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个大晴天,天上有云,地上有鸟,河里水清,树上叶茂。
还有两个弯儿到达目的地——深水鱼塘。
副驾驶的卢盛上车嘴就没消停,冲纪燃频繁咂嘴,你丫不是不来吗?纪燃开车,目视前方,我说过?卢盛扭头看闫笑,拇指指着纪燃,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吗?闫笑挽着布丁的手,笑,他说过不来?我怎么看是他最积极?卢盛嘴角向下,得,早知道跟你说没戏,我俩再亲也亲不过你们的亲戚关系。
说完,他转向布丁,状元,你信我吗?布丁眼看着窗外,被突然提及,恍然回头,啊?什么?闫笑笑作一团,卢盛你快别说话了,都不想搭理你——卢盛嘴角撇的更深了,都特么向着燃!他就是说过不来嘛!纪燃扔给他一个口罩,堵住你的嘴。
卢盛哼一声,戴上了口罩,不搭理他们了。
闫笑看一眼后边那辆车,不知道六中的是怎么知道的。
纪燃抬眼看向车前镜,却被卢盛抢先,彭延川那条狗闻着我们燃的味儿就来了。
闫笑没说话,布丁却想着,六中,或许可以问问他,知不知道丁淮被欺负的事儿。
纪燃眼神从穷追不舍的那辆车,到布丁身上,切换了满眸柔情。
闫笑在车前镜看到他的眼神,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纪燃有那样的眼神。
幸好,是布丁。
布丁值得。
闫笑第一次见布丁时,她正搬着木头盒子上楼,楼上一个矮个子老太太正好下楼,布丁没看见她,撞上她那刻反应过来,一个急速闪身,人从楼梯滚下去。
老太太赶紧去扶她,当时她脚踝磕破了,一直在流血,可她还在笑。
闫笑就觉得,别是个傻子吧?她过去,把人扶起来,扶她进家门,看她自己冷静止血,贴创可贴,整个过程看起来——很励志。
闫笑问她,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布丁反问她,难道哭吗?闫笑被问的哑口,是啊,难道哭吗?哭就能好吗?哭就不疼了吗?一个活的那么现实、明白的人,与她这个年纪,并不契合。
闫笑深觉布丁与她张扬的青春格格不入,也正是因为这个格格不入,她被她吸引。
她一直想知道,布丁的故事,与她或张扬、或腼腆,但总归循规蹈矩的青春,有什么不一样。
所以,她们成了朋友,所以,她有了更多时间去了解她,也所以,她现在把她视为于自己来说,很重要的存在。
因为了解过了,所以能更痛快的交付出自己的一份情谊。
到达目的地,卢盛先下车,踩点,占地方,纪燃载两个女生去停车,拿工具。
下车时,闫笑叫人,是不是爷们?有没有绅士风度?过来给我们开把门儿。
纪燃下了车,绕到布丁那一侧,给她开门。
闫笑早知道这个结果,但被纪燃这么明目张胆的重色轻友,还是翻了个白眼。
卢盛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快快快!这儿!又大又肥!位置也好!话毕,彭延川带人过去了,耍人性次,占了位置。
卢盛当然不干啊,插着腰骂大街,操!你特么贱到你祖宗坟头了。
彭延川左右打量周围一眼,这地儿写你名儿了?卢盛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儿,还……真特么没写他名儿!纪燃提上鱼箱,钓竿,两盒饵,一团槐渔,尼龙网,走向卢盛。
闫笑一把拽住他,出来玩儿的,别闹事儿。
纪燃瞥她一眼,又瞥她拽他的手一眼,手。
闫笑眉心微蹙,松开他,看一眼不远处的彭延川、卢盛,还是追了一句,布丁还在呢。
纪燃看向左侧的布丁,不用你说。
三人走到钓点,卢盛赶紧把纪燃拉入战场,没给彭延川好神色,可以滚了吧?彭延川叫跟他来的几人甩杆儿开钓,没理会卢盛,也无视了纪燃。
卢盛的暴脾气!他拿根竿儿戳了过去,看不见你纪燃爸爸?是不是给你脸了?闫笑紧拦慢拦都没拦住,眼看着彭延川被戳了后腰。
彭延川转过身来,脸色难看,歪歪头,脖子脆骨嘎巴嘎巴响成一片,你找死?纪燃朝前走一步,似乎只要彭延川动一下,他的拳头就挥上去了。
卢盛一脸不屑,我好怕你哦,你早上起床照镜子吗?真把自己当瓣儿蒜了?彭延川眼神在随纪燃来的两个女生身上梭巡一周,没说什么,再转过身。
仍然没有让开位置。
卢盛不干,非要占上这钓点,纪燃薅住他连帽衫的帽子,行了。
行什么行?你看看剩下几个钓点,那虾米大点的鱼,我都不忍直视。
卢盛抱怨。
闫笑也劝,咱们是出来玩儿的,玩儿是首要,钓鱼是其次。
卢盛一大老爷们嘴撇的比天高,暖壶能挂五六个。
此时,深水鱼塘老板走过来,冲纪燃扬了下颌,算打招呼,开条船?纪燃看一眼几个热门钓点,已经没可能抢到了,成。
老板给纪燃开了条船,在彭延川一行为个钓点沾沾自喜时,纪燃的船已经驶向鱼潮出没点。
船上,闫笑给布丁弄了条玩具竿儿,钓着玩儿吧,我也钓着玩儿。
布丁握着玩具竿儿,双眼无神,明显心不在焉。
纪燃发现她兴致不高,也意兴阑珊起来,把竿儿扔给卢盛。
卢盛挑眉,嘛呀?不钓了?你不打算显摆显摆你的钓鱼技术啊?纪燃没搭理他,走向布丁。
闫笑没给他腾地儿。
纪燃也无所谓,在布丁右侧坐下。
布丁手扒拉着鱼竿儿,正走神。
纪燃伸过手去,握住她拿鱼竿儿的手。
闫笑皱眉,手!干嘛呢?纪燃恍若未闻,问布丁,会钓吗?布丁偏头回过神,没注意到手被纪燃握着,偏头看他,无意识叫他名字,纪燃。
纪燃跟她对视,睫毛翕动,是,纪燃。
布丁反应过来,皱眉,倏然弹开,没站稳,朝后仰,幸得纪燃手快,攥住她手腕。
吓得闫笑竿儿都掉了,见布丁没事儿,她呼口气。
纪燃眉头锁的紧,斥她,不会看着点?布丁忍。
纪燃没住嘴,路不会看,脚也站不稳。
布丁斜他一眼,我乐意!跟你有关系?纪燃把鱼竿儿撂下,没我你早掉下去了。
布丁:你要不坐过来,我用的着躲吗?纪燃:你要不拿个玩具竿儿,连饵都不挂,我管你?布丁气,你别管啊,谁让你管了!纪燃:你一条钓不上来,晚上你好意思吃?布丁狠狠瞪他,我又不想吃鱼。
纪燃:不想吃你干什么来了?真是颠倒黑白!我画板报画的好好的,你非把我拽来。
纪燃:我十几年也过的好好的,你非要闯进来。
布丁语结。
闫笑看不下去了,拿着竿儿到卢盛旁边儿去了。
卢盛把纪燃那支竿儿给她,拿燃这个,他这个老好使了。
闫笑瞥一眼身后,我怎么觉得,咱俩上船不是明智之举?卢盛笑,你以为燃为什么同意来钓鱼?他就是要耍流氓。
闫笑咂嘴,被这混蛋诓了。
卢盛早习惯了,你要上我们班,你早见惯不怪了。
被卢盛这么一说,闫笑心酸。
在一个班,真好。
可以每天看到心上人,真好。
她眼神飘远,远到眼发涩,一层薄薄的水雾覆上,把红血丝湮没。
布丁咬着下唇,在离纪燃很远的位置坐下。
纪燃坐过去。
布丁往边儿上挪。
纪燃再靠近。
布丁再挪。
纪燃再靠近。
布丁再……差点从甲板上翻下鱼塘,不敢挪了。
纪燃把竿儿搁在她手上,我教你。
布丁不接,我不想学。
纪燃:那你现在回去吧。
布丁真的就要走。
纪燃也不拦她。
布丁站起来,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哪边儿离岸都不近……她又坐了下来。
纪燃左唇微扬,第二次把竿儿递给她,我教你。
第二次,布丁没拒绝。
纪燃借教学之便耍流氓,手给我。
布丁不给,我自己可以。
纪燃也不强迫,看她笨拙的放竿儿。
布丁放到一半儿,卡住了,怎么弄都弄不开,看一眼卢盛,他正和闫笑聊得开心……没办法,她求救纪燃,声音微小,你给我弄一下。
纪燃没听见,什么?布丁重复一遍,给我弄一下。
纪燃听见了,什么?布丁瞪他,没什么!纪燃手伸过去,攥住她的手,你的主线打结了,硬卷会断竿儿。
布丁只知道手被攥着,什么都听不进去。
纪燃还在说:抽拉式钓竿坚实性不如插接式钓竿,你刚才动作太重了。
布丁手心儿烫烫的,手背全是纪燃的温度,应该有36.5°。
纪燃说完,看她,懂?布丁眼还盯着纪燃的手。
他手真大,手指细长,指甲修剪的整齐。
纪燃突然抬手,手背触到布丁嘴唇,喜欢?布丁抽回手来,捂住嘴,你干什么?应该是你在干什么?喜欢这手?给你。
说着,纪燃把手往她怀里伸。
布丁歪开身子,动作太大,助听器脱了耳朵,一个抛物线坠进鱼塘。
纪燃眉头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