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2025-03-26 07:12:50

跟在楼焕身后没几步,何风晚胸口一阵阵发闷,她拿手轻抚着顺了顺气,拧着细眉进电梯。

里面只有陈招财一个人,站姿如松,有种英明神武的俊逸。

何风晚暗想,就把他当做盆景,最后欣赏几眼,为今晚画个完美的句点。

盆景一双孤冷的眼睛看向她,颇有风度地问:何小姐没事吧?没事没事。

何风晚靠着电梯墙,朝他歪头笑,好久没吃那么多了,回去睡一觉就好。

陈招财随即移走视线,落向楼焕刷指纹的手。

然而电梯合拢前一秒,门外伸来另一双手,生生截住了他们,急切的声音紧随其后:请等等!抱歉!蓬蓬纱裙摆挤簇地探入空隙,鞋跟在地面慌乱寻找节奏,进来的是个年轻女人。

她差点撞上陈招财,鲜艳的蔷薇红唇笑意局促,送上一叠声的不好意思。

没关系。

陈招财说着退开两步,跟她隔出一点距离。

旁边的何风晚则愣住,手还搭在胸口,完全忘了反应。

居然让她撞见姜洲龄。

一身抹胸小礼服的姜洲龄盘了圆髻,垂着钻石耳坠,皇家花苑似的光焰照人。

看到何风晚,她眼中闪过不自在,很快调整好,亲切地打招呼:晚晚,好久不见了。

这一声叫何风晚酒醒了大半,回她:好久不见。

其实不算久,两年。

这两年她们刻意回避对方,各自发展,只从媒体和朋友口中获悉彼此的消息。

不过始终是同一个圈子,遇见了并不稀奇。

早知道你也在,就拉你和我一块儿了,我们好好聊聊,要不我也不会闷到睡着。

姜洲龄话中端出东道主的气势,手也比楼焕快一拍,拦下他,我来刷。

她口吻热络,笑容殷切,叫人错觉她们真是一对久别重逢的密友。

但何风晚不会当真,她知道那热络是漂浮无着的尘,落到地上就不作数的。

姜洲龄随即转向陈招财,询问何风晚:晚晚,这位是……何风晚如实介绍:这位是陈招财先生。

话音刚落,姜洲龄掩嘴轻笑。

从一进来,她就识出了陈招财不是平常人物。

身为这里的常客,她晓得陈招财多半是化名,猜何风晚偶然撞了大运,为保谨慎,才多问一句。

见她用上名字带称呼的格式,情况便再清楚不过了。

每天晚上,招财们低调现身于所有不愿以真名示人的场合,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像何风晚这样年轻漂亮的脸蛋,十有八.九存了向上攀爬的心,招财们要么地位显赫,要么家世尊贵,不想给她们窥见做梦的可能性。

姜洲龄在笑她,为了钱,甘愿成为这样的麻烦。

如今的姜洲龄一跃变作枝头凤凰,练就一颗七窍玲珑心,大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她偏要笑出来,笃定何风晚听得出这层意思。

除了笑,不会再有别的动作,所以这笑也裹着她的体恤与怜悯。

姜洲龄,你不觉得电梯里的灯特别亮吗?何风晚没理会她,抬头看向轿厢顶灯。

姜洲龄被问懵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经半透明的雪花石隔出雾蒙蒙的柔光,并不灼亮。

鬼到了太阳底下是要灰飞烟灭的,过街老鼠跑慢一点是要人人喊打的。

何风晚醉眼迷蒙地看她,嘴角一翘,我受邀做陈先生的女伴,他送我回家,这一切都十分敞亮,就有点不懂你真的不怕光吗?你——我会记得告诉鸿姐姐,见过你了。

不出意外,姜洲龄稍后还会分享初登V·E伸展台的兴奋,顺带替旧友惋惜两句。

何风晚并不想听,便提醒她,别忘了如何走到今天。

姜洲龄眸光暗了下来,眉毛拧似两柄利剑,脸上恨恨的,不复之前的神采,甚至能看出些咬牙切齿的动静。

片刻电梯停住,她咽不下这口气似地申辩:我认识炜衡的时候,他已经和迟鸿离婚了。

那是一段不光彩的经历,她压低声音,特意往何风晚身前凑了凑,像是不愿让陈招财听到。

而何风晚怎么会称她的心,扬声纠正:他们只是协议离婚,还在分居,没有办理登记。

姜洲龄急红了眼,嗓门亮开:何风晚!你那么刻薄也不会有好下场!还用了‘也’?看来对自己的结局很清楚嘛。

姜洲龄脸色难看极了,非但讨不到半分便宜,反被何风晚话里的机锋刺得体无完肤。

那些内容惹人遐想,不知道陈招财怎么看她,索性省了告别,沿外面的穹廊匆匆逃离。

珐琅花砖拼成的地板通往一条僻静的街道,边上停了两辆车。

街灯依次排开,一团团氤氲的灯影犹如叹息。

直至那身小礼服消失在夜色中,何风晚强撑的最后一点力气被瞬间抽离,压下的酒劲带着眩晕疯狂反扑。

而她还浑然不觉,只顾感慨姜洲龄逃走不是害怕,孤木难支而已。

她们有一点相似,心里都生着韧劲,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韧,从不轻易屈服。

因此没留意脚下突然出现的台阶。

何风晚舞着双手怎么也找不到平衡点,眼看要一头栽倒,随着一声阿焕,胳膊被稳稳地托住。

她不可思议地瞪着楼焕,想不通他那副瘦弱的身板,力气竟这么大!别看只托住她一边胳膊,几乎架起了全身的重量。

几米外的车窗降下,露出孙道然圆亮的脑袋,朝这边喊来:你走不走啊?陈招财没什么反应,仅仅回望过去,那窗户就缓缓升起来,无声说着知道了,再等等。

他头一偏,目光罩向何风晚。

起风了。

斜风湿漉漉的,将油画一般静谧的街道剥出仓惶的面目,行人们无不缩头缩脑地掖紧衣领,束起袖口,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加快脚步。

何风晚冻得嘴唇乌青,连打好几个喷嚏,后知后觉地记起牛仔夹克挂在一把黑檀木椅上,忘了带走。

还能回去拿吗?好歹是五百美金的小众潮牌。

胡思乱想间,她对上陈招财沉静的目光。

辛苦何小姐,确实喝多了。

寥寥几个字,让她眼底腾起蒙蒙的雾。

这是在为刚才电梯里那番兵戎相见开脱呢,回想她和姜洲龄把话说到最后,都不由露出图穷匕见的歹毒,这一切全叫陈招财看在眼里。

不阻拦,不劝和,任她们厮杀,却也不是坐山观虎斗的意思,他眉目中的超然世外夹着一层悲悯。

这悲悯不同于怜悯,是他博大的胸襟,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而到了何风晚那,就有了受人俯视的意味。

他将她獠牙毕现的一面归咎到酒的头上,不失分寸地命手下搀住她,再绅士地安慰她,不啻于一种施舍。

何风晚对别人的施舍一贯厌恶,但这一刻,她确实需要他给的温度。

可恨让他同时目睹自己的凶悍与软弱,简直糟透了!她歉疚地笑:谢谢陈先生,你们先走吧,我会自己找辆车。

阿焕,你送何小姐回家,我坐孙道然的车。

他交代完,转向何风晚,以不容人辩驳的口吻说,你替他喝酒,他给你开车。

都是客人,礼尚往来。

见她双手抱着肩膀,陈招财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楼焕,给何小姐披上,衣服不用还了。

他衣衫单薄,依然身姿如峰,叫风里刺骨的寒意黯然失色,随后坐上孙道然的车。

车灯闪了闪,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小仙女的留言都看了,让作者君充满斗志!这回做了一点新尝试,会好好加油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