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秋的日光毒辣, 陆莞禾的胃口也淡淡的。
自那时萧何说要允以名分之后,她便向萧何提了几次,只是萧何执着地认为她就是那位当初救了他的心上人。
拗不过他,陆莞禾只能作罢。
她完全没有这个记忆, 也不曾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哑女。
她还特意问了系统几回, 得出的结果都是由于这本书没有写完, 所以系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如此。
这些日子, 府上待她的吃穿用度一概都与正妃相同,萧何的的主屋也任她往来自由,可是她完全没有适应如今的身份, 所以鲜少主动前去。
她本以为这不过是萧何一时兴起, 待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错认了自己,便会打消了主意, 没想到一切都来得这么快, 听闻山匪一案中, 发现那些人并非普通的山匪,而是做了一个联络处,方便舞弊。
毕竟山脚下的过往之处常有商客往来, 一并可将消息送至京城。
更心惊的是这些山匪有可能与五王的余孽相关,王朝初建, 人心多有浮动, 科举又是几年一次, 万不可大意。
因此当今皇上祁宴打算微服私访,来一趟金陵。
在朝堂之上只说他最近去消暑,实则是下了趟南楚王的封地。
他行踪隐蔽, 只有南楚王萧何还有几位心腹大臣知晓。
皇上一来, 萧何也自要为他接风洗尘。
陆莞禾也是在他快到的时候, 才得知自己的妹妹陆清也在陪侍的人中。
按照书的发展,此时陆清应该被祁宴注意到不久,纳为嫔。
陆清因着夺目的美貌,被不少妃子视为众矢之的。
大概也是如此,祁宴担心他出宫之后陆清恐会遭到妃嫔打压,才会带她一同而来。
来此这么久,她也一直未见过原书男女主,这番终于可以见着了。
……夜色将暗,萧何安排了几位心腹随自己在城门外迎接祁宴等人,而府内正在加紧布置酒宴。
皇室本就和南楚王之间关系微妙,因此这次也尽量不落下话柄。
陆莞禾跟着在旁边看着,她穿了件深黄的长裙,发间盘上金钗,与平日淡雅的妆容不同,多了些华贵。
约莫一个时辰,府门外渐渐响起马车声。
而后府门大开,一个稍有乔装的男子与萧何一同走了进来。
他的打扮就像平常的富家公子,而拇指上戴着玉扳指。
天生的一双瑞凤眼淡淡地扫过府内的陈设,要是细看会发现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祁宴长得也是俊美的类型,但相较于萧何常经沙场后的铁血硬气,几年权势浮沉给他留下更多的是威压与利欲。
目中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他一出现,府上的各种奴婢纷纷跪下,齐声声地道:参见皇上王爷。
陆莞禾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祁宴是何模样,就被旁边的喜兰一扯,接着也低垂着头行礼。
她站的位置并不显眼,不注意看难以发现。
祁宴也只是淡淡地看了看众人,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索性道:起身吧。
陆莞禾随着一并直起身,正要看去时,祁宴已经向着宴席的高位走去,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不过她却看到了陆清,她是原书女主,也是她的孪生妹妹,相貌与她七八分像,只不过经京城这些年的教管,她更为大方利落些。
见到她,陆清明显眼中有着些波动,而后又克制地压下。
萧何也顺道走到她旁边道:接下来陆姑娘的位置将会安排在我旁边。
陆莞禾也顺着点了点头。
萧何这么做大概是为了告诉皇室,他们送来的医女,他有好好善待。
宴席开始,萧何与祁宴的谈话也多在说着山匪之事看到的残末中的字迹。
两人话间说不上有多熟络,多的是公事公办。
说得也差不多了,两边话头正歇下一轮。
祁宴慢慢拿起酒杯,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萧何旁边坐的陆莞禾身上,道:南楚王只比朕小几岁,太后时常在朕耳朵念叨着,要为南楚王主婚,听闻王家嫡女之前见了南楚王一眼,便非卿不嫁,是否要朕为此主婚啊。
萧何的长眉微蹙,面色也沉了下来,起身道:臣已有心属之人。
之前鲜少提及他的婚事,按太后的安排也绝不是将王氏女安排于他。
臣心慕陆姑娘,想要皇上为此赐婚。
萧何不待祁宴开口,先一步道。
陆莞禾心中一惊,不敢抬头。
他话中的是想要而不是想求,显然是非达目的不罢休。
她其实对这件婚事并不排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萧何的照顾是细微周到的,又懂得退让,绝不会让她生出反感。
她其实最大的顾虑是,她担忧萧何认错了人,万一之后反悔,可就闹得不体面了。
朕不允。
祁宴慢声道。
话音刚落,气氛明显一变。
连喜兰都没想到皇上会阻拦这门亲事。
自陆莞禾落座之后,一直垂下头,如今听到这回答,她微惊地抬头看向祁宴。
她一抬头,便正好撞入了祁宴的瞳眸中,他的视线阴冷,像是一条毒蛇。
下意识她便小力地抓着巾帕,急急地低下头。
一些阴暗的回忆间或地涌上脑海中,鎖铐,冰冷的屋子……这些都只是一些画面,拼凑不齐什么。
但背后的凉意还是使她一阵阵发虚,她能感受到,自己很害怕祁宴。
萧何似乎察觉到祁宴的目光,他微微移身,微不可察地将陆莞禾挡在身后,声音沉稳道:臣心意已决。
他丝毫不畏祁宴,之前那些不过是他作为臣子的本分,但并不意味着他真要受制于祁宴之下。
他身上的气势不输祁宴,冷眉微压,拱手道:臣身子不适,恐不能继续了。
当即便握着陆莞禾的手,离开了宴席。
萧何的手掌很大,因多年征战,指腹间有些粗糙,但就是因此,包裹上去的时候才分外温暖。
到了主屋里头,萧何才停下步子,放开她的手,才刚放下,便听到陆莞禾迟疑道:我们就这样离开,没事吗?她下意识便已经将萧何与自己看作是一起的。
听出她对自己的担忧,萧何心头刚刚的烦躁之感消下去些。
自宴席开始,他就注意到祁宴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陆莞禾身上,同为男子,他看得出对方眼神中势在必得的占有欲。
无事。
他之前的退让隐忍并非毫无底线,这也算是给祁宴一个警示。
不过,祁宴的出现,也让他无凭生出了些危机感。
他温声道:陆姑娘,你真心愿意嫁与我吗?他的神色认真,黑眸中似含着繁星。
这大概是,真心喜欢才会露出的神情。
他暂时不想去想为什么她当时不告而别,也不想去想为什么一直的伪装,只想问此刻她想不想。
也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冲动的决策。
我……我现在还是太后派来的……细作。
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后两个字陆莞禾酝酿了许久。
更重要的其实是,那段对萧何至关重要的回忆,于她而言,是没有的。
我知道了。
萧何的神色略微有些落寞。
他的身影被月色拖长,显得有些孤寂。
陆莞禾莫名有些被刺痛,她低下头,将最深的顾虑说出来:于王爷而言,我是救命恩人,于我而言,我不记得那段日子,万一王爷认错了怎么办?听到她这么说,萧何微微一怔。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错,但于陆姑娘而言并非如此,现在的自己对于陆姑娘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甚至对自己没有多少感情。
他手指微微攥紧,阖了阖眼道:陆姑娘,不管是于太后还是于我,都想促成这门亲事,若是成婚之后,你对我还未有丝毫男女之情,我便放手。
他不想放过,也不想错过。
好。
……果然如萧何所说,那场宴会之后,祁宴也没什么大动作,甚至她几日都没看到他。
大概是科举泄题一事实在是事关重大,萧何和祁宴一时都抽不出来空。
但她没想到陆清来见她了。
一进门,陆清就疾步走来,拥了她一个满怀道:姐姐。
她的眼中含泪,姐妹刚刚相认,便隔了这么远,她于太后膝下,又不方便与陆莞禾通信。
陆莞禾也有些热泪盈眶,她能感受出对方对她并没有敌意,血脉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不得不让她动容。
陆清心知姐姐愿来这么远的地方,都是因为她,目中有些愧意道:姐姐,我连累你了。
看着她无恙,陆莞禾心中也放下大半,至少她目前所做的都是有用的,能让妹妹在皇宫内平安。
两姐妹相拥了许久,才分开。
陆清之前便知道姐姐身子柔弱,这番远来,一定受苦了,咬牙道:姐姐,等我日后在宫中立足,定要接你回京。
陆莞禾知道她是原书女主,日后必定荣登太后之位,但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道:好。
看出陆莞禾笑得有些无奈,陆清也知现在于她来说,这个目标还有些痴人说梦,现在她还在祁宴和太后手下,还有各路嫔妃虎视眈眈。
不过她有更重要的事想要知道:姐姐,你与南楚王……说起萧何,陆莞禾的脸上便有些羞躁,自从说开之后,她在萧何面前便没有那么拘谨了。
这几日,萧何忙得分身乏术,回来时都已夜深,但总会去她房中一趟,看她有无受了凉。
这几日,她睡得并不好,自见了祁宴之后,总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有一两次,她中途迷迷糊糊醒了,正好看到萧何微沉的目光。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揽过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他还真的便不动,任由她留下他。
看出陆莞禾对萧何并非丝毫无情,陆清放下一口气,姐姐应该不是被逼迫的,不过她终是有一二想要告知姐姐:姐姐,这次皇上来,你知是为何?为了科举一事?这是其一,另外一个是皇上想把你留在身边,一同回京。
陆莞禾惊诧,这是什么意思,祁宴想享齐人之福?陆清现已是嫔位,他又怎会要她回京。
而陆清一直跟在祁宴身边,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自弃般低笑一声道:姐姐,你知道他为何最近会封我为嫔吗?是他在我身上看到了与姐姐你相似的容貌,自姐姐走了之后,皇上便容易心烦,一个月不曾踏入后宫几回。
直到他看到了我的样子。
她的声音顿了顿,而后藏了些恨意道:他见我与姐姐长得相似,便使了些手段,在我酒中下药,强迫于我。
他却仍不知足,此次他便想强掳了姐姐,再留下一封模仿姐姐字迹的书信给南楚王。
不怪得祁宴当时看她的眼神这么古怪,就像是毒蛇看着自己的猎物。
陆莞禾稍一想到若是萧何受到了这封书信的反应,或许他会是以为她从一开始便在欺骗他。
她本就是细作身份,就像是人有了前科,干出这种事大概也不出奇。
之前她做得一切也就会白费了,本来她不记得往事便令人生疑,更何况,根据萧何的叙述,之前他们相遇的时候,她便未以真面目示人。
祁宴这么做,一定是瞒着太后的。
太后的计划绝不会是让她轻易回京,还留在皇上身边。
祁宴这是疯了吧?他这次带陆清来,不像是传闻说的宠爱陆清,以防在他出宫的这段时间,其他妃嫔对陆清下手,现在看来更像是把陆清带在身边提醒她,她最在乎的妹妹就在他的手上。
陆清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告诫的话:姐姐,如今一定要事事提防着皇上。
作者有话说:这个世界的原书女主会比较特殊~(毕竟原书是大女主宫斗剧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