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68 章

2025-03-22 07:09:36

嘉言垂眼, 沉思小半会儿后,道:听礼部的人说,除了荆国礼部和鸿胪寺的人外, 疑似秦王魏舜的人也会来。

魏舜。

莫忘沉吟一瞬,问道, 世子对荆国可有做深入探悉, 朝堂, 内宫, 风俗等,都了解几分?有的, 离京前我去了天一阁,寻出了所有与荆国有关的藏书,并尽可能让人作了抄本。

嘉言往一侧移开双脚, 掀起身下坐墩的外罩素披。

莫忘你看,我将它们都带来了, 这几日我日常无事, 便在车上看此类书, 至于了解几分, 时间短暂, 大概看了个皮毛。

莫忘和嘉妩顺着嘉言的指向, 抬眼望过去,只见他坐着的长凳下,堆叠了少说三指高的书籍。

嘉言加一句:这些还不算呢,后边行李车中还有许多。

世子可否借与我看看?可啊,你想看哪本, 随便拿。

嘉言给莫忘让出一条道来, 莫忘倾身过去, 翻出一本《荆国人物志》,放在掌中随手翻开几页。

来之前爹同我说过,荆国有两个厉害人物,一个是摄政王秦王魏舜,还有一个是监宦头子大内总管汪柱良,此二人一个把控着朝政大权和七成兵权,一个掌握财权,暗卫,宫廷卫。

二者皆是荆国重器,个个不容小觑。

莫忘浏览半晌,抬头复看嘉言,双眸幽暗,道:不止,世子,据我所知,荆国皇帝十二岁登基,今年已年至十七,按理来说,他十五岁时秦王魏舜就应该还政于他,但他如今的年岁,已逾春秋两载,魏舜却仍然没有还政的意思,恐怕......你是疑心他想篡位?或许是。

莫忘不置可否,就算他不想篡位,他牢牢将权力握在手中,想必也会是因其他不可抗力的缘故,比如,魏舜嗜权如命,新帝愚蠢不堪重任,又或是一旦还政失势,他便会被杀。

历来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又有哪个会有好下场。

嘉言点头道:言之有理,那除了这两个人,我们还要重点关注谁?当然是荆国皇太后。

莫忘顿了顿,道,若我没推测错,汪柱良是太后党。

此话怎讲?荆国新君虽已御极,但手中并无实权,魏舜在朝中如日中天,若他当真只手遮天,恐怕小皇帝早就被推翻下台,不会至今还稳坐帝位,之所以能维持这么久,私以为太后一党功不可没。

可皇太后毕竟是一届妇人,朝堂之事,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嘉言不解地问道。

嘉妩插话反驳道:哥哥,你可不要小看女子,我们女子能做的事情可多了,前朝昭烈皇后还带兵出征横扫异邦过呢,很多时候你们男子能做的,我们女子也能做,甚至比你们做的更好,更精,更细致。

嘉言立即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求饶的手势,道:错了错了,妩妩,哥哥错了,是哥哥孤陋寡闻。

宫舆在行车路上,微微颠簸几下,莫忘不动如山,道:皇太后固然是女人,但她并不是寻常女子,她曾是荆国开国皇后,随先荆武帝共同打过天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单纯的良善之辈。

嘉言沉思片刻,开口:我明白了,荆国小皇帝的皇位至今未丢,是因为有人在朝中,宫外帮他牵制魏舜,而皇太后是个妇孺,平日里深居简出,宫外许多事她不便插手,因此只能将一些事交给身边信任的内官去办,久而久之就培养出了一堆宦官亲信,而汪柱良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嗯,两股势力,互相碰撞又互相牵制,眼下只要看哪一方先败下阵来,哪一方便输了。

莫忘道。

------翌日,鄀虚城外。

烈日当空,沙风滚滚,离国使团早早便来到鄀虚城下,与荆国的鸿胪寺卿恒彧行做好礼品杂事等交接事宜,一切仪式礼节准备就绪后,便在原处整装待发,静候入荆吉时。

荆国的礼部侍郎费闻清点完离国带来的礼车,行至嘉言的宫舆外,朝车内大喊道:嘉节度使!嘉节度使!嘉言,嘉妩,还有莫忘在车内闻声而出。

费闻见到嘉言身上的绯色官袍,一眼就认出了他便是此次大离使团的领队,斛塘节度使。

他道:嘉节度使啊,本官有话要同你说!嘉言看向车舆下的这个身穿墨檀色圆领官袍的精瘦小老头,走下车来,客气作揖道:请问您是?苍颜白发的费闻同作揖:本官乃是大荆正三品礼部侍郎费闻是也,今吾国陛下特派本官来此鄀虚城,亲迎诸位来客。

小老头说这话时,直起腰背,头抬得高高的,颇有几分傲气。

嘉言作完揖,也腰杆直挺,面容带上得体浅笑,道:原来是费侍郎,待会入这鄀虚城,到贵国都城洛京这一路,鄙人与使团众人,就劳您照拂一二了。

哎,应该的,嘉节度使客气了。

费闻笑眼眯眯,摆摆手道,不过,本官方才检查了贵国带来的礼车。

他话锋一转,伸手撸了撸花白的胡子,道:怕是多有不妥啊。

嘉言眉心稍聚,脸色微变:敢问费侍郎,有何不妥?贵国送来的礼车内,可没有我大荆的珍宝啊。

费闻摇头晃脑,面上得意洋洋道,嘉节度使,本官一向心直口快,此番就开门见山了。

好,您请说。

本官看贵国带来的礼品,大多是布匹绢帛,木雕工艺,和少部分金银玉器,嘉节度使啊,本官可要友善提醒一下你,以上这些,远远不够那数百余人的黄金万两啊,你此行怕是会扑了个空咯。

费闻话音刚落,鄀虚城上的号角吹响,啥时间锣鼓喧天,几声炮弹炸响,意味着入城的吉时已到。

唉,本官言尽于此,嘉节度使好自为之,本官先行告辞。

费闻一听见号角声响起,急忙同嘉言告辞,朝城门下奔去。

嘉言望向他的背影,面上的笑意渐渐敛下,严峻之色犹如潮水,漫了上来。

他甩了甩衣袖,转身回头,嘉妩的神色与他相似,脸上尽是忧虑之色,而莫忘却显得淡然的多,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嘉言端正仪容衣饰后,由一群礼官簇拥着,来到了使团队伍的正前方,莫忘换上节度使护卫的服饰,同思危一起跟随在嘉言的身后,嘉妩因是女子,则被留在了宫舆内。

鄀虚城下彩色旌旗随风扬起,荆国来了数百位迎宾官员,由礼部侍郎费闻和鸿胪寺卿恒彧行为代表,伫立在鄀虚城正门之前,等候着离国来宾正使斛塘节度使嘉言的到来。

两方使者各代表自己的国家,无不庄重自矜,端方有礼,来到各自的身前后,相对弓身行了面礼。

礼炮声断,号角再次被吹响,粗犷浑然的响声随风吹遍整个鄀虚城,荆国的使者们一分为二,有序地退至入城大道的两侧,唯有费闻和恒彧行还立在大道中央。

费闻一脸慈祥的笑意,朝嘉言给予眼神示意,并伸手做出一个邀请先行的姿势。

嘉节度使,请吧。

嘉言亦是微笑回敬,他们大离人是客,来荆国本就应该先行,他便也没客气,带着大离使团三千余人的队伍,朝鄀虚城门迈近。

鄀虚城的城门大开,城内不少荆国官兵兵将围观的百姓拦到了道路两侧,留出正中的宽阔街道,让大离使团队伍通行,瞧这规整有条的安排和架势,也算是给大离使团留足了应有的体面。

嘉言昂首挺胸,手中握着象征正使的玉牌,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前进。

轰——然就快到城门下时,不远处又是一声剧烈的炮声响起。

余威袭来,整个大地都震上一震,在场的所有人猝不及防,全被这突如其来炸响的炮弹惊住。

紧接着,鄀虚城的城门竟开始缓缓关上,而且两扇石门阖上的速度越来越快,最终砰的一声,紧紧闭合。

费侍郎,这是何意?嘉言开口问道,使团内的其他官员也纷纷出声。

费侍郎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啊?费大人,贵国为何突然关门?还让不让我等入城?就是啊?这突然关门是个什么意思?费闻额前冒出细汗,瘦小的身板面临一群人高马大的离国人难免感觉到压力,他踮起脚尖朝离国躁动的使团成员们做出双掌向下压手的镇静手势。

各位贵客,各位贵客请稍安勿躁,许是,许是城内的人误动了礼炮,不慎将门关上,本官这就去问问情况,还请各位耐心等待片刻,本官去去就来。

费闻说完,朝身后的恒彧行使了个眼色,提起官袍下摆,就往鄀虚门的偏门行去。

鸿胪寺卿恒彧行是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男子,他面容俊秀,身量亦是修长,费闻将他丢下,令他一个人面对如此多情绪不稳的外来宾客,他面上生出几分畏惧,连说话也开始结巴。

诸...诸位......稍等,我家大人已经去询问情况了,想必是一场误会。

那鸿胪寺卿忐忑不安道。

离国众人在鄀虚城外等了半炷香的时辰,还不见费闻回来,耐心耗尽,吃了闭门羹的怒火彻底喷涌出来。

几个心气高的老臣怒气冲冲站出来,指着恒彧行和鄀虚城的城门痛骂起来。

你们荆国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离国?先前恶意挑衅也就罢了,现在我们主动来荆,打算和你们好好和谈,你们倒好。

这就是你们荆国的待客之道?哼,果然是乞人建立的宵小之国,无信无义,粗鄙不堪!作者有话说:这里面埋了一个关于周皇后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