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怕她跑了, 何风晚刚坐定, 江鹤繁就给她系好安全带。
她歪头看去, 冷哼:你怎么不干脆把我锁起来?温软吐息拂过没来得及起身的江鹤繁,他目光锐利地上扫,语气却淡然:是个不错的建议。
何风晚:……她鄙夷地转开眼睛。
这人以前还会刀.枪.剑戟地和她理论, 如今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长本事了。
江鹤繁随后坐进驾驶位, 眼看就要发动车子, 又忽然停下盯着何风晚。
顶灯昏黄的光线下雾一样弥漫开,他眼睛是发亮的黑色,藏着某种深不见底的情绪。
短暂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他怎么好意思?他还有脸找你?何风晚不动声色地听着。
一旦说话, 江鹤繁便有些压不下激动似地, 愈发高声:一张照片就想收买你?我也有照片!比他那张大很多!他这指的是第一次看何风晚走秀时, 捧着相机没照到,事后找摄影师悄悄要来却没送给她的那张。
何风晚对此不知情,错愕地怒视他:你偷听我们说话?我一直在旁边, 你没看到而已, 听得正大光明。
你知道我和他今晚见面?是。
你怎么知道?但凡我想知道的事, 我都能知道。
江鹤繁掉过头,看去的眼神有些过分的凌厉, 我已经知道有他这号人存在,不可能视而不见。
至于你……他压低身子欺近何风晚,眉头紧锁着有些恶狠狠的样子,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可置信,你那天居然敢跑了?敢情这是找来算账了。
想想也是,江鹤繁这辈子第一次开了荤,完事后对方竟先溜之大吉。
怎么看都让他很没面子。
何风晚两只爪子缩在胸.前,把眼一低,梗着脖子不做声。
然后感到细.腰让人紧紧搂住了。
江鹤繁连外披的长大衣都顾不上脱掉,头枕在她胸前,两条胳膊有力地环住她,像只突然温顺的大猫。
侧脸蹭了蹭她光滑的小羊皮衣,他轻声哼道:其实这样也好,你要是对我低声下气,对我撒娇,我怕我忍不住什么都答应你。
何风晚无措地举起双手,低眸看向伏在胸口的脑袋,一张脸着了火似地猛烈烧起来。
醇厚的男嗓仍在缓缓流淌:何小姐总要怀疑我,她其实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
这声音还带一点委屈,让何风晚也软下心肠,试探着拿手摸了摸他的头:那何小姐想拜托你一件事。
说。
电视台那边,想请你出面。
好。
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
江鹤繁闻声抬头,他热烈透亮的眼睛漫过一丝忧伤,无奈地躺回去,恹恹地应着:嗯。
窗外是寒冷的都市夜晚。
车内的暖气逐渐溢满整个空间,让人松懈了神经。
何风晚一只手揉着他头顶,另一只手扶上他的肩,听到嘶的抽气声。
她问:还疼啊?江鹤繁嘟囔:我半边肩膀都快让你卸掉了。
何风晚不出声地笑了笑,随后问:我哥哥走前,对你说了什么?让我找到你,把你当作自己亲妹妹。
他顿了顿,拉下她外衣的拉链,把脸埋进她贴身穿着的格纹衫里深吸一口气,那是不可能的。
不怕他托梦找你吗?我过去偏执地认为,别人用命换我的命,辜负了亲人,我应该为他而不得圆满。
我相信感情的快乐有罪,宁愿别人都恨我,这样自己才会好受。
江鹤繁抱紧她,感受着她透过格纹衫蒸腾出的体.温,换上耍赖的语气:如果我几年前找到你,我或许能做到答应他的话。
但是现在不行,你离不开我。
……江先生这么自信?他抬头,双眼迷离地用滚烫的唇贴上她的,含混不清地说:是你身.体告诉我的,它比你的嘴诚实多了。
何风晚招架不住他的攻势,嘴里的空气被一阵阵地掠夺,须臾补给新的。
转眼间她已是衣.衫半褪,车里涨起旖.旎的春.潮。
她没怎么反抗,反倒有些体恤地任他肆意胡来,一动不动地由着他拿牙齿解开她的皮带。
这样的顺从让江鹤繁有些意外,便腾空问:你怎么了?我上次对你发火,不是故作姿态,成珠珠的事情对我打击不小。
何风晚仰靠座椅,轻声吐字,姜洲龄、元逢和她,全都是我想以心换心的人,到头来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我,可能我真的也有错。
江鹤繁停下,认错一般低声说:对不起。
这是我今晚听到的第二个对不起。
何风晚笑着低头看他,江鹤繁,你让我冷静一段时间吧。
今后要做什么,要改什么,我自己也需要想一想。
他两手撑住座椅两侧,静静地注视她,确认这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有些认命地垂下眉眼,哑声说:你让我说什么好。
何风晚柔声说:我们暂时都冷静一下,我答应你,不是分手。
江鹤繁长长地叹一声气,重新抱紧她,叹声中满是拿她没有一点办法的无奈,那你让我抱久一点。
*卓蓝建议何风晚不要把记者会延期至春节,那时全国上下合家团圆,对她这种新闻并不待见。
于是她和鼎艺公关部商量了一番,定于一周后在海市饭店举行记者招待会。
迟鸿在美国收集好的资料也发了过来,她甚至有办法拿到事发时那几个瘾.君子的视频,真是神通广大。
这一周,何风晚和卓蓝与公关部团队一起捋发言稿,排定流程。
同时邀请各大媒体参加,连通稿也提前备妥。
江鹤繁依言没再找她,只在召开记者会的这天早晨,给何风晚发了一句加油。
何风晚抿笑,很快收到第二句今天会有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何风晚没在意,很快将这事放在一边。
后来,几乎所有人都从网络直播和部分电视台转播中看到,何风晚独自坐在主席台上,对着麦克风讲述三年前在美国发生的那件事,澄清那场模特比赛上不堪照片的由来。
明亮灯光的冲刷下,即使化了淡妆,仍无法遮掩她落寞笑容里透着一层弱倦。
详细叙述了当时的状况,何风晚请出能为她证明这一切的人——元逢。
元逢穿了身规矩的黑色西装,他双手握着麦克风低下头,张嘴几次才勉强出声:……是,当时我也在。
话音刚落,台下不安地骚动起来,快门声夸张地响个没完。
毕竟聚.众吸.毒的照片公布后,元逢第一时间否认了自己在场。
那场聚会是我带何小姐参加的,她拍了一整天的照,喝了两口酒就累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对,我确认她睡着了,所以你们看到的每张照片里,她都是躺倒的姿势。
我当时接到朋友电话,出门聊了大概四十分钟,再回来就发现屋里已经不可控制了。
他们做什么的都有,我……我很紧张,所以先走了。
台下有记者提问:元先生,你当时为什么没带何小姐一起走?元逢头越埋越低,回答:我当时……当时真的太紧张,忘了。
台下又是一阵议论。
记者接着提问:我们怎么知道这不是你和何小姐事先串好的词呢?元先生当年可是言辞激烈地否认了,如今又驳回,真的很蹊跷。
我当然有证据。
元逢说着,把手机递给现场的工作人员。
半分钟后,大屏幕显示一张合照,拍立得相纸上是元逢、何风晚和另一个短卷发的中年男人。
Tom,他是那场聚会的主办人,也是聚会上毒.品的提供者。
从发型和衣服你们也能认出,那是同一天拍的。
照片我带来了,你们要是还不相信,随便拿去做技术鉴定。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这张照片。
连站到房间一侧的何风晚都不可思议地伸长脖子看去,她都忘了曾经还拍过这么一张照片,因为关于那时的全部,都不愿再回忆了。
往事海浪一样席卷而来。
她被无数人指责搅坏时尚圈的风气,报道连篇累牍地控诉她道德败坏,恰好又逢模特经纪公司倒闭。
而唯一能证明她清白的人,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才终于说出真相。
何风晚小姐,对不起。
不知什么时候走来的元逢,朝刚回过神的何风晚深深鞠了一躬。
酒红色上衣饰有波点荷叶边衣领,驼色阔腿裤垂坠感十足,柔亮长发披于身后,她站姿优雅,看去的目光却冷硬。
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笑,她沉默地看着元逢完成他的任务,匆匆离开。
之后是播放迟鸿从美国传来的视频,展示尿检报告。
何风晚麻木而茫然地注视这一切,人人热衷流.言,自证永远困难重重。
记者会的第二个高.潮,出现于海市电视台承办本次丝路模特比赛的节目组成员登场,他右手缠着厚厚的绷带,一瘸一拐地走向何风晚。
何风晚立即认出,这就是那个在日内瓦湖东岸的小镇纠缠她要独家新闻,口口声声称阿姨是电视台制片人的年轻记者。
然而眼下他嚣张不复,甚至不敢看她,畏畏缩缩地递去一只小巧的圆形礼盒,说:何小姐,是我错了。
语毕他走回主席台,对着麦克风承认为了让比赛取得更高的收视率,他想出现场曝光何风晚曾经的丑闻,以此赚得眼球。
台下一片哗然。
趁他还在说,何风晚转身拆开礼盒的包装纸。
红色丝绒礼盒约莫两只拳头的容量,她打开后,一秒盖上,心脏咚咚地剧烈大跳。
盒子里是一截断掉的食指。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白垩纪的小喽啰的霸王票。
谢谢追文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