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2025-03-26 07:08:09

黑夜如墨,树下积雪未融,两个人走在夜里的校园里,路灯灯管里满是灰尘,洒下温柔的光。

顾关山捧着热腾腾的奶茶,呵气时白雾弥漫,沈泽走在她的身侧,顾关山小声问:怎么不高兴呀?是题太难了吗?沈泽沉默了一下,说:不是。

顾关山笑了笑,道:是不是有点冷?沈泽胡乱地答道:算吧,毕竟下雪不冷化雪冷。

他心里想着怎么给顾关山一个小教训,毕竟这姑娘是他惯出来的,多年的百依百顺将她惯出了一身的小毛病,连在背后骂他傻×都学会了。

——然后正当沈泽打算戳她额头一下的时候,顾关山抱住了他。

沈泽微微一愣。

顾关山柔软地在他的羽绒服上蹭了蹭,小声说:……两个人这样抱着暖和一些。

我才回来两个星期……顾关山难过地道:……才两个星期。

沈泽那一瞬间酸楚难当。

顾关山几乎是拼尽了自己的力气,才回来见他一面,她拼命地接稿子,来回的机票一万多人民币,是她在课余和作业之余拼了两个月的命的结果——却只有两个星期的闲暇,能和他依偎在一处。

她在芝加哥过得非常节俭,沈泽知道,顾关山连出去玩的次数都不多,买杯饮料都要再三斟酌,可他对此却无力至极。

沈泽一开始试图给顾关山发红包,就像微博上那些恋爱博主教的那样。

顾关山却一次都没收过。

她微信从来不按收钱,沈泽又以支付宝转过去,她过几天还要加点钱给他发回来,让他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沈泽一开始打三千,顾关山就回四千,他打六千,顾关山给他转回去了七千五,不好意思地说‘看你耳机坏了,你挑个耳机吧’。

沈泽到了第三次就不敢转了。

他知道顾关山不愿意花自己父母的钱。

她给沈泽买东西的,回来看沈泽的,转回给沈泽的,全都是她的稿酬。

而对她而言接稿子是很累的,如果遇上挑剔的甲方,返修图都会非常的苛刻;如果遇到不懂装懂的更为糟糕,推翻重画的可能性都并非没有——顾关山名气又不大,一稿反复改是常事。

可她就是能忍住这所有的委屈,只凭沈泽一句话,就拼命地攒钱,回来找沈泽。

……那样子,仿佛一只爱上了火焰的驯鹿,义无反顾地奔赴漫山遍野的山火。

……沈泽沙哑道:……顾关山,我想对你好。

顾关山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女孩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耳朵,犹如春天的细草般温柔。

我知道。

她温暖地说:沈泽,我也想对你好呀。

沈泽只觉得眼眶一热。

沈泽哑着嗓子道:可顾关山你知道,你对我好不是这样的好。

我总挂念着你,我希望你困难的时候能告诉我,我可能没有别的,但……顾关山温和地说:沈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顾关山温柔地弯起眼睛,一手按在了沈泽嘴边:可是沈泽,你意识到了吗?我对你好的所有资本,都是我亲手赚来的。

沈泽说:可是——沈泽……顾关山浅浅一笑:我爸的人生信条是,能养活自己的人才有尊严。

顾关山说:……我讨厌他,但是我相信他的信条,金钱对我而言不重要,但又重如泰山,在这社会上,金钱就是尊严的象征。

……所以如果是你赚来的东西的话,我大概会很高兴地接受。

可是伯父伯母的东西,顾关山温顺地以面颊蹭了蹭沈泽围的围巾:……我无法心安理得。

沈泽眼眶都红了:关山。

顾关山却开心地又蹭了蹭他的围巾,像一只小兔子,问:这是我给你买的那条吗?沈泽酸楚地说:……是。

顾关山在沈泽十八岁生日时送他的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沈泽已经围了三年。

沈泽活动量大,成日围着那条围巾到处跑跑跳跳,早已旧了,也不是当下时兴的款式。

沈泽惯常买花花绿绿的潮牌衣服,整个一行走的骚包,到了冬天,却不伦不类地围着这么条温暖的围巾。

顾关山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真好呀。

她会有多爱他呢。

沈泽那一瞬间整颗心脏都犹如浸入了海盐,被狠攥了一把一样。

她的喉咙里可能都是缄默而永恒的爱意。

——她的爱,几乎要从心里满溢出来了吧,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室内暖气蒸腾,黄灯映着盆小小的芦荟,床上的被子堆成一团。

沈泽捉着顾关山的手指,一边在她捏得青白的指节上印下个粗鲁的吻,一边从背后深深地操她,女孩几乎是崩溃地、断断续续地哭了出来,沈泽在床上极坏,操着操着,又以手指揉开她黏滑的嫩肉,并入一指。

她哭着喊阿泽,连话都说不清,沈泽的手指抵入时,她泪水都要掉出来了。

沈泽粗鲁而恶劣地说:叫老公。

……叫老公……沈泽粗鲁地喘着粗气道:快叫,否则操死你。

顾关山被过分残忍地侵犯,一下子连气都喘不上来。

老……啊、啊……——老公。

沈泽得意地说,真乖,终于喊对了。

不是傻逼,是老公。

…………事后,模糊的灯光中,纸篓里足有三个被撑大的避孕套和一大堆纸巾,空气里一股男人浓郁的精液味儿。

顾关山哽咽着抱着沈泽发抖,瑟缩在他怀里,心想沈泽这个混蛋太得寸进尺了。

沈泽欠扁地捏捏顾关山的后脖颈,说:顾关山,这届的你忒不行。

顾关山眼眶都是红的,哆嗦着道:……滚。

说男人不行是羞辱,说女人不行难道就不是了吗?这是屈辱!是可忍沈泽不可以忍!沈泽捏着那小块小颈子,得意洋洋地问: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顾关山气愤地、沙哑地喊道:——你是大煞笔!沈泽:Bingo,说对了一半哟。

不过我知道我挺大的,不用你夸我。

顾关山:……顾关山气得都懵了,打量了他一会儿,张嘴就咬了沈泽一口。

她心想,下次你等着,姓沈的你迟早要哭着求饶。

哭、着、求、饶!然而关山月太太脑子里想着报复,却总没有能力付诸实施,姓沈的真的是一肚子的坏心眼儿,尤其是关键时刻脑子转得有如神助,反攻一时遥遥无期。

因此一肚子坏水的那位沈同志那段时间,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个学期了,沈泽终于过上了上课有人陪,吃饭有人一起吃,还有个小美人儿陪着上自习的生活,没事看看自己女朋友微博上那点岁月静好的图片,除了身上容易牙印摞牙印之外,可真是一日看尽了长安花。

他复习,顾关山在一边画画儿或者玩游戏,他考试,顾关山就在另一个教室看书。

仿佛是他们高中时约定的样子。

沈泽朦胧地想,如果那时候没有执意送她走,他们会不会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元旦前后,大多数的课都停了,留时间给学生复习。

沈泽想,如果当初顾关山上了清美,他早上大概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带着水杯去隔壁找她一起上自习,然后两个人头对头地坐在水榭里背书,就好像每一对平凡而幸福的情侣那样。

但是当沈泽看见顾关山画的画儿时,却又不这么想了。

一定会有哪里不一样。

虽然说不出是哪里,但是沈泽认为自己当初的执意是对的。

——她的征程应该是星辰和海洋,而不是囿于昼夜、厨房和爱,并为此消磨自己。

他们都在为彼此变得更好,顾关山迟早会明白沈泽的决定。

——她可能早就明白了,沈泽想。

而他们除了漫长的分离之外,还拥有残阳里略过的大雁,拥有他们的誓言,拥有一对素面的对戒,也拥有一个漫长的冬日和窗边的,可以倚靠的彼此。

……那年的年末,青石红窗的老楼外,沿街满是上世纪的红砖墙,阳光落入人间。

那是百年来思想的巨人们所居住的房屋们,几乎每个人都在他们曾经学的课本里露过面,有过一个简短的、铅字的注释,生卒年。

——而他们活着的时候,就居住在这里头。

顾关山走在百年小巷里,她其实非常怕冷,抖抖索索地捧着沈泽给她专门买来的热饮,整个人裹在沈泽的厚羽绒服里头,像一个蚕蛹,小声道:……元旦怎么过?沈泽故意一戳蚕蛹的鼻子,顾关山哎哟地喊出声,他坏笑起来:去不去我爷爷家吃饭?我爷爷人很好的,老爷子很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

顾关山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不了吧。

你必须要去吗?沈泽说:也不是必须,我可以说我有安排。

现……现在还太早了。

顾关山认真地道:过几年再说。

沈泽抓住重点,调戏般道:哦?过几年你要和我去?顾关山一愣:是……是啊?沈泽:真的?顾关山有点毛:还是假的吗!那你就是在和我求婚。

沈泽欠扁地捏住顾关山的红鼻子,但是还是那句话,我拒绝早恋,所以高中拒绝和你谈恋爱,现在也拒绝和你早婚。

顾关山:……顾关山气死了:沈泽你的戏能不能像你的智商一样少一点?!沈泽使劲儿捏着顾关山的小鼻尖,还故意用力揉了揉,欠踹道:你还羞辱我!顾关山,这是求婚大忌!你这样你的求婚我更不能接受了!顾关山被捏着鼻子,疼疼的,气都喘不出来,一说话都是鼻音,仿佛自带委屈效果……她孱弱地说:可我没有在求婚……沈泽又坏心眼地捏了捏顾关山被捏红的小鼻尖儿,强硬道:你就有。

不仅和我求婚,而且刚刚还被我拒绝了,特别残忍地拒绝。

顾关山你自己说说丢不丢脸?顾关山刚要谨遵老舍先生的教诲喷沈泽一脸花瓜,沈泽眼疾手快地连她的嘴都一把捂了。

顾关山气得想咬人:呜——沈泽却说:我想了好几天,发现你爸说的其实挺对。

男人。

沈泽在百年燕南的阳光和枝桠里,漫不经心地道:……至少,得能支撑自己家里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