王府出来的,这亲事挑选的余地还是挺大的。

江妙有心想给陆芃芃这个小侄女寻一门好亲事,毕竟她和陆琉这么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而陆芃芃,这两年肯定是要嫁人了的。

江妙同陆二爷不熟,只知道他腿受伤之后性子变得安静了许多,不像早前那般意气风发,潇洒不羁。

至于田氏,瞧着田氏那性子,江妙当真有些不放心呐。

见三婶婶沉默,陆芃芃有些紧张,小声唤道:三婶婶?江妙回过神,娇美的脸上浮现些许笑意,道:这香囊我很喜欢,有心了。

陆芃芃还是个孩子,听了这话,自然开心。

她眼眸亮晶晶的,笑得单纯天真,道:那三婶婶先忙,我先回去了。

说着,便乖巧的朝着江妙行了礼,回梅园去了。

陆芃芃前脚刚走,陆琉从书房忙完回来了。

他见妻子手里拿着一个香囊站在南窗前,自身后将她搂住,问道:在做什么?这人,进来都不知会一声……江妙怨了一句,可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起来,看着手里的香囊,对着陆琉道:这是芃芃送给我的。

芃芃年纪小,可这绣艺却比我精湛许多,你瞧,这石榴花绣得多好啊……至于另一个的胖娃娃,可不敢给他看了,省得他又觉得她巴巴的盼着给他生孩子。

陆琉给面子的瞧了瞧,淡淡嗯了一声,便没有多余的评价了。

这般性子淡然,对侄女都漠不关心的人,江妙当真有些怀疑,若是日后他俩有了孩子,陆琉对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这般冷淡……这可不成呐。

江妙暗暗蹙眉,想起她爹爹就是那般,对儿子要求苛刻,向来吝啬夸奖,偏生对她这个闺女,从来都是温温和和的。

陆琉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用完晚膳我还得去书房忙一阵子,你早些睡,不必等我。

江妙自然不敢耽误他的正经事,便领着陆琉一道用晚膳去。

晚膳过后,江妙独自去院子里纳凉,有些困了,才回房沐浴一番,然后坐在罗汉床上看书。

书上讲得是有关岷州的地理人情,内容有些乏味,江妙看了一阵就睡着了。

陆琉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戌时了。

他见妻子就这么趴在罗汉床上,身上穿着一身玉兰色寝衣,一头乌发随意挽成一个髻,有些松散了,黑亮的头发泼墨一般。

他阔步上前,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登时露出半张玉蕊娇花般的俏脸。

他长眉一敛,轻轻在她脸上掐了一下。

突然就被掐醒了,江妙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陆琉的脸,才含笑道:你回来了?还笑。

陆琉板着脸,伸手将人打横抱起,见她乖巧的靠在他的怀里,虽有些舍不得苛责,却也不得不责备,下回睡到床上去。

江妙搂着他的脖子,笑笑道:好。

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会着凉嘛。

不过……江妙烦恼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老是爱睡觉,下午我做绣活儿,也做得打瞌睡了,差点就戳到手指了……陆琉道:夏日烦闷,的确容易贪睡。

你……江妙见他不说话了,问道:怎么了?陆琉愣了愣,低头对上妻子明亮的眼睛,手臂稍稍收拢了一些,语气淡淡道:没事,我去沐浴,你赶紧睡吧。

将人放到拔步床上,扯过一旁的薄被替她盖上,就直接去了净室。

江妙没急着睡觉,等陆琉沐浴后上了榻,才灵活的钻到他的怀里,小手伸到他的胸膛。

因他刚沐浴过,身子还有些凉,又这般健壮结实,令江妙爱不释手。

哪知陆琉只轻轻握着她的小手,搁到一旁,静静搂着她道:睡吧。

便没有其他举止了。

突然没了睡前运动,江妙有些奇怪,可念着他今日公务繁忙,许是累了。

若是她再缠上去,他万一又来个一刻钟,岂不是令他很没面子?江妙自问是个体贴的妻子,便安心的枕在他的臂弯中,阖眼睡去。

毕竟,明日还得去泰安胡同陆忱家吃喜酒,总得养足了精神才是。

只是迷迷糊糊间,江妙似乎感觉到身旁的男人轻轻柔柔的抚着她的脸,一下一下,温柔的不得了。

江妙眼睛未睁,只蹙眉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嘟囔道:睡觉。

137|27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次日陆行舟成亲,这大喜日子,江妙要随陆琉一道去泰安胡同吃喜酒。

夏日没什么胃口,江妙早膳吃得不多。

陆琉将让宝巾将做好的荷叶粥端来,搁到江妙的面前,说道:多吃点。

江妙想说吃不下,边上的宝巾笑吟吟道:这荷叶粥王妃可要多吃点,一大早王爷就出去亲自摘荷叶,正是最新鲜的。

江妙登时睁大了眼睛。

难怪她迷迷糊糊间,就听到他穿衣裳的声音,只是那时他温声细语在她耳畔说让她继续睡着别起来,倒是没睁开眼。

后来他回来,沐浴后又在榻上搂着她睡了一阵,便没有关心之前的事儿。

原来……是去给她荷叶了。

江妙抿唇,一双眼睛朝着陆琉的脸上看去,见他一张俊脸表情淡然,但是耳根子有些微微泛红,一时就觉得他这副样子真有趣。

她以为他脸皮挺厚的,原来还会害羞啊。

嘻嘻。

江妙窃喜一阵,不敢打趣儿他,省得他日后不给她做这种事儿了,那可是她的损失了。

谁叫她最喜欢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

她尝了一口,这荷叶粥清香爽口,软软糯糯的,倒是比那些甜腻腻的粥好喝多了。

虽然不饿,可她不想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荷叶粥,仿佛比她先前吃得更美味些。

吃完了,江妙拿帕子擦了擦嘴,对着陆琉道:今儿要出门做客,你换身新的袍子吧,这身太随便了。

这身墨绿色的家常袍子,正是江妙亲手替他做的。

他喜欢得紧,在王府的时候,经常穿这身儿,有一日浣衣房送得迟了,他还闹脾气了呢。

处得久了,江妙就发现,其实他的脾气,整一个大孩子。

陆琉淡淡道:挺好的。

江妙心里甜蜜,却也不能由着他。

她拉着他的衣袖起身,道:你是我的夫君,我带你出去,我给你面子,你自然也要给我面子的。

你若是穿得随随便便,旁人自然觉得我这当妻子的照顾不周。

她牵他,他便听话的站了起来,跟着她去了衣柜前选袍子。

江妙选了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问他的意见。

男人总是对自己的穿着不上心,选什么穿什么,不会有异议。

江妙觉得无趣,干脆不问他了,替他换了一身袍子,将袍子的褶皱一一抚平,才抬眼称赞道:真好看……她朝后走了几步,细细打量,换了一身新袍子,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正朝后走着,不知撞到了什么,身子登时往后倒去,却见陆琉脸色发白,长臂一揽就将她抱进了怀里。

江妙没瞧见他的脸,只抱着他的身子,笑了笑。

她见他不说话,才抬头看他:怎么了?陆琉把人抱紧了些,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平日注意些,别毛毛躁躁的。

江妙点头说好,才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越发觉得陆琉这个夫君,带出去真有面子。

不过……这倒是让江妙这个妻子隐隐担忧起来——陆琉这么好,连她这个日日都见面的,都挪不开眼,更别说是别人了。

陆琉的身份摆在那儿,今日去吃喜酒,自然不用去的太早,开席前到了就成。

倒是陆怿陆二爷,同陆琉打了招呼,带着妻儿早些过去帮忙。

马车在陆府门口停下,还没下来,车内的江妙便听到了外头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很是热闹。

不管她多不喜欢陆行舟,成亲总归是一件喜庆的事儿,她出嫁那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如今却到了陆行舟娶妻了。

这辈子太圆满,让江妙觉得上辈子的事儿,就像是一场梦,她甚至想,这样也挺好的。

她嫁给陆琉,陆行舟和谢茵成亲,这辈子便不会再有交集。

正当江妙发愣之际,陆琉已经撩开了马车帘子。

江妙被他扶下马车,不知怎的,总觉得今儿陆琉对她有些小心翼翼的。

陆忱正在招待宾客,瞧见陆琉夫妻二人来了,这才赶忙上前迎接。

男女宾客分开来坐,男宾席设在院子里,而女宾席则设在里头。

一听陆琉和江妙来了,里头和表姐妹说话的陆玲珑赶忙跑了出来,朝着三叔三婶打了招呼,见自家爹爹要领三叔入席,陆玲珑也热情道:三婶婶,我带你进去吧。

面对陆玲珑的刻意讨好,江妙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抬头看了看陆琉,见他叮嘱道:记得别喝酒……之后又说了一些不许她吃的东西。

江妙听着,知晓他说得这些食物俱都性寒,怕她吃坏肚子。

虽说习惯了他的关心,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絮絮叨叨的叮嘱着,太婆婆妈妈了……江妙赶紧点头,催促道,我知道了,你赶紧过去吧……说着便朝着陆忱微微颔首,随陆玲珑进了厅内入席。

在座的女眷,都衣着光鲜有说有笑的,虽然大多没见过江妙,可现下瞧着她这般打扮,又见陆玲珑热情讨好,也能猜出她的身份来。

众人当即便起身行礼。

孟氏的脸色是最难看的。

今儿他儿子成亲,她这个当娘的,脸上可是一丝笑意也无,这会儿瞧着进来的江妙,虽然不喜,可江妙同谢茵不同,她就算不喜欢,也得装装样子。

毕竟那一日陆琉发怒的场景,孟氏想起来还是余骇犹在——这江妙,年纪轻轻的,当真是个有本事的。

不过,一想到这风管无限的宣王陆琉,被景惠帝下旨贬去了岷州,孟氏心下还是有些欢喜的。

江妙被孟氏亲自迎到首桌,孟氏待她客客气气的,陆玲珑也挨着她坐,举止很是亲昵,仿佛想让在座的女眷们知道,她同这位三婶婶的关系极好。

陆琉不许她喝酒,江妙也听话没喝,待陆玲珑给她夹了一只螃蟹,道:三婶婶,这螃蟹很新鲜,你尝尝看。

江妙的确爱吃螃蟹,这时宝巾却小声道:王妃,方才王爷交代过,不许王妃吃螃蟹的。

江妙正想让宝巾替她剔蟹肉呢,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懵。

她只记得陆琉对她喋喋不休叮嘱了许多,何时连宝巾也交代了?陆玲珑倒是笑着眨了眨眼道:三叔待三婶婶可真好,那这螃蟹咱们就不吃了,多吃些别的……说着,便拿着公筷替她选了旁的开始布菜。

夹的都是一些荤菜。

今儿陆玲珑可是打定了心思,一定要和这位三婶婶拉拢关系的。

可江妙瞧着这些油腻腻的,登时没了胃口,只朝着孟氏道:我先出去一下。

虽然没说什么,可孟氏也明白,许是要出去如厕,便也没多问。

坐在角落里,一直不说话的陆芃芃,先前因陆玲珑一直缠着三婶婶说话,她有些插不上嘴,此刻见三婶婶脸色不大好,也同起身乖巧的打了照顾,出去看三婶婶。

陆玲珑这才放下筷子,看着脱胎换骨般清丽可人的陆芃芃,又听到方才有夫人交头接耳谈论陆芃芃,仿佛是看上她了,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儿,气鼓鼓道:马屁精!到了院子里,江妙才觉得舒服了些。

陆芃芃急急忙忙跟上去。

江妙瞧着跑得脸颊红彤彤的,道:怎么跑得这么快?陆芃芃担忧道:我瞧着三婶婶的脸色不大好,就有些担心,三婶婶,你没事吧?见小姑娘眼神真挚,江妙越发喜欢这位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侄女。

而且,方才陆玲珑虽然一直缠着她说话,可她也听到了那些妇人们,有几个在偷偷讨论陆芃芃,若是看上了,说不准过几日就上门提亲来了。

只是……想着离去岷州的日子已不到半月了,江妙就有些遗憾,不能亲自替她把关了。

江妙含笑说道:我没事,你赶紧回去吧。

果真见她的脸色好了些,陆芃芃笑笑,声音脆脆道: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妙看着陆芃芃远去的声音,唇瓣稍稍弯了弯,想着继续走走,哪知刚一转身,便见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的陆行舟在他的面前。

平日里陆行舟大多穿浅色袍子,因他本身就生得温文尔雅,生得轮廓温和,是个一眼看上去,便觉得他是善良温厚之人。

他这人,若要说什么大的毛病,的确是没有,而且性子很招长辈喜欢,这也是上辈子,她爹爹为何满意陆行舟的原因之一。

这么一个看着就脾气好、善良的男子,肯定会对自己的妻子好。

她还没见过他穿喜袍。

不得不说,的确好看。

可再好看,也不及她的陆琉好看。

江妙简单的欣赏了一番,便再无别的表情,可要她真心说一句恭喜,是断断不可能的。

她不是善良之人。

虽然上辈子的事情,这二人都不知道,可还是恶毒的想:陆行舟和谢茵过得不幸福。

她视若无睹的要走,在陆行舟看来,是因为她还在生他的气,便急忙道:等等,我……上回的事情,是我太不够理智,希望你别放在心里,我……我只是……只是什么?陆行舟顿了顿。

他是个固执的人,晓得自己兴许误会了江妙,分家那日,便去找了谢茵,可偏偏……偏偏那日的事情出乎了他的想象,让他不得不对谢茵负责。

今日是他和谢茵的大喜之日,他俩已经拜堂成亲了。

难不成要和自己的三婶婶说——是因为妻子的缘故,害得他对她的印象出现了偏差?陆行舟不会在背后说人的坏话,这回也是。

江妙见他半天只是不出来,也没耐心听了。

不过他能同她道歉,也算是出乎她的意料。

江妙学着陆琉淡然的语气,道:……我没放在心上。

陆行舟缓缓抬眸,看着面前这个娇小美貌的女子,突然想起小时候,那个瘦巴巴、冻得脸色发青的小女娃,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襟……陆行舟笑容温和,道:那就好。

长廊上,陆何抬眸看了看自家王爷,见他一听王妃身子不适的消息,便立刻急急忙忙的跑来,眼下却……陆何小心翼翼道:王爷……王爷不过去吗?138|28晋|江独家首发~·陆行舟这才细细打量了她,发觉她真的生得很美,继承了她娘亲乔氏的容貌,瞧着却更活泼明媚些。

一时,陆行舟不禁想起妹妹时常在他身边念叨的胡话,若是小时候他没和镇国公说实话,兴许镇国公和江氏三兄弟,便还是将他当成救他们妹妹的恩人,兴许他会如他娘亲所言,同江妙青梅竹马,然后……娶她吗?陆行舟怔了怔,心头猛然一颤。

自幼熟读圣贤书的谦谦君子,竟然敢这般想他的三婶婶?先前他对她存着偏见,何尝不是一种失望?在他心里,她是个好姑娘,所以在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激。

如今知道了真相,再看她的时候,感觉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陆行舟的目光沿着她漂亮的眼睛,缓缓沿着鼻尖儿,移到了她的唇上。

丰润饱满的樱唇,随意的抿着,因今天出门做客,淡扫蛾眉,这唇上,自然也抹了一层口脂,颜色显得更娇艳些……他瞧瞧打量了一眼,登时像做亏心事一般,耳根子有些烫。

待他收回目光,下意识再看一眼时,突然面色煞白,道:三……三叔。

嗯?江妙一听,也登时转过了声。

她看着身后高大俊美的男人,心里咯噔一声,知晓他是个醋坛子,便不顾陆行舟在场,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背,俏脸含着浅浅的笑意,一双眼儿亮晶晶的,轻轻眨了一下,问道:专程来找我的?她偷偷打量他的表情,语气有些小窃喜。

陆琉没回答妻子的话,只淡淡扫了一眼陆行舟,因他的身量比陆行舟略高些,气质又比旁人清冷些,这么一瞧,的确有些慑人。

而且……陆行舟也是领教过这位三叔的手段的,是个冷酷无情的,那日若非他娘亲及时赶到,他真觉得,三叔会要了他的命。

他原本存着不满,可知晓的的确确是自己误会了江妙,倒是生不起气来。

陆琉朝着摆着喜宴的前院看了一眼,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本王倒是同你说一句恭喜,走,过去陪本王喝一杯。

男人的语气淡淡的,江妙却知道,他这会儿肯定是生气了。

她瞅瞅身旁的夫君,又看了看面前的陆行舟,若是先前看着穿着喜袍的陆行舟,尚且有一丝惊艳之感,此刻陆琉站在这儿,二人这般一比较,这陆行舟青涩文弱的模样,当真有些不够看了……不知怎的,陆行舟忽然生出一股拼劲儿,望着这位他素来敬重、高高在上的三叔,毫不畏惧的点头道:好。

语罢,便随着陆琉一道去了前院。

江妙独自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叔侄二人,黛眉微微蹙着,暗道若是比喝酒,这陆行舟哪是陆琉的对手?不过——江妙对着还未跟过去的陆何道:你赶紧过去看着王爷,别让他喝多了。

陆何也是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方才王妃和大公子站在一块儿,那架势,的确令人浮想联翩,可好在王爷过去了……过去了就好,王妃聪慧,总有法子哄的。

这会儿听着王妃的吩咐,陆何心道:那得王爷听他的劝才成呐。

不过还是点了头,道:小的明白,小的这就过去。

江妙再不放心,也不好直接走到男宾席那儿去,再说了,陆琉又不是小孩子,总归有些分寸的。

这么一想,便释然的准备回席上去。

走到长廊时,才见应该回去了的陆芃芃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陆芃芃一张小脸泛着红晕,许是跑得快了些,咻咻的喘着气,小嘴微微启着,瞧着江妙,才声音清甜的喊道:三婶婶。

江妙嗯了一声,问道:怎么在这儿?陆芃芃垂了垂眼,双手局促不安的交缠着,道:我顺道去如厕了……有些害羞的样子,却不敢提刚才遇到的陌生男子。

怕三婶婶问下去,当即便挽着她的手臂,小声提议道,三婶婶,咱们回去吧。

江妙自然也没有多问,可瞧着陆芃芃这副娇娇怯怯的样子,今儿陆行舟成亲,又怕陆芃芃一小姑娘会吃亏,便亲自带着她回去。

回到席上,陆玲珑看着陆芃芃亲近的站在江妙的身旁,当即便撅起了嘴,也不顾客人在场,狠狠瞪了陆芃芃一眼。

至于陆芃芃,乖乖巧巧的模样,本就招人喜欢,这会儿拿陆玲珑作比较,越发衬托出这小姑娘的好来。

席上的夫人,也有儿子尚未娶妻的,日常的一些走动,自然会多这类小姑娘留心些,而这陆芃芃,先前又极少在外人面前露面,难免多看了几眼。

江妙自然也注意了。

同席的几位夫人,模样都生得很可亲,现下看着陆芃芃,目光露出几分欣赏。

倒是让江妙也生出一种拉着闺女出来露露脸的兴奋感。

在她这陆芃芃,这段日子,她让宝巾宝绿专程教陆芃芃身边的丫鬟如何装扮人,现下这陆芃芃虽然不是顶顶扎眼的,却也不想以前那般,因着老气横秋的装扮,将小姑娘的清丽可人都掩盖了去。

女宾这般不过是说着话,男宾那边却是热闹了。

宝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对着江妙道:王妃,前院的大人们玩投壶,很是激烈。

这么一提,在座的妇人们也有些好奇,可到底男女有别,不好出去,只能在席上一轮投壶的赛况。

一听陆行舟轻轻松松胜过了十几个人,从始至终绷着脸的孟氏,听到妇人们的夸赞,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这投壶不过是小玩意儿,我那儿子平日里功课出色,学富五车,打小就聪慧,这等小把戏,对他来说是小菜一碟儿。

虽然孟氏太过得意,却大伙儿不得不承认,陆行舟的确优秀。

一个穿着玫瑰紫千瓣菊纹上裳、梳着倭堕髻的妇人开了口,这妇人正是都尉褚明辉的妻子葛氏,褚明辉乃武将,从小小百夫长,到如今位列高官,虽然有出息了,可待结发妻子葛氏却始终如一。

这葛氏出生乡野,性子自然同望城的贵妇大不一样,嗓门也比常人大些,虽见不惯孟氏这样儿,可对陆行舟这个孩子印象还是挺好的,道:陆公子的确出色,我家谦儿也时常同我提过,陆公子时常被夫子夸奖,乃是状元之才……孟氏是瞧不起葛氏这个乡野村妇的,可这番话,却说得孟氏心花怒放。

在望城,提起褚都尉的妻子葛氏,最出名的便是葛氏连着给褚都尉生了六个孩子,且六个都是男娃,传说这葛氏有祖传的生子秘方,望城的妇人们,有时候便会应着这点同葛氏交好,想从她嘴里套出生子秘方来。

而这会儿,葛氏口中的谦儿,正是她最小的儿子褚谦,今年才十六,和陆行舟同一个书院,只不过入学晚两年。

说着话,见宝绿又打探了消息回来,这会儿脸上倒是笑容洋溢的。

江妙有些好奇,问道:结束了?宝绿点点头。

孟氏的腰杆挺了挺直,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儿子赢了,一时脸上也有光。

却听孟氏身边的丫鬟也打听了消息,走到孟氏的身旁,道:是……是宣王赢了。

这话一落,不但在座的妇人们诧异,就连江妙也有些惊讶。

他一个长辈,同陆行舟计较什么呀?那丫鬟又道:宣王背对着投壶,将公子的羽箭击了出来……孟氏的脸色越发难看了。

葛氏爽快的笑了笑,对着坐在面前这个年轻娇小的小王妃道:没想到宣王还有这等长处,当真是看出来啊。

江妙这个当妻子的,虽然有些与有荣焉,可还是觉得以陆琉的性子,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

她心下叹气,有些忧心忡忡,道:看到今晚的好好安抚一下这个别扭的男人。

喜宴散去时,陆忱亲自送陆琉夫妇二人出府,待瞧着他们上了马车,才去看自家那个喝得烂醉如泥、站都站不稳的儿子。

喝了这么多,怕是连洞房都要抬进去了。

这厢在马车上,江妙也蹙眉,责备身旁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道:怎么喝了这么多?他不许她沾酒,自己倒好,喝了不知多少。

念叨完,对上男人黑沉沉的眼睛,江妙心头一软,不舍得再苛责,便抬手搂着他的脑袋,道,你先歇会儿,到了我在叫你。

陆琉倒是顺势靠在了她的怀里,只是鼻翼间皆是淡淡馨香,喝了酒,越是血脉喷张浑身滚|烫。

陆琉下意识将人搂紧了些,只觉得怀里的娇人儿软绵绵的,恨不得狠狠咬上一口。

正想着,却是真的咬了。

夏日衣衫单薄,江妙身上穿着薄薄的衫子,男人这一口咬了还不算,更要命的事,就这么含在嘴里又一下一下轻轻咬着。

她羞得不成样子,连藏在绣鞋内的双足都下意识蜷了蜷,平日里在胡闹,那也是在屋子里,在马车里,可是不准的。

她抬手推了推他,陆琉……听着她娇滴滴的声音,陆琉锢着妻子腰肢的手一顿,这才恢复些许理智。

下马车之前,江妙收拾了一下自个儿皱巴巴的衣裳,瞧着胸前湿漉漉的一滩,颜色深了些,登时有些脸烫,待瞧见陆琉替她披上了披风,这才盯着他给她洗披风的手,道:等会儿你先去沐浴,我让宝巾给你准备醒酒汤,你喝了之后早些睡……末了又不满的看着他,以后不许再喝这么多了。

陆琉眸色清明,若非脸颊有些绯红,身上的酒味也重,可是半点看不出醉态的。

他执着她的小手,摩挲着,道:好。

回了玉磐院,江妙瞧着出现在面前一身青袍、花白胡须的老者,才不解的看向陆何。

陆何先二人回府,得了陆琉的命令,急急忙忙进宫将胡太医请了过来,当下朝着王爷王妃行礼,道:这是胡太医,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

胡太医最喜欢听人拍马屁,一张老脸当便笑出了褶子,说着谦虚的话,哪里哪里……江妙有些奇怪,听到陆琉吩咐胡太医给她把脉,坐到太师椅上,听着胡太医的话,将手臂伸了出来,才呆呆的看着陆琉,辩解道:我这几日没不适的地方……好端端的,看什么大夫啊?而且,瞧着陆琉这般隆重的模样,仿佛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似的。

陆琉绷着脸,静静看着胡太医给妻子把脉。

待胡太医收回了手,捋了捋胡须,才拧眉急急问道:王妃身子如何?胡太医笑盈盈道:王妃面色红润,气色颇佳,的确如王妃所言,身子极健康,并没有不妥的地方。

陆琉一怔,又道:你可瞧仔细了,可有别的……胡太医最不喜别人质疑他的医术,若非此人是宣王,估摸着早就甩了脸子走人了。

可他再如何的恃才傲物,也不敢在这位名声不大好的宣王面前胡来,只能又回了一遍话。

之后,又依宣王所言,再替这位小王妃把了把脉,回答的,还是同先前一样的话。

陆琉这才冷着脸吩咐陆何:带他走吧。

陆何领命,带着胡太医走出了玉磐院。

江妙一头雾水的看着陆琉,只觉得今儿陆琉的表现太奇怪,仿佛……仿佛很希望胡太医诊出什么病似的。

她瞧着陆琉静静去了净室沐浴,坐在太师椅上又努力想了一会儿。

联系今日陆琉的异样举止,还有叮嘱她不许喝酒、不许吃螃蟹,她差点摔倒的时候,他又这般小心……江妙睁大了眼睛。

之后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真是个榆木脑子!江妙霍然起身,朝着传来水声的净室看去,眼眸中泛着些许笑意。

他这是……以为她怀孕了吗?这个男人……江妙嘴角一翘,立马提着裙摆跑进了净室,看着男人刚脱了衣裳,赤|条|条的,也不知怎的,一眼注意到的不是他的脸,而是那一捧。

江妙耳根子红了红,见他面色淡然的踏进了热水中,才走近了些,弯着唇道:若是今儿我真的怀孕了,你……你会让我生下来吗?他其实,也挺开心的吧?陆琉恼得额头突突直跳,双目赤红的看着面前的妻子,知晓她并未怀孕,一时没了顾虑,当即便伸手捏着妻子的胳膊,将妻子如拎小鸡崽儿似的拎了进来。

江妙一阵惊呼,之后却面颊染笑,毫不矜持的将他夹住。

139|28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捧着他的脸颊亲了几下,倒是乖巧听话。

况且,她也喜欢这种被充实的感觉。

不过陆琉担心她着凉,自然不敢在浴桶里待太久,就这么直接抱着她到拔步床上休息。

江妙有些害羞,但想着能早些怀上孩子,便也顾不上旁的,只牢牢的抱着他的脖子,就这么挂在他的身上。

她仰头看他,说道:先前在陆家院子里,我觉得有些闷,出去透透气,才碰见陆行舟的,你……你别生气。

她知道,这件事情他虽然不提,可心里肯定不舒坦,要不然今儿的反应也不会这般大。

她喜欢把事情都说得清清楚楚,不想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让他们夫妻俩闹得不愉快。

陆琉没说话,直接将人丢在了柔软的褥子上。

江妙何时见过这般粗暴的陆琉?她蹙了蹙眉,赶紧扯过薄被盖在身上,看着站在眼前浑身湿哒哒的男人。

都说漂亮的姑娘秀色可餐,可男人能长成这般,也算是祸害了。

江妙瞅着他高大伟岸的身躯,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这才脸颊一红,觉得势头有些不对,赶紧翻身朝着床榻里头爬去。

陆琉直接上前将她身上的薄被扯了下来,瞧她背对着自己,登时便欺身上前,掐住了她柔软的腰肢。

江妙蹬了蹬腿,无济于事,只懊恼的趴在大迎枕上。

完事后,江妙才躺在他的身上,一动都不想动。

难怪昨晚他规规矩矩的,她还以为他是累着了,原来……是以为自己怀孕了。

她偷偷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想到方才那几回,他没有刻意避着,都弄了进去,心下便有些甜滋滋的。

她讨好似的亲了亲男人的下巴,晓得他是默许了,便道:你放心。

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所以在这方面格外注意,这几年,我比一般的小姑娘健康许多,生孩子……生孩子不会有问题的。

说到最后,江妙脸颊烧了起来,有些害羞。

陆琉抱着她,略带薄茧的大手轻轻揉捏着,仿佛将她当成了面团似的。

江妙知他心中还有顾虑,见他眉头微敛,便伸手轻轻将他抚平。

他太孤单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她,所以宁可不要孩子,也不允许她出事。

她理解他,也心疼他。

陆琉搂着怀里的妻子,对上她清澈关切的眼睛,才低头吻了吻。

他张了张嘴,哑声道:妙妙……没继续往下说,却又想起她小时候,落入荷花池的那事儿。

那时他静静的站在那边,看着她在水里噗通噗通的拼命挣扎。

他不是爱管闲事之人,那一回也是,可他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瘦巴巴的小家伙,竟有这般强烈的求生欲。

他将那冻得发紫的小家伙救了上来,小家伙牢牢的攥着他的衣襟,怎么都不肯松手。

他嫌麻烦,当即便将这小家伙扔给了闻声前来的陆行舟。

这个时候,他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当时难得的善举。

可又后悔,当时不该把她交给陆行舟。

想起今日陆行舟看她的眼神,陆琉的眼底登时阴沉沉的一片,当即便拉开了她的细腿。

江妙正想睡觉呢,察觉到他的举止,才惊呼道:陆琉……唔,来不及了,城门已经失守了。

江妙狠狠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又抬手,想挠他一脸的血檩子,可面对这张脸,她终究下不去手,只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只能将自己当成一块肥沃的土地,任由男人汗如雨下的辛勤耕耘了。

·折腾了大半宿,次日江妙醒得很晚。

不过陆琉也不需要上早朝,只准备十日后去岷州赴任即可,便也陪着她。

用早膳时,江妙瞧着饭桌上的清粥小菜,登时便觉得陆琉这人太势利——她没怀孕,便连荷叶也不给她摘了。

只是这日下午,便有人上门提亲来了。

宣王府就陆芃芃一个姑娘,给谁提亲,自然是最明白不过的。

田氏有些诧异,一时拿不定主意,便急急跑来玉磐院,找江妙一道出出主意。

江妙问了情况,才道:……这褚夫人昨儿咱们都是见过的,虽说举止粗鲁了些,却也不失坦率。

可是——怎么这么着急?瞧着昨儿的情形,那葛氏虽然欣赏陆芃芃,却也没着急到立马上门提亲的架势呀。

田氏也是一头雾水。

倒是陆芃芃,低眉顺眼的站在田氏的身旁,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明显是害羞了。

江妙让宝巾出去打听,这会儿陆二爷陆怿正在招呼褚家的人。

陆怿就陆芃芃一个闺女,这门亲事自然得慎重些。

待江妙听到那褚老太太亲自给孙儿提亲,且带着褚夫人葛氏和孙儿褚谦一道来的时候,才不禁发笑——哪有人这样提亲的?江妙道:若是二嫂不方便出面,就由我出去瞧瞧,看看这位褚六公子如何。

田氏自然觉得这是最好不过的,忙朝着江妙投去感激的目光。

江妙起身,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娇羞不已的陆芃芃,知晓她害羞,可这种事情是姑娘家一辈子的事儿,这人他们满意不满意是其次,小姑娘自己满意才是最关键的。

江妙道:随我一道出去。

今儿褚家上门提亲,陆芃芃已经很害羞了,一听三婶婶叫她一起去,更是不好意思道:三婶婶,这样……这样不好吧?有什么不好的,要嫁的可是她自己呀?日后这日子,也是她自个儿过得。

江妙说没事,将陆芃芃拉上,直接去前厅瞧瞧。

她们从后门进去,站在高高的屏风后面,从缝隙中偷偷打量。

陆二爷陆怿同褚老太太坐在上位,陆怿温文尔雅,同褚老太太聊得不错,而这位褚老太太,气质倒是同褚夫人葛氏有些相似,是个笑容爽朗的,说话也直接,见她一个劲儿的在夸自己的孙子,像市集上卖大白菜似的,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再看葛氏。

有婆婆在,倒是显得温顺了些,只坐在一旁听着,偶尔附和一句。

之后江妙才瞧见了站在葛氏身旁,浓眉大眼的阳光少年。

江妙侧过头,对着脸颊红彤彤的陆芃芃道:这位便是褚六公子,长得倒是不错。

陆芃芃抬眸看了一眼,当即便垂下了眼帘。

这位褚谦倒是有乃父之风,生得比一般的少年健壮些,想来是打小练武的。

而且笑起来憨态傻气,很讨人喜欢。

再说这五官,虽不算精致,却也是浓眉大眼,有些耐看。

只是江妙瞧着身旁的陆芃芃,这般娇娇小小的姑娘,若是当真嫁给了褚谦,褚谦这般的块头,日后二人发生争执,小姑娘怕是会被欺负了去。

毕竟这少年的性子如何,她还不了解。

看完了人,江妙领着陆芃芃悄悄回去,走在路上,便道:你瞧着这位褚六公子如何?陆芃芃红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觉得这少年太厚脸皮,哪有给自己上门提亲来的?一点儿都不知道矜持。

可心里,却是甜滋滋,欢喜的。

小姑娘端得一副羞答答的模样,道:三婶婶,其实我……我昨日见过他。

这件事情,她谁也没说,就连娘亲都没讲。

江妙一愣,之后想起昨日她红着脸匆匆忙忙从长廊上跑过来的情景。

只是那时候她满心担忧陆琉,压根儿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此刻听了,忙担心道:他欺负你了?陆芃芃眼睛睁得大大的,赶忙摇头,没有,他没欺负我。

褚公子不是那种人……下意识便为他说起好话来。

若是再听不出小姑娘的语气,那江妙便是傻子了。

想来昨日二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褚六公子是个急性子,而那褚夫人葛氏,对陆芃芃的印象也好,立马便决定上门提亲,省得被别人捷足先登。

江妙笑笑,道:成,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陆芃芃抿唇笑了笑,娇娇嗔道:三婶婶不许笑我。

江妙不笑话她,毕竟当时陆琉上门提亲的时候,她比她好不了多少。

她问道:那你觉得那位褚六公子好吗?好吗?陆芃芃认真的想了想,因同这位三婶婶年纪相仿,虽是长辈,可二人的相处更像姐妹,自是没什么话不好说的。

想起昨日那个笑容爽朗的少年,红着脸拦着她的去路,非得问她的名字。

她害怕不敢喊人,又急急忙忙的出来没带丫鬟,着急的不成样子。

可偏偏他也没欺负她,只是单纯的问她是哪家的姑娘……她说了,抬头的时候,见他虽是一副恶霸样儿,可明明自己也脸红了。

明明不是登徒子的料,却厚着脸皮做登徒子的事儿。

……后来他放我走了,又告诉我他是褚家的六公子。

陆芃芃一五一十的说着,想着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神采飞扬的告诉她他自己的名字,便心下嘀咕:谁稀罕知道他是谁了。

可没想到,他就这么上门提亲了。

这般想着,江妙便觉得男人只要遇见自己喜欢的姑娘,这脸皮就自动变厚了。

可这位褚六公子,虽然年纪轻轻,可人品比陆琉好多了……哪像陆琉,直接将她掳走占了便宜,再正大光明的对她负责。

江妙道:你爹爹素来疼爱你,待会儿招待完褚老太太他们,便会问你的意思。

你若是心里喜欢,别害羞,点头便是;若是不喜欢,也不用在意你爹爹是否满意褚六公子,直接摇头。

陆芃芃习惯性的交缠着双手,犹豫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江妙回去同田氏说了,田氏一听这位褚六公子模样周正,生得憨然,又知褚家家世不错,当时便欣慰道:那就好……说着便染上了笑容,仿佛这位褚六公子已经是她的女婿了。

瞧着田氏这般架势,对女婿的要求还挺低的,当真有些庆幸,这回的褚六公子的确不错。

她送走了田氏母女,便去书房同陆琉说着此事,她对褚都尉的品行有所耳闻,知道他是个行事磊落的,若是嫁过去当儿媳,想来陆芃芃也不会太受委屈。

陆琉虽然性情寡淡,可陆芃芃到底是他的侄女,便搂着妻子道: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亲事。

听陆琉这么一说,江妙才放心了。

陆芃芃自己看上了褚六公子,且褚家提亲甚有诚意,陆怿又亲自瞧过,试探了褚谦的才学。

褚谦虽然不像陆行舟那般才华横溢,却是个诚实直率的孩子,答不出来的时候憨然笑笑,诚实作答,于陆怿而言,这般率真的孩子,比学富五车的孩子更招人喜欢。

陆怿当下便问了闺女的意思,见平素胆小乖顺的闺女,坚定的点了头,陆怿自然也就应下了这门亲事。

于江妙而言,能在去岷州前,看到陆芃芃的亲事有了着落,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日晚上,做了好几个回合的酣畅淋漓的睡前运动后,陆琉才搂着怀里娇滴滴的妻子道:明日我陪你回趟镇国公府。

江妙这才想到,还有三日就要离开望城了。

说起来,还真有些舍不得,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离开过望城,如今便要夫唱妇随,跟着他走了。

江妙将红通通的脸儿往他怀里一埋,没说话。

显然是舍不得。

陆琉也明白,只将她搂紧了些,道:放心,最多两年。

两年的时间,也足够长了。

一想到这两年内,自己见不到爹娘和哥哥他们,过年也得冷冷清清的,兴许怀了孩子,也没法听到娘亲的叮嘱,当下就有些酸涩。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夫君抱紧些,说道:一有机会,咱们就回来,好吗?陆琉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好,都依你。

江妙鼻尖发酸,看着他俊美的脸,却又忍不住笑了笑。

·次日陆琉陪妻子回了一趟镇国公府。

陆琉被景惠帝调任岷州的消息,江正懋和乔氏事先是知晓的,是以也没有多少惊讶,可真正遇到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时看着闺女女婿回来,又是欢喜又是惆怅。

薛今月原本就是小孩子脾气,怀了孩子,情绪越发失控,这会儿哭得稀里哗啦的,仿佛这回同江妙分离,便是一辈子见不着面似的。

江承许就站在旁边,看着妻子哭成泪人,便寻了借口,直接带她回去整理情绪。

江承谚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也是舍不得妹妹,简直比妹妹出嫁那会儿还要难过。

毕竟出嫁了,都是在望城,还能时常见面,这回去岷州,这般远,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一时屋内的情绪有些压抑。

江妙瞅着自家大嫂圆溜溜的肚皮,虽然晓得这回大嫂会给她生个白白胖胖的小侄儿,可还是遗憾不能看着小侄儿出生,甚至没法出席小侄儿的满月宴和百日宴。

宋鸾的情绪,倒是比三兄弟和薛今月好些,毕竟她同这位小姑子的接触不多,只好好叮嘱了一番,让她照顾好自己。

梁青萱也是,说了一些关切的话,虽然不舍,可毕竟除了这个,旁的也没法再做什么,这盼着只宣王待小姑子能疼爱些。

在镇国公府,江妙的情绪一直控制的很好,不敢像薛今月那般随便哭出来。

直到回去时,一上马车,便扑倒了陆琉的怀里,肩膀一颤一颤,呜咽的哭出了声。

就在这时,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在经过镇国公府大门,准备往后门驶去。

里头坐着已是妇人装扮的谢茵。

谢茵撩起帘子瞧了瞧,看着门口停着的阵仗,又见那辆翠盖珠缨华车上挂着宣王府的牌子,眸色才暗淡了些。

正巧,便见陆琉同江妙一道出来——高大俊美的男人,面上满是柔情,不像平日那般清冷,体贴温柔的扶着身边娇娇俏俏的妻子上了马车,显然是将妻子当成心尖尖儿上的宝贝,生怕这个娇娇人儿磕着碰着了。

瞧着,便是个普通的温柔夫婿,哪是个冷血无情的活阎王?原本她对陆行舟还算满意,可每每将这位宣王拿出来一比较,谢茵便觉着,陆行便是远远不够看的,只盼望陆行舟日后能争气些。

又想到陆府孟氏和陆玲珑的嘴脸,还有待她态度疏远的夫君,谢茵衣袖中的双手,才下意识的攥紧了起来。

140|29 晋|江独家首发~·脚步声噔噔噔的,由远至近。

船舱帘子被打开,穿着一袭浅绿色褙子的宝绿自外面进来,对着守在王妃身边的宝巾和许嬷嬷道:王妃好些了吗?宝巾眉头微蹙,道:方才又吐了两回。

许嬷嬷也是一脸的愁色。

岷州离望城有些远,这回走水路,得整整二十多天。

八月初一这一日,宣王陆琉便携妻子到了码头,上了去岷州的船。

因是事先有所准备,陆琉又是个不舍得可苛待妻子的,倒是将这艘大船装饰一番,住着也算是舒服自在。

哪知江妙坐了几日船便开始恶心犯呕,显然是个坐不得船的,这回的罪可遭大了。

宝巾看着自家王妃这张小脸蛋,原是稚气未脱,两颊有些肉肉的,这会儿半月未到,便活生生瘦了一大圈。

宝巾接过宝绿端来的茶盏,准备伺候王妃喝点儿热水,却外头有动静,紧接着,高大俊美的男人便疾步走了过来。

宝巾宝绿同许嬷嬷旋即行礼。

陆琉直接走到了妻子的身旁,瞧着小妻子侧躺着,小脸蛋陷在柔软的红色大迎枕上,格外的惹人怜惜。

陆琉是个大男人,寻常出门,自然不会顾及什么,奈何妻子素来娇养,哪里经得起和他这一路的奔波?他轻轻坐在榻边,将人抱起,拿过宝巾手里的茶盏,轻轻吹了几下,试了试水温,不烫了,便将杯凑到妻子的唇畔,柔声道:妙妙……感觉到唇边的湿润,江妙眼睛未睁,便张嘴喝了几口。

喝了小半杯水,江妙咂咂嘴巴,睁开眼睛看着身旁的陆琉,笑笑道:陆琉。

嗯。

陆琉抬手,身旁的宝巾会意,将茶盏解了过来,又识相的随许嬷嬷和宝绿一道退了出去。

陆琉问道:好受些了吗?他捏捏她脸颊的肉,难得生出一种挫败感来。

他原想着将她养得白白胖胖的,未料竟越养越瘦了,若是被岳父岳母知晓了,怕是要责怪她的照顾不周。

江妙只觉得太遭罪,她哪会知晓坐船这么难受?想到这几日,自己非但没有做好妻子的分内之事,反而要陆琉日日照顾她,晚上也睡不安生。

她靠在他的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味儿,才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都憔悴了呢。

江妙心疼坏了,抱着他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他的胸膛,闷闷道:我好多了,明儿就活蹦乱跳了,你不用太担心。

这话倒是事实,今儿虽然吐了几回,可明显比之前舒服多了。

陆琉嗯了一声,但明显还是不放心,眉头紧紧拧着,皱成一个川字。

江妙瞧见了,抬手便替他抚平褶皱,说道:宝巾都同我说了,再几日咱们就到岷州了,到时候我得好好休息几日。

这便是年纪轻的好处,先前还病怏怏的,此刻说起话来,倒是神采飞扬,一副中气十足的模样。

陆琉低头,用唇瓣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好。

江妙不想陆琉太担心她,她不是一个喜欢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当下便扬起小脸,朝着他笑了笑,而后撅撅嘴,亲吗?这段日子她身子不适,这如胶似漆的恩爱夫妻,晚上也只能老老实实的搂着纯睡觉,哪里还能再做睡前运动?又想到自己方才刚吐过两回,虽然漱了口,可嘴巴里兴许还有难闻的味道,是绝对不能让陆琉亲的。

可陆琉见她这会儿声音脆脆的,这般的有活力,当即便堵着她粉嫩嫩的唇,勾着她舌尖慢慢品尝了起来。

亲了一会儿,江妙的脸颊倒是有些红润了,登时变得红扑扑的。

陆琉见妻子一双眼儿泛着潋滟的水色,勾得他心痒痒,大手在她身上用力揉了几下,才喘着粗气道:好生休息,待会儿多吃点。

说着又俯身啄了几下。

江妙乖乖点头。

之后的几日,江妙倒是没再吐过了。

到岷州的前一日,陆琉命船在洛城靠岸,领着身子好些的妻子上岸去。

能下地儿走路,于江妙而言,可是最好不过了的,这段日子在船上晃晃悠悠的,哪里比得上岸上让人舒坦。

洛城是岷州边上的一座小城,因家家户户院子里种牡丹,也有牡丹城的雅称,不过除了这娇媚的牡丹花,洛城还有两样宝:一是美食,二是美人。

诚然,此番上岸,自然是奔着美食去的。

在船上,虽说厨子想法子变出花样来,可到底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江妙随陆琉去了洛城有名的天香楼,大快朵颐一番,才去街上散步消食。

因是晚上,江妙身上披了一件樱红色的披风,脸颊虽然瘦了些,倒也显得精神奕奕的。

走在街上,江妙倒是察觉洛城的美人果真是名不虚传,随便站出一个来,都是水灵灵的,也不知怎的,这洛城的姑娘们皮肤生得格外白皙水嫩些,皆道是一白遮三丑,皮肤生得白,再配上姣好的五官,定然是个出挑的美人儿。

她侧头瞧瞧陆琉,见他目不斜视,当真对街上对他频频驻足的姑娘毫无兴趣。

江妙心里开心,嘴角瞧了瞧,朝着边上卖小吃的摊子走去。

摊主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正将油锅里刚刚炸好的糕点捞了出来,那糕点呈六瓣,形似莲花,色泽金黄,中间用红色点缀成花蕊形状。

虽是街边小摊,可这糕点做得丝毫不逊色于方才的天香楼。

摊主抬眸,瞧着面前这对养眼的男女,登时露出了笑容,问道:小姑娘要买莲花酥吗?原来叫莲花酥啊。

江妙想要,伸手扯了扯身旁男人的衣袖,道:陆琉?陆琉却道:这小地方的东西不干净,待会儿回去让厨子给你做。

摊主原本笑得可亲,一听陆琉这话,倒是不爱听了,道:我这莲花酥是祖传的手艺,在这儿少说也卖了十几年,买回去的,没一个说不好吃的,这位公子瞧着样貌堂堂的,倒是有些小看人了……若是在望城,哪有人会对陆琉这般说话?可今儿陆琉上岸,只穿着一身普通的锦袍,随从也只是在暗处护着,洛城没人认识他,自然只觉得是位容貌出众的贵公子罢了。

江妙晓得陆琉并不是这个意思,这段日子她肚子经常不舒服,他难免有些小心过头了。

她准备替自家夫君解释,却听到有个甜美清脆的声音。

给我来份莲花酥。

江妙侧过头一看,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生得高大斯文,站在那姑娘的身旁,至于那小姑娘,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粉色襦裙,容貌很是俏丽。

那姑娘自然也注意到了身旁这二人——毕竟俩人生得太过惹眼。

她瞅着江妙,愣了愣,之后才看向江妙身旁的陆琉,小姑娘瞧见英俊的年轻男子,难免会有些害羞,当即便垂了垂眼,可瞧见这二人关系亲密,便知这二人是一对儿……她侧头朝着跟在边上的蓝袍男子道:哥哥,你赶紧付银子吧。

江妙这才缓过神,原来这二人是兄妹。

不过……细细打量这二人的容貌,眉宇间的确有些相似。

想到这位粉衣姑娘看陆琉的眼神,又见她瞧见自己时露出失落之感,自然晓得是因为什么,当即便转过身,笑吟吟看着陆琉道:哥哥,我也想买。

陆琉一听她的称呼,才低头看了她一眼。

江妙笑笑,没说话。

粉衣姑娘一听,登时也回过头,知晓这二人是兄妹,倒是有些欢喜,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

这也难怪人家姑娘会信以为真,江妙本就年纪小,长相稚嫩,这会儿下船,只让宝巾梳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梢髻,仿佛又回到了闺阁之中的装束。

娇小的身形,又披着一件樱红色的披风,倒是越发觉得她年纪小些。

原来是哥哥带着小妹妹出来玩。

粉衣姑娘将手里的一包莲花酥分给了江妙,语气友善道:若是姑娘不嫌弃,这包就当做是我送姑娘的吧。

江妙知道,人家姑娘是看在她哥哥的面子上,可谁让陆琉不给她买呢?她笑盈盈的谢过这位姑娘,倒是没接过,只抬头看着自家哥哥的意思。

可谁想,她冷着脸的哥哥当即便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了那摊主,来两包。

江妙抿唇笑笑,对着自家财大气粗的哥哥道:谢谢哥哥。

又朝着那位好心的姑娘说道,也谢谢姑娘。

那姑娘虽然有些尴尬,可也觉着自己的举止太唐突了些,只红着脸看了一眼这位俊美无双的男子,才朝着他身旁同意容貌出众的小姑娘道:不用客气。

听姑娘的声音,倒不像是本地的……便顺道问了问这对兄妹的来历。

晓得二人是从望城来的,倒是赞道,怪不得江公子和江姑娘身上的气质格外矜贵些,原来是从望城来的。

这么一来,仿佛对这位公子更感兴趣了。

江妙同她说了一会儿话,晓得这这对兄妹姓宋,住在岷州。

聊了一会儿,才被她不耐烦的哥哥牵着手走了。

这位宋姑娘闺名宋嫣,今年刚及笄,正是刚说亲的年纪,她家世出众,条件又不错,说亲的人都要踏破宋府门槛了。

虽说其中不乏样貌英俊、学富五车的,可同今儿这位公子一比,怕是替他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宋嫣转头看着自家哥哥,道:哥哥,我还没见过江公子这般的人物,年纪轻轻的,气质同咱们岷州的公子当真不一样。

宋明瑭是宋嫣的亲哥哥,也是岷州有名的公子哥儿,目下听得妹妹这般一说,倒是喃喃道:阿嫣,你不觉得,这位江公子有些眼熟吗?眼熟?宋嫣愣了愣,之后又细细回想那位江公子的容貌,的确有些熟悉感,却不知道是像何人。

·这厢江妙随陆琉上了船,一进去,便被陆琉压在了榻上。

江妙又羞又恼,捧着他的脸,道:洛城的山水养人,随便一个姑娘,都是生得这般清丽可人,我唤你哥哥,也是替你行方便呐。

她这话本是打趣儿,奈何陆琉半点不解风情,压着她便在她的翘臀上狠狠来了几下。

啪啪的声音,格外的清脆。

江妙捂着喊痛,一双湿漉漉的眼儿巴巴的看着他。

陆琉在她脸上啃了一口,直喘息急急行事。

酣畅淋漓一番运动,次日江妙累得不成样子,醒得有些晚,就这般偎在陆琉的怀里。

待外头宝巾宝绿的叫了人,江妙晓得船已经靠岸,到岷州了,才张嘴在男人的下巴上咬了一口,道:陆琉?他还在睡。

江妙这才又唤道:陆哥哥,咱们到了。

141|29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初来岷州,陆琉自然要会见当地的官员。

岷州虽然离望城远,却也不是偏僻的山沟沟,该知道的消息自然是知道的。

而这位宣王,官员们也是有所耳闻,那可是堂堂的摄政王!虽说是被贬来的,可人家怎么说也是王爷,这回到他们这个小地方来,自然是怠慢不得的。

若是招待的好了,兴许人家回去了,日后还能提携提携他们。

至于江妙,这几日倒也没闲着。

岷州这边的宅子,是个三进三出的,远不及宣王府气派宏伟,却能让江妙好生发挥一下,将这宅子布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陆琉就怕她没事做,能见她开开心心的忙活,是最好不过的。

江妙日日繁忙,不担心陆琉在外头整日忙些什么,许嬷嬷却替这位自家主子操心起来,忧心忡忡道:王妃,这男人们在外头应酬,少不了喝酒,其次便是欣赏歌舞,王爷每日这么晚回来,王妃……王妃不担心吗?听着许嬷嬷的话,江妙插花的手一顿,静静敛了敛睫。

许嬷嬷这话,算是委婉了,男人应酬,最不可缺的便是歌姬美人。

岷州这个小地方,何时来过像陆琉这般的大人物?这回落脚,岷州的官员中,定然不乏溜须拍马,欲讨好陆琉的。

讨好男人,送美人这招最管用了。

可江妙是信他的——她既嫁了他,吃吃小醋尚可怡情,可若是不信任他,那便是大问题了。

纤纤素手将馨香馥郁的桂花插到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中,桂花虽不像牡丹芍药那般富贵娇艳,可胜在这香味好闻,登时满室幽香,教人心情怡然。

江妙整理花枝,唇畔勾起浅浅的笑意,略略侧过头,白皙小巧的耳垂处那对明珠耳珰一晃一晃的,却不及她的双眸来得璀璨夺目,她对着许嬷嬷道:许嬷嬷,王爷不会的。

到底年纪小,心思单纯。

许嬷嬷如是心叹。

这段日子,王爷待王妃如何,她的确是看在眼里的,可只是新婚燕尔罢了,再怎么着,王爷这身份摆在那儿,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王妃。

记着乔氏先前的叮嘱,许嬷嬷心下盼着:愿王妃早些怀上小世子。

插完了花,外头便传来宝绿的声音,一听是陆琉回来了,江妙立马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今儿陆琉去见了岷州刺史徐盛,这衣着自然穿得正式些。

只是这种公事,江妙身为内宅妇人是不会过问的,这会儿也不过笑容明媚上前,拉着他往里走,又想到了什么,急急回过头,鼻尖儿恰好撞到了陆琉的胸膛,当下便揉揉鼻尖儿,吩咐宝巾宝绿去准备茶水,又让许嬷嬷去厨房瞧瞧,她让厨房给陆琉坐了他爱吃的菜,现在如何了。

俨然是个贤惠的妻子。

交代好了,才握着陆琉的手去屏风后面换衣裳,体贴问道:今儿你回来的早,肚子饿了吧?咱们晚膳早些吃,好不好?陆琉握着她搁在自己腰带上的小手,道:不用换了。

妙妙,我待会儿还得出去一回,你吃了晚膳早些睡,不必等我。

江妙笑容一僵,听他连晚膳都不吃的意思,心下难免有些不舒坦。

这几日她刚来岷州,虽然不适应,可身边总归有他。

虽然他也忙。

江妙自问是个懂事的,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这几日心绪不佳,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又道,那你早些回来,少喝点酒。

晚上有些凉,我待会儿让陆何帮你把披风带上。

陆琉抱了她一会儿,这才亲了亲她的脸,握着她的双手,道:过几日我空闲了,便陪你出去走走。

江妙笑笑说好,晓得他定然有要事,此刻亲自回来同她说,就是怕她一直等着他。

江妙心下感动,便乖巧的催促他赶紧走,可催促着,握着他的手却不肯松开。

陆琉静静望着妻子,这几日他都没怎么好好陪她,而她也乖乖的待在府上没有出去。

她年纪还小,刚及笄,便嫁给了他,目下又离了爹娘随他一道来,而这岷州,她又没什么认识的人……陆琉心疼,捧着她的脸又亲了亲,才道:那我走了。

她笑笑,说好。

待目送他远去,才鼻尖一酸,有些想爹娘了。

若是她记得没错,她大嫂这几日便临盆了吧。

可惜,她没法看见自己白白胖胖的小侄儿出生了。

还有璇姐姐……璇姐姐同她大嫂的生产期接近,也不晓得这回生得是小皇子还是小公主。

静静一个人时,就有些控制不住想起望城的人来。

因陆琉不在,江妙独自面对一大桌的菜肴,有些没胃口。

可她从小就是个爱惜自己身体的,先前在船上,已经消瘦了不少了,眼下可不是娇气的时候——若是她生病了,陆琉还得抽出精力来照顾她。

这般想着,便乖乖的、慢吞吞的吃了半碗饭。

用了晚膳,宝巾便将一张帖子送了过来。

江妙在岷州没认识的人,且陆琉将她护得很好,没让那些打算攀关系的从她这里下手。

可另一方面,也让江妙有些断了同外面的来往,现下瞧着宝巾递来帖子,倒是有些兴奋。

她接了过来,看完之后,才发现是宋府的。

是了,陆琉的外祖父和舅舅他们都在岷州。

按理说,是她同陆琉去探望才是,哪有让宋府的人送帖子过来请的道理?她当下便觉得自己失职,可陆琉没同她提过外祖父和舅舅,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不晓得明日该不该去,或者陆琉有没有时间同她一起去。

毕竟她已经嫁给陆琉了,该去见见外祖父和舅舅的。

因帖子上头的日子是明日,江妙便不敢早睡,准备等陆琉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只是他说了要晚归,不可能来的太早,江妙就随手拿了一本诗集翻翻。

等人的滋味儿不好受,更别提像江妙这种,这几天日日都在等人的。

她坐在榻边看诗集,叹了一口气,才将诗集放下,坐到了妆奁前。

看着镜子里柳眉微蹙的女子,江妙倒是依稀在自己的眉宇间,看出了些许深闺怨妇的味道来。

她不敢再看,只继续回去书。

这回换了一本游记,里头的内容写得有趣儿,江妙倒是看得入了神,总算消磨了时间。

待陆琉回来的时候,就见妻子侧躺在榻沿,怀里捧着一本游记。

她赤着脚,就这般睡在边沿,只要一动,就得摔下去。

陆琉也是赶得及,晓得她是个不听话的,可看着这一幕,还是有些愧疚。

他过去,将游记抽了出来,搁到一旁,之后才将她抱到床榻里面,将被子替她该好。

就这么静静瞧了她一会儿,就去了净室沐浴。

江妙睡得香甜,到察觉到身上沉甸甸的,像是被一座大山压着时,登时清醒了过来,闻到陆琉身上的味道,才用力的抱紧他,小狗般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嘟囔道:你回来了。

陆琉低低嗯了一声,方才搂着娇妻一通亲热。

江妙是想他的,加上连着几日没行房,难免热情了些,男人是个不知分寸的,当下就吃得狠了。

事后陆琉并未直接睡去,只搂着妻子吻了吻,瞧她睡得香甜,这才放心睡去。

次日江妙醒时,已经辰时了。

陆琉自然出门了。

她坐在榻上,想着昨日和陆琉的亲热,耳根子烫了烫,可脸上却情不自禁染上了笑容。

她在榻上发了一会儿愣,才见宝巾宝绿进来伺候。

宝绿端着面盆,笑吟吟道:王爷一大早就出门了,说了昨儿王妃累着了,让奴婢们不许打扰王妃。

江妙俏脸越发红得滴血,又问:那王爷可说了午膳回来用吗?宝绿道:王爷说今儿午膳不会来用了,不过晚膳会准时回来的。

虽然午膳不会来用,江妙有些遗憾,可听到他晚膳会回来,便知他今晚不会再外出了。

江妙笑了笑,便让丫鬟们伺候这净面洗漱,之后想到了什么,才呀了一声,懊恼的蹙起了眉。

江妙抬手揉揉脑袋。

她怎么把正事儿也忘了?眼看着外头太阳高高升起,江妙摸不清陆琉的心思,却也不敢怠慢了宋家。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陆琉虽然不喜欢他爹爹,可对宋氏这个娘亲,还是存着感情的——她和陆琉成亲的那几日,他也曾带她去拜祭过宋氏。

这么一想,江妙觉着今儿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去的。

她吩咐宝巾,道:待会儿我要去宋府,你去库房选些合适的礼……顿了顿,又觉得此事该慎重些,便含笑起身道,罢了,待会儿我亲自过去选。

这回她去见的是宋府的女眷,晓得送老太太信佛,便打算送一副千山大师所作的观音画像,至于宋府的两位婶婶,江妙也各自准备了两套不同花式,却价值相当的头面。

又多准备了一些精致的首饰,若是有表妹之类的在,也好送人。

在望城的时候,因陆琉上头没爹娘,老王妃又早逝,江妙虽然嫁了他,倒没那种为人儿媳的紧张感才,除却对爹娘哥哥们的不舍,心里其余的,皆只剩下嫁给心意男子的甜蜜。

而今日精挑细选,独自赴约去见陆琉的外祖母宋老太太,倒是有些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了。

昨晚真是被陆琉的美色所迷,竟连正经事儿都忘了。

江妙笑了笑,暗叹:看来今儿她去了,下回得再陪陆琉去一趟才成。

断断不能失了礼数。

·宋府在岷州扎根已有二十年了,在岷州,也算得上是既有名望的高门大户。

宋府统共两房,皆为嫡出,现下已渐渐让长房当家。

宋老爷秉性温厚,在他的管理之下,宋府也算是井然有序,加之妻子罗氏持家有方,整个宋府都是一派和乐。

此刻宋府花厅,手捻佛珠的宋老太太正闭目养神,听着身旁孙女一张小嘴儿喋喋不休的讲着洛城的趣事儿。

老太太是个精明能干的,对子女素来严苛,唯有对这位小孙女宋嫣,才会露出几分慈蔼。

听着宋嫣说道:祖母你都不知道洛城有多热闹,改明儿孙女陪你一道去,好不好?就连宋老爷,在这位母亲的面前,也只是眉目恭顺的份儿,能如宋嫣这般活泼俏皮的,这等偏宠,在老太太的眼里可是独一份儿。

宋嫣的娘亲,也就是宋府的长房嫡妻罗氏,听着闺女这般说,便打趣儿道:你自己想出去玩儿,何必拿你祖母当幌子。

你祖母素来不爱出远门,你若有孝心,改明儿陪她去相元寺拜拜菩萨就成。

虽说责备的话,可罗氏还是有些骄傲,这闺女给她长脸,有本事将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的。

可是……她也明白,老太太宠爱闺女,不过是沾着那人的光。

依着老太太身边嬷嬷的话,罗氏才知她女儿的模样,生得同宋老太太的幺女宋云瑶有几分相似。

宋老太太说是疼爱孙女,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宋嫣眉目含笑,说道:孙女哪回不陪祖母去相元寺?只要祖母爱去,孙女天天愿意陪着祖母去。

小姑娘嘴巴甜,三两句便哄得老太太微笑起来。

可宋老太太不似一般的祖母慈蔼温和,就是微笑,也有些端着架子,因着她年轻时候的雷厉风行,在座之人瞧着她的笑容,也会绷紧身子紧张起来。

这时丫鬟前来禀告,说是宣王妃来了。

宋老太太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登时凝结。

罗氏也瞧出了宋老太太的不悦,问前来禀告的丫鬟:宣王可来了?那丫鬟道:奴婢瞧着,只有宣王妃一人。

罗氏道:真是个没用教养的孩子。

也难怪了,人家毕竟是皇亲国戚……说着,便打量了一下老太太的表情,毕竟是当家主母,总归有些眼力劲儿,当下便有了断定,道,我去迎她进来吧。

虽是长辈,可人家毕竟是堂堂的宣王妃,是不能怠慢的。

老太太却道:你坐着。

宋嫣也不敢出声了,她看看自家娘亲,又瞧瞧宋老太太,赶忙替自家娘亲解围,道:祖母,孙女还没见过宣王妃这位表嫂呢,要不……孙女出去接她吧?宋老太太想了想,才点了头,道:也好。

宋嫣朝着自家娘亲笑了笑,便随丫鬟一道去外头迎接这位宣王妃。

哪知走到前院,瞧着不远处那娉娉袅袅的人影,还有那张玉蕊娇花似的俏脸蛋,宋嫣登时便怔住了。

她翕了翕唇,呆呆道:江……江姑娘?别说宋嫣诧异,江妙也有些意外。

可想起那日在洛城相遇,这位姑娘姓宋’,又住在岷州,她早该想到的。

她笑了笑,道:这位莫不是宋家表妹?听着称呼,宋嫣才恍然大悟。

虽没见过这位表嫂,也听闻她那位王爷表哥取得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江妙。

若是眼前这位是江妙,那上回她身边那个异常俊美的男子,便是她的表哥,宣王陆琉了。

又想起她哥哥说的有些眼熟,当下就明白,她的这位表哥,眉宇间有几分她祖父的味道。

难怪了……宋嫣暗叹。

不过,那日她瞧着人家俊俏公子,竟有些心动,目下瞧着这位表嫂,当真觉得是闹了一个大脸红。

她心虚又愧疚,一时间哪里还对那位俊美的表哥有任何的肖想?而且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最容易交朋友,她见识过这位表嫂娇娇俏俏的一面,晓得她性子活泼,倒是直言道:表嫂真爱戏弄人。

有几分埋怨的语气在,可小姑娘的声音清甜悦耳,很是动听,令人生不出半点不开心来。

江妙尴尬的笑笑,道:那日我身子刚好些,难得上岸走走,同王爷闹着玩儿的……还望表妹别放在心上。

宋嫣又瞧了瞧这位表嫂,只觉得她生得稚嫩,年纪兴许比她还要小。

如此尊贵的身份,竟同她好声好气的说话,令宋嫣是越发喜欢她了。

她嫣然一笑,摇摇头道:没事的……又说到了正事儿,祖母让我来接你,这会儿我娘和二婶婶他们都在,咱们进去吧。

江妙原是有些忐忑的,目下瞧这位宋家表妹不仅容貌生得好,又是个好相处的,对宋家人的印象好了些,也放松了些。

她道:嗯,那就麻烦表妹了。

宋嫣笑笑,说道:表嫂你叫我阿嫣就行了。

她怕这位表嫂误会,解释道,祖母年纪大了,这会儿我娘正陪着她,不好出来,便让我来接表嫂,表嫂别多想。

话虽如此,可江妙难免多想了些。

毕竟她是王妃,这宋府没道理这般怠慢。

一时间,江妙开始担忧自己是不是来错了。

可不来,总归是不对的。

江妙莞尔一笑,同宋嫣说说笑笑,虽然事先了解过宋家,可这会儿还是从宋嫣的嘴里打听了一些。

从宋嫣的字里行间,江妙听得出来,想来这宋老太太,是个不大好相处的。

一时江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到了花厅,宋嫣甜甜道:祖母,娘,二婶婶,表嫂来了。

宋老太太抬了抬头,在场的长房儿媳罗氏、二房儿媳秦氏,皆起身朝着这位宣王妃行礼。

江妙瞧着穿着打扮,便认出了两位舅母,忙上前道:两位舅母不必多礼。

罗氏看了一眼,这宣王妃模样生得的确好,可年纪……也太小了些。

怕是还没她的嫣儿大。

一时便担心这年幼稚嫩的宣王妃,会不会被老太太吓哭。

江妙见了罗氏和秦氏,才朝着主位上的宋老太太看去。

不曾想,这个宋老太太面色铁青,端着一副冷淡姿态,显然有些不悦。

江妙垂眸想了想。

老太太生气,许是因为她和陆琉前几日便来了岷州,可一直迟迟未上门拜见,今儿她来,还是宋府发得帖子。

是他们当晚辈的不是。

江妙不会同一个老人家计较什么,而且她是陆琉的外祖母。

她想了想,便微笑道:外祖母。

这几日王爷事情有些多,等忙完了,定然会来看望外祖母和舅舅们……她见宋老太太面色仍旧冷冰冰的,一时有些无措。

毕竟她打小便被人捧在手心,在自家祖母和外祖母的眼里,就算闹脾气,可是心肝儿宝贝,哪里需要她这般讨好?少顷,宋老太太才抬眸淡淡扫了一眼,语气有些阴阳怪气,道:你倒是个孝顺孩子,不像那煞星这般没教养。

江妙面上的笑容一僵。

沉默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老太太口中的煞星,是陆琉。

江妙袖中的手攥了攥。

她自己低声下气也就罢了,毕竟是她这个当晚辈的不是,没及时过来拜见长辈,长辈闹闹脾气,也没什么。

可她是断断不允许旁人说陆琉的半句不是。

谁都不行!外祖母……这是何意?江妙敛起笑容,年轻轻的小妇人,目下倒是颇有气势。

连边上的罗氏也暗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宋老太太何曾被人这般待过?宋府阖府上下,哪个不对她言听计从?她眉头一拧,脸上的褶子也狰狞了起来,声音凛冽道:若非那个煞星,我那长女怎会去世?这个畜生,连自己的姨母都下得去狠手,该被千刀万剐才是!说起自己的两个女儿,宋老太太控制不住便激动了起来。

江妙小脸煞白,没想到宋老太太竟这般想陆琉这个外孙。

也难怪多年来不曾问津,原来将这些过错,都算在了陆琉的头上。

她心里窝火,更是心疼陆琉,可到底敬着她是长辈,不敢拿她如何,只淡淡道:看来是我来错了。

我原以为我家王爷做得不对,这会儿倒是想通了,是我来错了……宋老太太见着她都这般,更不用说是见到陆琉了。

毕竟谁会巴巴的上门挨骂来。

她说完,便直接转身欲走。

你给我回来!宋老太太在后面喊。

江妙步子一顿,道:方才宋老太太说别人没教养,可我瞧着,宋老太太见着王妃也不曾行礼,倒是有些五十步笑百步了。

她说完,便憋着气离开了宋府。

当然没瞧见宋老太太被她气得晕倒,花厅内乱成一锅粥的场景。

回府的路上,宝巾宝绿也为自家王妃抱不平,不曾想这位宋老太太竟是这等泼妇样。

再看她们王妃,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可瞧着小王妃面色平静,没被气哭,也算是奇迹了。

江妙坐在马车上,将手搁在膝头,静静想了一会儿,才对俩丫鬟道:今日我去宋府的事情,先不要告诉王爷。

宝巾素来听话,乖巧的点了头,倒是宝绿有些生气,道:王妃为何不告诉王爷?王爷是个宠妻的,若是知晓王妃在宋府受了委屈,定然会为王妃讨回公道。

可不能白白让王妃受这等窝囊气。

他肯定会知道的。

江妙明白自己得实话实说,只长长叹了一口气,看着自己交缠的双手,道:我自己同他说。

·回了宅子,江妙不像平日那般忙进忙出的,而是静静坐在绸榻上,想着之前宋老太太说得话。

若说陆琉的娘亲宋氏难产而亡,勉强能算在陆琉的头上,那小宋氏宋云瑶又是如何?宋氏去世不久,前宣王便去了宋氏的妹妹小宋氏,且二人之前早有往来,这件事情,受伤害的该是陆琉才是啊。

至于那小宋氏……传言在前宣王死后,她便疯癫了,可具体的下落,却是不得而知了。

她嫁到宣王府,也不曾听人提过。

想到这些年陆琉的处境,江妙护短的性子一起,自是一颗心都向着他的。

就算他当真对小宋氏做了什么,她也会站在他这边的。

江妙捏了捏拳头,瞧着外头日薄西山,知道陆琉该回来了。

陆琉的确是回来了。

想起昨晚妻子的热情,明白这些天冷落了他,今日特意将一些事情处理完,早早回来陪他。

他原以为见着他回来,妻子会欢快的扑上来,然后笑盈盈的忙活着,可踏进房门,倒是没听到妻子的动静。

安安静静。

陆琉蹙了蹙眉,心头一提,疾步朝里走去,见妻子正坐在绸榻上。

他看着她身上的穿着,才上前搂着她,亲了亲她的脸颊,柔声道:今日出门了?语气倒是没有半分责备。

江妙缓缓抬头,瞧着他温温和和的俊脸,才实话实话道:我……我今日去了宋府。

她见原是温柔似水的男人面色骤变,这才急急抓着他的大手,道:对不起,我……她还没说完,便见陆琉面如玄冰,疾步往外走去,模样有些吓人。

江妙有些怕,可现在不是怕的时候,赶忙道:嗳,你去哪里?男人没回头,却也没生她的气,只淡淡道:替你出气。

142|30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忍不住弯唇,悬了一整日的心终于放下了。

当下便上前,自身后抱住他的腰,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

她蹭了几下,小声道:我以为你会生气……陆琉并非不知礼数之人,毕竟他在她爹娘面前,是那般的谦和有礼、讨人喜欢。

若非宋老太太对他存着怨恨,陆琉岂会不带去宋府。

可她呢?巴巴的去了。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宋老太太那般不讲理的。

陆琉有气,低头望着环在他腰际的双手,下意识捉住,这才转身看着妻子,道:受委屈了?仿佛她若是点头,他便过去将那人给撕了。

他不问她为何不事先告诉她,最先担心的却是她可受了委屈。

江妙越发觉得他会疼人,也不想说些让他安心的话,毕竟以陆琉的表情,想来甚是了解那宋老太太的为人——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看?江妙如实道:态度有些冷淡,不过也还好,可是……我不许别人说你的不是。

她自个儿受了委屈不打紧,但不许旁人说陆琉半句不是。

陆琉哪里不知那自己这位外祖母是何等的强势?也明白在妻子的面前会说出何等憎恨他的话来。

他也曾领教过,目下一听妻子去了宋府,便晓得那老太太定然不会给妻子好脸色看的,这委屈多多少少肯定是受了的。

陆琉捏了捏她的手,道:我待会儿就回来……江妙不肯。

她道:你别去了。

我又不傻,不会傻乎乎的任由她说什么。

她态度不好,我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昨日我收到帖子,本想同你商量商量的,未料忘记了……瞧那宋老太太的态度,才明白为何陆琉只字不提宋家。

陆琉道:真没事?还不放心呢。

江妙展颜一笑,抬头看他:我若是受了委屈,自然会告诉你,让你心疼心疼我,再给我好好出气。

今儿的确没事,你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同妇人计较什么吧?她抬手摸摸他的脸。

从他的反应中,越发能看出他和宋家的关系冷淡,甚至那宋老太太,没将他当成外孙不说,简直把他当成了仇人了。

她自小便处在父母恩爱、家人和睦的环境中,想别人的亲人时,自然也觉得如她的那般,可这世上不是所有外祖母都是和蔼慈祥的。

见他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可脸上的神色已经缓和多了。

她声音娇气了些,道:咱们不说这事儿了,你今晚陪我,成吗?陆琉自然说好。

只安抚了妻子之后,便去吩咐了陆何,看看宋府的动静。

用了晚膳,陆琉去书房坐了一会儿,陆何进来禀告今日的事情:……今儿王妃去了宋府,宋二姑娘倒是对王妃客客气气的,其余人也算恭敬,只宋老太太有些不满,当着王妃的面说了……说了王爷几句。

王妃自然是护着王爷,当场便翻了脸,说了宋老太太几句,便走了。

王妃一走,那宋老太太便被气晕,这会儿宋府正请了大夫给宋老太太看病,许是要在榻上休息几日,不能再动肝火了。

陆琉静静的听着,倒是如妻子所言。

她并没有瞒他什么。

男人的眉宇舒展了开来,若非今日她拦着,兴许他去了宋府以后,见着老太太,当真会把她给活生生气死。

陆琉未看陆何,道: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

陆何行礼退下。

之后的几日,便如陆琉先前所说的,尽量留在府上陪她。

江妙当然开心,第一日同陆琉一道去游湖玩乐,第二日去了九巍山爬山拜佛。

第三日,江妙倒是听丫鬟进来禀告,说是外头宋姑娘求见。

想来便是宋嫣了。

那日江妙在宋府受了气,可对这位宋嫣的印象却极好,当即便让丫鬟迎她进来。

清丽秀美的宋嫣,除却如岷州姑娘有一身白皙的玉肤外,五官更是继承了宋家人的精致,乃是妙龄女子中的容貌佼佼者。

进了这宅子,宋嫣下意识逡视一番,只觉得这宅子布置的温馨雅致,显然这宅子的主人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到了偏厅,便见那宣王妃坐在上位,小小年纪,倒是端得一派贵气端庄。

想起那日的事情,宋嫣便欲上前行礼。

江妙冲她笑了笑,道:阿嫣怎么同我生疏了,上回咱们不是聊得挺好的吗?她起身拉着她坐到自己的身旁,来,咱们坐着说话。

宋嫣有些不大好意思,可见这位表嫂的确没有生气,脸上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当下便松了一口气,道:我今日来,就是想来看看表嫂。

那日的事情……我祖母素来要强,阖府上下的人都怕她,连我爹爹也从小怕她,祖母虽然疼我,可我有时候瞧着她的模样,也会露出几分惧意来。

未曾想那日,祖母竟这般失态……表嫂你,你受了委屈,我瞧着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难得宋家有个明事理的,江妙道:是我没弄清状况,就当是吃一堑长一智。

宋嫣点点头,道:那日表嫂离开之后,祖母被晕倒了。

唔……大夫说,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简而言之,就是宋老太太是被她给气晕了。

江妙愣住。

那宋老太太也算是有气势,生得中气十足的,还以为挺硬朗呢,原来是只纸老虎,没说几句就被气晕了。

江妙晓得把人气晕了不厚道,不过宋嫣既然还没上门来同她说说话,想来那宋老太太也无大碍,心里头便生出些许舒畅之感。

她继续不厚道的微笑道:那你今儿来找我,是为你祖母讨回公道的?宋嫣赶忙摇头,道:不是的。

我知道祖母对表哥的成见很深,其实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只知道祖母很喜欢小姑姑。

当年姑父死后,小姑姑便无端端疯癫了,祖母怜惜她,便去宣王府将她带了回来。

据说那时候小姑姑已经弄得不成人样了。

祖母把人带回岷州照顾了一段时间,替小姑姑治疗,也曾有段时间恢复神智。

可谁想,后来又无端端自尽了。

祖母很伤心,为此大病了一场……她顿了顿,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有些不妥,可已经说了,也只能继续道,表嫂,我想同你说得便是这个,其实祖母她也是因为太在意小姑姑,才会迁怒到表哥的身上。

江妙思忖了片刻,微微颔首,道:我明白。

她明白老太太爱女心切,可却不赞同她的做法。

毕竟这宋云瑶,她也不待见她。

便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这回的事情,王爷没放在心上,若是真要计较,那之前就可以动宋家了。

宋嫣倒是没想到这层,只想着来这儿探探口风,看看宣王会不会动宋家。

也是。

宋嫣叹道:表嫂说得在理。

江妙明白,之前陆琉权倾朝野,若真的要同老太太作对,哪里还能容许她蹦跶到现在?陆琉不是善良大度之人,不动宋家,不过是念在自己娘亲的面子上。

他再糊涂,也不会让自己的娘亲为难。

正说着,陆琉倒是过来了。

江妙同宋嫣旋即起身。

宋嫣瞧了瞧面前这个俊美寡言的表哥,今儿穿着一袭墨绿色绣云纹锦袍,芝兰玉树,就这般立在那儿,好看是好看,可晓得他的身份,一时也没了那日在洛城的惊艳之感,只觉得这等男子,竟是传言冷酷无情的活阎王,还有她祖母口中的煞星,实在是匪夷所思……毕竟他在妻子的面前,温柔似水,当真是让人羡慕。

宋家姑娘素来眼光高,就算这位表哥再出色,也绝对不会觊觎有妇之夫,当即便摆正了姿态,只将他视作关系疏远的表哥。

行了礼,也就识相的告退了。

江妙想同宋嫣交个朋友,日后也好一道出去聚聚,可想着宋老太太若是知道宋嫣同自己来往密切,怕是会迁怒于她,便也作罢。

再者说,在洛城的时候,宋嫣看陆琉的眼神,也令江妙有些不放心呐。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小气。

送走了宋嫣,江妙才凑到陆琉的身旁,道:你说巧不巧,这位竟是宋家表妹,咱们在洛城遇到的。

陆琉倒是兴趣缺缺,江妙知道他不待见宋家人,便不继续同他叹,只拉着他的手往正院走。

江妙同他说着今儿望城的来信,……我大嫂生了一个男娃,璇姐姐也生了一个小皇子。

还有……想起信中她娘亲问她肚子有没有消息,江妙便红了脸,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待对上陆琉探究的眼神,江妙羞赧道,长福也要当爹爹了。

长福是陆琉送江妙的那头小鹿。

江妙笑嘻嘻道:是元宝同我说的。

他经常牵着自己的鹿去镇国公府,同长福玩儿,前些日子发现他的小母肚子大了。

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却道:连头鹿都怀孕了,怎么她肚子就没动静呢?陆琉停下步子,道:放心,咱们也会有的。

江妙红着脸,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下一刻,却听陆琉道:明日咱们去趟宋府。

咱们?江妙吓了一跳,生怕陆琉做出什么凶残的事情来,忙握紧了他的手心,喃喃道:陆琉?男人俊美的脸上表情寡淡,叫人看不出情绪来,也难怪江妙会误以为他还没消气,要上门算账去了。

陆琉知晓她想多了,声音温温和和道:别担心,就是去吃顿饭。

明日是老爷子的七十大寿,他想见见你。

一时间,江妙也摸不清陆琉是如何看待宋家的了。

却也只能当个乖巧的小妻子,道:那成,我待会儿给老爷子准备一份寿礼。

可想到明日兴许还要见着那位动不动就喷火的宋老太太,江妙便挺了挺腰板,觉得又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143|30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仲秋夜晚有些凉,江妙却被热得咻咻喘着气,只是今晚她有些分心,担心明日宋府的寿宴应付不来。

男人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失神,稍作惩罚,便令江妙有些撑得慌。

她张嘴在男人的肩头咬了一口,可是太硬了,伤牙。

她脸颊红红道:陆琉……声音娇滴滴的,似是埋怨。

陆琉额头渗着薄汗,搂着妻子纤细柔软的娇躯,道:别多想。

他太聪明,她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

江妙有些挫败。

她自诩聪慧,却只是一些小聪明罢了,在陆琉的面前,根本不够用。

她抱着他的身子,不许他动,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撅撅嘴嘟囔道:我该早些认识你的。

陆琉停下动作,轻轻抚着妻子的脸颊,道:不算迟。

江妙笑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也是,她六岁就认识他了,的确不算迟。

可惜那时候她畏惧他,不敢和他太过接触,到后来总算放下防备了,可他却……老王妃去世后,他帮着景惠帝初登帝位,不好再同镇国公府有往来,而她又是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娃,自然没机会再同他接触。

因着这辈子的变化,平日里她对他的关心也比上辈子多了些,偶尔听到旁人说他残害忠良,亦或是用毒辣的手段逼迫贤臣,劣迹斑斑,罄竹难书,可她心里还是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坚定的告诉她:他不是那种人。

她的陆哥哥不会的。

……可到底还是疏远了。

陆琉摸着她的脑袋,静静道:明日要出门,今晚早些睡。

说着,便是搂着她直接睡觉的架势。

难得他不折腾了,江妙却是不肯了,毕竟生孩子是头等大事,可不能懈怠了。

她红着脸犹豫了一下,然后伸手捏了捏他强劲有力的手臂。

到底是夫妻,一个小动作,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思。

陆琉捉着她的手往身旁一摁,鼻尖儿抵着她的,沉声道:再来一次?江妙眼眸晶亮,揶揄道:莫不是陆哥哥力气用完了?说话便红了脸。

江妙垂眼弯唇,心道:果然,跟着厚脸皮的人久了,她也变成厚脸皮了。

却见下一刻,男人双眸幽沉,直接将人捞了起来,又酣畅淋漓来了两个来回。

·宋老太爷七十大寿,岷州有名望的大户人家泰半都来了。

这会儿穿着一身宝蓝底鸦青色万字穿梅团花茧绸直裰,五十开外的男子正在招待客人,倒是精神奕奕,面容很是和善。

正是宋府宋大爷。

宋大爷正同前来祝寿的好友说着话,却听小厮过来禀告,道:爷,宣王携宣王妃来给老太爷贺寿了。

宋大爷笑容一顿。

三日前宣王妃独自来见老太太,同老太太发生了口角,老太太当场就气得晕倒,此刻还在榻上休息着呢。

宣王妃身份尊贵,可到底也是晚辈,头一回上门,竟将老太太气成这副模样,当真是不应该。

可另一方面,他听妻子说这位王妃生得稚嫩,同他未出阁的闺女一般大小,是个小小年纪,却有气魄的,在素来威严的老太太面前,也是临危不惧,倒是颇得他妻子的赞赏。

宋大爷自小被宋老太太管束着,到如今年过半百,还对这位老母亲心有余悸,如今比较起来,竟不如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宋老爷重新染上笑意,对着好友作揖,道:宋某先失陪了。

便去外头亲自迎接这位外甥及外甥媳妇。

见一辆贵气的蓝绸马车在宋府门口停下。

下一刻,上头便下来一位穿着锦袍玉带的年轻男子。

男子气质华贵,容貌不俗,再看这马车右侧挂的王府牌子,才知这位便是刚来岷州的宣王。

岷州之人虽未见过宣王,可这位大名鼎鼎的王爷也是有所耳闻的,现下见他下马,却见马车里还有一人,掀开帘子先探出来的,便是一双纤纤玉手。

大抵就是宣王的妻子江氏了。

见这位宣王,原本还是面色冷淡的,握着里头妻子的手,将人扶下来,旋即变成一副温柔似水的模样。

待看清长相时,才见这位宣王妃生得娇小美貌,顶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江妙随陆琉下了马车,一身长裙倒是有些不便利,只能走得稍稍慢些。

她站在陆琉的身旁,看着身旁行礼的人,第一次有了一种妻凭夫贵的感觉。

宋大爷刚到门口,就看到这小夫妻两人了。

他看着仪表堂堂的陆琉,也是惊艳了一阵,这才上前行礼:王爷。

陆琉看了一眼面前的宋大爷,轻启薄唇道:舅舅不必多礼。

这位便是如今宋家当家的,宋家大爷,陆琉的大舅舅。

江妙晓得,但凡陆琉同宋家的关系好些,也不会弄到这般生分的地步。

可她看人的直觉素来准,见这位宋家大爷,生得是宋家人典型的好样貌,且身上没有宋老太太那股凛冽的戾气。

江妙也叫了一声:舅舅。

宋大爷笑吟吟点头,很是欢喜,看模样,倒是真心欢迎的。

宋大爷也是十几年没见这位外甥了,可陆琉的长相,眉宇间有些像宋老太爷,且这般矜贵的气质,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面前男子虽然容貌出众,却面色冰冷,哪里还是小时候那个,坐在他怀里撒娇,顽皮憨态、粉妆玉琢的小男娃?宋大爷同陆琉的娘亲兄妹感情不错,目下见陆琉不仅长大成人,还有这般作为,也是欣慰。

他亲切一笑,道:来了便好,你外祖父一早便念叨着,若是你不来,便拄着拐杖上门找你去。

宋大爷显然是在同陆琉寒暄,可偏生陆琉没有半分接话的念头。

江妙见宋大爷笑容尴尬,晓得他对陆琉这个外甥还是有些关心的,当即便替自家夫君接话,嫣然一笑道:王爷说了,今儿是老爷子的寿辰,他就算再忙也会来的。

江妙肯接话,宋大爷也不算失了面子,可到底不敢再继续同这位沉默寡言的外甥闲聊,立马将人领了进去。

此刻宋老爷子就在前厅。

宋大爷领着这对身份尊贵的小夫妻去见他老人家。

江妙老老实实扮演乖巧妻子的角色,小鸟依人般的站在陆琉的身旁,给足他男人的面子。

待见宋老太爷的时候,见他虽然头发花白,却面色红润,瞧着甚是硬朗,看到陆琉,也明显露出了笑容。

陆琉朝着宋老太爷行了礼,态度多了几分恭谦,道:外祖父。

宋老太爷笑了笑,道:来了便好。

又瞧了瞧边上跟着夫君一道行礼的江妙,更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当即便领着陆琉介绍给自己的好友。

都是男宾,虽是长辈,可江妙到底有些不便。

陆琉没有拒绝宋老太爷的热情,只转身看了妻子一眼,道:我去去就回来。

江妙嗯了一声,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宋老爷子笑得开心,热情的给自己的老友介绍——这位便是他的外孙。

本是极正常的一幕,可她从未在陆琉的身上感受过这种亲人间的温暖,自老王妃走后,陆琉的身边几乎没有贴己的人,就算有景惠帝长公主之类的,却也终究是同辈。

看着此刻陆琉安安静静在宋老爷子的身旁,俨然是个温顺乖巧的晚辈,倒是令江妙有些眼眶发酸。

这个男人,有着最冰冷的外表,却小心翼翼的偷偷藏着一颗温暖的心。

他其实,也很想念这位外祖父吧。

要不然,也不会选在岷州。

见过宋老爷子,江妙便被宋嫣拉去院子里同女眷们一道说话。

江妙同陆琉说了一声,则跟着去了。

走在路上,宋嫣小声道:表嫂可真听话,什么事情都要问过表哥,生得又这般好看,表哥当真是个有福分的。

江妙害羞的笑了笑,心道:在家里的时候,陆琉可是事事听她的。

被宋嫣带到了内院,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女眷聊天儿的聊天,打叶子牌的打叶子牌,倒是热闹。

待晓得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是宣王妃时,众女眷当即便行了礼。

之后有俩小姑娘围了上来。

俩小姑娘穿得衣裳是同一样式,不过一个是玉涡色,一个樱花粉。

穿粉色的小姑娘,一脸惊讶的打量着江妙,道:你便是那日同祖母顶嘴的表嫂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江妙想说话,下一刻,却听这小姑娘瞧瞧朝她竖起大拇指,眼眸亮晶晶道:真厉害。

我从小就怕祖母,她一个眼神我就怂了。

没想到表嫂年纪同我差不多,却这般大胆。

另一个穿得素净些生得高挑些的姑娘倒是没说话。

江妙这回是有备而来的,也算是做足了功课,晓得这俩小姑娘是宋府二房的姑娘,略活泼些的叫宋姿,安静不说话的这位,便是姐姐宋婧。

江妙年纪小,可到底身份摆在那儿,罗氏身为当家主母,自然不好让一群小姑娘陪着她,碰巧缺了牌搭子,便拉着江妙落座。

瞧着罗氏热情,江妙也没拒绝。

况且江妙也是手痒痒,一落座便同罗氏、秦氏两位舅母及另一位夫人打起叶子牌来。

江妙瞧着年纪小,叶子牌玩得不错,她听了罗氏的讲解,知道岷州叶子牌的玩法和望城的差不多,倒是安安心心玩了起来。

罗氏原本也只是招呼招呼,也不指望江妙有多少能耐,可目下见她打起叶子牌来,有模有样的,且第一回就赢了,自然不敢小瞧她。

罗氏是个叶子牌迷。

平日里只要一有空,便同手帕交们聚聚。

可她打叶子牌有坏毛病,自己出牌慢吞吞的,又见不得别人出牌慢,一慢,她就急就催,一来二去,有时候便这么争吵起来。

虽说这回江妙赢了,可罗氏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瞧着江妙打叶子牌技术不错,出牌又快又准,倒是颇合罗氏的心意,没打几回,便一口一个妙妙,叫得很是热情。

江妙这段日子正无趣呢,今儿陪罗氏这位大舅母打叶子牌,也是极开心的,不一会儿,便同她熟络起来了。

江妙也不敢每回都赢,偶尔也罗氏和秦氏放放水,让她们也赢上几回,大家有来有往,这样玩的才开心呐。

这回罗氏赢了,笑容灿烂的收着银子,对着边上的闺女道:阿嫣你可得向你表嫂学着点儿……宋嫣不精此道,也不敢兴趣,罗氏教过几回,之后嫌闺女笨,也就不让她学了。

宋嫣正佩服这位表嫂了,一听娘亲这般说,小姑娘脸上有些挂不住,娇娇嘟囔道:娘都开始偏袒表嫂了……罗氏整理着手头上的银票笑了笑,原本她见这位外甥媳妇娇娇小小的,怕是个金尊玉贵的主儿,又是堂堂王妃,架子恐怕高着呢,这接触起来,才发现这姑娘很招人喜欢,生得美性子又好,关键时刻,不是那种哭哭啼啼抹眼泪的。

毕竟那日面对老太太的气势,罗氏可是看在眼里的。

怨不得这般好命。

这头,宋老太爷正同陆琉在长廊上说话,远远的,看着不远处正在打叶子牌的一桌四人,瞅着那笑容明媚的外孙媳妇儿,淡淡道:就是她啊?陆琉抬眼望了望,见妻子笑得开心,也露出了些柔情,淡淡嗯了一声。

宋老太爷道:这小姑娘,方才瞧着我,客客气气的,教养的确不错。

这会儿看着,怕是个性子活泼的。

也好,你太过安静,身边的确该有个热闹些的……只是,你五月刚成得亲,八月就来了岷州,小姑娘心里难免不舒服,你别太忙,多陪陪人家。

活了一大把年纪,老人家早就什么事情都看淡了,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太过忙碌,忽略了家人,如今想来,倒是得不偿失。

陆琉难得恭顺,道:她事先知道的。

这下倒是轮到宋老太爷愣住了。

他爽朗一笑,拍了拍外孙的肩膀,道:你这眼光的确不错,人家这般的家世,能到这里陪你一道吃苦,远离家人,当真是难得。

他又拍了几下,叹息一声,道,能看着你成亲,我也算是对得起你娘亲了。

陆琉的薄唇微抿,没说话。

宋老太爷道:你外祖母的脾气,你是最清楚的。

云瑶对她的刺激太大,她……说着便觉着不妥,毕竟当初他是反对小女儿当女婿的续弦的,可那时候,他这小女儿同女婿暗下有了来往,只能嫁给他了。

加上妻子极力欲成全小女儿,他没法子,便跟着点了头。

宋老太爷原想着:这小女儿能代替姐姐照顾年幼可怜的外甥,也算是妥当。

若是换个人,定然容不下外甥这个眼中钉的,毕竟有外甥在,这宣王府的世子之位,定然是他的。

可谁想,这个亲姨母,还不如外人……女婿原本就将妻子的死因怪在他这个可怜的外孙身上,加上他小女儿嫁过去,在他耳边念叨,说他是个煞星,他女婿也不会一日比一日厌恶这个儿子,甚至胡闹到将仅四岁的男娃扔到野兽出没的山里,干脆不要这个亲儿子了。

宋老太爷道:罢了,你记恨便记恨罢。

毕竟当初这个孩子最无助的时候,他们宋府大门紧闭,对他不闻不问,任由这孩子孤立无助,在门外哭了许久无人问津,最后只能回到宣王府去。

144|31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宋老太太原本是在榻上休息的,一听自家老头子竟将陆琉也请了过来,当成气得不行,忙让丫鬟搀扶着亲自去赶那个煞星。

待走到院子里,看到宋老太爷和陆琉一道谈话,登时就气红了眼。

虽说十几年未见这外孙,可这副模样,她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宋老太太颤着手指着陆琉,道:你这个煞星,还敢来我们宋家?咱们宋家不欢迎你,你给我走,给我走!说着,便要过去推攘。

陆琉眉目冰冷,直挺挺站在那儿,高大挺拔的男子,岂是一个年迈妇人能够推得动的?宋老爷子登时变了脸色。

他好说歹说,才让这孩子点了头,来宋府替他贺寿。

宋老爷子压着宋老太太的肩膀,低声道:别胡闹。

今日客人多,你这是让人白白看咱们宋府的笑话。

宋老爷子一番呵斥,根本没能入宋老太太的眼。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男子,眼睛里仿佛淬着毒液似得,咬牙切齿道:我宁可让人看笑话,也不想看到这个煞星!他克死自己的爹娘还不说,还将我那可怜的小女儿……我的云瑶……说起小女儿宋云瑶,宋老太太的态度有些失控。

不远处正在聊天儿和打叶子牌的女眷们皆闻声赶来。

宋府的女眷是知晓内情的,至于今儿来贺寿的女眷们,泰半也是了解一些的。

这会儿见这位宋老太太面对自己的外孙如此失控,好事者便当成一场好戏来看。

罗氏、秦氏两房儿媳,只赶忙走到宋老太太身旁安慰,希望宋老太太这个火爆脾气被当着宾客的面儿发作。

宋嫣也轻轻替宋老太太抚着心口以作安抚,乖巧道:祖母消消气,可别动了肝火。

心里却明白,上回瞧着表嫂都那般反应,今儿瞧着这位王爷表哥来了,哪里忍不住?一不小心就态度过激了。

宋老太太将身旁安抚的人推开,对着陆琉道:你敢说云瑶不是你亲手害死的?若不是你,云瑶怎么会无端端疯癫?每每想到自己的小女儿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宋老太太的心就在滴血。

她精心呵护,好不容易见她好转,却得知她在宣王府的遭遇……怪不得她小女儿进王府数年都不曾有孕,竟是那死去的老太婆动得手脚。

那老太婆可是一心护着这煞星孙儿!宋老太太伸手就要打人,江妙刚忙从人群中挤出来,见状大惊,当即站到陆琉的面前,一把捏住宋老太太的手腕,冷声道:老太太可是过分了些!宋老太太气得青筋突起,厉声道:你放手!当真是个有威严的。

一声怒喝,令在场的女眷看得心头一颤,登时心生畏惧。

可江妙哪里敢放手?她道:我放手任由你打我夫君,我岂会做这等蠢事?虽然她知道,陆琉不可能挨打的。

宋老太太的手劲儿也挺大,多亏了江妙好学,看着三个哥哥练武的时候,让哥哥们教了她一些防身术,这捏手腕,也有捏手腕的巧劲儿,只要捏得位置精准,就算自己同对方的力气相差不多,也能将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宋嫣和宋姿看着自己这位表嫂,原是娇俏柔弱的内宅妇人,这般小小的一个,身上陡然冒出一股侠义举止,若非场合不对,当真要拍手叫好了。

宋老太太瞪得目眦欲裂,连连你你你……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许久,她冷笑道:你这夫君是个煞星,早前克死他爹娘,之后又将他唯一的祖母克死,咱们宋家人活得好好的,多亏了这些年不同他接触,若是接触了,怕是我这老婆子也活不到现在这个岁数。

你年纪轻轻的,跟了他,怕是个短命的。

这是在咒她早死!却不知这话令原是安静的陆琉登时眸色赤红,当场便抽出身后侍卫腰际的剑,哐当一声,便听得一声剑鞘落地声。

紧接着,便见陆琉竟将剑夹在了宋老太太的脖子上……身边都是女眷,何时见过这等场景,登时响起一阵阵恐惧的尖叫声。

宋老太太也是面色一白,布满褶子的老脸抖了抖,两股战战,一番惊恐之态。

她管家数十年,虽有威严,却不曾经历过这些。

目下感受到脖子上冰冷的剑,宋老太太晓得面前这人是个没人性的,兴许会真的下手……宋老太爷吓了一大跳,不敢再上前刺激,只颤着声道:陆琉!怕他真的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江妙吓傻了,待见宋老太太还欲说什么,忙喝道:住嘴!江妙头疼不已,暗道这老婆子当真是不想活了。

她忙抬手握着陆琉持剑的手,抬脸看着他,道,陆琉,咱们不管了。

咱们回家,成不成?她又捏了捏他另一只异常冰冷、紧握成拳的手。

陆琉这才缓缓将架在宋老太太脖子上的剑拿了下来。

之后冷着脸,咚的一声,猛的用力将剑插|到宋老太太的面前。

宋老太太面色惊恐,吓得张大了嘴,双腿登时一软。

身旁的人一时没扶住,任由她瘫坐在地上,地上旋即便湿了一大片。

闻到这尿骚味儿,周围的妇人赶忙捂紧口鼻,嫌弃的蹙起了眉。

江妙松了一口气,静静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宋老太太,道,今日我夫君是看在外祖父的面儿上,才来得宋家,日后若是没要紧的事,也不会再来宋家挨骂。

不过日后若是宋家有什么难处,也别来求咱们宣王府。

咱们宣王府绝对不管!语罢,江妙便对着还未缓过神的宋老爷子微微颔首,礼数周到笑容得体道:我带他回去了。

外孙媳在这里祝外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见二人走了,宋老太爷这才吩咐下人,道:还不赶紧将老太太抬进去……又朝着丫鬟道,去叫大夫!完了才抬眸望了望远去的小夫妻二人,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些许懊恼来。

今儿这般的场面,是他不曾料到的。

这厢江妙牵着陆琉的手,气呼呼的走出了宋府。

之后情绪平静了些,才觉得自己方才的举止有些过了。

可那宋老太太太过分了!上了马车,两人的手还没分开。

江妙小心翼翼抬眸,看着身边的男人,见他一双眸子静静的看着自己,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江妙摸了摸脸,不自然的咽了咽口水,才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上的花纹,喃喃道:我是不是……太凶悍了?他吓到了?陆琉捏着她的手一松,这才捧着她的脸,含笑道:没有。

说着便把人抱进怀里,若是当初……没有再说下去。

江妙没听清,抬头眨眨眼问他:什么呢?陆琉笑笑道:没事。

目光却紧紧盯着怀里的妻子,舍不得挪开眼来。

如果当初,他身边也有这么一个护着他、替他出头的……他将人搂紧了些,喊道,妙妙。

……嗯。

江妙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问道,你不喜欢宋家人,为何今日要去?若是晓得他去了,那原该躺在榻上休养的老太太竟这般跑出来跟陆琉撒泼,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他去受委屈的。

陆琉没瞒她,说道:前几日,老爷子来找过我。

这下江妙倒是懂了。

陆琉虽然憎恨宋老太太,可这位宋老爷子,却是个性情温和之人。

宋老爷子见这位外孙来了岷州也不肯见他们宋家人,便亲自来找他,请他出席他的七十大寿。

陆琉才给老爷子一个薄面。

可是,她原本对宋老爷子的好印象,在方才也有些消耗殆尽了。

但凡这个一家之主硬气些,对陆琉好些,事情也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十几年的不相往来,总归是有原因的。

现在后悔了,觉得自己做得不对,想挽回自己的外孙,早干嘛去了!江妙将身子坐直,捧着他的脸庞,缓缓说道:咱们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见这些讨厌的人了。

见他点头,江妙便奖励似的亲了亲男人英挺的鼻梁。

瞧着他的表情温和,恢复到了平日同她相处的模样,才蹙起小眉头,埋怨道,不过刚才我的确挺生气的,气得我肚子都疼了。

这便又娇气了起来。

陆琉眉目含笑,大掌覆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替她揉了几下。

145|01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今儿在宋府闹得不愉快,可小夫妻二人并未将情绪带回家里来。

同往常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江妙胃口不错,吃得倒是比平日多了些。

她瞅瞅身旁的陆琉,正在替他剥螃蟹。

这大闸蟹块头大,陆琉轻轻松松将蟹壳剥开,登时露出金黄肥美的蟹黄来。

江妙任由陆琉替她剔蟹肉,自个儿拿着蟹壳吃上头的蟹黄,满足的咂咂嘴巴,看自家夫君的眼神,也越发满意了些。

这日晚上,陆琉倒是安安分分搂着妻子睡觉。

只习武之人素来警觉,黑暗之中,听着怀中妻子的呼吸声,便晓得她未入睡。

过了一会儿,陆琉见她还没睡着,则用唇碰了碰妻子的额头,道:妙妙,怎么了?却听妻子低声痛苦道:……我肚子疼。

陆琉立马唤来了丫鬟,待卧房内的五连珠圆形羊角宫灯点上时,一看怀里的妻子,面色煞白,急急对着宝巾道:赶紧去叫大夫!宝巾也吓坏了,瞧着王爷神色凛冽,立马出门去叫大夫。

江妙捂着肚子有些难受,喃喃道:许是刚才吃螃蟹吃坏肚子了。

陆琉冷着脸,怨她不早说。

江妙道:方才只是稍微有些疼……大晚上的,只是肚子稍稍有些疼,便折腾来折腾去,实在是不大好。

她以为忍忍就过去了,哪知道越来越疼?江妙有些心虚,抬手捧着男人担忧着急的脸,道,别担心。

只是肚子疼罢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陆琉冷着脸替她穿上了外衫,将她放在榻上,亲自下榻给她倒热水。

江妙静静平躺在榻上,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暗自蹙起了眉头。

陆琉捧着热茶将人抱了起来,看着妻子喝了半杯热茶,安抚道:再忍忍,大夫马上就来了。

江妙哭笑不得,这点小毛病,竟弄得这般兴师动众。

而她能将陆琉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男子紧张成这样,心下忍不住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过了一阵子,大夫便急急忙忙过来了。

江妙以为只是着了凉,亦或是螃蟹吃坏了肚子,便小声问大夫:只是肚子疼罢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对吧?想让陆琉安心些,不要动不动就紧张兮兮的。

却见这位大夫面色凝重,绷起脸瞧着面前这位笑嘻嘻的小王妃,道:都快要当娘的人了,哪能这般粗心大意?咦?俏脸上的笑容一僵,江妙愣愣的看着大夫,模样有些傻乎乎的,道:大夫您的意思是——大夫捋了捋花白胡须,朝着面前的王爷王妃拱手贺喜:恭喜王爷,王妃这是喜脉,已经一个月半了。

竟一个月半了!这话一落,房内伺候的俩丫鬟登时兴奋了起来。

许嬷嬷也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王妃总算怀上了。

江妙喜出望外,红着脸笑了笑,又想到自个儿方才肚子疼,担忧道:那我肚子疼,会不会对孩子有影响?还有还有,我晚膳吃了螃蟹,这孩子会不会……江妙懊恼极了,早知道不该贪嘴的。

王妃年纪轻轻的,倒是极有责任感。

大夫也算是长吁一口气,总算有些欣慰,却见这位一进来便冷着脸的王爷,这会儿不言不语,仿佛是愣住了……哪有妻子怀孕,夫君不高兴的?大夫心里琢磨着,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只对着这位兴奋的小王妃道:想来是王妃今日情绪过激,有些动了胎气,不过这胎儿很健康,待会儿老夫给王妃开几副安胎药,吃了之后,安心养胎便是。

至于那螃蟹,孕妇虽然不宜多吃,可偶尔吃一些,也不打紧。

王妃还有何事,尽管问就成,日后若有什么不适,便再来找老夫。

说着便口述药方,让身旁的小童替他写下方子,又拿起来瞧了瞧,没有错漏,才将方子递给了屋内的许嬷嬷。

江妙两辈子加起来,还是头一回当娘亲,自然兴奋雀跃,拉着大夫耐心询问了一番,了解一些之后,才对着宝巾道:带大夫去账房吧,诊金给十倍。

宝巾笑得开心,忙恭恭敬敬领着大夫去了账房。

许嬷嬷去抓药了,宝绿也识相的退了出去。

江妙晃着俩小细腿,双手稀罕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脸堆满笑容。

盯着自个儿平坦的肚子看了一会儿,江妙才想到了什么,对着身旁呆呆愣愣不言不语的陆琉道:陆琉?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捂住肚子,说道,这会怀上了,可不许不要他。

这宝贝她盼了这么久,巴巴的看着人家一个个的都有了,就她没有,眼馋着呢。

可陆琉这副模样,又不像开心的样子。

之前分明答应她,顺其自然的。

难不成又不作数了?见妻子捂着肚皮宝贝得不行,陆琉才愣愣回过神,捂着妻子的双手道:说什么傻话。

她就知道他也喜欢的。

江妙嘻嘻的笑,喃喃道:真好,咱们有孩子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会儿倒好,她要当娘亲了。

江妙开心不已,张开双臂看着陆琉,陆琉会意,将人直直的抱了起来,也终于露出了憨然的笑容。

重新躺回榻上,江妙枕在男人的臂弯间,察觉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小腹,笑盈盈有些睡不着觉,道:现在还小呢,等肚子大些了,你就能听到孩子的动静了。

我大嫂怀孕,到了七八个月的时候,孩子就闹腾的不行……嗳,我得给我娘写封家书,让她知道这个好消息。

她若是晓得自己要当外祖母了,肯定乐坏了……说着就要起身写家书去。

瞧着妻子这副兴奋劲儿,陆琉忙按住她的肩头,无奈微笑道:别折腾了。

明日再写也成,今晚早点睡,怀了孩子,更要多睡些。

江妙傻愣愣的点头,道:嗯,刚才大夫也说了,要我早些休息。

又想起大夫的叮嘱,江妙的手指不自觉的在男人的胸前画着圈圈,声音略低了些,还有,不能行房,你……我知道。

陆琉没露出遗憾的神色来。

江妙放心,抬脸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便心满意足的睡觉。

陆琉却没睡意。

他搂着怀里的妻子,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睡眼,想着今日她在宋府的举止,又轻轻覆着她平坦的小腹,眼神痴缠的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凑到妻子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素白寝衣,轻轻吻了一下。

·到了九月底,镇国公府才收到了岷州过来的书信。

乔氏看了信笺登时大喜,忙将闺女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家里人,平素不苟言笑的江正懋,也露出几分慈爱的笑容来——先是当了祖父,明年又能当上外祖父了,江正懋能不高兴嘛?乔氏含泪欢喜道:这孩子,打小就让我操心,眼下自己也要当娘了……虽然高兴,可想到闺女怀孕,自己却不能过去看她,乔氏心下是说不出的心酸,喃喃念着,也不晓得怀孕反应大不大,女婿事情多,不好经常陪着她,她在那里又没认识的人……江正懋乐呵道:有女婿在,你瞎操心什么?先前江正懋对陆琉这个女婿要求苛刻,可嫁了过去,早就将这位女婿当成亲生儿子看待。

至于岷州这边,陆琉渐渐熟悉了岷州事务,事情虽多,可每日都有新的事情,不再如当初在望城那般操劳,而是每日一到时间便不管公务,直接回府陪妻子去。

久而久之,望城官员欲送美人给这位年轻王爷的心思,也淡了些。

毕竟宣王将这位小王妃当成心尖尖儿上的宝贝,他们若是送美人,岂不是马屁拍到马腿上?是以便采用迂回战术,让府上的夫人同这位小王妃套套关系。

只是江妙要养胎,断断不能见一些闲杂人的。

这日在房中绣着婴儿的小肚兜,宝绿走了进来,说外头有人来看望。

江妙以为又是那些官员夫人,便道:你随便寻个原由打发就是。

这个,总不用她亲自教吧?哪知宝绿笑盈盈道:王妃,是唐姑娘。

唐姑娘来岷州了。

江妙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向宝绿,兴奋道:唐姐姐来了。

宝绿点点头,说道:这会儿正在侧厅候着呢。

听是唐樱,江妙立马放下手头的绣活儿出去见她。

许嬷嬷正端着安胎药进来,瞧着自家王妃这般风风火火的,吓得脸都白了,忙厉声吩咐宝绿道:杵着做什么?赶紧去看着王妃。

宝绿急急忙忙点头,便跟了上去。

唐樱坐在偏厅等江妙,先前活泼直率的姑娘,在望城待过一段日子,倒是变得比先前稳重了些,也打扮的更漂亮了。

见江妙来,笑吟吟上前欲行礼,江妙一把将她扶住,同她说起话来:唐姐姐何时来的?唐樱道:昨日才刚回来的。

她细细打量了一番江妙,见她面色红润,气色倒是比先前好些,脸颊也圆润了些,晓得她已经有了身孕,唐樱也为她感到开心。

毕竟嫁给宣王陆琉这等大人物,没有比早些生下小世子更开心的。

唐樱同江妙一般大,见人家已经是快当娘亲的人了,自己却连门亲事都是说不好,一时心里难免有些羡慕。

唐樱回岷州,镇国公府的人也是知晓的,乔氏便托唐夫人孙氏带了一些给江妙的东西,都是孕期用的。

待江妙看到小厮将东西抬了起来,满满当当装了三大箱,才哭笑不得:劳烦唐姐姐了,我娘她……唐樱也笑,道:我明白的,上回我姐姐怀孕的时候,我娘也是这样的……江妙笑笑,随唐樱一道落座,之后便聊起望城的事情来。

听唐樱说她姐夫替她物色了人选,这回回来,顺道看看,江妙也是为她感到开心。

唐樱不好意思的,耳根子微烫,道:什么人选,不过是小时候的玩伴罢了。

我也不知道,他会……竟会喜欢她。

唐樱有些害羞。

江妙瞧着她的表情,倒是有些好奇,听唐樱说,那是她打小便认识的一个男子,比她年长两岁,也算是青梅竹马。

唐樱道:我素来将他当成兄长,未料他竟……我姐夫说,他晓得我要在望城嫁人,急得来找我了,还是他爹娘发现了,最后将他绑了去。

唐樱虽是讲笑话似的说着,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些许娇羞的笑意,显然对这位竹马有些中意的。

在江妙看来,一个男子竟巴巴的要从岷州追到望城去,也算是痴情。

既是双方都有意,且这会儿唐樱已经回了岷州,那这门亲事自然也不远了。

江妙由衷开心道:那就先恭喜唐姐姐了。

下回吃喜酒可要叫上我啊。

唐樱抿唇笑笑,见识过了望城所谓的青年才俊,倒是觉得那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书呆子,倒也不错。

里头江妙同唐樱聊得好好的。

大门外头,穿着一身玉涡色褙子的宋家长房儿媳罗氏,和二房儿媳秦氏,此刻在宋嫣的陪同下徘徊在外头。

宋嫣询问二人的意思,道:娘,二婶婶,咱们……罗氏和秦氏犹豫了一阵,才欲上前,却被门前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那侍卫生得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很是骇人,秦氏被吓得退了几步,还是稳重些的罗氏挺直了腰板,底气足了些,上前道:我是宋府夫人,你家王爷的舅母,今日有要事要找宣王。

那侍卫一听,却道:王爷交代过,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去。

至于宋家的人……侍卫冷了冷脸,请回吧。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特意交代宋家人不许进去?罗氏想起那日宋老太爷大寿时发生的事情,想来是惹恼了这位宣王。

可是……他们的确有性命攸关的事情,宋家二爷还在牢里待着呢。

老太太将宋家二爷当成命根子,虽然厌恶宣王,可今日她同二弟妹前来求助,她也是默许的。

那日若非用宣王的名头将人唬住了,早就将宋二爷送到上面去了。

146|02 晋|江独家首发~~~~·侍卫不肯将人放进去,罗氏没辙,只好声好气道:那王妃可在府上?这位小哥可放咱们进去同王妃说句话?毕竟是求人,罗氏的姿态自然也放低了些。

陆琉那厮宠妻,只好劝得动宣王妃也算是不虚此行。

侍卫还是不肯,冷着脸道:你们想见王妃,还不如求见王爷呢。

这个意思便是说,想见王爷都是不可能的,何况是王妃。

再者,目下王妃有孕,身子真金贵着呢。

他们是见是过王爷宝贝王妃的模样,哪里会傻乎乎的放宋家人进去。

毕竟那日宋府寿宴的事情,在这个岷州都传开了。

如今这副架势,分明是有求于人……嘁。

侍卫心下冷笑了一声。

秦氏哭哭啼啼看着罗氏,早已是没了法子,道:嫂嫂,咱们该怎么办呐……宋家二爷贪污受贿,这等大事只有宣王出面才能压得住。

可偏生宋老太太同宣王的关系闹得这般僵。

因着这层关系,罗氏和秦氏知晓今儿定然会受些阻挠,可只要能救出宋家二爷,受点羞辱也是可以接受的。

宋嫣静静陪在自家娘亲的身旁。

她虽然看不惯自家祖母的嘴脸,起初对着那宣王,一口一个煞星,这回想要宣王救她二叔,便让她娘亲和二婶婶来求宣王,实在是太过分。

只是——她二叔虽然是个混账,可到底是她的亲叔叔,她自然念着他平安无事……可那日那种情形,可这回的事情换做是她,她也是断断不肯出手相救的。

正当三人走投无路之际,远远的,便见一脸黑漆平头马车驶来。

马车在宅门前停下,上头走下一个穿着锦袍、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

竟是宣王陆琉!罗氏眸色发亮,登时大喜,急急忙忙拉着自家二弟妹秦氏过去,道:原来是宣王回来了。

语气有些如释重负,仿佛只要见着了人,这宋家二爷就有救了。

陆琉眉目犹如寒霜,分明是极俊美出色的面容,偏生一双眸子如淬着冰渣子似的,冷得令人发寒,只淡淡扫了一眼罗氏秦氏,便径直朝着大门走去。

气势太足,秦氏眼泪汪汪看了罗氏一眼。

罗氏心下叹气,可今日之事,到底不想让老太太失望,当即便走了上去,堪堪被陆琉身后的随从拦住。

那随从也是个相貌斯文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圆领长袍,瞧着倒是个好相处的。

罗氏朝着他微微一笑,却见男子道:夫人请回吧。

罗氏嘴角的笑容一僵,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你们王爷。

陆何笑笑,哪里不知这位宋家夫人口中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不过是宋家二爷自己做得糊涂事儿,仗着自己的外甥前来岷州上任,胆子肥了些,什么人的银子都敢收!陆何对自家王爷忠心耿耿,晓得宋家是如何看待王爷的,目下发生这事儿,自是将宋家人更看低了些,语气也有些不善,道:宋家二爷的事儿,咱们王爷不会多管,夫人还是请回吧。

罗氏愣了愣,也明白这件事情,陆琉不可能不知道。

其实她也明白,这个时候巴巴的上门来,的确有些不厚道,可她也是没辙了,老太太素来疼爱这位小儿子……罗氏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氏,见她已经双目红肿,一听这位侍从的话,当即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若是王爷不肯出手相助,我便在这里长跪不起。

这哪里是求人,分明是威胁!正抬腿进屋的陆琉步子一顿,竟停了下来。

秦氏瞧着登时大喜,下一刻,却见那宣王阔步走了进去,步若流星,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话。

秦氏也不可能是真的跪,只无助的瘫坐在地上,还是秦氏和宋嫣将她扶起,才哭哭啼啼回了宋家。

宋老太太一直坐着等消息,瞧着两位儿媳和孙女回来了,一见她们的表情,便知此事没成,猛地一拍手边茶几,气恼道:好个陆琉,竟连自己的亲舅舅都撒手不管,果真是个冷心肠的!宋嫣看着,柳眉登时蹙了蹙。

却见老太太朝着她看来,道:你不是同那江氏的关系不错嘛?赶紧想想法子。

宋嫣可是知道,江妙已经怀孕了,她羡慕江妙,那日瞧见江妙毫无畏惧的站在宣王的面前,那般护短的性子,倒是让她明白,这个姑娘该过上这种被羡慕的日子。

既是如此,她又怎好前去叨扰?只低眉顺眼的回祖母的话:孙女同宣王妃关系一般,那日祖父寿宴之后,宣王妃便不再同孙女有所往来了……这话一落,众人便想起那日宋老太太的冷漠面孔来——今儿宣王不肯出手相救,还不是老太太自己造的孽。

这般不留情面的对待外孙,如今不过数日,便要请人家帮忙,这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就连宋老爷子,也是拉不下脸来。

想起他那糊涂的小儿子,便觉得痛心疾首。

只是妻子太过宠溺小儿子,才令他养成这副性子。

宋老太太表情僵了僵,剜了一眼素来疼爱的孙女,道:你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宋嫣乖巧道:孙女不敢。

不敢?宋老太太哪里看不出自家孙女的心思,气得咬了咬牙,道:这个月你好生在房里待着,哪都不许去!这是要禁足的意思。

宋嫣水汪汪的杏眼怔了怔,敛眉咬唇道:孙女知道了。

她朝着老太太行了礼,声音低低道,孙女这便回房去,不惹祖母生气。

罗氏本就对宋老太太不满,可这些年宋老太太疼爱她闺女,也令罗氏的心里好受些,目下见宋老太太如此迁怒,当即便是怨了起来——老太太自己拉不下脸,不肯去,她巴巴的去了,没一句安慰不说,竟无端端朝着她闺女发火,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罗氏晓得这位小叔子的性子,觉得此事并不冤枉,若非念着情面,她哪里肯淌这趟浑水?她能求的人都求了……罗氏当即便觉得,今日求见宣王,简直是一件愚蠢可笑的事情!这厢江妙同唐樱说了一会儿话,待陆琉来了,才目送唐樱出去,之后便拉着陆琉去厅内看她娘亲让唐樱带来的三大箱物件,有补身子的,也有一些小婴儿的衣裳,因不晓得是男是女,这红色的蓝色的,各做了几套,还有小鞋子和虎头帽。

这些做工,比她自己做的可要精致多了,江妙有些爱不释手,这才对着陆琉显摆。

男人面色不佳,江妙联想到先前外头的动静,才问道:方才外面可有什么事儿?陆琉望着这个日渐丰腴的妻子,伸手捏了捏她的手背,道:宋家两房夫人想要见我。

瞧着架势,肯定是没见。

江妙一听宋家人就来气,下意识便护起短来,抱着他的胳膊不满道:她们来做什么?难不成是老太太让她们来羞辱你的!见过宋老太太的嘴脸,江妙已然事事将坏处想去。

陆琉说不是,宋家老二贪污受贿,事情闹得有些大……语气极淡,俨然是将此事当做了无关紧要的。

所以宋家人来找你帮忙!江妙立马就猜了出来,小脾气一上来,冲着陆琉道,不帮不帮,咱们才不帮!上回我就说了,日后若是宋家有什么事情,咱们宣王府才不管,他们也不用巴巴的来求宣王府!江妙是个睚眦必报的,这些日子,也曾了解到一些,宋家人早前不知如何对待陆琉,简直没将陆琉当成外孙。

既是如此,这种亲戚不要也罢,既不能下狠手对付,干干脆脆的断了便是,反正他们宣王府也不需要仰人鼻息。

江妙知晓陆琉一听到宋家人便生气,赶忙握着他的大手,紧紧贴在自己的小腹上,柔声道:你别太生气。

他还有在意他的妻儿呢。

陆琉只觉得经过宋府寿宴那一回,妻子越发待自己小心翼翼。

他享受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却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竟要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爱护,实在是太过窝囊。

他笑了笑,缓缓道:我心里有数。

你放心。

江妙道:那便好。

这几日你辛苦了,改明儿咱们一道去明月楼吃烤鸭如何?几日不去,我都有些馋嘴了。

许是怀孕的缘故,江妙其他孕期反应不明显,唯有胃口大开这点,最是显著。

怀了孩子,能这般爱吃,许嬷嬷可是高兴坏了,直言要将小王妃养得白白胖胖。

妻子脸儿红润,稍稍长了些肉,陆琉越发是爱不释手,饶是晚上难捱,偏生喜欢摸着妻子腰侧的细腻软肉入睡。

实在是磨人。

陆琉俯身啄了啄妻子的唇瓣,瞧她羞红了脸,便道:明日便陪你去。

孕妇的福利就是好,她怀孕了,陆琉就算没时间,也能随时随地拨出空余时间来。

江妙虽知要乖巧,却也没法子,喜欢这般肆无忌惮享受被自家夫君照顾和关爱的滋味儿。

次日陆琉带着妻子去明月楼吃了烤鸭。

那烤鸭肥滋滋的,冒着油,外酥里嫩,很是美味。

陆琉就如寻常男子一般,替妻子包着面皮,填鸭似得一个个喂进妻子的小嘴里。

见妻子唇瓣泛着油光,陆琉当即便有些心痒痒,俯身亲了几下,尝了尝这烤鸭的味道。

只是总有些不识时务的。

里面雅间,小夫妻二人正吃得甜蜜,外头却是吵吵闹闹,半刻不令人安生。

而这外头不是旁人,真是一脸怒气、神色凛冽的宋老太太。

而宋老太太今儿,专程是来堵人的。

147|03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吃着烤鸭的动作一顿,抿了抿油亮的小嘴,冲着陆琉道:外面好像有人。

其实江妙已经依稀听到一些声响了,加之昨日陆琉同她说得话,便知这位宋老太太因陆琉不肯对宋家二爷施以援手,目下怕是要找上门来了。

江妙本就不喜宋老太太,目下瞧着她这副嘴脸,越发觉得可憎之极。

便继续道,仿佛是宋老太太的声音,陆琉,咱们……陆琉若无其事般将包好的鸭肉递给了妻子,继续喂食,道:你不用管这些事情。

他又怕妻子误会自己生气,又道,……好生养胎,旁的事情不必再担心。

江妙下意识摸摸肚皮。

她当然知道陆琉是为了她好,可生怕这位过分的宋老太太,会为了宋家二爷闹出什么事情来。

她可是知道,这位宋老太太,最宠爱的是小女儿宋云瑶,其次便是小儿子宋二爷。

这些年宋云瑶没了,宋老太太便指望着宋二爷过日子了,许是格外宠溺了些,才将宋二爷养成了那副肆无忌惮的纨绔性子。

若真要怪罪,宋二爷的下场完全是宋老太太一手造成的。

江妙同这位宋家二爷没怎么接触过,但是被宋老太太宠溺的儿女,便是宋云瑶那般的模样,且宋二爷的品行,岷州百姓也是有所领教的——是个没本事,却不讲理的。

不过凭借着宋老爷子早前留下来得一点面子,替他弄了一个闲职罢了,也不晓得有何底气作威作福。

江妙用帕子擦了擦嘴,擦干净了,才对陆琉道:陆何仿佛有些招架不住,你出去看看罢。

陆琉说好,当即缓缓起身,走到外头,欲将那打扰妻子兴致的老婆子赶走。

这会儿宋老太太正和陆何僵持。

宋老太太可不像昨日的罗氏和秦氏,是个不讲半点道理的。

而宋老太太又是个年迈的老婆子,虽然惹人厌恶,可陆何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老太太动手。

陆何被宋老太太磨得无计可施,宋老太太瞧着陆何,狠狠将其数落了一番,骂他不过是陆琉身旁的一条狗……分明是个出身显赫的老夫人,骂起人来,倒是同市井泼妇无异,当真有些丢人现眼,哪里还有什么贵气可言?宋老太太道:你给我让来,让陆琉出来见我!陆何想说自家王爷是绝对不会出来见她这等泼妇的,正欲开口,便听得身后雅间开门的声音。

陆何惭愧的拱手行礼,道:属下无能。

竟连一个老太太都拦不住。

今儿王爷难得抽空陪小王妃出来,本是极愉悦的,目下倒是生生被扰了兴致,是他这个当下人的失职。

原是同陆何争吵的宋老太太,见陆琉终于肯出来的,立马指着对方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不孝不义的,当真是要气死我!敢这般同王爷说话!陆何的脸色也极差。

可宋老太太这语气,显然还将陆琉当做是她的外孙呢。

陆琉眉宇间露出些许讽刺,就连跟着宋老太太一道来,却因宋老太太太过丢人,此刻正站在拐角处没出来的宋大爷,听到自家娘亲这话,也忍不住汗颜。

只觉得面上没光,暗道:他这老母,不讲道理起来,简直什么都不管了!上次陆琉冲她拔剑,当时宋老太太吓得不成样子,事后只觉得因着陆琉,令她在亲戚好友面前丢尽了颜面,目下如长辈般呵斥教训一番,仿佛就能捡回面子似的,……你二舅舅小时候还抱过你,给你买过糖吃,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陆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只觉得老太太的话太可笑,道:宋老夫人,你该知道你自己儿子的品行,若是你再敢胡搅蛮缠,本王便也请你一道同你儿子作伴……你敢!宋老太太喝道。

陆琉说道:陆何,将人撵出去,若是再纠缠,你报官便是。

陆何称是。

宋老太太有些被唬住,毕竟这会儿到大牢里有一个小儿子便弄得宋府焦头烂额,若是她再被弄进去……那还得了?可宋老太太晓得,这等狠心的事情,以陆琉这煞星的性情,是完全做得出来的。

宋老太太咬了咬牙,生生压住自己的怒火,才道:就当是我这个当外祖母的拜托你——想法子救救你二舅舅。

这语气并非是求人的,可于老太太而言,已经是极给面子了。

陆琉当即便道:那日本王的王妃说过,日后宋府有事,宣王府绝对不插手——那黄毛丫头说得话,岂可当真!陆琉却道:本王王妃的意思,便是本王的意思。

宋老太太却是听出来了,只觉得那江家丫头太有手段,再次问道:你当真不救?陆琉欲回去陪自己的妻子,冷声道:不救。

宋老太太晓得他这是在同自己讲条件,深吸一口气,道:你要我如何,才肯救你二舅舅?她说完,未见陆琉回答,却见他竟转身回去,忙急急叫住他,你究竟要如何!难不成要让我跪下来求你!他若是真敢,她便同他拼命!陆琉并未转身,只道:你即便是跪了,长跪不起,本王也不救。

语罢,便转身进了雅间,登时将房门紧闭。

宋老太太当真是吃了一鼻子的灰,气的呼吸都急促了些,还是暗处的宋大爷赶忙上前安抚老母,道:娘,咱们还是再回去想想法子吧?二弟的事情,害的他闺女无端端被自家母亲迁怒,妻子又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只委屈同他道,再也不管二弟那些腌臜事儿。

的确是他二弟胆儿太肥。

目下宋大爷也只能按下懊恼,却没法替二弟做些什么,这两日,便是连妻子的面前,都不敢提二弟半个字。

宋大爷见宋老太太欲上前,赶忙将其拉住道:娘!宋老太太心里的气儿正没处撒,瞧着温厚敦良的老大,便道:怎么?你也要和我叫板了?宋大爷连连说不敢,只同宋老太太说,若是再这么下去,这位陆琉身边的随从,真要报官也说不定。

这话一唬,才将老太太给请了回去。

里头江妙正听着外头的动静,待听清宋老太太那番话,才愤怒不已,只觉得这老婆子长得丑,想得倒是美!当她得陆琉是何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江妙准备出去,可想到陆琉先前交代的话,便只能乖乖坐在屋子里。

待见陆琉进来了,江妙才有些被气哭了,道:个老东西,简直太过分了!孕妇的情绪波动大,江妙也不是头一回了,今儿当真是被气到了,一时眼儿红红的,同兔子一般。

陆琉上前安抚了妻子,正吻得难舍难分的二人,听到外头闹哄哄的声音,才急忙分开了嘴。

陆琉眉宇存着不满,依依不舍将伸进妻子衣摆的大手伸了出来,对着外面的陆何道:何事!外面的陆何有些被吓到,直言道:宋老太太方才不慎跌足,滚下楼梯了。

江妙一愣,旋即去看陆琉的反应,却见他摁着自己的脑袋,又来了一回,正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江妙心下释然,旋即便紧紧搂着陆琉的脖子,热情得回应他。

·宋家人求助陆琉无果,官员们也知宣王陆琉压根儿同宋家不亲,甚至不相往来,当即便定了宋二爷的罪行。

至于宋老太太,那日在明月楼失足滚下楼梯,原是残败的身子越发衰竭的快了些,这会儿便下半身中风躺在榻上,连吃喝拉撒都要两位儿媳料理。

江妙虽然不想搭理宋家人,却也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些,知晓这些事情之后,并未有生出半分同情。

说她无情也好,冷血也罢,既是将陆琉视作煞星,时刻挂在嘴边诅咒辱骂的,她便觉得这惩罚还不严重。

因是怀孕的缘故,望城那边寄来东西,越发是频繁。

期初不过只有镇国公府和乔府的,后来晋惠帝和霍璇也命人送了好些东西来……因怀孕被大家关心着,江妙也是开心的。

她将腹中的孩子当成金疙瘩,可是半点都不允许它出差错的,是以她怀孕期间,便同陆琉没了夫妻生活,有时候陆琉毛手毛脚的,江妙也是不肯让他胡闹的。

他自己闹腾,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何必呢?不过陆琉还算老实,这一点另江妙很是安慰,只盼着腹中的孩子健康成长,早些生下来,孝顺她和陆琉。

这段日子,陆琉几乎是每日按时回府,就算有重要的事情,也会将事情带到书房去处理,这晚膳是一定要同她一起用的。

江妙享受这样的日子。

只渐渐的,陆琉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而这一日,竟彻夜不归,只派了陆何回来,说陆琉这会儿在军营同岷州的黎将军商量要事,今晚便不回来了,让她早些睡觉。

男人事情多,江妙能理解。

可起初归家日日准时,这会儿的心理落差难免大。

可她是个贤惠的妻子的娘亲,晓得陆琉不回来,便也不过问什么,只让亲自收拾,让陆何带些换洗的衣物给陆琉送去。

至于说陆琉外头有了别的女人,江妙是半分都不会相信的。

这一日,江妙孤枕难眠,只觉得身边没有自己的夫君的气息,她便没了睡意。

终于熬到了次日,江妙满心欢喜以为嫩见到陆琉,却还未见着他的踪影。

江妙在屋内坐了整整一日,待日薄西山,仍未见陆琉回来的迹象,便利索的披上斗篷,挺着大肚子亲自找陆琉去。

148|04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再着急,也明白自己是个孕妇,凡事不能太冲动。

若是没怀孕,她早就骑着马过去了,哪有这么多顾虑?目下怀着孩子,只能坐马车,让陆琉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两个功夫不错的侍卫护着她一道去军营。

已是腊月中旬,岷州的冬日虽不像望城那般冷,可欲江妙而言,也足够将她冻得手脚僵硬。

她焦躁不安的坐在马车上,下面垫着柔软的垫子,听着马车辘辘的行驶声,弯弯的柳眉紧紧蹙了起来,忍不住对着外头驾车的车夫道:再快些。

外头车夫安抚道:王妃放心,咱们很快就到了。

说着,便暗下叹气,王妃有孕,去军营的路又不好走,他哪敢快些?江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子。

不满四个月,加上冬日穿得格外臃肿些,倒是看不大出来,可她自己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在一天天的长大。

她叹了一口气,抬手打开车帘,冰冷刺骨的寒风就吹了进来,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

外面的天儿已经彻底黑了,越靠近军营的地方,越发有些阴森森的。

江妙心下盼着早些能到,见着陆琉,她的心便踏实了。

待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军营外面。

可军纪森严,饶是江妙身为王妃,也不能胡乱闯入,遂命随行侍卫先进去。

自个儿等得着急,也不愿坐在马车上,干脆下来等着。

半晌,才见侍卫领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高大男子阔步走了过来。

江妙曾见过这个男子来找陆琉,当即便认出这位便是黎淞黎将军。

黎淞同霍砚一样,是个带兵打仗的奇才,只霍砚出生将门世家,一出生便注定了子承父业,而黎淞则是一个乡野汉子,靠自己的打拼从小兵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位置。

黎淞倒是听闻过这位宣王妃的名头,也明白宣王妃在宣王心里的位置,当即便毕恭毕敬的行礼,道:末将黎淞见过王妃。

江妙一张脸儿冻得红通通的,瞧着黎淞,顿时踏实了几分,忙道:黎将军不必多礼,我今日来,就是想见见王爷。

黎淞登时露出了为难之色,道:怕是……有些不方便。

江妙心道,这军营之事,压根儿没陆琉什么事,只是这几日遇到了麻烦,才请陆琉过来一道商议,哪有一直扣着人不放的道理?若是没有陆琉,这事儿他们自己也得像法子解决啊。

江妙心里担忧,原本对黎淞存着几分敬重,目下有些冷脸,小脸一耷拉,露出几分威严来:那我便自己进去见他。

说着,便不顾军纪,直接闯了进去。

黎淞未料这娇娇弱弱的小王妃,性子竟这般果决,说闯就闯。

他欲上前阻拦,跟着江妙同行的两位黑衣侍卫,忙拦着黎淞,道:王妃有孕,黎将军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到底是陆琉选出来的人,这俩侍卫都是一等一的武艺和性子,黎淞一愣,见宣王妃直直闯入,当真是急死个人,想了想,还是挡住了她的去路,黑浓的眉头一拧,道:王妃不能进去。

江妙恼了,剜了他一眼,道:为何?你不让我夫君出来见我,那我自己进去见他还不成吗?难不成黎将军担心我窃取军中机密?这哪跟哪儿啊?黎淞道:真的不能。

他顿了顿,继续道,王爷吩咐过,不许王妃进去。

他这是……知道自己会来找他?江妙睁大眼睛愣了愣,心里的疑惑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她冻得手脚僵硬,抬眸看着直挺挺立在面前的这位魁梧挺拔的男子,见他一脸的胡子渣,模样甚是邋遢,半点不像个将军。

她过不去,想了想,才捧着肚子蹙眉叫了一声。

黎淞登时就有些吓住了。

这孕妇最是娇弱,何况还是个身份金贵的王妃。

若是这个时候,宣王妃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岂是他能担待得起的?趁着黎淞发愣之际,江妙便动作灵敏的绕过他,迅速进入。

待黎淞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急急忙忙跟上去,启了启唇道:王妃,你真的不能——进去二字还未说完,江妙便被面前的场景给吓住了。

她静静立在原地,身上裹着一身同军营格格不入的大红色织锦斗篷。

至于这入目的,三三两两被搀扶的士兵,并没有平常军营中该有的士气,这一个个,都被搀扶着进军营,有些扶不住的,便干脆抬了进去。

外面堆着好些火堆,仿佛在焚烧什么,气味不好闻。

一面焚着,一面有士兵拿着艾草熏着……江妙脸色发白,待看到好些士兵都布巾蒙着口鼻,心下才生出一个猜测来,急急看着身旁的黎淞,道:黎将军,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黎淞知道这回是瞒不住了,只能实话实说道:前段日子开始,营中便有兄弟开始发烧,起初以为是普通的风寒,后来感染的兄弟越来越多,才知竟是时疫。

这时疫凶险,不到半月便有数十位兄弟相继死亡,军医已经在想法子研制药方的,只是目前只有缓解之法,不能彻底治疗……江妙是听说过时疫的,特别是军营这等人口密集之地,一旦染上,后果不堪设想。

忽然想到了什么,江妙颤着声儿道:那……那我家王爷他……黎淞没说话,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老爷们儿,这会儿面对一个容貌稚嫩的女子,竟有些无措起来,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

江妙却是懂了,脑子一下子嗡的一声,一把揪住黎淞的衣襟,道:王爷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带我去找他!陆琉也染了时疫!江妙登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黎淞再次露出为难之色。

江妙都急哭了,见他不肯,便急急松了手,挨个儿帐篷去找。

目下虽是军营危难时刻,可一切还是进行的有条不紊,路过的士兵见有女子闯入,本欲阻拦,奈何看到黎将军跟在她的身后,晓得这女子的身份不一般,也就没拦着。

黎淞看着她如无头苍蝇一般胡乱找着,生怕她接触到染病的士兵,万般无奈之下,才重重叹了一口气,三两步上前,对着小王妃道:王妃。

末将带你去见王爷。

江妙翕了翕唇,重重点了点头,跟着黎淞去见陆琉。

到了一处帐篷前,陆何正端着热水出来,见黎将军来了,本欲打招呼,可看到了黎将军身旁的小王妃,立马失去了平素的沉稳,忙上前行礼道:王妃。

看到了陆何,江妙便知,这帐篷里面应该便是陆琉了,一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直接就跑了进去。

陆琉的确在里面。

陆琉刚清洗过,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坐在榻沿,心里念着家中娇妻,待听到动静,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裹着大红斗篷,鼻尖儿冻得红扑扑的小妻子,眸色怔怔道:妙妙?江妙吸了吸鼻子,欲跑过去。

陆琉急急抬手,往后退了一步,厉声道:别过来!陆琉……江妙眼眶泛红,都哭出来了,又被陆琉气得不成样子:你这个混蛋,就打算一直瞒着我吗?你还当我是你的妻子吗?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也是落个不停,我受够你了,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若是往常,陆琉自然会一把将这哭成泪人儿的娇妻搂在怀里温声细语的安抚一番,可如今,捏着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反反复复,才保持理智没上前,声音温和道:你先回去,好不好?江妙说不要,你若是赶我回去,便不当我是你妻子。

除非你和我一起回去,成不成?她见陆琉不肯,又上前了两步,她走两步,他却朝后退了三步。

陆琉哪里不知她的性子?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告诉她。

他想了想,说道:我答应你,不过你先用帕子将脸捂住。

你怀着孩子,不能任性,知道吗?他既然肯,那她也好说话。

她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蒙在了脸上,这才走过去道:那我现在可以走近些了吗?陆琉说好,又叮嘱道:但是不许碰。

她乖乖听话,只走近些看着他,没有伸手碰。

陆琉的脸色,瞧着只是略略比平日苍白了些,旁的倒是没有什么不同。

她翕唇,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问道:多久了?陆琉见她情绪还算平静,晓得她聪慧,也不敢说什么话骗她,道:就昨日。

你放心,索性发现的及时,喝了药,很快就会没事的。

江妙不信:可方才黎将军说,大夫只研制出了缓解之法。

平素陆琉最欣赏黎淞说话直接,这会儿只觉得这人什么都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陆琉道: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江妙小声道:那咱们回去好不好?我照顾你,我想天天看到你,看到你慢慢好起来。

你若是不肯,我便留在营中……她伸手抚了抚肚子,耍赖道,反正——你去哪里,我和孩子就跟着你去哪里。

陆琉拿她没辙,却也明白,妻子虽然年纪小,但是性子有些倔强,目下这种时候,她根本不可能乖乖的回去。

陆琉想,若自己真的撑不住,能每日瞧见她,也算是此生无憾了。

他思忖片刻,到底不敢让她在这里多待,便极快的应了下来,而后随她回去。

江妙特意问了军医,细细了解了一下这时疫的详情,晓得目下陆琉只是初期,过几日便会连续发烧,若是能撑过去,便算是捡回了小命,若是撑不过去……她自然不敢想这后果,只知道陆琉命大,断断不会抛下她和孩子。

·回去的马车上,陆琉坚持二人各坐一辆马车。

江妙也应了下来,只上了马车,便控制不住情绪,微微颤着肩膀,害怕的哭了出来。

刚才在军营里,她不敢哭,可现在她心里的确是害怕极了。

若是陆琉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可是孩子怎么办?这个时候,江妙头一回后悔不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怀上孩子。

至于陆琉,虽然答应了同她回去,却也不许她靠近。

江妙明白他的顾虑,为了让他安心,什么都听他的,只要能见着他就足够了。

这般小夫妻二人便回了府,二人不能再睡一个屋子,特意新收拾了一个房间,让他住进去。

至于照顾他的差事儿,便落在了有经验的陆何身上。

房间里熏了艾草,江妙乖乖的蒙着帕子跟他进去,见他坐在了榻上,也想跟过去,却被陆琉一口拒绝,妙妙,离我十步远。

江妙不肯,讨价还价道:最多五步。

成,五步就五步。

陆琉没再坚持,只见她命丫鬟搬了凳子过来,就这么坐在了离他床榻五步远的位置,这架势,俨然就打算这么一直陪着他了。

可陆琉哪里肯?见妻子面上泪痕未干,若是这般下去,这张好不容易养得红润些的小脸,又要憔悴了。

他道:妙妙,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好生休息,我就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江妙也明白,自己怀着孩子,不能太过任性,便道:我再坐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她将双手搁在膝盖上,垂了垂眼,复而抬眸静静看着他,眼睛都舍不得眨,说道,陆琉,你该明白,我已经很理智了。

这种事情,你瞒着我,我真的很生气。

等你好了,我一定要好好打你一顿出出气……你现在得答应我,以后什么事情,都不许瞒着我。

陆琉笑了笑,道:好,我答应你。

江妙无奈。

这人每回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答应的痛快,让她没有半分成就感。

她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延眼前这个男人,头一回觉得只这样能面对面说话,也是好的。

可这岷州,于他俩仿佛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

……先是蛮不讲理的宋家,这会儿又是突出其来的时疫,她真的有些禁不起折腾了。

若是这回陆琉好了,得让他想法子早些回去。

江妙含泪抿了抿唇。

她之前最爱惜自己的命,而此刻,心里却想,若他能好好或者,宁愿把自己的命换给她。

重来一次,有些事情她都看得很淡,最在意的,便是自己的爹娘和哥哥们了,之前想着,若能一辈子不嫁,留在自己的爹娘身边,就好了。

可遇着了这个男人,从起初陌生的心动,到莫名其妙的接受,一切都是这么的令她措手不及。

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喜欢一个男人。

两人就这么傻乎乎的坐了一刻钟,呆呆的望着彼此,模样要多傻气就有多傻气。

陆琉眸色温和,再次提醒道:妙妙,回去睡吧。

江妙乖巧点头,道:好。

又看着他道,你也是,早点睡,我明儿一早就过来。

目下陆琉自然事事都依她,只要她肯乖乖回去睡觉就成。

见她依依不舍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妻子贪恋的眼神,头一回明白——这世上,有人竟这般需要他。

换做以前,他没有眷恋,根本不惧生死。

陆琉无措的叹息。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般贪生怕死的一日。

149|04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看到自家王妃出来,宝巾忙端了热水过去,记着大夫的叮嘱,道:王妃,先净手吧。

江妙眼眶通红,抿唇点头,任由宝巾伺候着替她净手。

她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于她而言,陆琉是无所不能的,却不料也会有这般脆弱的时候。

想到之前在军营之中,那些染了时疫的士兵……她不想陆琉也变成这样。

这个时候,她能做什么呢……江妙想了想,问道:饭菜还热着吗?我有点饿了。

宝巾一听,登时有些激动,道:一直热着呢,王妃过去就能吃了。

嗯。

江妙颔首,披上斗篷,接过宝绿递来的小手炉,便出了陆琉的屋子。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明白这个时候,自己越发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不能再让陆琉为她担心。

冰凉的指尖感受到手炉传来的暖意,不一会儿,便将双手捂得暖暖的。

长廊两侧挂着明亮的宫灯,经过长廊,再穿过一个月洞门,便是她的住处。

如往常一般,江妙回屋落座,看着桌上精致诱人的菜肴,专挑最补身子的吃。

只是平素里爱吃的菜,如今嚼在嘴里没什么味道。

这道桂花鱼条是她专门吩咐厨房给陆琉做的。

江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

宝巾看到,作势要替自家王妃剔鱼刺。

江妙将鱼肉夹到面前的小碟子内,对着宝巾道:不用了,我自己来就成。

她喜欢吃鱼,出嫁之前,有哥哥们给她剔鱼刺,出嫁之后,这任务便落在了陆琉的身上。

其实陆琉也并未擅长这个,可他每回都剔得很细致,翻来覆去的,渐渐的,倒是有些熟能生巧了。

她并没多放在心上,可目下想来,陆琉平日为她所做的点点滴滴,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夫君的范畴。

江妙想:若是这回陆琉能好起来,她日后也要给他剔鱼刺,让他尝尝被人疼爱的感觉。

当然,这种事情不能多做,省得把他给宠坏了。

想着这个画面,江妙心里便有些甜滋滋的,可回归现实,念着此刻染着时疫的陆琉,眼前的饭菜登时变得模糊了起来……用完了饭菜,江妙听到禀告的下人说陆琉已经是睡下了,让她也早些睡,便当即点头,乖乖沐浴洗漱,然后上榻。

早些睡,明日一醒来,就能看到陆琉了。

·次日江妙一大早便去了陆琉那儿,瞧着他已经起来了,便接过宝巾手里的食盒,打开来,将里面的早膳一样样都拿了出来,搁在桌上,道:大夫说你这段日子不能吃太油腻的,便替你准备了清淡些的。

你虽然生病胃口不好,可多少得吃些。

还有,你的床褥和贴身衣物要每日换洗,房间的窗户最好多开开,你若是觉着冷,就让陆何给你弄个手炉……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江妙朝着他笑了笑,随手将凳子拖到离饭桌五步远的地方,才道,喏,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她面上蒙着帕子,衬得一双眼儿格外明亮清澈。

陆琉见她情绪还算稳定,倒是有些放心,缓步过去落座,乖巧的听着她的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白粥,却未料手一抖,勺子突然落在了桌子上。

江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袖中的手紧紧一攥,作势就要过去。

陆琉眸色一顿,淡淡朝她笑:你坐在这里,我有些分心。

江妙含着泪,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吃个早膳而已。

说着便吩咐站在陆琉身旁的陆何,道,给王爷再去拿个勺子。

陆何得令,重新给自家王爷拿了一个勺子来。

江妙终于见他斯斯文文吃了起来,便这般撑着下巴看着他。

分明睡了一晚,可陆琉的面色却比昨晚差了些,唇色也白了些。

她知道他的身体会越来越虚弱,再过几日,怕是不能再这般下榻用膳了。

之后便会开始发烧,若是持续高烧不退,兴许就会……运气好些,这小命能捡回来,可说不准会烧坏脑子。

这个时候江妙便想:只要陆琉能活着,就算烧成傻子,她也认了。

接下来的几日,江妙听大夫的话,同陆琉保持距离,不能同他待在一个屋子太久,每隔半个时辰便要净一次手。

她都一一照做了,陆琉就算想赶她走,也没有理由。

只是不能在房里看着他的时候,她便趴在窗户前看他。

起初几日陆琉还能下榻,后面渐渐的,便是连下榻都困难了。

至于黎淞黎将军那边,也带来了好消息,营中时疫得到了控制,染上时疫死亡的士兵比一开始少了很多,想来研制的药总算有效果了。

这是陆琉担心的事情,江妙得到这个好消息,也替陆琉感到开心,忙去找陆琉,将此事告诉他,……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安心养好病。

等过段日子,你身子好了,一定要多抽点时间陪陪我。

陆琉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俊脸蜡黄,眼底尽是青黛之色,连声音都暗沉沙哑:好,我答应你。

他见妻子的小脸,也迅速消瘦下去,心疼得厉害,道,妙妙,好好照顾自己。

江妙重重嗯了一声,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都要好好的。

说着,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还有它。

她和陆琉的孩子,也会好好的。

事实上,江妙的确好好照顾自己了,每日吃好喝好睡好,可心里念着他,一日比一如消瘦,不过半月不到,这好不容易养胖的身子,一下子就瘦了。

目下穿着臃肿的冬衣还好,只能看出脸色来,可江妙贴身伺候的宝巾宝绿,可是能清楚的看到自家王妃的小身板,除却肚子这块稍稍鼓了些,其他的都瘦了。

每日晚上俩丫鬟伺候自家王妃沐浴,便心疼的鼻尖泛酸。

·宋府。

宋老太太知晓了此事,瘫在榻上,也歪着嘴道:好……好……长媳罗氏正坐在榻沿照顾这位婆婆的日常起居,见她都弄成这副模样了,心里还存着怨气,便拿起帕子替宋老太太擦了擦嘴边留下来的口水。

沾到了手上,罗氏登时露出了嫌弃的眼神,忙扔了帕子出去净手。

宋嫣也跟了过去。

净完手,罗氏用干净的巾子擦了擦手,压低了嗓门道:阿嫣,你祖母这状态,怕是熬不过明年春天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这亲事再不抓紧,一旦你祖母去了,便要守孝。

我和你爹爹商量过,那徐家公子不错,又是嫡长子,样貌堂堂的,媒人来宋府提亲不止一回两回了,也算是有诚意。

若是你点头,咱们便赶紧将这门亲事定下来,等过完年就嫁过去。

俨然是满意这门亲事,就等着闺女点头了。

宋嫣也明白祖母的状态,知她百般不好,可到底存着感情的,也不愿看到她弄成这副模样。

可如今二叔和祖母接连出事,宋家这年恐怕也过不好了,的确该有喜事热闹一下,也算是去去晦气。

至于那徐家公子,于宋嫣而言,的确是不吃亏的。

她敛眉想了想,道:女儿都听娘的。

罗氏旋即露出笑意,生怕闺女不同意,目下松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宋嫣的手背,道:好女儿,这样就对了。

日后嫁过去,好好过日子。

宋嫣说好,又道:娘,我想去看看表嫂。

这位表嫂指的是谁,罗氏当然明白,可这会儿宣王那府上哪有人敢上门?这时疫可不是普通的风寒,一旦染上,可是要人命的。

罗氏当即便摇头:你可不许胡闹,不说咱们宋府和宣王府关系闹成这般,若是好好的,你也不能上门。

罗氏是喜欢那个年轻活泼的宣王妃的,可一码归一码,当当牌搭子还成,像此刻这种状况,是断断不能上门的。

怕闺女胡闹,罗氏道:你得答应娘,不准过去。

若是你胡闹,娘就死给你看!罗氏何时说过这等重话,宋嫣当即便着急道:娘,我知道了,我不去还不成吗?她都快哭出来了,生怕自家娘亲又说出什么重话来。

只是——一想到那江妙,同她一般的年纪,在岷州没有亲人,还怀着孩子,却要经历这种事情,实在是心里难受。

宋嫣到底还是听罗氏的话,不敢胡来,只心里盼着这对小夫妻能好好的。

·眼看着便到了除夕,这是江妙离开镇国公府过得第一个除夕。

只是因着陆琉病重,江妙便没心思装饰宅子,只一心守着自家夫君。

可就在这一晚,在榻上躺了半个月的陆琉突然发起高烧来。

这场高烧,于陆琉而言,便是生与死的边沿。

能不能平安无事的熬过这场时疫,就看这一晚了。

陆琉烧得全身发烫,俊脸潮红,唇瓣有些干裂。

他迷迷糊糊间,仿佛看到了妻子泪眼婆娑的模样,还有她哭泣无助的声音。

缓缓抬起头想摸摸她的脸,可这手臂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妙妙……这个时候,陆琉想起了自己四岁的那一年,也是这般躺在雪地里,渐渐失去意识……妙妙……他真的,舍不得。

150|04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看着榻上虚弱的男人薄唇一张一合,正在叫自己的名字,江妙喜极而泣,紧紧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应道:我在。

我在呢。

紧接着,陆琉的眼睫一动,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江妙又是哭又是笑,欢喜的朝着外面喊道:大夫,王爷醒了。

外头候着的大夫急急忙忙走了进来,对着这位一整夜没合眼的宣王妃道:王妃,且让老夫瞧瞧。

江妙依依不舍的松开了陆琉的手,站在一旁,看着大夫给陆琉把脉,又撩起陆琉的衣袖瞧了瞧,终于露出了笑容,道:王爷身上的症状已经消失了,只是身体有些亏空,好生调养一阵子便成。

听了这话,江妙越发是热泪盈眶,重新坐到陆琉的身旁,看着榻上的夫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只是——她呆呆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一张瘦得不成样子的脸面无表情的,漆黑的双眸就这般静静看着自己,除却昏睡时在喊她的名字,旁的就没再多说一个字。

她愣了愣。

这会儿陆琉没事了,她的确是高兴,可一想到昨夜陆琉发烧,整个人烫得厉害,烧得不成样子了。

这么一烧,可是会烧坏脑子的呀。

陆琉这副模样,江妙越看越像。

虽然有些难受,可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她抬手摸了摸陆琉的脸,眉头一拢,嘟囔道:莫不是昨晚烧傻了?顿了顿,看着男人俊美的脸,继续认命般喃喃道,罢了,傻了就傻了。

还活着就成。

人傻了,日后也就不会变心,想着三妻四妾了。

江妙安慰自己。

于此刻的江妙而言,陆琉能活着,是最好不过的了。

陆琉听着妻子这番话,一时有些好笑,用力握着掌心柔软的小手,道:胡说什么呢。

烧了一夜,嗓子有些沙哑,这声音,委实说不上好听。

可江妙却听得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抬手欲打他,瞧着他这副病弱的模样,到底舍不得,只轻轻在他胸膛意思意思锤了一下,道:既然没烧糊涂,怎么都不说话?害我以为你变傻了呢。

她说着便摸了摸肚子,道,那日后孩子出生了,我就得一下子教两个了。

陆琉笑了笑,但见她一脸的疲惫,便松开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

江妙也忍不住,俯身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就着他的掌心轻轻蹭了几下,既乖巧又招人疼爱。

陆琉总算熬了过来。

只是这段日子江妙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昨夜除夕又守了陆琉整整一晚,提心吊胆的,可是半刻都不敢松懈。

这会儿陆琉身上的症状消失了,她能同他亲密接触。

不过终究是病去如抽丝,还得在榻上休养几日。

江妙受够了前段日子碰都不能碰陆琉,如今好了,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半刻都不想和他分开。

这会儿休息,也得抱着他睡才成。

陆琉睡够了,倒是没再睡。

他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妻子,想到自己昨晚迷迷糊糊间,她绝望又无助的模样,手臂便下意识紧了紧。

自他娶她那日起,便想着不让她受半分委屈、受半分苦,可到底还是做不到,让她这般提心吊胆。

陆琉抬手抚了抚怀中妻子的脸,这下巴尖尖的,当真瘦得不成样子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生病的人是她呢。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想起方才他让她去休息,她死活不肯,非得同他一道,半点没有他染上时疫时的乖巧听话。

他知道她有多害怕……若是这个时候,他真的走了,他倒是有些后悔自己太早娶她。

江妙踏踏实实睡了一会儿,醒来对上男人柔情似水的眼睛,仿佛像是做梦一般,只抬起下巴,啄了啄他的唇。

下一刻,素来浓情蜜意的小夫妻,便吻得难舍难分了起来。

陆琉喝了药,嘴里还有些苦涩,可江妙却觉得,这一刻甜的她整颗心都是暖的。

她抱着他的脑袋,纤细的手指插|入他的乌发间,吻得喘不过气了,便停一停,然后再继续,反反复复……到后面,江妙忍不住哭了起来……孕妇的情绪说来就来,何况江妙憋了这么久,这一哭,便像个孩子似的,哭湿了陆琉胸前的一大片布料。

江妙虽然生得美貌,可这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哪里还有什么美人样儿?陆琉用衣袖替她擦了擦鼻涕,只觉得好笑,小声哄道:不哭了,嗯?说着,便一下一下吻着她的眼睛,把人搂得紧了些,嘴角一翘,说道,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江妙哭得红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想到昨晚奄奄一息虚弱的他,看着此刻满面笑容温柔的他,也觉得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再矫情了。

可她一想起来,就憋不住。

她心里难受,说道:那时候我真的担心,若是你出事了,我和孩子该怎么办……陆琉微笑着说道:你还年轻,若我真的走了,这辈子便再找个能护得住你的——话还没说完,腰上便被素来娇弱的妻子狠狠拧了一把。

这手劲儿,还挺大的。

有力气就好。

陆琉脸上的笑容更深,啄了一下妻子嫣红的唇,鼻尖抵着她的,道,是我说错了。

你这辈子,只能是我陆琉的妻子。

这还差不多。

江妙满意的哼哼了一声。

不管日后如何,若这回陆琉没挺过去,她能做的,便是保住她腹中陆琉的血脉,将这个孩子好好抚养成人。

现在真好——他平安无事。

江妙笑盈盈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都舍不得挪开了,想了想,才想到了什么,道:你一上午还没如厕,要过去吗?陆琉的确想,方才怀里妻子睡得香,他怕自己一动便吵醒她。

他道:那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净房。

江妙却道:你病怏怏的,哪里有力气下榻?我休息好了,扶你还是可以的。

说着,便掀开身上的锦被。

不过四个月的肚子,江妙素来身子健康,这会儿动作还算灵敏,扶着他在榻沿坐好,又弯腰伺候他穿鞋子。

坐在榻沿,陆琉蹲在面前小小的人儿,目光不禁温柔了起来,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穿好了,江妙扬起小脸朝着他笑了笑,之后便架起他的右手,环在她的肩膀上。

她个子矮,当陆琉的拐杖,倒是刚刚好。

江妙贴心的问道:能站得稳吗?陆琉点点头。

那就好。

江妙弯唇笑了笑。

比起之前自己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此刻这般近距离和他在一起,伺候他,她心里踏实太多了。

因陆琉身子还虚,江妙的步子放慢了些,就这般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扶着他进了净房。

一直走到净房内了恭桶旁,江妙扶着他站稳,低头替他解开裤头。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小心翼翼的扶住,红着脸小声道:有些冷,你快些。

陆琉瞧她一副缩成小鹌鹑样的娇羞架势,弯唇笑了笑,欲抬起的左手缓缓垂落,静静享受今儿这等千载难逢的体贴待遇。

151|04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哗啦啦的水声很大。

江妙装作淡定,但是手还是控制不住的抖了抖……有些洒到外面了。

这还好,偏生小家伙淘气,前一刻还无精打采的,下一刻就精神奕奕,吓了她一大跳。

江妙看了陆琉一眼,红着脸去净手,再扶着陆琉重新躺到了榻上。

陆琉倒是听话,江妙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二人一道静静躺在一起,倒也没做什么,只这般互相依偎着,不说话也没关系。

陆琉握着妻子这双小手,摩挲了几下,才问道:还冷吗?江妙气急败坏,张嘴就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而后便道:好了,你先躺一会儿,我得起来了。

她不是病人,总不好一直陪着他休息吧。

只瞧着他这张异常憔悴的俊脸,江妙便心疼极了,可陆琉生得好看,目下大病,身上倒是有了一种病弱美男的感觉,让人少了几分惧意,多了几分疼惜。

看着陆琉听话的躺好,江妙才唤来宝巾宝绿,更衣梳妆,收拾妥当之后,便见许嬷嬷进来了。

许嬷嬷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江妙朝着许嬷嬷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看了看榻上阖眼的陆琉,才同她一道出去,道:怎么了?许嬷嬷道:黎将军听说王爷终于脱险了,带了礼过来探望。

黎将军啊。

江妙抿了抿唇,她对黎淞这位乡野出身的大将军,也是存着几分崇拜的,可一想到陆琉这回的差点没了命,同黎淞脱不了干系,便对他有些迁怒。

若非他劳烦陆琉,让陆琉过去,陆琉哪里会染上时疫?得亏这回陆琉无碍,若是……江妙蹙蹙眉头,想说不见,可对方到底是个大将军,且同陆琉的关系也不错,只能代他去见黎淞了。

到了前厅,江妙便见一个穿着半旧藏青色圆领长袍的彪悍男子直挺挺的立在那儿。

军营出身的男子就是不一样,威风凛凛的,瞧着就是一个五大三粗的。

江妙过去,黎淞便赶忙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王妃。

今儿黎淞登门拜访,加上军营的疫情得到了控制,终于有心思拾掇了一番,这一拾掇,还是一个挺英俊伟岸的年轻男子。

江妙微微颔首。

黎淞抬眸,望着这位小王妃,那日特意来军营寻宣王,还是一张珠圆玉润的小脸,这会儿瘦得下巴尖尖,这小脸都不及他手掌大。

黎淞也是自责,晓得若非自己无能,求助宣王,也不会害得宣王染上时疫,可谢天谢地,宣王总算是没事了。

黎淞是个糙汉子,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说道:末将听闻王爷的病情有好转,特意过来瞧瞧。

江妙也晓得这位黎将军是个不会说话的,也没有太过难为他,只淡淡道:黎将军有心了,我家王爷的确好多了。

只是目下王爷还在榻上休养,不能出来见客,还望黎将军多多体谅。

黎淞豪爽一笑说没关系,之后念着自己嗓门太大,同这位娇娇弱弱的小王妃说话不大好,便压低了声音,道:宣王对末将有恩,末将日后愿替宣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末将也知,王妃兴许有些怪罪末将,可这事儿末将能理解,王妃若是不解气,就算在在末将身上砍上几刀,出出气,也是应该的。

江妙原本还有些端着架子,这会儿一听黎淞的话,有些忍俊不禁,眉眼处也因为陆琉病情好转这喜事儿笑意浓重,说道:黎将军是实在人。

有些情绪我也不藏着掖着,这事儿我的确有些怨过你,可我明白王爷的性子,事关军营中的士兵,他目下又在岷州任职,没道理不管。

只是——我一个妇人,没多少雄心壮志,只希望自己的夫君平平安安的,希望黎将军也能理解。

黎淞点点头,表示明白,朝着带来的礼看了一眼,道:末将知道王爷不缺补身子的,这些灵芝人参,都是末将的一番心意,希望王妃不要嫌弃。

江妙笑了笑,道:那我就替我家王爷谢过将军了。

黎淞送了礼,自然不敢同这位小王妃多待,识相的便走了。

今年大年初一的,因着他的缘故,害得宣王死里逃生,这宅子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走在长廊上,黎淞越发觉得心中歉疚,长长叹了一口气。

江妙将黎淞送的补品让许嬷嬷收到库房去,之后吩咐厨房做一些补身子的菜,好好给陆琉补一补。

这几日正是过年,岷州这小地方,过年的习俗,倒是比望城花样多,也更加热闹。

好在江妙一心念着陆琉和腹中的孩子,一家三口在一起,就算不走亲戚,她也没有感到冷清。

陆琉养病,她便搬着绣墩坐在陆琉的榻边,除却给孩子做的衣裳,便是给陆琉做些贴身衣物和袍子。

那段日子,陆琉身上的衣裳,穿过便要焚烧掉,有好些江妙亲自做的,换做往常,便是弄脏一小块,陆琉也要心疼半天,一下子烧了大半,陆琉心里自然舍不得。

瞧着陆琉那样儿,江妙不满的嘟囔:堂堂王爷,什么好衣裳没穿过,用得着这么稀罕我做的?可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养了几日,陆琉的脸色也渐渐好了起来,不像一开始那般苍白如纸,倒是开始恢复血色。

这一日,他睡了一阵,侧过头看着妻子,便见她正低着头,穿针引线,替他缝制寝衣。

自他幼时起,便没生过这么严重的病,之后劳劳碌碌,也没有这般静下来的日子。

目下日日悠闲,又有娇妻在旁,倒是有些享受这种慢悠悠的日子。

察觉到男人炙热的目光,江妙才抬头,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儿,身子探了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想喝水?陆琉道:有点渴。

江妙这就走到桌旁,桌上的小茶壶一直温着,她倒了一杯水,试了试水温,便朝着床榻走去。

陆琉已经坐起来了,她将杯子递给他,见他全都喝完了,才问道:还要吗?陆琉摇头说不用。

江妙缓缓坐了下来,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色,叹气道:这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

晓得她担忧,陆琉握着妻子的手,说道:你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我,过几日便是上元节了,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江妙的确想出去,只是到底担忧陆琉的身体,犹犹豫豫了一会儿,想着离上元还有五六日,这几日陆琉就能下榻了,到那时候,也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也好,一直待在府上,总不是个办法,出去走走,兴许能好些。

江妙陪了一会儿,外头又有人来了。

这段日子,有客人前来探望,都是江妙亲自出面的。

原本她一直被陆琉护在羽翼之下,不曾接触过这些官员,这几日接触起来,倒是端庄贵气落落大方,不算是丢了陆琉的脸。

可今儿来的,却不是岷州的官员或者同她套近乎的贵妇人,而是许久不见的宋家姑娘宋嫣。

上回宋二爷的事情,陆琉没有出手相助,这宋府的人,便没有再上门,而那宋老太太,据说已经从刚开始的半瘫到如今的全瘫,说话也不利索了。

今儿见着宋嫣,瞧她还是一副娉娉袅袅的俏丽模样,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愁色。

可江妙却知,宋嫣已经定亲,就要出嫁了。

江妙招呼她一道落座,倒是好奇,问道:阿嫣今日来,可有事?宋嫣因宣王病愈而感到高兴,又见这位表嫂,小脸消瘦,一看就知这段日子受了不少的苦。

宋嫣道:大夫说,我祖母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江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她不喜欢宋老太太,这会儿听说她时日无多,也没多少感觉,开口淡淡道:你今儿来,就是同我说这些?宋嫣道:我知道说有些不妥,我祖母有些事情,的确太过分,可我还是希望表嫂念着她活不了多久了,别太介怀。

今儿我来,也不是因为这事儿,只是前些日子,我没法出门,有心想来探望,可是……如今终于有机会了,就想来看看。

表嫂清瘦了,怀着孩子,可要多注意些。

江妙知宋嫣是个心善的,也能从她的言辞间,听出宋家人不喜欢让她同宣王府往来的意思。

她既好心前来看望,那她自然乐意之至,道:嗯,我会的。

听说你也快成亲了,到时候我和王爷怕是去不了,就先在这里恭喜你。

说起亲事,宋嫣倒是没有脸红,那位徐家公子,也算是一位如意郎君,只是她并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可她娘说了,成亲便是过日子,人家对她好,就够了。

宋嫣莞尔一笑,道:谢谢表嫂。

这段日子,她知道了好些事情,知道了当年宋家是如何对待陆琉的,所以在知道宋二爷的事情,是陆琉设下的一个圈套,她也恨不起来。

只是她晓得,陆琉最听她这位表嫂的话,她这位表嫂是个聪明人,若是她能在旁边劝着些,便能让陆琉放下对宋家的恨意。

这样,就够了。

见过宋嫣,江妙便回去,瞧着陆琉刚从净房出来,步子有些虚浮,便忙上前扶着他,道:怎么不叫人?陆琉冲着她笑了笑,哪有这么虚弱?现在已经好多了。

江妙紧张的瞅了瞅,瞧他的确比先前好多了,有力气下榻走路了。

她心下开心,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了:刚才宋家表妹来过了,同我说,宋老太太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说着,她抬眼细细打量陆琉的脸色,又道,陆琉,我也不喜欢宋老太太,不喜欢宋家人。

只是日后咱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去管这些了。

你是我的夫君,你对我好,我也会珍惜你,对你好。

她竟对他这般小心翼翼……陆琉有些失笑,同妻子在榻沿落坐,抚着她的脸颊道:妙妙,我都听你的。

说着,便摸了摸她鼓起的肚子,目光越发柔软了几分。

江妙晓得陆琉不会骗他,说听她的,那便就会听她的。

她捧着他英俊的脸庞,凑上去亲了几下,笑笑道:嗯。

咱们就过咱们自己的。

望着妻子这张俏生生的脸蛋,陆琉有些心猿意马,当即便吻了上去,搂着妻子的纤细的腰肢,一通揉抚。

自江妙有孕以来,二人便从未行房过,这段日子又经历了生死,令江妙越发明白陆琉在她心里的位置。

她略略张嘴迎合,喘着气息小心提醒他:已经四个月了,可以行房,不过——你得轻些。

陆琉顿了顿,似是意外。

他晓得妻子宝贝腹中的孩子,自诊出有孕,便是半点甜头都不肯给她,目下他也没往那处想,只倒是亲一阵,抱一抱,也就这样了。

未料今儿妻子倒是肯了。

待察觉到她也是想要的,陆琉登时面上欣喜。

江妙被吻的晕晕乎乎的,只想让他进来,便不知羞的说着这话。

说完之后,才想起来,陆琉身子还未痊愈,身上没力气,那物件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便急急反应过来,搂着他的脖子道:罢了,等你养好力气再说吧。

152|05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一场酣战,江妙累得四肢无力。

若非陆琉念着她怀着孩子,怕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谁叫她祸从口出呢。

江妙懊恼不已,红着小脸靠在男人的怀里,有些怀疑这几日他的虚弱是不是存心装出来的,事事都要她贴身伺候,伺候他进了一回净房,之后便回回都要她扶,偏生还不老实。

不过这种害羞的事儿,江妙渐渐也习惯了——就当是拿着水壶浇花就成。

到了上元日,陆琉如先前所言,陪着妻子去看花灯。

大病初愈的男子,倒是比往常多了几分温柔体贴,瞧着也更平易近人些。

岷州的姑娘大多如唐樱那般活泼直率,在繁华热闹的夜市,有好些年轻美貌的小姑娘往陆琉这儿看,不过顶多只是看上几眼,待看清这位男子小心翼翼护着身侧的异常年轻的小妇人,且那小妇人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绝色的小脸来,便觉得自惭形秽——也唯有这般美貌的女子,站在这位公子身旁,才匹配些。

江妙侧过头看着陆琉。

见他生得俊美雅致,一袭锦袍,越发是风流倜傥。

可她呢,倒是没怎么打扮。

江妙有些后悔今儿没好好拾掇了。

不过,看陆琉的小姑娘虽多,可他始终目不斜视,就如那回在洛城,正人君子的很呐。

这么一来,江妙的心里就好受了些。

这么好的夫君,他的眼里心里单单就她一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小夫妻二人如出来相会的年轻男女一般,携手穿梭在这热闹的夜市里。

也不知是否是江妙的错觉,只觉得陆琉对他越发顺从了些。

就如此刻——换做往常,他哪会为了她跟一群毛头小子比赛赢花灯。

比赛统共三轮,第一轮是猜灯谜,第二轮是对对子,第三轮是当场作画,由在场的男男女女选出最佳的一幅,才赢得一盏华丽精致的鲤鱼灯。

瞧着陆琉手里赢来的鲤鱼灯,江妙觉着心里甜滋滋的,仿佛多喜欢了他几分。

陆琉提着花灯,凑到妻子面前,柔和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只将陆琉衬得不是真人般俊美,他启唇问道:喜欢吗?方才去台上比赛的皆是男子,陆琉无疑是最打眼的一眼,待他赢了花灯径直朝着自己走来,边上的小姑娘们露出羡慕的眼神,倒是令江妙生出些许虚荣感来。

她弯唇,点点头,道:喜欢的。

陆琉笑笑,欲同妻子继续往前走,忽然有一个年轻俊朗的公子走到了他俩的面前,斯斯文文的拱手朝着二人行了礼。

目下江妙脸上还挂着笑容,瞅着这位青衣长袍的公子,端得一副书生模样,也是容貌不俗,温润憨然的。

江妙倒是认出来了——这位青衣公子,便是方才同陆琉一道比赛的。

因他三轮的名次皆为第二,仅次于陆琉,江妙不想留意都难。

且他最后所作的闹春图,也是生动有趣儿。

陆琉倏然敛笑,道:阁下何事?读书人脸皮薄,那公子有些不大好意思,支支吾吾道:这位公子,可否将这盏鲤鱼灯卖给我?他也知对方锦衣华服,气质如玉,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怕是不稀罕他的银两,可他先前准备了这么久,为的就是得赢得这盏鲤鱼灯,讨心上人的欢喜。

陆琉自然是不肯的,可江妙却有些好奇了。

她瞅瞅这位公子,见他方才为了赢这盏鲤鱼灯甚是卖力,便知真的很需要。

她问道:公子可是想将这盏鲤鱼灯送给心上人?被说中了,年轻公子愣了愣,之后红着脸承认,道:夫人真是聪慧。

在下想将这盏鲤鱼灯送给未婚妻。

既是这般,江妙自然有些成人之美,抬手从陆琉的手里拿过鲤鱼灯,递了过去,道:公子如此痴情,这盏灯,便送给公子。

希望公子和自己的未婚妻能早日成亲,白头偕老。

那公子接过花灯,朝着二人感激了一番,这才笑容憨然的等未婚妻去了。

江妙望着那位公子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同陆琉……那时候陆琉强势了些,她也太过理智,考虑了一番,觉得自己还挺喜欢他的,便同他好上了,倒是没让他替自己花什么心思。

这会儿想起来,倒是有些遗憾。

可孩子都怀上了,还遗憾什么呢?江妙含笑摸了摸肚皮,伸手扯了扯身旁夫君的衣袖,见他面容淡淡,便道:我有点饿了,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

陆琉当即被转移了注意力,领着妻子去明月楼用饭。

此处离明月楼有些近,江妙拒绝了陆琉坐马车的提议,而是同他步行过来。

行至明月楼外头,熙熙攘攘,人流不息,倒是一如往常的热闹。

恍惚间,江妙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原是不敢确定的,又唤了一声,江妙才转身,看着堪堪从马车上下来的小姑娘,笑容嫣然道:唐姐姐。

来人正是唐樱。

今儿唐樱梳着垂鬟分梢髻,穿着了一袭青碧色杭绸小袄,整个人很是青春明媚。

唐樱走到二人面前,因这段时间,唐樱时常去找江妙,陆琉病重时,也是她安抚她,这么一来,二人的关系越发走得近些,就连陆琉,待她也客气了几分。

此刻陆琉瞧着二人叽叽喳喳说着话,并没有因为冷落而感到不满,而是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半分催促,任由她们说话。

说了一会儿,唐樱才反应过来,道:这儿冷,妙妙你怀着孩子,咱们还是上楼去吧。

江妙笑着应了下来,同她一道朝着楼上走去,问道:唐姐姐今儿是一个人来吗?今晚是上元夜,最适合男女相会,又见唐樱打扮得这么漂亮,江妙便是傻子也猜得出来——今晚唐樱是出来赴约的。

江妙聪慧,唐樱知晓自己瞒不过来,正准备说了,一抬头,就瞧见那二愣子出来接她了,明明是个挺聪明的,功课也不错,怎么瞧着她,就像个傻子似的。

亏得唐樱性子大方些,没多少扭捏,朝着正下楼的男子看了一眼,对着江妙道:他便是周嘉和。

周嘉和……周嘉和便是唐樱的青梅竹马,也是她刚定亲的未婚夫。

江妙朝着那位周公子看了一眼,登时笑出了声。

周嘉和望着自己的未婚妻,又瞧着这位年轻贵气的小夫妻,才登时明白二人的身旁,忙急急下来,又怕自己在未婚妻面前出糗,模样有些愣头愣脑的。

唐樱看着,觉得好笑极了,忙道:这两位便是宣王和宣王妃。

周嘉和朝着二人行了礼。

唐樱笑了笑,瞧着周嘉和手里提着一盏鲤鱼花灯,倒是打趣儿道:你还真赢回来了?周嘉和是个实诚人,素来不说谎,虽然想在自己的未婚妻前好好表现表现,却也老老实实交代道:这盏鲤鱼灯,是方才宣王让给我的,我……宣王才华横溢,倒是让我自愧弗如。

这倒是真心实意的话,周嘉和在书院里,功课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极少服过谁。

唐樱道了一句我就知道。

周嘉和的耳根子烫了烫。

自家夫君厉害,江妙虽然与有荣焉,可到底也是欣赏这位周公子的,道:王爷的年纪比周公子大上好几岁,这会儿不过是侥幸赢了,若是下回,还不知道谁赢谁输呢。

心里,是真心为唐樱感到开心的。

这位周公子,不但一表人才,而且对唐樱痴心,说句实在的,比她那粗枝大叶爱闯祸的三哥让人放心多了。

在看唐樱的脸色,眉宇间皆是笑容,一张脸儿艳若桃李,看这位未婚夫的眼神,也是存着感情的。

这种眼神,上辈子她在唐樱的身上也看到过,看她三哥时,便是如此。

那时候这对小夫妻打打闹闹,她娘亲头疼的厉害,她三哥护着妻子,每回挨罚,便一道受罚。

她呢,便在他俩被挨罚跪祠堂时,偷偷送些糕点去。

四人一道上了明月楼的雅间,江妙同唐樱说着话,……那周公子当真不错,方才红着脸问王爷买那盏鲤鱼灯,说是要送给自己的未婚妻,你瞧瞧,多好啊,我家王爷就不会这么做。

唐樱也没想到,那书呆子竟然会厚着脸皮做这种事。

说实话,这么得来的鲤鱼灯,比他凭本事赢来的,更招人喜欢。

目下听着江妙的话,唐樱笑道:妙妙,你怎么和我娘一样?尽夸他好。

可人家周公子的确是好啊。

江妙知道,唐樱是不会明白她这种心情的,她此刻的心情,的确有些站在唐樱娘家人的立场,希望她嫁得好好的。

江妙道:我才没夸,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方才我也是见识过这位周公子的才学的,放在望城,也是极出挑的。

唐夫人也真是的,岷州有这么好的女婿,用不着去望城找。

唐樱也是笑。

总觉得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像是做了一场梦似的。

望城的确好,繁华热闹,多少人挤破头皮都想挤进去,望城的公子也是好,可是……她的压力太大。

重新回到岷州,她才发现,自己还是适合这里,她同周嘉和,彼此是最了解的,小时候他替她背黑锅,傻乎乎的任由她欺负……她以为他傻,却不料,他只在她面前傻。

只是,此刻她心里装着满满的周嘉和,却觉得心里面少了一小块。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一小块是在望城。

可她真的找不到——这么难找,那便不找了吧。

回去的马车上,陆琉见妻子笑容灿烂的,心情仿佛格外的好,便伸手将她的斗篷拢了拢,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蛋。

江妙道:陆琉,你说咱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吗?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陆琉晓得妻子还是小孩子心情,揽着她的肩头道:自然会。

只要能遇见她,他便会想法子将她弄到自己的身边来。

江妙却一本正经道:才不会。

可心里,也没多少失落。

上辈子她也遇见了陆琉,可那时候她于陆琉只是一个陌生姑娘,顶多是日后的侄媳,而她也有些畏惧他,觉得这人心狠手辣,是个极危险的人物。

陆琉只当她是胡思乱想,并未多说什么。

直到二人回府,一进大门,许嬷嬷便走了过来,同二人说了一个消息——宋府那里刚刚传来了消息,宋老太太去世了。

153|06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竟这般快……江妙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看陆琉的反应,见他面容淡淡的,仿佛没有放在心上。

(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也就捏捏他的手背,携手进了卧房。

宋老太太去世,宋嫣身为孙女自然要守孝。

可宋嫣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若是再守上几年,别说已经定了亲的徐家人看不下去,就连宋大爷和罗氏这对当爹娘的,都舍不得。

两家人一番琢磨,便想着赶在老太太去世的百日内成亲,这样也算是个解决的法子。

虽说宣王府和宋府最大的矛盾是由宋老太太引起的,目下宋老太太去世了,两家人该冰释前嫌才好。

可宋老太太的丧礼,陆琉没有去,之后宋嫣出嫁,宣王府也没有半分表示。

这已然摆明了姿态——便是宋老太太去世了,两家人也不在往来。

说实话,江妙倒是偏向于这个结果。

毕竟那宋家人,虽说就一个宋老太太过分些,可由着宋老太太嚣张跋扈,那群人也没什么好结交的。

加上上回宋嫣的言语中,透露了一些事情,说宋二爷的事情,同陆琉有些关系。

宋家二爷性子使然,这些都被宋老太太宠出来的,目下只是自作自受罢了,陆琉不需要刻意使绊子,只稍稍设了陷阱试探一番,他若是毫不犹豫的跳了进去,也怪不得陆琉。

这一点,江妙是站在自家夫君的立场上的。

没了宋老太太,江妙在岷州的日子,过得倒是稍稍舒心了些。

·转眼便到了四月份。

这日江妙坐在南窗边的榻上,正看着从望城寄来的书信。

许嬷嬷笑容洋溢的端着切成小块的新鲜水果进来,见自家王妃笑得开心,问道:可是望城那儿又传来了好消息?江妙瞧着信上的字儿,一张小脸甚是红润丰腴,点头道:是呀,我三嫂怀孕了。

……那真是件大喜事儿啊。

许嬷嬷附和道。

江妙笑笑。

可不是嘛,她三哥三嫂成亲也有一年了,若非上头两对卖力,她大嫂生了一个大胖儿子,二嫂生了一个宝贝闺女,那三嫂就是迟些生孩子,也没什么打紧的。

可怀上了,总归是件喜事儿。

江妙将手里的信笺搁在一旁,侧头望着窗外的花红柳绿、艳阳高照,想着自己同陆琉成亲也快一年了……她又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里面的小家伙调皮的踢了几下。

江妙乐呵道:许嬷嬷,它又踢我了。

许嬷嬷瞧着自己小王妃,穿着一身宽松的桃红色绣石榴花褙子,旁的倒是没怎么胖,只小脸圆润些,肚子鼓鼓的,这模样,还有些稚气呢。

可怀了孩子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样,温温和和的,每日都是眉开眼笑的。

许嬷嬷道:这小世子调皮,生下来定是个活泼壮实的。

小世子啊……江妙蹙了蹙眉。

她自然晓得,大户人家大多喜欢男娃,而且陆琉也需要一个儿子,可她出身镇国公府,镇国公府同一般大户人家有些不一样,因男娃太多,倒是稀罕女娃了。

就她打小被一家人捧在手心宠爱的经验,便觉着,若是女娃,兴许会多收宠爱些,而且……看陆琉的模样,仿佛也是喜欢女娃的。

在男娃和女娃间犹豫,江妙心叹:怨不得世人皆将龙凤胎当做祥瑞,若是一口气生了个儿女双全,那简直太省力了。

江妙捧着大肚子,想着若是能生一男一女,出门做客的时候,陆琉抱一个,她抱一个,多神气呀。

这么一来,江妙便捧着肚子问许嬷嬷:这小家伙调皮,许嬷嬷,你觉着……会不会有两个呀?两个?许嬷嬷笑。

她虽然也想自家小王妃一口气生俩,可这种哪是随随便便就能生的?许嬷嬷瞅瞅小王妃尖尖的肚皮,道:当年国公夫人怀三位公子的时候,那肚皮才吓人。

王妃您着……您着同国公夫人怀您的时候差不多……便是委婉的提醒她,好生养胎,这肚子里只有一个小家伙。

江妙撇撇嘴。

她娘的确厉害,一口气生仨儿子,望城不知有多少夫人羡慕。

可她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娘亲,她身为她的女儿,一口气生俩不过分吧?这么一来,越发盼着真能生出两个小家伙来,白白嫩嫩的……正说着,却听陆琉从外面回来了,江妙旋即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陆琉一进去,就看着自己的小妻子挺着个大肚子朝他走来,立马神色紧绷,上前把人扶住,柔声责备道:过来做什么?赶紧去坐下。

江妙爽朗一笑,丝毫都不在意,道:你放心好了,今早我还去院子里走了两圈呢,许嬷嬷都没我走得快,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她身子健康,怀了孩子,又进食得当,目下养得脸颊红润,稍稍丰腴些,倒是没有寻常孕妇的臃肿之感。

想起上回她二嫂今月在信中哭诉被她二哥养成了胖子,生完孩子还瘦不回来,怕他二哥嫌弃之类的话,便觉着好笑……她也怕自个儿太胖,日后不好减,便不敢大吃大喝,也不敢一直坐着,而且大夫说了,时常出去走走,对腹中的孩子有好处的。

说着,又同他提了岷州来信的事儿,将信中一些琐碎的事情都一一同他说了。

陆琉听得很是认真。

末了,江妙才摸着大西瓜似的肚皮对陆琉说会不会有两个,却听陆琉也慢悠悠道:瞎想什么呢。

好吧。

江妙撇撇嘴,不敢瞎想了,靠在陆琉的身侧在他身上闻了闻,打趣儿道:今儿黎将军没约你喝酒?陆琉笑着揉了揉妻子的脑袋,道:还生气呢?江妙嘟囔道:我才没那么小气。

王爷若是喜欢那些能歌善舞的歌姬,便尽量欣赏舞姿,反正妾身不善此道,怕是满足不了王爷了。

嘴上说着没这么小气,这醋味儿酸的满屋子都闻得到了。

陆琉却是笑容暖暖的。

上回黎淞一高兴,便拉着他吃酒去。

军营里的男子,五大三粗的,平日里在战场上厮杀,日子艰苦,好不容易有会儿闲工夫了,哪能不享受享受?那黎淞并非好色之色,可他一个二十有五的糙老爷们,还未娶妻,可总是要沾些荤腥的。

他欣赏这些将士,对黎淞也是看重的……陆琉搂着妻子的肩头,道:都说了,我上回只是吃了些酒。

这么认真做什么?江妙觉着自己怀孕以后,有些患得患失了。

只是——她娘亲每月的来信中,除却对她的关心,也有意无意的问过,陆琉那方面的事情。

说实话,她明白当妻子的,不该这么委屈他,可她实在没办法把他分给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都不肯。

而且,他之前也保证过的,不会有其他女人。

江妙笑嘻嘻不说这事儿,只摸了摸肚皮,冲着陆琉道:刚才孩子又踢我了。

陆琉眉目温和,伸手小心翼翼抚上了妻子圆鼓鼓的肚皮,想着里面即将要出生的小家伙,心里登时变得柔软起来。

他道:下回出生了,我替你好好教训教训。

江妙笑笑说好。

可他俩都宝贝这个孩子,等日后生出来了,疼爱还来不及,又怎么忍心教训呢。

想起了什么,江妙呀了一声,睁大眼睛道:对了,方才有皇上给你的信,一道寄来的……说着便让许嬷嬷拿了过来。

她将信给了陆琉,道,你先看看吧,我有点渴了,先去喝点水。

陆琉嗯了一声,看着妻子被许嬷嬷扶着过去落座喝水,自个儿拆开了这封信,仔细看了看。

看完之后,陆琉的眉头蹙紧了几分,对上妻子关切的眼神,才嘴角一翘,道:放心,望城那里一切都好。

他说好,那便是好。

只是——江妙捧着茶盏的动作一愣,心下有些想念她的娘亲了。

不过……这会儿她怀着孩子,之后生完孩子,孩子月份小,禁不起奔波,怕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回望城。

至于那景惠帝,原本事事都依靠陆琉,刚来岷州那会儿,也是隔三差五来信。

如今,倒是渐渐的少了起来……只愿景惠帝不是个糊涂的,能好好当个好皇帝,善待璇姐姐和小皇子。

154|06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穿着一袭碧绿衣衫的宝绿刚替自家王妃买了蜜饯果脯回来。

自打王妃怀孕之后,便喜欢吃这些酸酸的,这回澜街有家卖蜜饯的小店,门面很是简单,可就是有一回,唐家姑娘带着这家蜜饯店的蜜饯来看王妃,王妃尝了赞不绝口,之后便隔三差五要她去这家蜜饯点买些。

今儿也是如此。

宝绿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阖府上下的下人们自然也敬着。

譬如这会儿,她从偏门入内,守在门口生的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侍卫们,看着她,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宝绿姑娘好。

宝绿点点头便准备进去,待一侧头,忽然看到了正朝着这边走来高大魁梧的男子,当即便敛了笑意,气鼓鼓走过去道:黎将军,咱们宣王府可不欢迎你。

换做寻常的小丫鬟,哪敢同黎淞这般大呼小叫?毕竟这黎淞也是正正经经的四品武将呐。

可黎淞却是知道,这小丫鬟不简单。

这宣王府,面上瞧着是宣王做主,可他是瞧过宣王那副孙子样儿的,就这么一个年纪轻轻、娇滴滴的小媳妇儿,宠得忒过了些。

黎淞敬佩这位宣王,待在岷州这种小地方,也能怡然自乐,半点不怨恨景惠帝太过无情,而且也没急着回望城去。

这架势,哪里是来上任的?养老还差不多。

既然这宣王府实则是宣王妃当家,那他自然是得罪不起选王妃身边的小丫鬟了。

黎淞瞅了瞅这位小丫鬟,瞧她生的娇小丰腴,脸颊圆圆润润的,红扑扑的,苹果一般,五官虽说不上精致,可这眼睛生的水灵水灵的,目下娇娇嗔着,分明欲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偏生她这副小模样,只让人生出几分兴趣,好好逗逗。

可这会儿,黎淞可不敢逗。

黎淞赔笑道:宝绿姑娘,我黎某可没得罪你啊。

宝绿欲叉腰,想起上月,她家洁身自好的王爷,被这位色胆包天的什么将军骗到那种地方去,得亏王爷没做什么,若当真做了什么,那她家王妃还不伤心死。

这段日子,她一直贴身照顾王妃,晓得她怀孕辛苦,王爷可不能做些令王妃伤心的事儿了。

还有之前,好端端的,又因为他差点让王爷丢了性命……怎么说,这位黎淞便是个扫把星,尽闹出这等事情来。

宝绿言辞不善,道:咱们王爷跟着你一块儿久了,可是会被你带坏的。

她家王爷这么好的男人,怎么能让这位五大三粗的糙将军带坏呢。

这可使不得。

小丫鬟这话说得……黎淞听得想笑,可堵在门口说,也不像话,便拉着她直接走到一旁的树丛后面。

宝绿吓了一大跳,到底还是跟着他走了,到了树丛后,才一双杏眼儿瞪着他,道:放开我。

黎淞也没有旁的意思,就是不想让这无知的小丫鬟误会自己。

他将人松开了,好声好气道:你家王爷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被我带坏?再说了,他那会儿不过喝了两杯酒罢了,哪有别的事儿?至于那种地方……黎淞顿了顿,瞅着面前小丫鬟的身段,倒是还有几分味道,压低声音道,你不是男子,不晓得男子那方面的事儿……若是我有媳妇儿,我还要别的女人做什么?宝绿姑娘,你说是不是啊。

军营出来的男子,脸皮自然比寻常男子厚些,况且黎淞还是乡野出身的,那些荤话一直挂在嘴边,宝绿这般单纯的小丫鬟,岂是他的对手?当即被说得面红耳赤,她虽没嫁过人,可到底在王爷王妃身边伺候,晓得些夫妻间的事情,自然明白黎淞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竟对自己说这些!宝绿羞愤,原本红润的苹果脸儿被气得红红的,抬脚狠狠在他的脚背踩了一脚,骂道:下流!就是不许你接近王爷!好端端的解释,怎么又被说下流?黎淞被踩得吃痛,见她不讲理,索性便下流给她看,身伸手便在她翘翘圆圆的臀上来了一下,道:这才叫下流……宝绿被吓蒙了。

反应过来,才一双眼儿泛着潋滟的水色,你你你……你了半天,便委屈道:我要去告诉王妃!黎淞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行啊,到时候我就求你家王妃把你许给我……我正缺个媳妇儿呢,咱们黎家娶媳妇儿,不看脸不看身份,最重要的是能生儿子……说着抬起刚刚摸过的那手笑了笑,道,你屁|股挺大的,给我生一堆胖儿子不成问题。

宝绿简直羞死了,心下将自己能骂的词儿都骂遍了,当即便飞快的回了宣王府。

黎淞随手折了一根柳枝儿咬在嘴里,端得一副纨绔模样,远远望着,瞧着那面红耳赤的小丫鬟,觉着还挺有意思的。

罢了,今儿就不进去了,等那惧内的宣王自个儿来找他吧。

黎淞抬手将嘴里的柳枝儿拿了下来,瞧着自己这带着茧子、黑|黑|粗|粗的手。

暗道:那屁|股手感挺不错的。

不过……这年头的小姑娘就是脸皮薄,听不出来他这是在夸她呢。

·宝绿已经走到卧房门口了,就准备向王妃告状呢,待看到王妃和王爷一道站在窗户前说话,这般恩爱甜蜜的模样,她便不好意思打搅了。

只撅了撅嘴,泪珠子在眼眶儿打转,静静退了下去。

江妙恰好侧头,看着神色落寞的小丫鬟,心下便有些担忧起来。

这宝绿平日里最是天真烂漫,也是最冲动最护短的,虽然年纪比她还大些,可她却当她如妹妹一般。

今儿这是怎么回事……受委屈了?江妙顿觉不解,可偌大的宣王府,哪有谁敢给她委屈受啊?江妙眉头蹙了蹙,实在想不出事怎么回事儿。

陆琉见妻子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了?江妙摇摇头,道:没事。

说着便下意识扶着自己的肚子,对陆琉说道,我寻思着,宝巾和宝绿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能早些寻着一门好亲事,那就好了……自己才十五罢了,便急着给丫鬟做媒了。

而且,大户人家的丫鬟,至少也等到了二十才放出去。

可陆琉知道,妻子待那俩丫鬟不一般,执着妻子的小手道:兴许明年咱们就能回望城了……江妙倒是听懂了。

也是,在岷州,到底是人生地不熟的,他们也不过是暂时的,总要回到望城去的,这俩丫鬟的亲事,自然是回望城再安排比较好。

江妙冲着他笑了笑,道:恩,也好。

毕竟来了岷州之后,这俩小丫鬟也没什么接触的人,怕是一时半会儿寻不着合适的对象。

既是这样,那不如先缓一缓,待回去了再说。

陆琉果真比她心思缜密些。

江妙道:方才你说,皇上有意立小皇子为太子?陆琉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打算,还未真正下决定。

这事儿,难不成景惠帝特意问陆琉的意思?可是,她知道陆琉不会表态的。

小皇子还不满周岁,当即便被立为太子,那是何等的皇宠?有这个想法,除却景惠帝对小皇子的疼爱外,最大的一点,怕是他对璇姐姐动了真心……这是一件好事,至少璇姐姐这皇后之位能稳固些,且小皇子的地位也高些。

都道是母凭子贵,可有些时候,却是子凭母贵……江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她来岷州前,璇姐姐对景惠帝是没有动心的,这会儿景惠帝如此卖力讨好,难不成……璇姐姐还没动心吗?江妙见自家夫君这般淡淡的谈论望城的事情,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事外了,可她能猜得出,他心里还是挂念着景惠帝的。

毕竟是如亲兄弟般的堂弟。

江妙道:其实这种事情,也不必急于一时。

毕竟日后景惠帝肯定会有更多皇子,将小皇子捧得太高,反而不能让他好好的成长。

陆琉没继续同妻子谈论望城的事儿,只随口聊了一些旁的。

享受在岷州这短暂的安宁平静的时光。

只是晚上江妙醒来,发觉陆琉不在身旁,一时有些睡不好着。

今晚守夜的时宝绿,一听里面的动静,便走了进来,小声说道:王妃可是要去净房?怀孕之人每日去净房的次数会多些,江妙便点了头,任由宝绿扶她过去,下意识问道:王爷呢?宝绿道:王爷说临时有些公事儿要处理,这会儿去书房了,等处理完了就过来。

江妙微微颔首,便没有再多问。

心里却有些猜测,这重要的公事儿,兴许是和望城有关的。

她坐在恭桶上,想着望城的人,不知怎的,原是渐渐有些习惯在岷州的日子,目下倒是有些强烈的想念了。

她也明白,像陆琉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岷州这种民风淳朴、安静祥和的小地方。

总有一日,他会站回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待三更的梆子敲响后,江妙才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之后便有明显的床榻凹陷的动静。

她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之后,二人虽然还是同塌而眠,却是一人一床被子的,这会儿,江妙便悄悄的从自己的被子里出来,探到身旁的男人腰侧。

……还没睡?陆琉抓着妻子的手,将人带到怀里,小心翼翼的避开大肚子,动作异常的温柔。

155|07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孕妇容易情绪化,大晚上的,睡不着,陆琉便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到最后,江妙也不知自个儿是何时睡过去的。

只知道陆琉哄她的时候,很温柔。

次日醒时,陆琉自然不在。

外头已日上三竿,明显时辰不早了。

她起身后,宝巾宝绿便过来伺候。

江妙穿着薄薄的纱衣,挺着大肚子去了净房,待出来时,经过房内一面落地镜面前,才顿了顿。

岷州邻近尧海,有这些异邦的玩意儿倒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那回江妙瞧着这镜子喜欢,陆琉便命人给她弄了一个大的,搁在房间里。

这落地镜不像平日梳妆台上的镜子,只能照脸,而是能将全身都照的清清楚楚的。

目下江妙便见着镜子里,淡淡衫儿薄薄罗,初醒的妇人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当真比刚嫁给陆琉的时候,多了几分女人味儿。

且她怀孕,倒是不似一般妇人臃肿,只衬得这肚皮格外的大,高耸着隆起,怪不得每回陆琉见她走得快时,便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她自个儿觉得怀了身子也体态轻盈,落在旁人的眼里,便是一个动作迟缓、大腹便便的妇人。

且看她这肚皮尖尖儿的,许嬷嬷说,这肚皮圆是生女娃,肚皮尖,便是男娃。

想起昨儿入睡时,梦里那个香馥馥白胖胖的小娃娃,江妙便觉着,甭管是男娃还是女娃,她都是喜欢的。

私心使然,她希望孩子能长得像陆琉多些。

江妙在梳妆台前落座,透过面前的镜子,瞧着身后的宝绿安安静静的,眉头略微蹙起,仿佛有烦心事似的,问道:宝绿,可是有心事?宝巾正替自家王妃梳妆,而宝绿则是给宝巾打下手,手里拿着要戴的珠钗簪子,本是心神恍惚的,待听到王妃的声音,才愣愣的反应过来,睁大眼睛,傻乎乎的啊了一声。

之后便低下头,弱弱道:没……没事。

小手攥着掌心的珠钗,仿佛要将珠钗上的宝石抠出来似的。

江妙道:你俩是我最贴身的丫鬟,名义上虽是主仆,可我将你们当姐姐看待。

若是有什么事儿,尽管同我说。

宝绿眼眶湿了湿,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不过……奴婢真的没事儿。

的确是件小事,难不成她要为了这门一件小事,让王妃替她去教训一个四品的大将军?她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

再说……那黎将军的确没做什么。

既是如此,江妙便不再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事,不肯同外人说。

今儿江妙约了唐樱一道打叶子牌。

在岷州这段时间,江妙最交好的便是唐樱了,因着唐樱,江妙又认识了唐樱的姐姐唐柔,再叫上岷州刺史徐盛的妻子卢氏,四个妇人凑一桌,倒是打出感情来了。

今儿先来的是唐樱。

唐樱上月刚成的亲,如今已是周家媳妇儿。

虽说出嫁了不好出门,可周家夫人晓得唐樱和宣王妃熟,关系好,倒是很乐意唐樱来找宣王妃,且每回出门,都千叮咛万嘱咐,断断不能赢宣王妃的银子,这点钱,他们周家还是有的。

周夫人是从小看着唐樱长大的,对这个儿媳也是满意。

出嫁后,唐樱和周嘉和琴瑟和鸣,倒是一对极恩爱的小夫妻。

出嫁了,自然是一番妇人装扮,且周家在岷州也算是大户人家,在穿戴上,自然短不了唐樱。

再说了,有周嘉和这个疼媳妇儿的夫君在,唐樱哪里会受半点委屈?瞧着唐樱这红润俏丽的脸颊,俨然是一副夫妻生活甜蜜恩爱的样子。

这唐樱一到,二人便想落座吃茶,聊起天儿来。

唐樱聊得最多的自然是周家的事儿。

周家一大家子,她打小就熟,可嫁过去,成了周家儿媳,却是两回事儿了。

虽是甜蜜,却也有烦恼的事儿,唐樱同江妙的关系好,倒是没藏着掖着,一些事儿都说了。

江妙喝着花茶,听着唐樱的控诉,虽然觉得烦恼,却也有些羡慕……她嫁了陆琉,好像除了远离爹娘哥哥们,旁的倒是没什么变化的,至于公公婆婆,任性的小姑子什么的,她压根儿也没有。

太顺遂了,反倒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唐樱说着,顿了顿,见她一脸的羡慕,不禁打趣儿道:你羡慕个什么劲儿啊?宣王待你这般好,现下你又怀着宣王的孩子,这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气。

江妙也打趣儿道:那咱俩换一换,你愿意吗?这哪跟哪儿啊……唐樱当真觉得,这位宣王妃,定是被宣王给宠坏了,这种事情也说得出来。

唐樱道:这话若是被宣王听见了,指不准怎么教训你呢。

陆琉啊。

江妙撇撇嘴,眉眼笑吟吟的,她肚子里揣着一免死金牌,这时候他哪敢动她啊?唐樱又道:其实吧,我觉得宣王这人旁的都挺好的,就是……太好了些,就不像真人似的。

这等福气,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气的,也唯有妙妙你这种,才能享受。

我呢,就凑活着和阿和一起过。

其实,周嘉和也不错啊。

江妙挑眉:阿和?唐樱害羞的笑了笑。

换做以前,她哪里会这般亲昵的叫他,只觉得头皮发麻,有些受不了。

她还是喜欢叫他的全名,可如今呢,不习惯,叫着叫着,却改不了口了。

到底是新婚,唐樱这段日子,便如同生活在蜜罐似的,每日早晨送自家夫君去书院,两人仿佛生离死别似的,依依不舍……唐樱娇嗔道:妙妙不喜笑话我。

有什么好笑话的?她和陆琉也这样啊。

可这话江妙倒没有说,只同唐樱聊了一会儿,却见唐柔和卢氏过来了。

四个妇人凑到一桌,热热闹闹的打叶子牌,大半天就过去了。

妇人不比男子,男子在外头同朋友相聚,可以迟些回家,可成了亲的妇人,若是太晚回家,可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打叶子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一转眼便已经到了下午了,江妙怀着身孕,不好亲自送她们出去,便让许嬷嬷代替自己送三位夫人回去。

许嬷嬷送完人回来,却带着一个穿粗布衣裳的小厮过来,说是宋府的人。

宋府……江妙脸上的笑意登时就荡然无存了。

宣王府同宋府早就没有来往了。

那小厮正是宋老太爷身边伺候的人,也明白宋府和宣王府的关系紧张,可今儿宋老太爷将这任务交代给他,他自然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当即便朝着这位金尊玉贵的宣王妃跪了下来,道:宣王妃,老太爷病重,大夫说他恐怕……江妙蹙了蹙眉。

她有些明白,陆琉对这位宋老太爷,还是存着一些感情的,想起那日宋老太爷寿辰,他笑容欢喜的将自己的外孙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这心情如寻常的老人一般,像众人炫耀他出色能干的外孙。

可是……江妙冷着脸道:王爷不在,等待会儿王爷回来了,我会将此事转达给他。

小厮知晓宣王妃年纪轻轻的,最是心软,旋即说道:老太爷知道宣王不喜宋家,今儿他命小的来,也不是想见见宣王,而是……而是有些话想同宣王妃说,希望宣王妃能移步去宋府,看看老太爷。

这话一落,许嬷嬷头一个不答应,板着脸道:没看见我们王妃大着肚子吗?哪能随随便便出门,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待的起吗?自江妙怀孕之后,最紧张的便是许嬷嬷了。

许嬷嬷明白这孩子对王妃的重要性,只愿王妃能平平安安将这孩子生下来,可是半点不许她胡来。

小厮没说话,只朝着江妙重重磕了几个头,道:老太爷是想同王妃说说宣王的事儿,有些事情,怕是宣王妃也知道的不清楚吧……江妙袖中的手紧了紧。

这话,却是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

是啊,她只依稀知道,陆琉幼时过得并不如意,唯一疼爱他的祖母早逝,他也从未主动在她面前提过这些事情。

这些事情,陆琉不说,她便不问,只想着自己日后好好陪着他,就成了。

可说到底,她还是想知道的。

许嬷嬷最了解江妙的性子,一看她这副表情,便知道她是要动摇了,当即便道:王妃,不可……可江妙已经有了决定了。

·马车平稳的到了宋府,江妙从大门入内,直接去了宋老太爷的泰和居。

一进去,便是一股浓重的药味儿。

宋老太爷的床榻边,长房二房的人都在。

宋大爷和罗氏瞧着她,倒是客客气气行了礼,只是原本站在一旁二媳妇秦氏,一看到江妙,便发了疯似的上前,道:你竟然还敢来……秦氏知道,自己夫君的事情,全拜宣王陆琉所赐。

怪不得当时去宣王府求救,宣王没有干预,原来始作俑者就是他!江妙倒是从容淡定,这番镇定的架势,倒是颇得陆琉的真传。

这会儿来宋府,她当然不是单独来的,身边除却俩丫鬟之外,还有陆琉特意派在她身边保护她的、身手不凡的侍卫。

有这些侍卫们在,秦氏便是想碰她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可能。

宋府这地儿,她一个怀着孩子的妇人,哪敢毫无准备的来?罗氏立马将秦氏拦住,压低声音道:胡闹什么?赶紧随我出去!说着,便将红着眼哭哭啼啼的秦氏拉了出去。

宋老太爷就躺在榻上,看着这外孙媳妇来了,一张布满褶子、历经沧桑的脸浮现了慈祥的笑容,朝着江妙道:来了…………嗯。

江妙点头。

望向这宋老太爷,只觉得他比几个月前苍老了许多,这原是花白的头发,仿佛找不出一根黑色的,全都白了。

想那日寿辰,他也是脸色红润,精神矍铄。

江妙面容得体,又见宋老太爷将身边的人悉数屏退。

江妙在榻边的绣墩上落座,道:老太爷找我,可有什么事情要说?宋老太爷笑了笑,也不计较她的称呼,晓得这外孙媳妇疼外孙,自然是跟着外孙一起恨宋家。

宋老太爷双目浑浊,眼神有些漂浮,只脸上挂着笑意,倒是同平日无异。

他启唇道: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辈子,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那外孙……江妙道:他会过得很好的。

是啊,他现在的确过得很好……宋老太爷道,有些事情,我想那孩子不会同你说的。

他小时候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很活泼,也很懂事,小小年纪,便心思敏感,努力讨大人们的欢心。

他也很容易满足,一句夸奖,便能开心半天……江妙愣了愣,倒是没体会过这种感觉。

她打小就是全家人的宝贝,从来不需要刻意去讨好谁。

那陆琉他……他当时也是堂堂的宣王府世子啊……江妙红着眼,想到一些事情,气愤道:就是因为陆琉的出生时,他娘亲去世了,所以你们便将这责任推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宋老太爷叹气道:是我那女婿糊涂……江妙道:那你们呢?既然晓得宣王不喜欢这个孩子,你们就不能多关心他一些?没有父王,至少还有外祖父和舅舅们,总不至于弄到今日这般的场景。

可又想到那宋云瑶,江妙就明白了,……老太爷心里,也只有小女儿罢?但凡对长女有些感情,哪能容忍的了长女的孩子被欺负冷落?仿佛是想起了自己那两个女儿,宋老太爷的眼神自窗户看去,一直看到很远……他道:都是女儿,何来的偏袒?只是云瑶好胜心强,觉得长姐出色,便时刻努力,欲有朝一日能超过长姐。

哪知……日子久了,此事便成了她心中的执念。

以至于后来,后来做出那种事情……江妙知晓宋老太爷说得是什么事情。

宋云瑶趁着长姐怀孕的时候,偷偷同姐夫勾搭,待长姐难产去世,便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嫁给了自己的姐夫。

这种人,怎么可能对长姐的孩子好呢?加上那前宣王也是个糊涂的……就算有老王妃在,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他。

而那时候,陆琉还是个孩子……再厉害,也斗不过一个大人。

也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宋老太爷说道:我自然不同意,可那时候云瑶已经怀有身孕,骂过了,总归是心疼女儿……后来云瑶嫁过去,那腹中的孩子没了,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

她心里有怨气,每回看着那孩子,便堵得慌,直到陆琉四岁的一日,我那女婿为了哄妻子,才做出了糊涂事儿……江妙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道,道:什么事?宋老太爷眼眶有些濡湿,道:他带着三个儿子去狩猎,最后竟糊涂到,大雪天的,将那孩子扔到了深山里……听到这里,江妙气得肚子都隐隐作痛。

只恨那前宣王去世的太早,若是此刻还活着,她定要好好为陆琉讨回公道。

对待自己的孩子,竟这般狠心……想起之前听到的事儿,江妙翕了翕唇道:最后,可是陆大爷救回了他?宋老太爷有些意外,道:他告诉你了?江妙轻轻摇摇头。

这种事情,陆琉当然不会同她细讲,只道:我只知道,大伯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却不知道竟是这般的救命之恩。

宋老爷道:也是,那孩子怎么会说呢……之后又继续说道,那回救回来之后,他便受了惊吓,身子被冻坏了,烧了好几日。

哭哭啼啼的,等好转些,便跑到宋家来……江妙想,换做是她,那样的宣王府,也是待不下去的。

只是——想着如今陆琉和宋府的关系,江妙道:你们……你们没有收留他,是不是?宋老太爷觉得这外孙媳妇儿太聪明,怪不得外孙会喜欢。

他道:是啊。

那会儿天还很冷。

因着这件事,老王妃狠狠训斥了云瑶,那日云瑶刚好回了娘家,在她娘面前哭诉,这会儿那孩子回来,我那妻子自然将火气撒到他的身上,哪里肯让他进来?……那您呢?您是一家之主,难不成任由自己的妻子这般对待外孙?宋老太爷眸色暗淡,似是悔恨,是我……对不起那孩子。

之后,大门紧闭的,他就这般冻着在外面站了半天,到了晚上,是老王妃让我那女婿来找孩子,若是寻不到,便不许他回去,这才到了宋府,将那孩子抱了回去。

……那孩子很聪明,经过这一次,便不再哭嚷这要去宋府,而是乖乖的跟在老王妃的身边。

之后倒是来过几次,我那妻子口出恶言,那孩子虽然年幼,倒是换了一个性子似的,不再委屈哭闹,只是来宋府的此事,渐渐少了起来……宋老太爷看着江妙,说道:直到很久以后,云瑶疯癫,被带回宋府,治好之后,才知道这几年云瑶不孕,是老王妃做得手脚,为的便是保证宣王府只有陆琉一个嫡子。

而云瑶头一回小产,也是如此。

可是……我又从云瑶的口中得知,长女难产,是她暗中安排的,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这些事情,我想那孩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江妙面色煞白,有些说不出话。

依着宋老太爷的口气,便是宋云瑶害死了陆琉的娘,造成了陆琉父子间势如水火,还害得年幼的陆琉差点命丧深山里,从此性情大变……可宋家,却一味的偏袒宋云瑶。

这种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在平静温馨的镇国公府,是不可能发生的。

可是镇国公府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江妙袖中的拳头捏了捏紧,忍着肚子传来的痛意,有些后悔当时遇见陆琉的时候,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而是避着他。

非得他对她很好很好,她才肯稍稍朝他走一步。

156|07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说道:可老太爷,还是选择站在老太太这边……说这话时,江妙当真为自己的夫君感到不值,陆琉没被养成十恶不赦的性子,看来这本性当真是纯良。

既然知道了这些事情,都是宋云瑶造成的,可老太爷却没有半分表示。

说来说去,这宋家人,没一个好东西!宋家人不疼陆琉,她疼!江妙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今儿还是得感谢老太爷,将这些事情告诉我。

只是……且说王爷自个儿不愿同宋家来往,我听了这些事,也是不希望他同宋家有什么干系。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老太爷也是看到宋家人是不欢迎我的,既是如此,保持现状,挺好的。

年纪轻轻的,说起话来倒是有条不紊。

宋老太爷咳嗽了几声,一张老脸登时惨白了几分,休息了一会儿,才喘着气道:我知道是宋家对不起这个孩子,如今要重修旧好,自然是痴人做梦。

只希望你知道这些事情,日后能好好对他……这话江妙却听得不自在。

可念在他是老人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认真道:我是陆琉的妻子,我对他好,是天经地义的。

这一点,宋老太爷不必挂心。

语气有点冷淡,显然对宋老太爷有些怨恨。

宋老太爷倒是没计较她的态度,觉着这般真性情的姑娘,陪在外孙的身边,倒是好。

他又道:那便好,他对你很上心,有你在,他今后的日子,会过得快活些。

也算是苦尽甘来吧。

幼时没感受过的温暖,待日后自己当了爹爹,肯定会好好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望着这外孙媳妇圆润的脸颊,还有那高高隆起的肚皮。

这孩子,他怕是没机会看到了……这孩子,肯定生得又聪慧又可爱,同它爹爹一样,打小便是个玉雪可爱的。

宋老太爷没再说话,眼神飘忽不定,想到了这外孙幼时那会儿,生得胖嘟嘟的很招人喜欢。

被外祖母训斥的时候,便会乖巧的站在他的大腿旁,那小委屈的模样,他至今还记在心里……可惜,可惜了。

从此以后,看到的,便是一个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宣王,对他存有几分恭敬,也不过是看在他是他娘亲最敬重的父亲,而真正对他,怕是没几分外孙的感情了……里头正安安静静的,听着宋老太爷想到什么说什么,讲着陆琉小时候的事儿,只是陆琉来宋府的次数不多,也不过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江妙听得很认真。

可忽然,听到外面有一阵吵闹声。

江妙捧着肚子站了起来,头一个进来的,便是红着眼杀气腾腾的男人。

她的男人。

那冰冷的眼神,唯有上回宋老爷子寿宴,面对宋老太太时,才有过。

她愣了愣,旋即便见他阔步过来,将她护在了身后,冲着榻上病重的宋老爷子道:你究竟想做什么!陆琉对宋老爷子,没有对宋老太太那般的水火不容,可这会儿,却是发火了。

而且这火气还挺大的。

宋老爷子翕了翕唇,喃喃道:我没有……我只是……江妙站在陆琉的身后,见他双手紧握成拳,青筋突起,手臂的亦是肌肉偾起,若非这宋老太爷是个老人,又是个病人,怕是直接揍上去了。

江妙到底不想看到陆琉这样,可她还未阻止,原是守在外面的宋家大爷,及罗氏和秦氏,还有宋家二房的两位姑娘,宋婧和宋姿,都进来了。

宋大爷见陆琉冲着自己病重的父亲这般大呼小叫,忙上前道:陆琉,你疯了!他是你外祖父!宋大爷也是听闻过陆琉凶残的传闻的,幼时再如何的乖巧,这长大了,性子总是变了,若非不择手酸,怎会年纪轻轻便坐到那个位子上去?所以在宋大爷的心里,陆琉发起狠来,便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可陆琉的模样实在是可怕。

眼神冰冷凶狠,隐隐有些充血,仿佛是一只被惹毛了的野兽,随时便要上前,将面前的人噬咬撕碎。

宋大爷说话这完,对上面前这外甥的眼神,也是有些腿软,可他到底是个孝子,绝对不允许陆琉伤害自己的父亲。

江妙没想到,事情会闹成现在这副模样。

边上看着的罗氏和秦氏,还有俩姑娘,都不敢上前。

倒是年纪最小的姑娘宋姿,先前对江妙有些佩服,觉得这表嫂挺好的,可没想到,陆琉竟害得她爹爹革职入狱……想起这些日子,自家娘亲整日以泪洗面,素来乖巧活泼的宋姿,对陆琉和江妙这对夫妻有些怨恨,这会儿又见他们二人这般对待自己的祖父,咬了咬牙,随手便拿起正站在一旁丫鬟手上端着的滚烫茶盏,使劲儿朝着陆琉砸去——宋姿是想砸陆琉的。

毕竟是他害得他们宋家如此。

可小姑娘的力道偏,一下子砸向陆琉右手边护着的江妙身上……江妙正心急如焚,哪顾得上身后的异样?却见陆琉突发反应过来,将她护在怀里,一把接住了茶盏,之后才冷着脸转过了身,慢慢松开了她。

江妙眼神直愣愣的看着陆琉手上的茶盏,跟着他转身,见他狠狠将茶盏扔到地上,就要朝着罗氏秦氏那边走去,而宋姿,有些被吓坏了,哭得瑟瑟发抖站到了秦氏的身后。

江妙心叹一声,一把抓着了陆琉的大手,阻止道:陆琉……这宋姿,她的确想好好教训,可这会儿若是让陆琉出手,她哪里还会有命活?见陆琉没看自己,江妙有些着急,想了想,才眉头一蹙,道,陆琉,我肚子有点疼……这招素来管用。

这会儿也是,陆琉当即便转过了身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江妙小眉头一蹙,捧着肚子喊疼。

这个时候,陆琉哪里管得了这么多?只满心都是妻子,立马将人打横抱起,直接走出了宋老太爷的住处。

几乎是飞一般的,将人抱了出来。

直到走到了宋府前院,江妙抱着陆琉的脖子,见他这般紧张,遂有些不好意思再骗他,便小声说了实话:我只是担心你会冲动,所以才……陆琉,我肚子不疼。

不疼……陆琉步子一听,静静看着怀里妻子的脸。

他没说话,江妙却心虚的厉害,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而且,他抱着自己的双手,力道明显重了一些。

江妙怀疑,若非自己是他的妻子,还是个孕妇,下一刻,兴许都要被他给撕碎了。

江妙咬了咬唇。

可明显的感觉得到,他放自己下来时,动作还是小心翼翼的。

仿佛她真的肚子疼,动了胎气一般。

江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别生气。

陆琉用力将她的手甩开,冷着一张脸,仿佛她欠了他多少银子似的。

江妙的手无力的垂下,双手交缠着,暗下在反省。

今儿这事,她的确该同陆琉商量过才是,可她也知道,她压根儿不可能和陆琉商量,但凡她提一句,陆琉就不会让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说,她告诉了陆琉,陆琉肯定不会让他来宋家的。

跟着江妙一道来的丫鬟和侍卫们,也远远的跟在后面,不敢上前。

江妙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也没再去抓他的手,就见他自顾自的朝前走了。

江妙知道陆琉还是挺好哄的,至少他在自己的面前没什么脾气,便想着待会儿说几句好话哄哄他,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她嘴角翘翘,看着如此紧张自己的男人,抬腿便跟了上去。

哪知刚走了几步,肚子便传来一波剧烈的疼痛。

江妙捂着肚子站在原地,眉头紧紧蹙着,待过了一会儿,肚子还是疼的厉害,之后便抬头喊道:陆琉,我肚子疼……虽然刚才刚刚骗过,可男人还是第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只是,他没急着过来,只停在原地,然后转过身,一张俊脸冷冷的看着她。

没心疼,也没紧张。

江妙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知道他以为自己又骗他呢,立马委屈道:这回不骗你,真疼……话音刚落,走在前面老远的男人,便风一样的跑到了她的面前。

157|08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深吸了一口气,见他紧张,这才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握着陆琉的大手认错道:今儿的确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可是我带了你给我安排的侍卫,不会有事儿的,至于方才……想着方才宋姿的事儿,江妙也蹙了蹙眉。

她知晓这小姑娘素来性子直,宋二爷的事情,自然是偏袒的,明眼人瞧着是自作自受,可她当闺女的,定然觉得是别人不对。

陆琉是个睚眦必报的,特别是关于她的事儿,这回她肚子疼,阻止陆琉当场要了宋姿的小命……下一回,她可不会傻乎乎的为了一个要害自己的人,欺骗自己的夫君了。

陆琉哪里要听她说这些?只瞧着她一副难受的模样,便道:别说了。

好吧。

她不说了。

江妙靠在他的怀里,道:那咱们回去吧……我恐怕,恐怕是要生了。

往常她肚子也疼过,却不像今儿这般剧烈。

按理说,她不过七八个月的肚子,离生产还早,可方才她被气得不轻,情绪波动大,怕是引得腹中的孩子要早产了。

这话一听,陆琉登时便乱了阵脚。

他将手臂收拢了一些,曾无数次想象过她生产时候的样子,甚至担心……陆琉呼吸一滞,说道:那咱们回去,这就回去。

江妙面容苍白,嘴角却缓缓绽放一个微笑,像是想让他安心些。

可她肚子的确疼,一波一波的,她有些忍不住了。

只是……她没说什么呢,陆琉就担心成这副模样了,若是她痛得喊了出来,陆琉会如何?她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快速又平稳的抱着她出了宋府的大门,直接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此刻宋老太爷的泰和居内,宋大爷和罗氏、秦氏都聚在一块儿。

秦氏正在安慰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姿。

宋大爷却是敛着眉,神色凝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待看到派去的小厮急急进来,宋大爷才霍然起身,厉声问道:那宣王妃如何了?小厮回禀道:宣王妃仿佛是动了胎气,看着架势,怕是要早产了。

早产……宋大爷睁大了眼睛。

他对宣王妃这个外甥媳妇儿还是颇有些好感的,到底是望城的名门贵女,出身显赫,也算是平易近人,今儿发生这种事情,的确是他们不愿意看到了。

这般小的身子骨,怀着孩子本就艰辛,若当真有个闪失……这时候,宋大爷对宣王妃的关心倒是其次,头一个想到的,便是——陆琉对这位小王妃如此看重,这回早产,同他们宋府脱不了干系,若是平平安安那是好事,可但凡有些差池,以陆琉六亲不认的性子,怕是会将这笔账算到他们宋家头上。

这么一来,宋大爷便担忧了起来。

·这厢马车内,江妙到底是憋不住,疼得哭出声来,死死的攥着陆琉的衣襟。

她没生过孩子,怀孩子的时候,虽然有些艰辛,可到底还是能承受的,只要一想到肚子里是她同陆琉的孩子,她便是再辛苦,也甘之如饴。

可这会儿太疼了。

江妙一双眼睛泛着一层水汽,看身旁之人的脸时,也是一片朦胧,只翕了翕唇道:陆琉……我在,我在……陆琉也是面色煞白,喘着气,紧紧握着妻子的手。

这般慌乱无措的模样,哪有半分平日的从容淡定?陆琉搂着妻子,看着她这副痛苦的样子,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朝着外面驾车的车夫道:再快些!车夫听到这吼声,也是吓得肝胆俱裂。

既要平稳,又要快,这不是为难他吗?陆琉用唇瓣碰了碰妻子的额头,见她满头大汗,当即便用衣袖替她擦了擦,柔声道:咱们马上就回家了,再忍一忍,嗯?痛意仿佛稍稍缓解了一些。

江妙抬起眼看着他,见男人这般害怕紧张的模样,才安慰道:你放心,许嬷嬷说,生孩子很容易的……我那么聪明,别人都能顺顺利利的将孩子生下来,我肯定更快更顺利,是不是?陆琉捧着妻子的小脸亲了亲,笑着点头道:是啊,妙妙最聪明了。

江妙又道:今日是我做错了,该同你商量的。

等孩子生下来了,你怎么罚我都成。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同他靠得更近了些,弯唇喃喃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的……就算她做错了事情,他也舍不得责罚她。

所以她的性子才越养越娇,有恃无恐,大半责任出自他的身上,谁让他这么疼媳妇儿呢?江妙同陆琉靠在一起,稍稍垂下了眼帘,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她最清楚女人生产意味着什么,那便是去鬼门关走一圈,之前她格外爱惜自己的性命,如今更是舍不得死。

……她拥有过很多,可陆琉只有她了。

一时,江妙攥着陆琉衣袖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她真的不想自己有什么闪失。

别说陆琉不会责罚她,这个时候,便是让他跪下当孙子,他恐怕也不会犹豫。

男人能没骨气到什么地步,大抵也就到这份儿上吧。

陆琉道:不罚你,只罚你这辈子继续给我生孩子。

江妙眉眼弯弯,爽快道:好啊。

她喜欢这个了,她要给他生好多好多的孩子,让宣王府都热热闹闹的。

陆琉每日在外面忙活,她便在宣王府,同孩子们一道等他。

这样真好。

江妙幻想着这样的场面,仿佛这肚子的疼痛都缓减了几分。

可到最后,还是一波又一波剧烈的疼痛,将她拉回了现实。

江妙受不住,哭嚷道:陆琉,疼……我疼……陆琉见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唇,立马弄开她的嘴,将自己的手凑了过去,道:别咬自己,咬这个……江妙原本疼得死去活来的,一瞧着嘴边陆琉的大手,苦中作乐,噗嗤便笑出了声。

咬他,那她还不如咬自己呢?把他咬疼了,她也会心疼的好吗?江妙摇摇头,说道:才不要。

笑完之后,又疼得哭了起来。

又是哭又是嚷,陆琉一颗心被揪得七上八下,这是这辈子都没体会过的心情。

待马车停了下来,陆琉才欣喜道:妙妙,到了,我抱你进去。

……嗯。

江妙点头,乖顺的靠在陆琉的怀里。

陆琉将人小心翼翼的抱下了马车,阔步朝着大门走去,立马到了主院,见陆何走了过来,才道:都准备好了吗?陆何点头,瞧着自家王爷这副模样,立马道:稳婆都到了,产房也准备好了……方才陆何得了陆琉的命令,率先骑马回了宣王府,将王妃生产的事宜都安排妥当。

索性他做事的速度快,一会儿工夫,便全都安排好了。

话音刚落,陆何便见自家王爷抱着王妃冲进了产房。

产房这种地方,陆何自然不好进去,只在外面候着。

倒是陆琉,没有半分这种自觉,抱着怀里这痛了一路的妻子走了进去,大声吼道:赶紧让王妃生下来,越快越好。

稳婆们一听宣王这话,虽然不合时宜,可当真有些想笑。

就算是母鸡下蛋,也不是说下就下的……可到底明白这王妃身份尊贵,目下又是早产,最是性命攸关,并没保证。

见宣王将宣王妃放到了床上,才道:女子生产需要一些时辰,王爷还是出去等吧。

出去等……陆琉的眼睛倏然睁大。

他的妻子在里面受苦,却让他出去?陆琉只握着妻子的手,坐在她的榻沿。

此刻没怎么吓唬这些稳婆,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说道:本王就陪着王妃。

你们不用管本王,只管做自己该做的。

这……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朝着许嬷嬷看了一眼。

许嬷嬷是王妃的陪嫁嬷嬷,又是看着王妃长大的,说话倒是有些分量。

许嬷嬷上前着急道:王爷,王妃的羊水已经破了,孩子要赶紧生出来。

若是王爷您在场,王妃便没办法集中精力生产,王爷还是出去等吧。

陆琉不愿走。

只是听到会让妻子分心,才有些反应过来。

他愣愣的模样,有点傻气,骨节分明的手颤抖着抚上妻子的脸,道:妙妙……江妙明白男子不宜进产房的道理,再说,陆琉紧张成这副模样,她的确会分心,当下便道:你出去吧。

我可以的。

陆琉顿了顿,才道:那好。

我在外面等你。

说着,便亲了亲妻子的脸颊,握着的手也不肯松开,我就在外面。

江妙笑笑,道:我知道了。

那……那我出去了。

婆婆妈妈的,又啰嗦了一句。

江妙重重点了一下头,而后用力将手从他的掌心挣脱出来,语气有些不耐烦,催促他:赶紧出去吧。

陆琉木木的起身,又看了几眼榻上满头大汗的妻子,才猛地一咬牙,握拳走了出去。

看着男人的背影终于离去,江妙才低头看了一眼高高隆起的肚子,朝着许嬷嬷和稳婆们道: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陆琉刚走到外面,便听到砰的一声,房门紧紧阖上。

他在房门前木木站了一会儿,听着里头妻子一声凄惨的叫声,刚刚松开的拳头,才越发握紧了几分。

待黎淞终于进了宣王府,预备找陆琉出去喝酒时,却见宣王府气氛紧张,一问之下才知是王妃要生产了。

虽说宣王妃生产和他没关系,可他同宣王也算是朋友,当即便想着去安慰陆琉。

进了院子,就看到穿着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子,模样有些呆傻的站在门口。

而他站的老远,便能听到这房间里一声声的哭喊声。

啧啧,听得他头心疼了。

黎淞眉头皱了几下,晓得陆琉平日里将这位小王妃宝贝的不得了,这会儿怕是心里都在滴血了。

而且……平日里端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这时候,倒是有些人情味儿了。

黎淞阔步过去,见陆琉没反应,便伸手搭在陆琉的肩头,语气轻松的安慰道:王爷放心,这女人生产呐,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别瞧着这会儿喊的撕心裂肺的,待会儿‘噗通’一声,孩子就出来了……又轻轻拍了几下,放心好了,多生几次就习惯了。

见这位宣王一动不动,黎淞以为他不信自己,继续道:虽说我没娶过媳妇儿,也没当过爹,可我小时候养过猪啊。

你知道母猪产仔嘛?和女人生产一样,一口气生七八个,根本不算什么……去!你揍老子做什么!黎淞捂着自己半边脸,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抬眼对上陆琉冻得掉冰渣子的双眼,才道:成了,我保持安静还不成吗?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娘。

可念在他担忧妻儿,也就不计较他下这般重的狠手了。

黎淞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欲找个地儿漱漱口,便瞧着端着面盆出来俏生生的小丫鬟,登时露出了笑意,朝她走了过去,嬉皮笑脸道:宝绿姑娘……见她不吭声,以为还因为上回的事儿生气呢,则继续跟着她,说道:上回的事儿的确是我不对,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欺负你了。

以后你就是我黎淞的妹子,有什么事儿,哥哥护着你,怎么样?还没反应呢……黎淞黑黝黝的脸沉了几分,无奈道:你们小姑娘家,正是难哄。

这样好了,你若是还不消气,使劲儿打我几下好了,我保证不还手……反正,你家王爷刚才也打过了,不差你这几下。

这话一落,原是低着头的宝绿才抬起了头。

见他果真被打了一下,瞧着……打得太挺重的。

小丫鬟抬头了,黎淞自然也看到她哭得核桃般的眼角,愣了愣,才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之后才立马想起来,怕是在担忧王妃,忙道,你放心,你家王妃肯定会母子平安的,生孩子就是这样,生完了就好了。

宝绿愣了愣,想着自家王妃痛哭的模样,泫然欲泣的,弱弱道:真的吗?黎淞笑了笑,道:当然是真的,哥哥我怎么会骗你呢。

这个时候,宝绿最是需要人的安慰,听了男人这话,心里倒是踏实多了,又哪里会计较他之前对她的轻薄之举?她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看着男人背对着她,在院子中的井边漱口,仿佛是她家王爷的举止不满,皱着眉骂了几句……这般糙汉子的举止,宝绿是最鄙夷的,她在镇国公府内,看到的便是那君子风范的公子们,何曾见过这等粗糙不堪的。

宝绿弯了弯唇,自己都未察觉的多看了一眼,之后立马端着热水,给自家王妃送去。

之后黎淞也没再去烦陆琉,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他,等日落西山了,他不好继续待下去,才同陆何说了一句,若是王妃生了,也通知他一声,让他好安心些。

陆何点头,欲送黎淞出去。

黎淞摇摇头,道:不用了,你们忙活,不用管我。

便大步出了宣王府的大门。

陆琉在外面等了很久。

看着丫鬟们进进出出的送热水,听着里面妻子一声声痛苦的叫喊声,有一段时间,声音没了,他差点又要闯进去,等再次听到妻子的声音,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产房内忙的热火朝天。

这王妃是头一胎,年纪又小,且这回还未足月便要出来的,本就是凶险万分,更是棘手的很。

可这般的身份,是半点出不得差错的……刚才宣王那样儿她们也是瞧见的,若是有个好歹,还不要了她们的命!陆琉从傍晚开始,便一直站在那儿,晚膳也没用,一直到了半夜……这架势,若是再站下去,便要成石雕了。

院子里树影婆娑,夜风吹得男人的衣袍猎猎作响,仿佛是看到了男人脸上笼罩的阴郁和周身散发的寒气,竟连月亮都躲在了厚厚的云层中。

陆琉的眉头仿佛一直没舒展过。

他素来不做后悔的事,只这一回,却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心软,答应她顺其自然。

目下他心中焦急,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他……若是真的……陆琉漆黑的瞳孔倏然收紧,重重吸了一口气,之后,却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158|08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终于……生了。

听到屋内婴儿洪亮的啼哭声,陆琉迫不及待抬腿入内。

一进屋,便直奔床榻。

至于江妙,整个人仿佛是从水里洗过一般,头发湿哒哒的,全身汗涔涔的,宝巾正在给她擦脸。

只是……陆琉见妻子双眸紧闭,当即便睁大了眼,顿觉一阵头晕目线,冲着稳婆和许嬷嬷道:王妃怎么了!许嬷嬷正沉浸在母子平安的喜事儿中,听宣王这般大声,生怕吓着孩子,正欲责备,可对上他赤红的眼睛,也知他是担心坏了,忙道:折腾了整整三个时辰,王妃自然是累着了。

王爷放心,王妃虽是头一胎,可生产还算顺利……还没待她将话说完,便见王爷占了宝巾的位置,拿着巾子小心翼翼的替王妃擦脸擦手。

许嬷嬷笑盈盈,这般的场景,倒是眼熟。

当年国公夫人生产时,国公爷也是如此。

想到那会儿,国公爷对榻上整整齐齐搁着的三个儿子不闻不问,直奔妻子榻沿,如今看来,这宣王比国公爷更甚。

想来王爷和王妃,也会如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那般,恩爱不疑。

江妙的确累极了,可听见孩子的哭声,还是强撑着睁开了眼睛。

一见陆琉在替她擦脸,便笑笑道:你瞧,是不是很顺利……她知道他肯定担心坏了。

陆琉将巾子搁到一旁,抚了抚妻子的小脸,才将人半搂到怀里,道:嗯。

而后柔声道了一句,妙妙,你辛苦了。

江妙靠在他的怀里,觉着又舒心又踏实,心里却念着那正在啼哭的孩子,道:是男娃还是女娃?这个……陆琉动作顿了顿,没回话。

江妙立马就知道了是什么意思,气恼道:我这么辛苦生下它,你竟连看都不看一眼。

小家伙太会折腾人,可那是她的孩子,她自然希望陆琉同她一般疼爱这个孩子——未料他这个当爹爹的,半点都不上心。

陆琉当即认错,道:我这就过去将它抱过来。

这还差不多。

江妙让他赶紧去。

陆琉小心翼翼将妻子平稳的放下,便去抱那哭声渐渐停止的孩子。

目下孩子已经清洗过了,用宝蓝色的襁褓包裹着,许嬷嬷正抱着呢。

许嬷嬷方才就想说了,奈何王爷半点都听不进去,这会儿才终于能笑着说上一句:恭喜王爷,是个男娃。

男娃。

陆琉低头,看着襁褓中这小小的一团。

虽然尚未足月,可这孩子倒是没比足月的孩子小太多,只瞧着红彤彤的一团,眼睛还没睁开,胎发贴着脑袋,这模样,可是半分看不出他爹娘的好样貌。

这小小的一团,竟是他陆琉的儿子?陆琉愣了愣,才伸手道:给本王吧。

许嬷嬷小心翼翼将孩子递了过去,道:王爷小心点儿,小世子还小,您这手要托着点儿……不对不对,是这边……江妙躺在榻上,难得看着陆琉一副傻愣愣的模样,心里颇有些成就感。

虽然没如愿,一口气生俩,可是能为陆琉生一个胖儿子,也足够了。

反正日后他们还可以生很多呢。

陆琉将孩子抱到了妻子的身旁,慢慢放下,动作异常的轻柔。

小家伙倒是乖巧,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江妙瞅了几眼,嘴角忍不住扬起,脸上洋溢着当娘亲的喜悦。

她上辈子没生过孩子,可她见过小侄儿出生时候的模样,所以并未嫌弃自家儿子此刻的模样。

只觉得虽然丑丑的,像个小老头,可过些日子,便会变得白白胖胖的。

江妙凑过去亲了一口,觉得自己太厉害了,一时也忘记了疲倦,眼眸亮亮道:琮表哥,我是不是很厉害?她虽然不能像她娘亲一样,一口气给陆琉生三个儿子。

可她年纪小,可以一个一个慢慢生呐。

此刻陆琉也刚刚结束紧绷的情绪,目下看着怀中的妻儿,听着妻子孩子气的话,也顺势点头:嗯,很厉害。

说着,便将人拥得更紧一些。

孩子很健康,江妙累了这么久,看完之后,便阖眼休息了。

一时江妙入睡倒是快,立马就睡得沉沉的,只余陆琉静静坐在榻边,看着一大一小睡得香甜的俩家伙。

陆琉笑笑,俯身在妻子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犹豫了一下……在这刚出生的丑家伙脸上,也勉为其难亲了一下。

159|09 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江妙顺利生下小世子的消息,陆琉即刻派人去了望城,告知了镇国公府。

至于这皇宫,也自然收到了消息。

正在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景惠帝,知晓此事之后,便欣然去了皇后霍璇的坤和宫。

霍璇此刻正在逗弄小皇子。

小皇子是去年八月出生的,目下已经七个月了,生得白白胖胖,眉宇像极了景惠帝。

又是景惠帝头一个皇子,还是中宫所出,自然成了这皇宫内头等宝贝的小祖宗。

且景惠帝对这个小皇子的宠爱,也是毫不掩饰。

这会儿景惠帝安静入内,听着母子俩悦耳的笑声,原是疲惫的俊脸之上,登时露出了笑容,只觉得通身的疲倦都消散了。

霍璇抱着小皇子,见景惠帝就这般进来了,这才忙将小皇子递给一旁的嬷嬷,朝着景惠帝行礼。

可她双膝稍稍一曲,却被景惠帝伸手握住,将她扶了起来。

景惠帝眸色清浅,温柔道:都说了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不必拘礼……他看着妻子秀美的脸庞,目光在她脸上和颈脖处逡视一番,生了孩子的女人,身段比之前丰润些,也多了几分韵味。

待见她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去,原是染笑的眼睛,旋即露出几分失落,之后极快的重染笑意,说道,今儿朕过来,便是有个好消息想同你说。

霍璇很是配合的缓缓抬眼,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看着她漂亮的眼睛,景惠帝才道:岷州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宣王妃生了一个小世子,母子平安。

这会儿,霍璇才真心露出笑容来,激动道:真的?可我记得妙妙腹中的孩子还未足月,怎么会——太过在意这小姐妹,竟一时连自称都弄错了。

景惠帝笑笑。

他不傻,这么久了,自然能察觉出她的心思。

在她心里,自己的位置竟远远不如一个外人。

他并非是要和堂嫂吃味的意思,只是她身为妻子,对他却丝毫不在意。

她宽厚大度,替他扩充后宫,的确是一个贤后的举止。

可她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事事大度的贤后……可此刻,见她笑,他也是开心。

他就知道——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肯定会很高兴的。

景惠帝道:出了一些意外,便早产了。

好在有惊无险,堂嫂和孩子都很健康。

这便够了。

霍璇笑容灿烂,记忆里乖巧聪慧的小姑娘,虽没成为她的嫂嫂,可目下也当了娘亲了。

真好。

霍璇弯唇,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她从身旁嬷嬷的怀里,将小皇子抱了过来,亲了一下,道:宸儿有个小堂弟了……小皇子咂咂嘴巴,仿佛是听懂了母后的话,咿咿呀呀了起来,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景惠帝看妻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柔情,说道:你再辛苦些,给朕生个小公主。

霍璇闻言,稍稍垂了垂眼,并未回答。

俨然端得一副娇羞之态,可霍璇低头时,双眸却是一片清明。

景惠帝不再提,抬手捉着小皇子的小手,说另一件事:朕想立宸儿为太子……霍璇一怔,抬头愣愣的看着他。

虽然知道,景惠帝喜欢这个孩子,而且也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可是……宸儿还小,怕是不妥。

景惠帝道:宸儿是朕的嫡长子,被立为太子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阿璇,你应该明白的,朕在你怀孕的时候,便同你说过,若是生了小皇子,朕便立他为太子;若是小公主,朕也会将她当成掌上明珠,让她受尽宠爱。

说过吗?霍璇想了想,终究没印象。

她对上怀里白白胖胖的小皇子,见他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留着口水,咯咯直笑,这张脸,像极了他的父皇。

许是说过罢。

只是她从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竟潜意识里,是根本不相信的。

一时霍璇沉默了许久。

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当上太子,之后顺利继承皇位,这样也对得起她为平津侯府做出的牺牲。

只是——她明白如今不是时候。

霍璇缓缓道:臣妾替宸儿谢过皇上。

只是……宸儿年幼,这太子之位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若是皇上真心在意宸儿,便再等几年,等宸儿开了蒙,能看出一些长大时候的模样来,那时候也来得及。

若是宸儿愚笨……到底是女人,想得太多。

景惠帝低笑,握着她的手,说道:宸儿是你和朕的孩子,你生得这般聪慧,宸儿自然也是个聪明伶俐的。

若是愚笨了……那定然是随了朕。

可你瞧,朕这皇帝不是当得好好的吗?宸儿定然比朕更出色。

所以无论像朕还是像你,宸儿都适合当储君。

一番话,倒是说得霍璇哑口无言。

她对上面前男子含笑的眼睛,温温柔柔的,自打那回之后,他待她便是如此,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小心翼翼的。

甚至有好几回,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还是做戏了……霍璇唇畔扬起一丝笑容,道:此事,皇上同宣王商量了吗?景惠帝笑容顿了顿。

这是他从小的习惯,若是有什么事情下不了决定,便会找堂兄商量。

这回他的确也是找了,可自打堂兄去了岷州之后,便不再左右他的决定。

只是立太子这事儿上,他的确想问问他的意思,毕竟……毕竟当初他能顺利坐上皇位,他是功不可没的。

只是,眼下见自己这位捧在心尖尖儿上的皇后,对他的伏低做小视若无睹,自己在她心里,远不及旁人。

她能真心实意的挂念堂嫂,却不肯对他真心。

此刻脱口而出,询问他是否同堂兄商量,便直接说明了——自己在她心里是个没主见的……男人都需要面子,特别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这两年来,他一直努力想表现好,不过就是为了博她真心一笑……景惠帝的袖中的手攥紧了几分,俊脸一下子垮了,道:此事……朕能自己做主。

他见霍璇还有话要说,便道,堂兄之前的确帮了朕很多,可阿璇,你要明白,朕才是大梁的皇帝,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只能提建议,真正做决定的,是朕。

霍璇何等聪明,当下便不再言语,低眉顺目道:臣妾明白,是臣妾失言了。

景惠帝的面色缓和了不少,抚着她的脸颊,满目深情,柔声道:阿璇,朕会证明给你看的。

……总有一日,朕会在你的眼里看到真心实意的崇拜和爱慕。

·这厢江妙则安心在榻上坐月子。

她虽没经验,可许嬷嬷当初可是照顾过她娘亲的,凡事都按着她说的做便是。

什么食物适合产后吃,坐月子期间忌讳什么,都不需要她操心。

这会儿抱着襁褓之中的小家伙,当真是爱不释手,若非抱着时间久了手软,她怕是片刻都不肯离身了。

有了孩子,当真是不一样呐。

今儿唐樱又过来看江妙了,瞧着江妙怀里的小家伙,也是喜欢得不得了,夸赞道:小世子生得越来越好看了。

江妙闻言,也看了一眼。

是呢,刚出生的时候,皱巴巴的,像只红彤彤的小猴子,这会儿二十来天过去了,便变得白白嫩嫩的,水汪汪乌溜溜的眼睛,塌塌的小鼻子,粉嫩嫩的小嘴,软绵绵的小手……一切都好看的不得了。

还能从这孩子的眉眼中,依稀看到陆琉的影子。

怕是这个孩子长大后,应当会成为他爹爹那般俊朗的美男子……这么一想,江妙越发有种自豪感,冲着唐樱道:可半点都不像我……唐樱听了笑笑。

也是,怀孕这么辛苦,生出来的孩子,却半点不像自己,当真有些委屈呢。

唐樱说道:小世子是男娃,自然像宣王那般英俊才好,等下回妙妙你再生个女娃,定然如你这般美貌娇俏,那才好呢。

不过是随口抱怨罢了。

孩子能长得像陆琉,实际上正合江妙的心意呢。

唐樱也是嫁为人妇了,自然也希望能早日怀上孩子,这会儿看这小世子,虽是未足月出生的,好在江妙怀孕时调理得当,孩子生得极好。

唐樱越看越羡慕。

江妙自然也看得出唐樱羡慕的眼神。

上辈子她见过唐樱怀孕时候的模样,也见过唐樱为她三哥生下一个胖小子,那她小侄儿,生下时块头极大,身子骨比寻常孩子结实许多呢。

可如今,她自己也有孩子了……这一切,像是做梦一般。

可如今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上辈子是上辈子,这辈子是这辈子,已经是两回事了。

这辈子,唐樱会为周嘉和生儿育女,而她三哥,也已经有了一个心尖尖儿上的妻子,且二人很快便会迎来第一个孩子。

这样,已经很圆满了。

而前几日,她也从陆琉的口中,听到了立太子的消息,也是打从心底里,为霍璇感到高兴的。

除却一些变故,这辈子比上辈子,的确好了太多。

唐樱走后,宝巾才进来,压低声音在江妙耳畔道:王妃,宋四姑娘出事了……江妙愣了愣。

宋姿她……160|10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宝巾说道:宋四姑娘也不知何故,半月前便得了一场怪病,之后便变得神志不清,疯疯癫癫的。

原先同梧县齐家三公子有定亲的打算,眼下齐家听闻宋四姑娘的病情,便毁了婚,另外给齐三公子定了一门亲事。

江妙听了,柳眉一拢。

她倒是知道,宋家仿佛是极满意这门亲事的,奈何宋老太太去的不是时候,这门亲事不好定下来,便想着再等几年。

未料宋姿忽然得了一场怪病,那就同这位如意郎君无缘了。

可……好端端的人,怎么会得这种怪病呢?江妙想了想,陡然想起她早产的那日——在宋家,宋姿差点伤了她。

刚生了孩子,江妙哪里还有时间想这些。

一时间,倒是将那日的事儿抛诸脑后了。

江妙心下有了断定。

只更多的,便是回忆那日宋老爷子的话。

她低头瞅着襁褓之中又白又胖的乖儿子,想着刚出生时候的陆琉,也是这般招人喜欢吧。

她亲了亲乖儿子的嫩脸蛋,便听到了脚步声,一抬头,就见陆琉进来了,她冲他笑了笑,道:回来了?宝巾当即识相退下。

陆琉温柔含笑,看着自己的妻儿,忙过去坐下,道:怎么又抱着?当心手酸。

这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儿。

江妙小心翼翼将小家伙放在身边,只原是安睡的小家伙,一躺下,便蹙蹙小眉头,眼睛还未睁开呢,便咧嘴大哭起来……婴儿哭起来便是如此,哇哇的,一张小脸哭得通红,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江妙哪里舍得自己的儿子哭啊?一时心都揪了起来,欲伸手重新将儿子抱起来哄,未料有人先她一步,动作熟稔的将小家伙抱了起来,轻轻颠着。

随着一下下温柔的轻颠,小家伙的哭声渐渐止住了。

不过一会儿,便乖巧的像一只小猪崽儿似的,呼呼重新安睡。

江妙有些看痴了。

先前她总觉得,男人认真处理公事的时候,是最好看的,可如今呢,温柔的抱着一个小婴儿哄着,却是这般的温暖诱人。

江妙弯唇笑了笑。

她之前想着,以陆琉的性子,怕是不会对儿子太宠,可这些日子,他细心的照顾儿子,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儿子睡着了,陆琉察觉到妻子炙热的目光,略微抬头看她:怎么了?江妙摇摇头,笑着说没事。

大户人家,讲究的便是抱孙不抱子,按理说,陆琉对儿子严苛一些,倒是正常的。

可是他嘴上没怎么夸儿子,有时候还嫌弃儿子长得不好看,就是这样的男人,儿子将他尿湿的时候,也不过是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小屁屁,然后便亲自伺候儿子来了……江妙将脑袋靠在陆琉的肩头,说道:我先前还担心,你会嫌弃澈儿呢。

没想到比我照顾的还要好。

陆琉笑道:澈儿是你辛苦生下来的,我怎么会嫌弃?江妙又是一愣。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喜欢这小家伙,不是因为小家伙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而是因为小家伙是她生得吗?可不得不说,这般的甜言蜜语,江妙爱听。

她红着脸甜蜜一笑,旋即在陆琉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水雾雾的眼眸痴痴的看着他,眨都舍不得眨一下。

陆琉道:可别这么看我……嗯?江妙眼睛睁大了些,之后想到了什么,脸唰的一下红了,也不晓得这厮脑子里整日在想些什么。

看着妻子羞答答的低头,陆琉道:澈儿睡着了,我将他抱出去。

江妙点头,由陆琉将睡着的儿子抱了出去。

待听到陆琉重新进来的声音,江妙才缓缓抬起头来。

陆琉倒是没直接坐下,而是脱了外袍,才坐到了妻子的身边,将人拥在了怀里。

这几日调理得当,妻子这脸颊红润丰腴,眉宇间更添妩媚。

四月初的天气有些热,这会儿江妙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玉兰色寝衣,包裹着颤颤巍巍的雪峰玉蕊,且平素身上的甜香,目下也变成了淡淡的乳香。

炎炎夏日成熟的水蜜桃,粉里透红,在绿油油的枝叶衬托下,越显水润。

之后落入渴了半日的男人手中,润拭一番,便迫不及待的张嘴,吃得太急,水蜜桃甜润的汁水沿着男人的嘴角一路流下,直到没入衣领……江妙一睁眼,便见男人喉头滚动,登时有些脸红,推着他的脑袋道:好了……陆琉见妻子满头大汗,这才从怀中掏出汗巾,替她擦了擦,道:热?江妙随意唔了一声,瞅了瞅他的脸,见他半点都不自觉,这才从他手中夺过汗巾,擦了擦他的嘴角。

这人……真是的。

擦完了,陆琉才重新将人抱住,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换做以前,倒是没什么,可如今江妙这在坐月子,这头发好些日子没洗,只觉得黏糊糊的,都快要臭出来了,才瘪瘪嘴道:都臭死了,还抱呢。

陆琉在她颈间嗅了嗅,复而抬头,道:香的。

江妙忍不住笑出了声。

瞧着陆琉这副沉醉其中的模样,便是觉得兴许这会儿自己放个屁,他都会说是香的吧?呸呸呸。

太粗俗了。

·转眼到了小世子的满月宴。

之前陆琉也问过江妙的想法,江妙的意思便是,儿子年纪小,且他们的亲戚朋友大多不在岷州,这满月宴不必办得太热闹。

陆琉也应下了,可到了满月宴的那日,江妙听着许嬷嬷和俩丫鬟说着外面的排场,和今儿过来的客人,还是觉着陆琉口中的低调和她想的是两码事儿。

只是江妙也有些遗憾。

可望城离岷州太远了,她哪好因为一个小小的满月宴,便让爹娘和哥哥们千里迢迢的过来?反正,明年就能见到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

江妙安抚了自己,之后便心情好了些,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总算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

至于这身材,江妙怀孕的时候,本就不胖,这会儿生完了孩子,经由许嬷嬷的一番调养,月子一出,自然变得窈窕纤细。

只是这胸前的两团,倒是显得鼓鼓囊囊、波澜壮阔,甚是可观。

今儿江妙穿了一身芙蓉色织金缠枝纹褙子,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瞧着有王妃的气派,也不失小妇人的娇俏。

至于这小世子,陆琉早就想好了名字,若是男娃,便取一个澈字,若是女娃,便取一个湘字。

江妙倒是挺喜欢自家儿子这个名儿,也不再起其他好养活的小名,只偷个懒,直接叫他澈儿,也算是充当了他的小名儿。

许嬷嬷瞧着也是无奈,可他们小夫妻俩自己开心就成。

这会儿许嬷嬷抱着大红色喜庆襁褓中的小世子,小家伙正哇哇大哭,闹个不停呢。

江妙刚拾掇好,一听自家乖儿子的哭声,立马从许嬷嬷手中将孩子抱了过来。

果然,这孩子一落到她的怀里,便咂咂嘴巴不哭闹了,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江妙笑了笑,摸了摸小家伙的小屁屁,才对着许嬷嬷道:澈儿好像尿了,你去拿块尿布来……说着便抱着小家伙走到榻边,将他放下,便弯腰解开小家伙的襁褓。

蔫蔫的小鸟儿果真变得湿漉漉的,尿布上也湿了一滩。

江妙将湿的尿布取了下来,轻轻握着小家伙的俩个脚踝,略略抬了起来,然后用柔软的巾子将小家伙的屁屁擦干净,之后便重新替他垫了一块新的尿布。

收拾完了,江妙见小家伙嗯嗯啊啊的,小嘴噗噗吐着水泡泡。

江妙亲了亲小家伙的小脚丫,笑笑道:舒服了吧?回答的便是小家伙嗯嗯嗯的声音。

江妙又忍不住捏了捏小家伙豆腐一般软嫩的小屁屁,之后才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江妙抱着孩子去见今儿前来赴宴的女眷。

请得不多,但都是一些家世显赫、教养极好的。

这些妇人们,看着宣王妃怀里的小世子,说得自然是一些夸赞的话。

虽然有些很夸张,可江妙当娘亲的,只觉得自己这宝贝儿子哪里哪里都好,这夸赞听得顺耳,一张俏脸满是喜庆笑意,红润娇美。

且说这小世子,生得白嫩可爱,骨碌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得人心都软了。

再看这小王妃,竟是这般年轻美貌,刚生完孩子,这腰肢依旧是纤细如柳,当真是羡慕人。

而这厢陆琉,也在招呼前来的男宾。

黎淞喝酒喝得起劲儿,平日里一个大老粗,这会儿也由衷的羡慕起来了,拍着陆琉的肩膀道:王爷真是好福气,媳妇儿刚娶进门不久,就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平日里,陆琉素来不喜欢黎淞这粗俗的话,可今儿他高兴,听着黎淞的话,眉眼处也染着喜色。

黎淞暗叹:当爹了,就是不一样。

瞧瞧,都爱笑了。

陆琉正同前来的男宾说着话,之后却见陆何几步跑了过来,朝着陆琉行了礼,道:王爷……陆琉会意,听着陆何的禀告。

黎淞正羡慕的喝着酒呢,瞧见陆琉听了那随行小厮的话,便匆匆同他一道出去,看着架势,仿佛是去接人的。

倒是奇了。

什么客人这般尊贵,竟要这位王爷亲自去接?161|10晋|江|独|家首发,谢绝转载~~~·黎淞瞧着宣王那神清气爽的背影,越看越羡慕。

待瞧见不远处的庑廊上,端着托盘娇娇俏俏的小丫鬟,当即一笑,而后搁下手中的杯盏,就这般直接走了过去。

走到跟前,笑容爽朗的唤了一声宝绿姑娘。

他本想叫声妹妹,可这几回相处下来,晓得这小丫鬟脸皮薄,便稍稍规矩些。

可见她蹙着眉儿,倒是有些无奈,笑容一滞,挠挠脸道:我今儿可没招惹你吧?宝绿自然不是存心给他摆脸色看的。

虽说他这人大大咧咧的,举止又粗俗,可她也从旁的小丫鬟口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儿,晓得他在战场上甚是英勇,曾带着三千兵马,同羌人一万精兵殊死奋战,最后竟打赢了。

是个大英雄。

宝绿屈膝行礼,道:奴婢见过黎将军。

黎淞笑了,说道:你同我,倒是怪生分的……说罢又朝着她白皙的脖颈一看,见脖颈左边有个红红的疹子,仿佛是被什么虫蚁咬的。

黎淞原以为岷州的姑娘最是白嫩水灵,可这望城的姑娘,一个个越发是白皙如雪,那宣王妃的美貌自然是不用提了,可宣王妃身边的小丫鬟,可是清秀可人的。

且说这宝绿,虽不是那种窈窕纤细的娇俏娘子,却生得珠圆玉润,加上皮肤白皙,圆圆脸儿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极容易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便紧张道:你脖子怎么了?被虫子咬了?一听虫子,宝绿便想起方才的事儿,眼睛登时变得湿漉漉的,点头道:嗯,我准备回去上药。

她便是为着此事,才情绪有些不佳的。

当真咬了……黎淞眼神黯淡,一张黝黑的脸变得严肃起来,拉着她往稍微僻静的地方走,道:来,让我瞧瞧。

有些虫子怕是不干净,不过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什么蛇鼠虫蚁没见过,我给你看看——晓得这样不好,可见他双目坦荡荡的,对她倒是关心。

宝绿也没阻止,便让他替自己看了看,担忧问道:黎将军?黎淞瞧了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笑道:还好,瞧着不像是有毒的……说着看着小丫鬟的脸颊,声音柔了一些,问道,疼不疼?宝绿听了安心,摇摇头道:倒是不疼,只是……只是有些痒。

便要抬手去挠了。

可她手刚抬起,便被男人一把握住。

……哎,别挠。

宝绿虽是丫鬟,可进了镇国公府之后,经由嬷嬷调|教,便送去江妙那里伺候,以江妙在镇国公府的的确,身为贴身丫鬟,便是同半个主子没什么区别,这双手不做粗活儿,自然是白|白|嫩|嫩的。

可目下被男人握在手里,这男人手掌异常粗糙,还黑黝黝的……宝绿愣愣抬头,看了看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长得不及他们王爷半分俊美,却也算是周正,且今儿做客,自然也修整了一下,倒是有些人模人样了。

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脸颊有些烫了,羞答答的低下了脑袋。

待听到男人吐唾沫的声音,紧接着又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湿湿的,宝绿才登时反应过来,欲将手挣脱出来,急急道:你……你做什么?做什么?黎淞没松手,捏着宝绿纤细的腕子,看了一眼她肉肉的小手,才对着她的眼睛道:你不是说有些痒吗?我弄唾沫给你涂涂,待会儿就好了。

宝绿恶心坏了,蹙着眉头直言道:恶心死了。

你放开我!恶心?黎淞心里骂了一句,只觉得这小丫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他方才是喝了酒的,虽说那几杯酒不足以令他神志不清,却也有些影响,不然……平日里,他哪里会同一个小丫鬟计较?这会儿只觉得,她这声恶心听得他格外的不舒服。

许是男人的劣根性作祟,黎淞看着她一脸嫌弃,仿佛是见到了脏东西一般的眼神,高大的身躯逼近道:恶心是吗?他深吸一口气,一手继续捏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直接锢着她的腰肢。

暗道,这腰虽然细细的,可还有些肉。

黎淞笑了笑,旋即将小丫鬟压到了身后的墙壁上,直接将嘴堵了上去,胡乱亲吻了一通。

嘴巴被男人堵住,鼻翼间满是独属于男人的味道,宝绿睁大了眼睛,有些吓坏了,只用剩余未被控制的手用力推他,推不开,便紧握成拳,狠狠打了几下。

待嘴巴被撬开,被男人搅来搅去,宝绿才唔唔唔的哭了起来。

黎淞吓傻了,忙松了口,见小丫鬟哭得伤心,登时认怂了:……姑奶奶喂,你可别哭啊。

·江妙正在里面招待女眷呢。

待听到外头又有客人来了,倒是端着得体的微笑上前。

未曾想,陆琉竟亲自将客人迎了进来。

她朝着陆琉的身旁看去,看着这会儿过来的客人,登时一愣,之后红着眼眶扑了过去,唤道:娘。

这一声娘,喊得乔氏心都化了。

乔氏眼眶一湿,可到底是见过世面的,抱着闺女的手忙松开,仔仔细细的瞧了瞧,见闺女气色好,才放心,道:瞧瞧,都是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江妙却是不管,抱着乔氏的手臂不肯松开,之后看了一眼跟着乔氏一道来的三哥江承谚,道:三哥。

江承谚倒是成熟了些,笑笑道:妙妙倒是胖了些。

说这话时,江承谚眼底满是兄长对妹妹的溺爱。

这小妹自打出生开始,便是他们三兄弟的小心肝小宝贝,六岁前生的瘦巴巴的,整一个小可怜儿,是以将小妹养得白白胖胖,便是三兄弟一致的心愿。

未料这个心愿,他们三兄弟没完成,他这妹夫,倒是做得挺好。

一时,江承谚对陆琉这个妹夫,倒是看顺眼了几分。

江妙将乔氏迎到里屋,看着乔氏,又看着三哥,虽然只来了两个,可已经让江妙很惊喜了。

她问道:娘,女儿的确挺想你们来的,可是……可是这么远,我就……她吸了吸鼻子,又是哭又是笑,怎么来了,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她也好亲自去迎接啊。

乔氏笑道:娘知道你乖巧,不过你刚出月子,娘可不准你胡闹。

而且,宝贝外孙满月,我这个当外祖母的,哪能不来呢?她顿了顿,看着一旁长身玉立的陆琉,冲着闺女微笑道,娘和你三哥能来,倒是辛苦女婿了。

江妙自然是懂的——想来是陆琉欲给她一个惊喜。

这男人,真是的……她抬头看了一眼陆琉,见他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打扰她和娘亲相聚,端得一副好女婿的模样,便冲着他笑了笑。

这么好的女婿,别说她这个看人只看脸的娘了,就是她,日后若是有闺女,也希望闺女能嫁一个像他这般的好夫君。

说起小外孙,乔氏就道:我宝贝外孙呢?赶紧抱过来让我瞧瞧。

江妙立马让许嬷嬷将胖儿子抱过来。

乔氏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可这外祖母,却是头一回当。

她小心翼翼的从许嬷嬷手里接过孩子,低头看着孩子的眉眼。

她的小外孙,这会儿正闭着眼睛,睡得香甜呢。

乔氏看了一眼,便开心道:生得可真好,瞧瞧,白白嫩嫩的,比官哥儿刚出生那会儿还要白。

这小模样倒是像女婿,以后定然是个俊小子。

官哥儿是江妙的大哥江承让的儿子。

江妙也点头赞同,觉得自家这儿子怎么看怎么好看。

乔氏正看着呢,小外孙便张了张小嘴巴,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黑漆漆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倒是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

这么可爱的小外孙,模样随他爹爹,小小软软的一个,乔氏当真有种想留下来替闺女带外孙,不回去了的冲动。

乔氏道:真好,之前娘还担心呢。

这孩子虽未足月,可瞧着倒是壮实。

颠了几下,小家伙还是挺有分量的。

江承谚也跟着起哄。

他是三兄弟中唯一一个没有当爹的,平日里对那白白胖胖的侄儿侄女眼馋的不得了,好几回都想抱回去自己养了。

得亏媳妇儿争气,终于怀上了,也让江承谚日日都眉开眼笑的,盼着自家媳妇儿早些给他生个孩子,男娃女娃他都当成宝。

这下瞧着这小外甥,便捉着小家伙的小手,逗弄了几下:我是三舅舅……刚满月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三舅舅啊?不过小家伙倒是给面子,骨碌碌的大眼睛转了转,就看向自己的三舅舅,之后咧着嘴,露出粉嫩的牙床,咯咯响了几声。

江承谚登时暴露了孩子气,对着乔氏兴奋道:娘,你看外甥在冲我笑呢。

他捏着小外甥的手,很小很软的小手。

小外甥便紧紧握着他的一根指头,嗬,还挺有劲儿的。

乔氏也有些吃味。

她逗弄着小外孙,冲着儿子一本正经道:你看错了,澈儿方才是冲着我这个外祖母笑的。

江承谚不依,嘟囔道:分明是冲我嘛……小家伙还是有脾气的,无端端的,在母子俩争辩的时候,便哇哇大哭起来。

乔氏忙颠着宝贝外孙,哦哦哦柔柔的哄了起来。

哄小婴儿的伎俩都差不多,乔氏也是生过好几个孩子,带过孙儿孙女的,每回她哄起来,那小家伙便特别的乖巧听话,让乔氏极有成就感。

这会儿,倒是不管用了。

江妙便道:娘,澈儿脾气大,我来吧。

说着就要去抱儿子。

陆琉走近了些,对着妻子道:你方才抱了这么久,胳膊还酸着吧?的确,江妙方才抱着儿子同前来赴宴的女眷们说话,小家伙虽然不是很重,可抱得久了,这胳膊的确酸。

她也不逞强,而且,今儿娘和三哥来,她还想同她们好好说说话呢,当下便明白他的意思,将刚接过的胖儿子递给了陆琉。

乔氏晓得女婿对闺女好,也能从闺女的脸上,看出成亲一年了,这小夫妻仍旧是甜蜜恩爱的。

可看到女婿动作熟稔小心翼翼的抱起小外孙,三两下便哄得小外孙哭声渐止,安安静静时,还是露出了惊诧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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