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2025-03-26 07:12:53

岸上炸开阵阵喧嚣, 大家七手八脚地指挥水里那两个人该往哪里打捞。

姜洲龄须臾露出头来, 仓惶地深吸一大口气, 在水里沉沉浮浮地挣扎。

她泡得脸色青白,嘴唇乌紫,动作幅度越来越小, 体力已近透支, 仿佛随时就要晕厥。

幸好被救援的人迅速捞起, 两个男人分别托住她一边胳膊, 游向河岸。

江鹤繁负手立在人群中,身心俱疲地舒一口气,他实在没料到拍照能出这么多状况。

再抬眸看向巨石,他不禁呆住。

石面上的何风晚不知去向。

搜救一直持续到临近入夜, 由几十位专业地面搜救员、搜救犬与两架救生直升机同时进行。

整个节目组沿河一起寻找, 导演中途哭了几次, 直呼何风晚一定吉人天相。

江鹤繁全程绷着脸,与搜救员同行。

他必须不断和他们交流,让自己片刻不得闲。

关于溺水隔多久出现脑死亡, 隔多久即使抢救也是植物人状态的说明, 他熟稔于心, 却一丁点也不愿回忆。

他相信何风晚一定早早上了岸,不过因为耗尽体力, 在哪个角落昏了过去。

搜救员却无情提醒:这一段水流湍急,水下温度低,生还机会很渺茫, 你要有心理准备。

嗯。

他声线哑然,连呼吸都变沉重。

踏过无数枯枝腐叶,汗水随河畔湿凉的风蒸发,再冒出新的温热,浸透了贴身的衣衫。

那些默默栖息的蕨类植物,闻上去有让人清醒的寒冷。

江鹤繁停步擦汗,想起在瑞士雪场遭遇小型雪崩时,何风晚一边大哭,一边奋力铲雪的模样。

还没有找到,绝不能放弃。

想他找她这些年,靠着手里仅有的一张模糊照片,都从未想过放弃。

如果可以,江鹤繁能把这片森林里外翻一遍。

但是时间不允许,他必须抓紧。

灌下一大口水,冒火的喉咙得到片刻缓解,江鹤繁重新端详手里的地图,指着某处问:等等,你看这有一片浅滩。

搜救员扫了一眼,说:但它不属于这条河。

江鹤繁指着距离何风晚落水处不远的另一条河道,两条河在地图上相邻,中间隔了一块狭长的陆地。

他紧蹙眉头,急切地说:这里地势很低,几天来上涨的水量足够淹没了,还正好在她落水处下游,距离近,在那出现不是不可能。

已经搜救了好几个小时,按照以往的经验,多半是没希望了。

搜救员犹豫几秒,随即拿起步话机,通知其他人掉转方向。

乘船涉水,果然在江鹤繁指示的浅滩上找到何风晚。

黑夜吞噬了天边最后一点夕阳的残烬,她蜷缩在一块避风的石头后,昏睡了过去,全身烫得厉害。

直升机很快降落,急救医生迅速检查她的生命体征,随后用担架将她抬上去,送往最近的医院。

何风晚睡了两天才退烧醒来。

睁眼一片朦胧,她想抬手揉揉,扎入手背的针头牵出轻微刺痛,视野顿时清明起来。

我这是……在医院?环顾四周,从电视、电脑、助步器到各种监测仪器,一应俱全,依次入目。

海蓝色窗帘拉开半扇,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窗前的沙发和椅子都空着,单人病房里只有她一人。

大脑迟滞地运转,何风晚坐起来,懵然回忆着这是发生了什么。

随后门打开,江鹤繁和护士一同进来。

见她醒转,护士叫来医生读取仪器上的记录,对她仔细检查。

一番忙碌后,护士温柔说着晚上好,取下了何风晚手背上的针头,对江鹤繁交代两句就出去了。

何风晚首先想起了真人秀,心急地问:江鹤繁,那个节目怎么办?江鹤繁没说话,快速瞟她一眼,先把手里的保温餐盒放到沙发前的方桌上,然后单手提起背靠椅,坐到床前。

他穿着剪裁合度的丹宁衬衫,环抱胳膊,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那天他心脏像坐过山车,上天入地兜游一周,信她一定活着,又无比害怕真的遇上意外。

那样矛盾着,焦灼着,时时刻刻祈祷着,直至找到她。

这些她并不知晓的情绪全都沉淀在他眼中,散发滚沸的温度。

他眼睛根本移不开,半点不由己地用视线将她贪婪描摹。

哎哟,你说话嘛。

何风晚倒是被盯得颇不自在,低头拨弄头发,上扫的目光觑见他衣领拼接的设计。

江鹤繁动动嘴,不知道说什么。

他心潮最澎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那时想着等她醒来要批评,要欢呼,要请支乐队弹唱庆祝,劫后余生值得动用一切浮夸的表达。

但眼下只觉得,她醒来的时候他也在,这就够了。

我在这边的唐人街买到材料,刚才叫人炖了一锅当归鸡汤。

江鹤繁起身走到方桌边,打开保温餐盒,里面一层盛了米饭,底下是汤,冒着腾腾的热气,你先过来吃一点。

何风晚踌躇着,顶着一张红脸走去,安静地坐下。

因为她慢慢想起,在那块巨石上是如何夜叉一般歇斯底里地朝姜洲龄咆哮,那是连她自己都没见过的模样。

全都被他看到了。

为什么她每一次丢脸的样子,他都没有错过。

要不你先去洗个手。

见她浑身不自在,江鹤繁替她开脱。

洗手是次要,何风晚往脸上拍凉水降温,再回来果然好了许多,顺从地接过他递来的餐具。

节目组已经回到纽约了,按日程录制。

江鹤繁不想她连吃东西都不自在,费了半天劲才把眼睛转开,姜洲龄和公主病都退出了真人秀,其他人继续。

啊?姜洲龄退出就没事啦?何风晚急得呛了一口汤,咳了好一阵才顺过气,她那时候想杀了我啊!回国后,会对她起诉。

江鹤繁也想起何风晚整治姜洲龄的样子,像头发狂的狮子,忍不住抿唇笑了下,她以后不可能继续当模特,或者进入演艺圈了。

何风晚心中大石落地,瞧见他偷笑,没好气地嘟囔:你是不是在嫌弃我太凶了?江鹤繁点头:有一点。

你居然嫌弃我?我是说有一点‘太凶了’。

视线触到那张消瘦的脸,深陷的眼眶暴露他掩饰的憔悴,何风晚放下碗,毫无血色的嘴唇泛起一点莹亮的油光,我……我不是经常那样,嗯,以后不那样了。

晚晚。

江鹤繁拉起她空出的那只手,握在掌心细细摩挲,声音笃定,我不会再让你遇见那种事。

作者有话要说:  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