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沐风合掌握住嘉妩的手, 轻轻拉了一把,将她从座位上带离。
嘉妩站起身来,本想立稳身子, 却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径直扑入了周沐风的怀中,额头磕在他坚硬宽阔的胸膛间。
男子独有的阳刚之气, 混着淡淡的樟柠香, 萦绕在嘉妩的鼻间, 他衣上针脚繁复的鹤纹磨疼了她的额头。
在那一瞬间, 她的心跳仿佛瞬间停滞下来,接踵而至的是更凶猛的跳动。
长时间端正的屈坐, 又因她刚才一心想着周沐风的事,没能注意到双腿已在不知不觉中失去知觉。
嘶,你们看啊, 这两人抱在一起了呢。
怎么我好像看到是,那女子投怀送抱的啊。
我也觉得是故意的, 呵呵......周围路过的贵女们朝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但周沐风并没有推开她, 握住她右手的同时, 还助她重新立稳身子。
滚烫爬上嘉妩的面颊, 绯红瞬间烧到了她原本白嫩的耳垂。
抱, 抱歉......周二公子,我的腿有些麻......周沐风不着痕迹地收回手,面色从容道:没事,还能走吗?嗯。
嘉妩点头。
待他们二人走后,坐在原地的莫忘徒手捏碎了一个茶杯。
突如其来的碎裂声, 吓了红英一跳。
红英问他:莫忘, 你怎么了?莫忘的脸晦暗不明, 他甩手丢弃手上残存的碎片,道:宫中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另一边,嘉妩和周沐风共同来到投壶地场地,内侍们很快就给他们俩安排投壶,分别将五支羽箭交到二人手中。
因周沐风长相俊美,身家显赫,又是战功卓越的少将军。
因此无论他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场上的贵女们见他二人过来投壶,不约而同围过来。
周沐风和嘉妩走到投壶界线处,他拿起一支箭询问她道:要先试试吗?嘉妩看了他眼手中的箭:周二公子,你先吧,我,我许久没投壶了,有些生疏。
好,我先投。
周沐风应声,举起手中羽箭,他身子微微前倾,瞄准瓷壶,只手将羽箭掷出去。
带着白翎的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一箭过去,正中壶心。
紧接着,他不迟疑,又拿起第二支箭,投过去。
再次正中壶心。
许是他投壶的样子太过亮眼,周边响起一声声惊叹声,几乎盖过了整个场地人群的交谈。
不少贵女闻讯过来看周沐风投壶,一时间赛场上充满艳羡,崇拜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最终,周沐风投的一连五支箭,全部稳稳当当落入瓷壶之中。
他投完以后,终于轮到了嘉妩。
有周沐风珠玉在前,这下嘉妩愈发紧张了,握着箭矢的手在空中发颤。
而那些贵女们也一改之前崇拜的眼神,一个个如狼似虎地盯着她。
仿佛她若是拖了周沐风的后腿,她们一个个就真的要化身狼虎,冲上前来撕碎了她。
嘉妩不由地心虚了一会儿。
上辈子她被困在东宫三年,手也生了三年,如今她也不知自己本就不算太好的投壶技术,还剩下几成。
罢了,都来了,若是此刻临阵脱逃,她恐怕要沦为整个玉京的笑柄。
还不如五支箭都投不中呢。
嘉妩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手,扔出了第一支箭。
她屏息凝神,紧张地看着那支箭朝不远处的瓷壶飞去,。
果然,那支箭没中。
而且它飞到一半路,就如折了翅的鸟儿,掉落下来,啪的一声,砸在地上。
场面寂静了一瞬。
切——唏嘘声一片。
还不如让我上呢。
啧,就这啊,怕是要拖周小将军的后腿啊。
周小将军看看我吧!我投壶超在行的!嘉妩咬住下唇,心中有些后悔,若早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围观,她就该在周沐风投壶之前先投了。
不管结果如何,也不至于将自己置于如此公开处刑的境地。
太窘迫了......她有些沮丧,失落不已。
男子温润清明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不紧张,我教你,可好?嘉妩仰头看向他。
周沐风并未搭理那些贵女的相邀,他略微粗糙,却线条硬朗的脸上,神态自若,不骄不躁。
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的。
他道。
感受到他明毅的目光和温和的安抚,嘉妩重新拾回信心:嗯!得到她的首肯,周沐风从嘉妩身后握住了她拿着箭的双手。
手举高些,身子前倾,集中注意力。
他耐心地教她投壶,身上稳重的气息扑面而来,嘉妩身子纤细,整个人都被他圈在臂间,耳侧是他温声的指导。
她紧了紧手上的箭,按照他所说的做,认真且郑重地投出了第二支箭。
这支箭虽蓄力足够,飞到了铜壶上方,但并没有那么顺利地落入壶心,而是箭身在壶口磕了一下。
箭尾摇摇晃晃,像是要掉到地上,又像是要落入壶中。
她的心登时跳到了嗓子眼。
但好在有惊无险,羽箭摇晃了几下,最后还是落入壶心。
有惊无险。
嘉妩松了口气,嫣红的唇角微弯,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周沐风朝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目光,道:很棒,再接再厉。
接下来的三支箭,嘉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投壶。
这一次,似乎上天开始眷顾她。
那三支箭都正中壶心。
除了第一支箭出师不利,她投中了四支箭。
加起周沐风投中的五支箭,他们一共得到了九分。
已是十分不错的成绩。
对此,不管结果如何,嘉妩已经知足了,发自内心地同周沐风道谢:周二公子,多谢你。
周沐风望了她一眼:无碍。
两个人投完壶,一起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坐下,静静等待投壶赛的结果。
最终结果出来,投壶赛的魁首并不是她和周沐风。
他们以一箭之差的九分,惜败给了周落雪和裴长卿的十分。
但嘉妩并不因此遗憾,落雪的身手本就比她强上数倍,且裴长卿的箭术也不一定在周沐风之下。
那日她和哥哥一起在裴府,已经见识过裴长卿的箭术。
他立在高阁之上,手中仅握着一把短弓,还能大老远地射中思危。
其实那时她就应该明白,裴长卿绝不仅仅如他表面的那样,是个只会苦读圣贤书的书生。
妩妩!哥哥!哈哈哈。
周落雪拿到投壶赛的奖品后,兴冲冲朝嘉妩和周沐风跑来。
她怀里抱着那盒伽蓝蜜,还有那把短匕首,在嘉妩和周沐风面前显摆。
哈哈,妩妩,哥哥,你们看!我厉不厉害?周沐风淡笑未答。
嘉妩道:雪儿,裴大公子不要奖品么?周落雪喜形于色,大大咧咧:管他呢,他本来就不想要,投壶还是我逼着他去的呢。
嘉妩哦了一声,看似恍然大悟,实则在心中暗笑。
可若真是被逼着去的,他又怎会心甘情愿帮你夺魁呢。
但嘉妩并不打算戳破周落雪。
妩妩,这个伽蓝蜜很是少见,待会分你一半,好姐妹,有福同享。
周落雪说完,就抱着奖品回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宴会还在进行中,主位上的周皇后往嘉妩的方向看了一眼,目露欣慰。
贵妃娘娘到——上林苑外一道厉声响彻云霄。
原本热闹的上林苑静下不少,只见一大队人出现在了上林苑的入口处,正在缓缓朝上林苑内行进。
那一大群人当中簇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妇人身后还带了十几个人组成的仪仗队,排场甚大,刚刚周皇后初临上林苑时,场面都没她隆重。
那个妇人步入上林苑后,抬起一只脚,露出昂贵金丝绣凤纹的登云履,踩在猩红的绒毯上,她头顶戴着一顶凤冠,只是她这顶凤冠是贵妃品制的四凤金冠,有别于皇后品制的九凤。
然而这顶冠子极尽奢华,用料毫不吝啬,且四头凤鸟被做大了好几倍,形状气势上一点也不输皇后的九凤冠。
她朝皇后所在的主位,一步步走过去。
皇后妹妹开宴,怎的不知会姐姐一声?姐姐都来迟了!嘉妩循声望过去。
正是出身于柳太师府的柳贵妃——柳甘棠。
除了柳家的贵妃,后宫内,恐怕也没有人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摆出如此大的排场。
嘉妩目露忧虑。
上辈子,这位柳贵妃就和周皇后不甚对付,二人之间龃龉很深。
眼下前来,怕是给周皇后找麻烦来了。
此时柳贵妃的仪仗队已经来到了嘉妩面前。
她身侧,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少女搀扶着她。
嘉妩看清那两个少女的脸后,唇边的笑意终于彻底僵住。
那两个少女就是柳家嫡女,长安郡主柳玉瑶和长宁郡主柳玉璇。
方才离得远,她竟误以为这两个女子是柳贵妃身边的宫婢。
柳玉璇,那日在裴家她已经见过了,而柳玉瑶,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柳玉瑶立在柳贵妃的右侧,她身形高挑,梳了一头精致的含香髻,取浩润的玉簪花钗子固髻,贵气又不会显得发上太多累赘,纤身上穿了一件月牙色秀锦纱制的海棠夹缬齐腰襦裙。
她面容白净,眉目姝丽,背后青丝如瀑,整齐垂至腰际,盈盈走来时,身姿聘婷,如出水芙蓉。
所到之处,引无数贵子侧目而望。
这一世,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嘉妩依稀记得上一世,柳玉瑶就有玉京第一贵女之称,她及笄之后,在沈禁的精心呵护之下,越发如一朵永远也开不败的海棠,艳色无双。
不像上一世的自己,落入泥潭,误了终生。
想到着,嘉妩明亮的眸子中添上一抹暗色,突然想起那个被她彻底抛诸脑后的男人。
沈禁可就在她的身后呢。
不知他见到自己上辈子的白月光,心上人,会是怎样一个反应。
嘉妩回过头去,冷不丁撞上一道阴鸷,幽暗,冰冷到极点的目光。
她心中不禁一凛。
只见那男人下颌绷得僵硬至极,躁郁之气布满他的脸,几乎要溢了出去。
他就这样直直地睨着她。
目不斜视。
若眼神能杀人,嘉妩真的怀疑自己已被千刀万剐,死无全尸了。
她不由纳闷。
他不去看他的白月光,瞪着她做什么?是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么?他摆这副表情给谁看呢?真真好生奇怪一人。
罢了,不理他了。
嘉妩掉头,不再看莫忘。
那边柳贵妃正问皇后为何不邀请她赴去火宴。
这样的情形对周皇后来说,司空见惯。
周皇后笑的端柔,道:贵妃姐姐前几日不是说自己病了么?坤宁宫的晨昏定省也去求了陛下免去,本宫是为姐姐的贵体着想,想着让你在宫中好好休养,便没有邀请姐姐。
看来姐姐的身子已然大安,既然如此,姐姐便留下,与我等共饮同乐。
周皇后说完,不等柳贵妃回话,吩咐董浓道:董浓,看座。
柳贵妃皮笑肉不笑道:那姐姐就却之不恭了。
柳贵妃年岁三十五,今日虽上了极浓的妆,但她一笑,嘉妩还是能看出她眼角皱起的细褶子。
她入宫已有二十余年,虽身在高位,但至今膝下无子无女。
周皇后今年二十有五,入宫五年,也未曾诞下子嗣。
但周皇后年轻,在皇嗣上,总归比柳贵妃更有胜算。
董浓听周皇后的吩咐,在主位的右侧摆上了两道长案,供柳贵妃和柳家两位嫡女落坐。
柳贵妃坐下身来后,她慵懒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对贵子贵女。
最终目光落在场上最耀眼的那对男女身上。
看见二人身上相似的服饰,她细长的凤眼微眯,嘴角挑起一抹别有风情的笑。
皇后,我来时听说皇后的弟弟周少将军献给了皇后妹妹一支剑舞。
柳贵妃一边说,一边用涂着朱红丹蔻的手指敛了敛衣袖,方才皇后妹妹观看了一场激烈的投壶塞,想必也已经有些乏,不如这样吧,我让侄女玉瑶献出筝曲《塞上雪》,也算是应应景了。
周皇后面色不改,道:也好,本宫早就听闻太师府的长安郡主,才艺双绝,尤其是那一手筝艺,更是曾令京中最好的乐人惊为天人。
只是本宫常年久处深宫,倒是从未亲耳听过长安郡主奏筝,今日倒是托了贵妃姐姐的福。
董浓,带郡主去取筝。
柳贵妃身后安静坐着的柳玉瑶微微抬头,看了眼柳贵妃的背影,随即她面上浮现出一个自信的微笑,走到红色绒毯中央,对周皇后行了一个万福礼,随董浓去了乐房取筝。
半响,柳玉瑶取筝回来,她道:臣女柳玉瑶,奏筝曲《塞上雪》献与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洪福齐天。
说完,她欠了欠身,坐在了筝后,纤纤玉指带上护甲,拨弄筝弦。
清晰,明脆的音韵如水波在整个上林苑荡开,起初像是那漠上绿洲间的醴泉流淌,叮咚悦耳,将在场上所有人,一下子拉入了曲境之中。
随后筝音渐重,弦起急促。
塞北大雪降至,黑云压城,乌沉沉的天际紫色电龙乍现,城下敌军来势凶猛,守城的将军披上盔甲,首当其冲,带领全城的将士,冲锋陷阵,奋勇杀敌。
指挑重弦,筝声迫重,一大股沉闷之感灌入听者心间。
塞上战况陷入胶着,敌我双方皆损失惨重,但将士们依然英勇无畏,无一人退缩,号角哀鸣,鼓声阵阵。
漫天大雪,倾盆而至,白色与血色合而为一。
指尖更重地拨起筝弦,三声大弦意味着战事步入高潮。
所有将士英勇无畏,以身为墙,挡住了敌军冲天的炮火。
厮杀声响彻云霄。
将士们同仇敌忾,赴汤蹈火,英勇无畏,最终取得了战事的胜利。
雪止,青光现。
塞上狼烟未尽,飞鸿踏雪泥。
最后一记重音落下。
筝曲嘎然而至。
霎那间,四座掌声雷鸣。
柳玉瑶停下,优雅起身,朝周皇后再拜。
皇后娘娘,臣女献丑了。
她气质卓然,礼数周全,颇有高门贵女之风。
周皇后面不改色,赞赏道:甚好,长安郡主之筝艺,果真名不虚传。
董浓,赏。
柳玉瑶领了赏谢恩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不动声色地抬眸,望了眼场下的嘉妩和她身边的周沐风,垂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场下不少贵子贵女又开始窃窃私语。
真的很不错唉,长安郡主这一曲,让我这个没去过边塞的人都身临其境了。
是啊是啊,太震撼了。
果然才女啊。
哎,要我看啊,还是长安郡主和周小将军比较般配,那嘉氏美是美,但估计也就花瓶一个,徒有一身皮囊。
对呀,你们刚刚看了那嘉氏投壶吗?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如果不是周小将军在,只怕她一个也投不中,怪丢人的。
不能再赞同了,长安郡主和周小将军,才子佳人,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神仙眷侣嘛。
这些议论如蚊虫喃鸣,传入嘉妩耳中,她浅浅地蹙了蹙眉。
嘉妩偷偷瞧了一眼身侧的周沐风。
他恍若听不见那些话,面上十分淡然,正一手撑着额心,闭目养神。
周二公子,你觉得刚才那首《塞上雪》如何?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口。
周沐风睁眼望向她,沉吟片刻,只道了四个字:空中楼阁。
嘉妩刚想问他这是何意时,上林苑外再次响起内侍的高呼。
圣上驾到——此呼声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一瞬。
按常理,去火宴只由宫中妃嫔主持,适龄贵子贵女赴宴,皇帝是不会过问这个宴会的。
但不知今日为何,皇帝居然会亲临上林苑。
嘉妩和周沐风一同起身,端正地拜倒在地,静候大离皇帝的到来。
大离皇帝名为沈劭,正是沈禁的父皇。
他身穿一袭玄色便服,龙行虎步进入上林苑,朝皇后所在的主位大步走去。
边走,边大手一挥,声音雄浑厚亮:都平身吧。
谢圣上。
待所有人起身,重新落座。
皇帝沈劭已坐到了周皇后身侧,他双鬓间已经斑白,下颌尖瘦,留有小长撮胡须。
但他眼神矍铄,望向台下的目光异常鹰鸷锐利,自带掌权者的威压。
若嘉妩没记错,沈劭今年已年逾五十,他和周皇后同席,看起来就像父亲和女儿。
沈劭问周皇后:你们方才都在做什么?周皇后正要开口,却被柳贵妃抢了先。
她夹着嗓子,拖长音调说道:圣上啊,臣妾方才让侄女玉瑶给皇后娘娘献了一首筝曲呢,皇后娘娘也很满意。
沈劭淡淡觑了柳贵妃一眼,又问皇后:是吗,皇后。
周皇后和颜悦色:回圣上,郡主的筝曲实属一流。
嗯,朕方才在门外也听到了,确实不错。
沈劭饮了口酒,应和一句。
柳贵妃眨了眨凤眼,眸光中闪过一丝黠意,道:圣上,臣妾听闻,安远侯府家有个嫡女,名唤什么来着......啊对了,嘉妩,是吧皇后娘娘。
周皇后道:正是。
那就没错了,臣妾听说嘉姑娘同样是才貌双馨之辈,而且似乎也极擅筝,不知臣妾今日可否有幸听到嘉姑娘所奏之筝曲呢?柳贵妃此话一出,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嘉妩身上。
沈劭亦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嘉妩这边。
周皇后连忙道:贵妃,嘉妩性子内敛......准了,朕也想瞧瞧,皇后看重之人,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沈劭将周皇后的话打断。
场下的嘉妩愣住。
柳贵妃说听过自己擅筝,可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的自己根本从未苦练过筝,更没有在外人面前弹奏过。
这个擅字是从何而来呢?但她结合方才柳玉瑶献曲,细细一想,便想明白了柳贵妃的心思。
柳贵妃这是故意在拿她刺激周皇后,给周皇后添堵呢。
若她说自己不会奏筝,柳贵妃肯定还会想别的主意让她献艺。
若她说会,柳贵妃对自己的侄女长安郡主信心满满,几乎料定她会不如柳玉瑶。
柳贵妃就是想让周皇后难堪。
眼下的情况若是换做上一世,她或许已经方寸大乱,但她早已不再是上一世的嘉妩。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且不说她被逼上梁山,就算没有皇帝的准允,她也会想尽办法,维护周皇后,同时找回自己的体面。
而且,皇帝不是也在场吗?别人认不出沈禁那张脸,他作为沈禁的父皇,会不会能认出来?若他看到莫忘那张脸,那么莫忘必然在劫难逃。
毕竟,没有一位天子能容许这世上有另一个人,和自己未来的继承人生的一模一样。
正好,她可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除掉沈禁。
嘉妩思毕,她站起来,对高台上的帝后道:圣上,娘娘,臣女可以另选一把称手的筝么?沈劭颔首:准。
得到皇帝的容许,嘉妩回身,笑意吟吟地问坐在她身后的男人。
莫忘,可以随我一起去取筝吗?我一个人搬不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