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93 章

2025-03-22 07:09:36

等皇帝驾崩, 新君上位,老皇帝口头说过的话,自然就不算数了。

前世皇帝是在五年后去世的, 而今生许多事都提前了,且皇帝的身子也大不如前, 他会提前驾崩也不一定。

大不了, 他们最多再等五年便是了。

半空中的风, 将炽热送入周沐风的黑眸中, 驱散寒意,使其如夏夜星空般明亮熠曜。

他没想到, 嘉妩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即便他周家被圣上所忌惮,即便他们的婚事不被圣上所允许。

她依然愿意等他,她这话, 无异于今生非他不嫁。

嘉妩生为女子,亦有此坚定不移地决心, 而他身为男儿, 又怎能轻易退缩。

我愿。

他面容严肃, 郑重道, 何止是几年, 哪怕是粉身碎骨, 我也愿等你。

晚辉如衣,盖在宫道上两个伫立的人身上,给他们的周身都镀上一层金纱,一个柔桡轻曼,姿色百媚, 一个英俊神武, 身形颀长。

怎么看都似一双璧人, 俊才佳人,天作之合。

宫道高墙后,一个玄黑的身影立在墙上琐窗之后,双手慢慢握成拳。

------夜晚,安远侯府。

嘉妩回到府中,连用晚膳都没有,先去清桐院寻了安远侯和贺氏。

嘉言比嘉妩先回到府中,宫内发生的事,他已经先向安远侯和贺氏一一汇报过。

因此,不用嘉妩说,安远侯和贺氏便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

安远侯也没想到府上收留的护卫莫忘,竟是皇帝的大皇子,他本不愿卷入皇子间的党争之中,而眼下出了这档子事,他已经被默认划分到大皇子的旗下,避无可避。

大皇子沈禁在安远侯府住了小半年的时间,如今恢复皇子身份,又在皇帝和外人面前说他们侯府千般万般好,若他此时再出去和别人说安远侯府跟大皇子没关系,想来也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更何况,他们安远侯府,本就和二皇子有旧怨。

就算要站队,也绝不可能站在二皇子这边。

因此,在外人的眼里,他安远侯,如今就是大皇子的人。

一想到这些,安远侯不禁头疼,参与夺嫡,必将给府上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难怪皇帝不允许妩妩嫁给周沐风,如果嘉家和周家有了姻亲,那就是亲上加亲,嘉家归顺了大皇子,难免周家也要被划入大皇子的阵营。

大皇子一举将户部和周家军的掌权者收入囊中,这样一来,他在朝中,可谓是鹤立鸡群,举足轻重,凭那个只有些江湖势力的二皇子,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为均衡二者之间的势力,皇帝不得不辣手斩断嘉府和周府的联姻,若嘉周两府还要一意孤行结亲,恐怕皇帝不会放过嘉周两家。

安远侯给妻子和一双儿女,一一道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并嘱咐她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差错。

贺氏愧疚道:侯爷,都怪我愚善,若是当日我将莫忘送去城中医馆,也不至于惹出这些事来,逼的侯爷必须站队。

夫人,这不是你的错,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

安远侯毫无责备之意,劝慰贺氏道。

嘉言道:是啊娘,其实我们支持大皇子殿下也挺好的,他是个好人!那个二皇子沈案,您之前也见过,说他是条毒蛇也不为过,若是他做了皇帝,且不说会不会放过我们侯府,就说他的德行,也一定不是个良君。

可是......侯府若是卷入朝廷斗争中去,将来少不得会危机重重,也苦了爹。

嘉妩望向安远侯嘉昌。

嘉昌故作轻松一笑:无碍,爹本就身在朝中,掌管户部,怎可能一点儿都不涉及党争呢,爹只是怕择错了主,将来后患无穷。

嘉言的眉拧起来,久久不舒缓,突然他眉心一动,像是想到些什么,问嘉妩道:妩妩,你不是曾说自己重活过一世吗?那时你只说新君登基,却没说继任皇位的是哪个皇子,你还记得最终何人成为新皇?嘉妩一怔,思虑了片刻,道:记得,继任新君的,的确是大皇子沈禁......那不就得了!只要我们好好辅佐大皇子,等他登上皇位,一定会庇佑我们侯府的。

嘉言打断嘉妩的话,转忧为喜。

嘉昌瞪了嘉言一眼:你听妩妩说完!嘉言立马噤声。

嘉妩接着道:虽说上一世,大皇子最终成为大离新君,但这辈子许多事已经和上一世不太一样,上一世大皇子一回到玉京,便是太子之尊,二皇子沈案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妩妩的记忆之中,也从来没有二皇子这个人,而今生如大家所见,出现了二皇子这个变数,因此最终谁能继承皇位,仍是一个未知数。

若是爹已经决定要支持大皇子,也要万分小心才好。

妩妩说的,甚合我意。

安远侯赞扬道。

---嘉妩从清桐院中用完晚膳出来后,夜已深,弯月挂在树梢上,曲折回廊上的彩缎锦鲤灯笼中散出玉辉片片,照亮她回芳菲院的路。

清桐院贺氏身边的姑姑将嘉妩送到芳菲院门前,就告辞回去了。

嘉妩一人步入芳菲院内,香如故中的青梅见夜色浓浓,而自己的主子还未归,正要寻一把灯笼去清桐院接她,却不想刚出门,就见她朝自己走来。

姑娘,你回来了。

青梅迎上去。

嘉妩温和道:嗯,回来了,祝姐姐那边一切都好吗?青梅接过嘉妩手中的灯笼:一切都好,祝姑娘房中的吃穿用度皆是奴婢亲自照料,绝无差池。

那便好。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朝香如故行去,刚走到合欢树下,一道冷风掀起,青梅闷哼一声,晕倒在地。

嘉妩听到声响,心中一惊,刚想回头就被人捂住唇,一只强壮有力的臂揽上她纤细的腰身,随后她觉得整个人腾空而起,被那人带到了树上。

双脚落在粗壮的枝干上站稳后,她捂着惊慌无措的心口,看清了那人的脸。

冷月的清辉透过枝繁叶茂,层层叠叠的绿叶,洒下一点儿碎光,落在那人宽阔的肩上。

是莫忘。

不,他是皇子沈禁。

除了他,也不会有人会把她带到这么高的树上。

嘉妩的双手紧紧攥着沈禁身前的衣衫,她不敢松手,眼底的恐惧全部化成晶莹的泪,却被她硬生生拦在眼眶之中。

大皇子殿下安,您...您这是做什么?她面上镇定下来,声音却是颤着的,也不知是怕高,还是在怕他。

沈禁的眉眼间,正如此时的夜色,光与暗浑浊交合,混沌不清。

他的声音带凉:你知道我是大皇子?臣女自然知道。

嘉妩看他没有想要带她回地面的意思,便想着放开他,去抓身边的树枝,以此跟他保持距离。

沈禁的眸光暗了几分,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一双大掌握住她的腰肢,禁止她的远离。

既然知道他是皇子,为什么她还要选择那个周沐风。

夜色之下,他怀中的少女脸若银盘,白得几乎发光,面颊绯红,若夏日里盛开的灼灼菡萏。

她身上也是香的,沁人心脾的独特香气,可以醉倒一人。

但她不乖,并不愿就此放弃挣扎。

殿下来此,那些护卫竟也不通报一声,当真是擅离职守,怠慢了殿下,殿下放臣女下去,臣女去替殿下好好教训他们。

她的意思,其实是意指他私闯侯府。

他不放手,反而将她抱的更紧。

我在贵府待了数月,对贵府的结构巡防早就了然于心,凭那几个护卫也想拦我?他潜入府时,无一人发现他。

那,殿下来找臣女,是有何要事吗......她还在挣扎。

若再敢动,就将你丢下去。

他冷冷地威胁道。

少女一听他这话,小脸即刻吓得发白,她自知拗不过他,也就放弃了抵抗。

她垂下头,咬了咬柔软的唇,声音微微哽咽:殿下要说话不算话吗?沈禁看她委屈的模样,禁锢住她的双臂僵住片刻。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

少女仍然低着头,控诉他道:您说过您会一直对臣女好,可您现在又在做什么?沈禁愣了愣,忆起些旧事,他的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道:方才,方才只是怕你乱动摔下去。

那殿下放我下去。

不行。

他一口拒绝,我是说过要好生待你,但我没说过要对你唯命是从,你以为你是谁。

少女不说话了,腮帮子鼓起来,像是在赌气。

沈禁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的阴霾顿时散了,莫名心情大好。

他脚下使力,握住少女的腰肢轻轻一旋,两个人并排坐在树的枝干上,伸手从她的后背处穿过去,撑在她的左腿侧,以防她掉下去。

他们落坐的位置很好,抬头的方向没有绿叶遮挡,恰好能望见那轮新月。

嘉妩不主动和他说话,也不赏月,只低头看着自己的大腿,一言不发。

不远处,响起一片蝉鸣和蛙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但奇怪的是,这棵合欢树上竟没有一丝蝉鸣,静谧地不像话。

凉风拂面,过了半晌,一点细小的萤光落到嘉妩的腿上。

她眼前一亮,伸手去摸那点萤光时,萤光乍然飞起。

是一只萤火虫。

嘉妩的目光追随着萤火虫,抬起头来时,竟发现她的周身全是轻盈飞舞的萤火虫,似一只只会发光的小精灵。

坐在她右侧的沈禁,手中捏着一个开了口的锦囊,这些萤火虫,正是源自于此。

嘉妩收回略带惊喜的目光,重新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膝盖。

她才不要搭理这么无耻的人。

放萤火虫的男人见她还在生气,轻声道:要我听你的,也不是不行,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嘉妩眼眸微动,心中有了计较:殿下说的是什么条件?那人静默许久,才一字一句道:嫁给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说:沈狗(自信):先前她不嫁我,是因为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护卫,配不上她。

如今我是皇子,身份比周沐风贵重多了,她本来就喜欢我,现在我主动开口了,她一定会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