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75 章

2025-03-22 07:09:36

萧策的面上还浮着一层薄怒, 他按下心中的火气,道:母后,此女子儿臣留着, 还有他用。

一个女子,能有什么用?皇太后严词厉色, 神色坚决, 吩咐身后的姑姑女婢道, 去, 将皇帝宫中的女子带出来。

母后!萧策加重语气,朕看谁敢动!姑姑和女婢们不得不又停下脚步, 来回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主子,满脸为难,夹缝生存的滋味当真难以言说。

皇太后道:好啊, 皇帝又要为了一个低贱女子,来忤逆你的母后吗, 你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大荆的好皇帝啊。

她说完, 再次对那些停住脚步的姑姑和女婢道:还愣着做什么?去拿那女子出来!是, 太后娘娘。

咯吱——这时后殿的门打开, 一个身形窈窕高挑, 穿着末等宫婢装束的少女从殿内急匆匆步出。

众人听见响动,注意力纷纷从皇太后和皇帝的身上,移向那女子。

通往后殿的槅门上方,挂置了一张长数十丈的簪花仕女图。

那女子从槅门后奔出,碎步姗姗, 身姿轻逸, 弱柳扶风般纤细的身躯上虽穿着普通宫婢的衣衫, 但却丝毫掩不住她柔美不凡的气质,恍若是刚从仕女图中闯入凡尘的画中仙子。

她一路微微垂着头,来到皇太后和萧策的身前不远处,屈膝跪下道:民女拜见太后。

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她纤瘦的脊背上,眸泛寒光:抬起头来。

她倒要看看,又是什么样的姿色,迷了她儿子的双目。

少女身子僵了片刻,缓缓抬头。

嘶——顿时,在场的所有人见之,心口皆是一滞,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某些宫妃更是像落入冰窖,身上泛起冷汗。

在殿内跪着的女子,当真生了一副堪比天资国色的好样貌,她甫一出现,就如黑夜中骤现的沧海明珠,熠曜生辉,似阳春三月的灼灼桃花,又似皑皑冰月中的腊雪红梅。

即使是她穿着宫婢的衣衫跪着回话,也能在一息之间将在场所有女眷的光辉遮盖个严严实实。

哼,果然是个狐媚子。

皇太后不屑道,将她捆起来,带走。

萧策定定地看着嘉妩,自嘉妩从后殿奔出的那一瞬,他的目光就全被她锁住,无法移去。

先前他只觉她容貌不俗,但却没想到她......皇太后的那道命令震醒了他,他回过神来,大声道。

不准动她!嘉妩见这对母子间气氛紧张,恐怕即将又要吵起来,赶忙开口道:太后娘娘,民女有话要同您私说,还请太后娘娘恩赐民女一个机会。

皇太后面上敷了厚重的妆容,两道粗长乌眉间凝着浓浓的肃气。

她冷笑道:你一个贱婢,也配同哀家私话?哀家与皇帝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暮秋,掌嘴!遵命,娘娘。

唤作暮秋的姑姑得令,一个箭步冲到嘉妩面前,举手就朝她雪肤玉嫩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嘹亮的巴掌声打响了整个前殿。

可见下了狠手。

事发突然,嘉妩根本来不及躲,登时整个人都被掀翻在地,似被抽去骨头,伏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暮秋姑姑伸手去拽她的后领子,企图将她从地上拽起来继续打,这下子萧策彻底怒了,他迈开长腿三两步走过去,不由分说,一脚踹开暮秋。

哎呦,哎呦——暮秋撞上大殿一侧的沉香木雕梅枝圆形插屏,壮实的身躯从上边滚落,趴到在地。

女婢们慌忙朝暮秋跑过去,局面一度混乱不堪。

萧策扶起嘉妩,嘉妩一只手捂着被打的脸颊,眉头紧蹙,细长的柳叶弯眉因痛拧成一团,她双眼轻轻阖上,失去血色的唇角溢出几丝血迹,花瓣似的唇瓣不断颤抖,看似痛极了,却还要硬生生忍着。

受伤的一侧脸颊,显而易见地高高肿起。

萧策怒火中烧,瞪着皇太后的同时,冲着殿门口那群人暴喊道:全给朕滚出去!谁要敢拿她走,就将朕也捆起来!---紫宸殿内的闹剧,终以皇太后的让步落下帷幕。

萧策执意要护着嘉妩,与皇太后对着干,丝毫不愿退让。

小皇帝年轻气盛,平日里被皇太后压狠了,这次嘉妩一事不过是个导火索,将他这些年藏在心中的怨气全部点燃,爆发出来。

皇太后也明白,再与他硬碰硬只会伤了母子之间的情分,炸得二人两败俱伤,为了顾及二者颜面,她决定暂且退上一步。

一干人等离开紫宸殿后,这座御用宫殿重复宁静之态,萧策唤来了御医为嘉妩治脸。

御医给嘉妩敷上膏药后,用白色透气的绵带给她将伤脸包扎起来。

萧策就坐在嘉妩的正前方,目不别视地看着她的脸。

少女姣若秋月,瑰姿艳丽的脸仅仅是昙花一现,如今在他面前的女子,左脸伤肿得像只刚蒸出来的馒头,再贴上白绵带,美感大打折扣。

御医处理好嘉妩脸上的伤口,收拾好医用便同萧策告辞。

殿内只剩下萧策和嘉妩二人。

嘉妩见萧策还在盯着自己,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抱歉,陛下,为了民女一人,惹得您和太后娘娘不快。

萧策移开视线,不以为意道:实质上与你无关,朕与母后之间的隔阂已深,今日之事不过是又给了她借题发挥的把柄。

嘉妩道:陛下,其实若换位思考,民女也能理解皇太后的这些举动,陛下,您就不怕我不安好心,是离国的细作吗?萧策默了默,再次看向她。

所以你是吗?我......嘉妩道,民女虽不是,但保不齐有旁人会是,太后和陛下是亲母子,民女总归相信,这天下的父母,大多是为儿女计之深远的。

行了,你不用替她说项。

萧策不耐烦地说出这句话,放在桌上的手指敲了敲紫檀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良久他叹出一口气。

朕何尝不知母后是为朕好,可母后这些年,争权夺势,被权力侵蚀得不成样子,哪还有半分慈母之相。

嘉妩娴静地听着,并不回话,她心知萧策此事正在气头上,不管她说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过了一会儿,萧策突然回头,试探着问嘉妩道:你...你身上可有镶嵌荼蘼花状紫宝石的和田玉?嘉妩惊了惊,道:陛下怎知我有?你真的有?萧策亦是一惊,不过他很快便平静下来。

有。

那你拿出来,给朕看看。

回禀陛下,民女确实有陛下描述的玉佩,但此玉佩眼下并不在民女身边。

不在?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嘉妩思索一瞬,道:不敢欺瞒陛下,民女虽不知那玉佩的来历,但好歹也是自小就戴着的,此次出使,也是怕玉佩遗失,因此就将此玉交给一个信得过的兄长保管了,不知陛下为何会知晓此玉?莫非陛下或是皇太后和她的爹娘,是旧相识?还是说这位陛下已经见过了莫忘,从莫忘那得知了此玉。

如若不然,这枚玉佩她从小随身携带,从不轻易示人的物件,陛下怎会知晓?爹娘是离国人,皇太后和萧策是荆国人,她从未听说过爹和娘去过荆国,亦或是皇太后和萧策来过离国,难道真是莫忘那边出了差错?你说你有此玉,那你说说,除了朕方才说的,那玉佩有何特征?萧策心中存着疑虑,没见着玉,还是不愿彻底信她。

嘉妩作沉思状,随后从容道:那玉的背后,刻有一个寤字。

萧策凤眼骤然睁大,面露惊愕,一时间竟失了语,只光直愣愣地瞪着她。

陛下,您忽然提及这枚玉佩,可是见到我说的那位兄长了吗?嘉妩见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心下惴惴不安,斟酌几许才再次开口道:陛下,不瞒您说,民女这位兄长正是随我亲兄长嘉言一道去寻那三位将领了,不知陛下您可有办法,探听他们二人的消息?------裕安宫内。

皇贵妃陆音尘将皇太后送回寝殿去,路上,她劝慰道:姑母,您也消消气,当心凤体要紧,陛下他呀,如今只是到了任性的年纪,等他气消自个想通了,自会明白姑母您的苦心。

皇太后长叹一口气:哀家这个儿子,如今就像一根筋带,两端势力都攥着其中一端死不松手,且还要往外拉扯,若有一天将他逼急了,他兴许就要全盘崩掉,哀家虽说是他的母亲,心也是向着他的,可面对朝野瞬息万变的局势之时,难免要身不由己变成逼迫他的那个。

姑母勿要自责,策哥哥如此聪慧,会想明白的。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寝宫门外,经陆音尘的一顿劝说,皇太后已经心宽不少,面上祥道:音尘,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好好歇着吧。

是,姑母,姑母也要好好休息,可不能再熬着看太晚的奏折。

好。

皇太后慈笑道。

陆音尘朝皇太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告辞离开裕安宫。

皇太后眼见她消失在裕安宫内,面上的笑容敛下,转身入了寝殿,身边只带上了一个贴身姑姑朝夏,其余跟着的人都被殿门拦在了寝殿之外。

另一个贴身姑姑暮秋因结结实实受了萧策那一脚,身受重伤,早被太医们抬走去治伤了。

皇太后和朝夏穿过寝宫,来到裕安宫的后花苑,她们沿着曲折通幽的小径,往花苑深处行去。

小径的两侧,种满了紫色的荼蘼花,大簇大簇的花朵连成一片汪洋,芬芳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