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85 章

2025-03-22 07:09:36

晴空万里之下, 少女面如桃花,朱唇皓齿,在日光下如灼灼菡萏。

打开看看吧。

她将手上的木盒朝他胸前抬了抬, 示意他亲自打开。

莫忘狐疑地瞥了她一眼,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 轻松打开了木盒上的金锁。

翻开盒盖, 盒内放着两本比他的手掌还要宽厚的书籍, 他定睛瞧了几眼, 两本书的装帧结实又精美,皆是以褐檀色的绫罗为书衣, 包住楠木做的书封。

莫忘眉心微动,拿起面上那本,这本书乃是经折装, 要想打开必须一手拖住书底,一手捏住书封翻开。

他照做打开那本书, 只见书里扉页正中, 用金字印了礼记两个大字。

给我这个做什么?他问道, 将那本《礼记》合上, 放回那只书匣子中。

这些书, 他七岁那年便看过了, 且他对此记性极好,过目不忘。

少女笑意嫣然,暖风拂面,青丝在半空中犹如无声的流水。

莫忘,数月前你丢失了香囊, 那时你曾同我说, 要我重新绣一只香囊还给你, 我也曾答应了。

但这几日我细细想过,香囊这样的物件,大离的女子做来只会送给至亲或夫君,算是极其私密的物件,莫忘你也知晓,我快要定亲了,眼下做一只香囊赠你,于情于礼都是不大合适的。

前几日你说你要走,我便想着送两本古籍给你吧,这两本都是我去书局细心挑选过的,上面的书衣也是我亲手所制,不会比香囊差一星半点儿。

嘉妩说着,将书匣子暂且放在车舆的搭手上,拿起莫忘方才触碰过的《礼记》,翻开前几页,显现出其中印刷清晰的小篆墨字。

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

这并不是全本《礼记》,而是一本精选集,摘录的全是由古至今各路圣贤奉为圭烈的篇章,礼以道其志,仁意中正为立人之本,其中有好些我认为称得上脍炙人口,或是艰涩难懂的词句,我帮你都标注起来了,也方便你阅读。

她心想着莫忘自小长于深宫,母亲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之辈,想来幼时受过的教育必然浅薄不多,也不知他有没有启蒙先生,可曾学过四书五经,但看他上一世那个偏执阴鸷,畜生不如的模样,想必是自小无人教他做人的.....如今他将要走了,她想尽一切可能帮帮他,也是帮自己和家族。

希望他今后不管是为君,还是为臣,都能成为一个有怜悯之心的良善之人,可别在和上一世那样,是非不分,冷酷无情了。

嘉妩翻开的那一页,正好是整本书的书目,她说这些的时候,莫忘的脸色千变万化,他的视线从她明媚的双眸,移到一张一合嫣红的唇瓣,再到书目上用以标记的簪花小字。

忍了又忍,欲言又止。

他干脆闭上嘴,冷眼看着她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好话。

嘉妩将《礼记》收好,垫在书匣子底下,又拿出另一本,这本书比《礼记》略薄一些,同样也是本精选集,书籍装帧的技艺与《礼记》不同,采用的是当下最时兴好用的蝴蝶式,翻页起来极其称手。

又是两个烫金的大字,怼在莫忘脸上。

——《周史》若说方才的《礼记》是理论,那现下的《周史》便是实践了。

《周史》记载的是七百多年前,一统十六国,强盛了四百多年的周国历史,其开国主君顾元钧在乱世之中,招揽天下名士,不畏艰幸,栉风沐雨,用血和泪创立周国,之后颁发一系列治国利民的方针法案,并大力推行,令大周成为真正国富民安的帝国,屹立于世四百年不倒。

周太.祖顾元钧的生平事迹和周国初年颁布的一系列律法,也是后来众多君主国家必然研习和借鉴的珍典。

嘉妩道:这本《周史》也是我选了好几个时辰才挑出的,其中我很喜欢第一卷,周太.祖顾元钧和陈昭烈帝李赟无争夺天下的故事,初始周太.祖只是江左默默无闻的穷僧草寇,靠着四处化缘果腹,勉强苟活,人人都称他为乞儿,多番欺辱。

而烈帝李赟无开局便是一国之君,那时他的陈国虽只是魏国的诸侯国,但当时魏国岌岌可危,整个国家的主权早就落在了总多诸侯手中,陈国便是那些诸侯国之中的强者,且烈帝并不是个昏庸无能的主儿,他算是陈国的中兴之主。

原本他们二者之间,周太.祖碰上烈帝就是以卵击石,可最终周太.祖一统六国,而烈帝却在阳湖水战中落的个万箭穿心,横死沙场的下场。

这些,究竟都是为何。

莫忘,鉴于此,我在阳湖水战篇后写了些自己的感想,希望你能对这一篇鉴赏一二,有一日,也能给我一个答复。

嘉妩温温婉婉说完这一大段的话,她小巧的鼻尖凝出点点细汗,被日光晒的薄红的脸颊上,一双秀丽的桃花美眸亮晶晶的,如浩瀚江河上的日照涟漪。

她将两本书收好,小心翼翼若待宝藏般放回在匣子里,重新呈到莫忘面前。

莫忘,天下大道,殊途同归,愿你今后不管行至何地,皆有人识,不管行何事,就有人敬,出生入死,皆有人随。

愿你今后前程似锦,平步青云。

这便是她的终话了,莫忘注视了她片刻,薄唇猩红扯出一个笑的弧度,面似和善地从她的手中接过那只匣子。

瞧她端的如此费力,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只手攥住了木盒。

微风习习,拂过他额前如松针般硬直的碎发,露出剑指鬓角的眉峰。

她说了这么一大堆,其实对他来说,多半是些不要紧的话。

眼下只余一句,几乎占满了他的脑海。

脉脉斜阳之下,英俊的男子笑得人畜无害,双眼微眯,叫人看不清他的内心。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匣子,慢悠悠道:姑娘语重心长,心里当真是为了我好。

姑娘同我说了那么多,我也有句话,要同姑娘你说。

他道。

嘉妩轻轻颔首:说吧,我听着。

男子朝她逼近,高挺的身躯瞬间将日光遮的严严实实,她被笼罩在一团黑影之中。

嘉妩的心不受控制得突突跳起来,一阵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男人靠的越来越近,她下意识想要躲开,和他保持些距离。

往后退了几步,她的背部撞上了宫舆巨大的车轮,正想要往旁边挪时,男子强劲有力的双臂撑过来,将她困在他的臂弯之中,令她避无可避。

你,你做什么。

嘉妩额前也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随着男子的靠近,几滴香汗凝结,顺着光滑的脸颊边滑落,她今日穿了件坦领上衣,晶莹的汗珠滑过修长的白颈,落入衣襟下如桃峰般的饱满中。

姑娘躲什么?男子已经凑到她的耳边,热气沾染上耳垂和颈边。

嘉妩浑身颤了颤,捂住胸口,瞅了他一眼,他的眸幽深漆黑,晦暗无光。

她连忙移开眼,揪紧手指:你要说什么,快说。

耳畔传来男子浅淡的笑声,更滚烫的热气漫了上来,她整颗心七上八下,几乎要从胸腔间跳出来。

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她万般难耐,就要将他一把推开时。

只听他道:姑娘要嫁人了啊,唉——他幽幽叹出一口气,语气冰泠泠的:届时我给姑娘送上一份大礼,可好?她听得心惊肉跳,怔住的瞬间,耳垂上擦过一片濡湿。

作者有话说:教狗做人。

礼以道其志——出自《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