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带着江鹤繁一贯平淡叙述的口吻, 何风晚看不清他的表情,蚕缩在帐篷一角。
江鹤繁掀开被子扑起了一阵风, 玫瑰精油的香味随即弥散开, 他微不可察地皱眉。
他仰面平躺下,枕着手臂,看向上方的帐篷灯。
或许是光线的缘故,江鹤繁英俊的脸罩着一层倦怠,眼下淡淡的青色,瞳仁却黑如幽深的潭水,让人摸不透用意。
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僵持。
何风晚壮着胆子, 拿脚去戳他的肩头。
他看过来,下一秒闪电似地将她捉住。
她脚踝就剩下干净的骨头, 往上往下都是清晰的骨架。
这运动到哪去了?每天都在吃什么?江鹤繁眼神沉了下去, 面色森然。
而何风晚则以为他要拉她劈个叉,赶紧抗议:喂!江鹤繁这才松手, 你早点退出节目。
这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激起何风晚的反骨: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做的好会被分到帐篷?抓阄嘛。
何风晚看他心情不太好, 便不碰他逆鳞,撑着双手爬去和他开玩笑,江总怎么不帮我美言几句,让导演多多关照呢?我说了。
诶?叫他们早点放你一条生路。
……何风晚一听,顿时火了,抓过手边的枕头扔向他, 江鹤繁!你没问题吧?不然呢?江鹤繁迎面挨了一枕头,索性也坐起来,勾起唇角讥诮,何小姐已经不满足给元逢拍上空照,还要留下拍真空?何风晚僵着没动。
这男人实在可恶,明明就是专门找她兴师问罪,偏说自己来聊天。
听这话中阴恻恻的罗刹相毕现,难怪人人都怕他。
要是往日,何风晚多半会哄哄他,捋顺他的炸毛。
可现在不行,她本就困乏,心里也为走背运抽到帐篷窝火,哪有精力去顾他乱吃飞醋。
于是她脖子一梗,语气不善:那你呢?参加部门活动的时候,不是还跟姜洲龄调情吗?我和她调情?那能一样?江鹤繁也动了气,眼中翻起罕见的戾色,随后想起什么似地阖了下眼,你偷看我部门活动?何风晚不服气:是你授意成珠珠叫我看的好不好?要是没让你看到照片在我皮夹,怎么引你摸到我瑞士旅馆的房间。
引我?何风晚出离愤怒,原来你早在那时就给我下套了?江鹤繁冷笑:你那时不也卯着劲靠近我?你竟然还知道我靠近你?何风晚睫毛轻颤,有些难以置信地喃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从你第一次来那场饭局,我就开始怀疑你了。
像把牌打到最后,不甘示弱地计算彼此的赢面,看谁更高一筹,显露败迹的一方锱铢必较地追溯起最初的失误。
江鹤繁波澜不惊的语调,如利锋将她心绪斩断。
过往的片断跳跃呈现,何风晚惊觉是她道行太浅,自以为是撒下的网,落入他一早铺开更大的陷阱中,从一开始她就没有胜算。
狭小的封闭空间因为装了两个人而愈显闷热,何风晚后悔又气恼,脑子乱哄哄的,把手伸向帐篷入口的拉锁。
其实是想透透气,却让江鹤繁会错意,以为她要走。
一着急,他生硬拽扯她的胳膊,何风晚猝不及防地转了向,膝盖磕着床垫,整个人撞入他怀中。
他身上携有隐约的木香,那气味闻着冷,侵占了她全部的嗅觉。
何风晚不自觉打了个哆嗦,浑身一抖。
所以,孙道然在车上把照片塞进你衣兜……你也知道?何风晚抬头看他,眼睛雾蒙蒙的像隔了层玻璃。
江鹤繁后仰着只靠一边肘弯撑起两人重量,他眼神缓缓沉下,轻声说:对。
再回想当初千方百计的引诱,不厌其烦的告白,悉数落在他眼中,不知招来了怎样的嘲讽。
何风晚脸上浮起些许难堪。
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被他另一边手臂紧紧匝着,动弹不得。
你记得姜洲龄对我做了什么?江鹤繁突兀开口,哑声提起不相干的。
何风晚一怔,随即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地嘟囔:她摸了你啊!手还伸到你裤兜里了!那个时候,极近的距离,足够她看清江鹤繁眼中压抑的黯沉,我可没有这种反应……顺着他目光看去,何风晚瞧见那两腿.间撑起了另一顶帐篷。
*这把火一直烧到后半夜,何风晚听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
偶尔滚过沉闷的雷响,雪亮闪电划下,她看见江鹤繁将用过的安.全.套装入另外的袋子里。
我男人挺环保的。
何风晚歪头笑。
等江鹤繁转过脸,视野再次陷入沉沉的漆黑。
他问:还要开灯吗?何风晚说不要。
于是两个人并排躺入被子里,空气中的玫瑰香味淡去,多了一抹快意后的生腥。
何风晚忽然说: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楼焕说你不喜欢玫瑰的气味。
不喜欢,到现在也不喜欢。
他握住她的手,有些依赖地侧身紧靠过去,低声说,但是顾不上了,你比较重要。
你知道吗?在你来之前,我真的做了一个噩梦。
何风晚转头看他,趁着闪电看清他温顺安静的脸,和我嫂子一起离开家之前,我们清明节去给我哥哥扫墓。
但为了提防我养父找来,就让她先上山,我在山道上等她。
当时往来的行人很多,我被挤来挤去的,掉下了田坎。
可是大家都盯着我,没人伸手帮我,我自己上不去,两只脚都插在泥里,就很害怕。
她声音渐渐放缓,仿佛陷入往事。
江鹤繁不解:听起来没什么可怕的。
我还梦到你,你也没有帮我。
何风晚有几分低落。
想想真实的情况,和梦里也差不了多少。
梦而已。
江鹤繁劲瘦的手臂揽过她,轻声安慰,你们那的墓地是在山上吧?我以前也去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好短小……感觉自己要被打……法拉利请自行去9月20日围脖的评论~评论~提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