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逢戴了顶黑色棒球帽, 穿浅色条纹衫和牛仔裤, 不说话的时候唇角微微上翘。
就算没有合作过, 对于元逢,在场的模特们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为大家简要做了真空拍摄的心理建设,见摄影师比了个开拍的手势, 他爽朗地开口:晚上好, 姑娘们!能看出我们这期的主题是什么吗?说着他转过头, 看向身后搭好的金属棚架。
从灯架、背景布、柔光箱到辅光应有尽有, 是个临时建成的小型摄影棚。
有模特抢答:泳池play!当即引来一片哄笑声。
元逢眉毛上挑,巧妙地化解:是说水下拍摄吗?那不是今天的主题。
我们刚才装了一套循环抽水系统,从泳池引水至上方的水闸,打开闸门, 水流会像瀑布一样冲下, 再流回泳池。
何风晚同队的公主病困惑:那我们呢?你们就站在水闸下。
众人神情愕然, 元逢满意地点头,没错,今晚的主题是淋水。
请尽情展现性.感, 但我要提醒你们, 性.感是一种美, 不等同于色.情。
好,姑娘们快去化妆换衣……不好意思, 恐水怎么办?大家闻声看去,公主病嚼着口香糖,歪头打量那套抽水系统, 眉目间尽是嫌恶。
元逢敛眸,表情依旧温和:恐怕没有办法。
察觉到四周一齐转来一言难尽的脸,公主病眨着她甜美的欧式大双解释:可我真的恐水啊,整张脸浸在水下就无法呼吸。
平时洗脸都特别小心,要一点一点轻轻拍才行。
而且那个水闸看起来好可怕哦。
卓蓝那队立刻有人回呛:谁把脸浸在水下都无法呼吸好吗?真矫情。
公主病横去一眼,脸上有了咬牙切齿的动静,但她忍住了,抱起手臂翻了个白眼。
这下没人再说话,气氛紧张起来。
元逢没有丝毫受到冒犯的意思,目光逐一掠过十个人,独独触到何风晚时,脸上的笑容垮了半分。
他旋即撤走,拍手大喊:解散!化妆去!*节目组的监.控室建在别墅一楼,正对泳池的挑高落地窗拉起了帘幔,屋内紫檀木家具配上柔白的羊毛饰品,充溢着不流于庸俗的优雅。
节目导演披一件墨色大褂,把监视器上刚才拍摄的片段往回倒,身侧的助理不错眼地跟着看,两人都戴上了耳机。
他们身后的江鹤繁早没了继续看的心思,陷进座椅里兀自发呆,他沉下的脸像极了窗外的天色——黑如锅底的陈灰。
一室静寂,导演和助理都不明所以地大气不敢出,直到房门被元逢推开。
他脚步轻快地走来:王导,摄影机去跟化妆间了。
导演回头看看他,眼睛又掉去看入定一般的江鹤繁,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元逢,你真给何风晚拍过上空照?话音甫落,入定的那人一双锐利的鹰目扫来。
元逢假装没看见,笑了:王导,那么多人,您怎么就猜她了?王导也笑:还能有别人吗?元逢拧着手里的运动功能饮料,说:我和她是旧相识,一起工作过,正经清白。
您啊,说话悠着点儿,别让赞助商老板气着了。
这栋赞助给真人秀模特的别墅,是江氏的产业。
怎么?导演僵住,觑一眼低头查看手机邮件的江鹤繁,小心翼翼地问,那位何小姐是江总的……元逢大笑:导演,您不玩微.博吗?王导拭汗:很少,很少……江鹤繁抬头朝他们看一眼,沉声说:不需要特殊对待。
七个字侧面印证了导演的猜想,他咽了咽嗓子,回想这些天幸好没给何风晚找过什么麻烦。
于是话题就此打住,转而聊起现场状况,提到公主病的时候,导演说:她只是看上去柔弱,性格很有攻击性,你多激发一下,这些都是看点。
江鹤繁不解:所以……你们要淘汰她?她很漂亮,但那不是模特的漂亮。
太丰.满了,而且她又过于自恋,不肯听从健身教练的意见。
元逢摊开手,耸耸肩,时尚圈很刻薄,模特的比例、胸、腿和屁股总在被人挑剔,随时都有新人冒出来,机会永远稍纵即逝。
见多这样的事情,元逢早就不稀奇了。
江鹤繁则收起手机,像是听到笑话似地说:元先生既然谙熟于此,当年依旧选择让何小姐替你承担,你想过她那些逝去的机会了吗?我……元逢一瞬面如死灰,我道歉了。
连我这样的圈外人都知道,那才是模特的黄金年龄,居然因此沉寂了快两年。
你一声道歉就要抹平一切,真是轻巧。
可遗憾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如今何小姐已经走出来,我不过随口一提,希望她今后的事业不要受此影响。
不然没有好的办法,就只能用坏的办法了。
这话就是在威胁元逢。
江鹤繁声音透着说一不二的意志,看去的眸光冷硬,似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眼,叫人冻得蚀骨。
元逢瞪着他敢怒不敢言,偏偏袖管还被导演扯住。
导演焦急地将他衣袖扯出道道褶皱,拼命用口型暗示:赞助商啊!*及至模特们换上比.基.尼泳衣,系上白色浴袍回到泳池边集合,再见元逢时不禁纷纷嘀咕,怎么他瞧着比刚才脸色难看了。
由于上一次获胜的是卓蓝队,此次挑战便从她那一队开始。
当水闸打开,在头顶上方制造小规模的泄洪,首先上场的模特痛苦地捂住脸,直嚷: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与何风晚同队的另外两个人躲在她身后,惊恐地探头去看,担心地问:怎么办啊?那么多水冲下来,还怎么性感?同时控制好表情和姿势,不要驼背也不要缩脖子,记得秀出曲线。
何风晚悄声叮嘱,还有,眼睛对准镜头。
她们三人站一边,姜洲龄和公主病挨着站在另一边,相隔不过几米,却仿佛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姜洲龄不屑地背过身,朝公主病努努下巴:你等下怎么搞?公主病双手揣在浴袍的口袋里,无所谓地说:我观察过了,水冲下来的时候把头转开,可以少淋一点。
姜洲龄好奇地问:那将来又碰到了这种情况怎么办?我肯定不接这种活啊!公主病伸出一只手,掰起手指数道,要我剃光头的不接,淋水的不接,真空……嗯,这可以接受,但是和男模一起真空的不接。
还有,不能保证我每天八小时睡眠的不接,皮肤保养很重要。
这番话噎得姜洲龄半个字都吐不出,暗自腹诽就公主病的德行,大概没法继续当她盟友了。
果然,轮到公主病上场后,她频频的转头让摄影师无法捕捉到好的画面。
元逢当即发了火,怒斥:叫你公主病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那你来参加什么真人秀?公主病不甘示弱地反驳:工作也要讲人性啊,我就是不能浸水,你们为什么不能体谅下?我都想好折衷的办法了,我往前站两步,让水冲到后背,你看这样行吗?元逢起身,走到她跟前放亮了嗓门:这位小姐请你牢记,不是我说行,是要问将来雇你的品牌行不行。
哦对了,可能不会有那样的品牌,每天那么多的模特奔波试镜,真的不缺你一个。
两人怒目相视,气氛紧张到令人窒息,一旁的摄影机忠实记录。
就连监控室里端坐电视机前的导演和江鹤繁都面色凝重,提着一口气。
忽然何风晚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但她并未对公主病动怒,平静地说:我倒觉得你被自己吓退了,为什么不试试?就试一下,这样大家都好过。
公主病十九岁,家境殷实,今年才刚入行,实在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
纵使一开始气势高昂,也很快在与元逢的对峙中败下阵来,期期艾艾地说:可……可是我我,我真的……唉,你们别欺负人。
那怎么是欺负人,元逢说的一个字都没错,我现在出来劝你,也仅仅因为我们是队友,不想你的分数拖后腿。
何风晚冷淡地说着,脱掉了浴袍,要不换我先拍吧,你千万别哭啊,以后有你哭的时候。
总算盼来风波即将化解,导演长舒一口气。
哪怕是事先安排好的波折,等到真正上演的时候,还是会为情节的走向揪心动肠。
随后眼风扫过旁边的江鹤繁,见他孤冷的眼睛细细眯起,透着一股凶悍,嘴里含混不清地挤出似被嚼碎的声音。
导演听不懂,却也不敢再看。
江鹤繁起身出门。
片刻,外面传来几声闷响。
作者有话要说: ——元……逢……一个字……都没错。
烦烦:气成河豚。
--抱歉抱歉,更晚了。
但明天会有福利,我加油写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