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布丁、闫笑约好结伴去学校,刚一下楼,纪燃出现在楼门口。
闫笑哼哼, 卢盛刚群里说, 你昨晚上大半夜还没睡,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困?再困也不能耽误他送布丁上学,噢不对, 是跟布丁一起上学。
路上, 布丁看纪燃,虽然没有精神抖擞, 但也没有萎靡不振, 你不困的?纪燃把手伸过去,捏一把她的脸,你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后座儿的闫笑插嘴, 布丁是风油精啊?纪燃透过车前镜,瞥她一眼,你要不能闭嘴, 我就把你轰下去。
闫笑做了个拉上嘴上拉链的动作。
卢盛的电话赶在闫笑用眼神杀死纪燃之前。
纪燃接了。
卧槽你真黑了?你怎么那么任性呢?纪燃一想到那镇楼照片, 就浑身不自在,有一种自己脱光衣服被人围着瞧的感觉。
卢盛没等着他说话,又说:你现在哪儿呢?家呢?说完,他顿住, 这么早起,怎么可能在家。
纪燃没说话。
我在通兴路等你, 彭延川那事儿该解决了。
卢盛说。
纪燃有事儿,我得上课。
卢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没事儿吧?嗑药了?纪燃一本正经,我要考大学。
卢盛:……闫笑:……布丁:……卢盛牙缸都掉了,反正话给你带到,我等会儿通兴路等你。
挂了电话,闫笑双肘抵在正负驾驶座靠背,谁啊?卢盛?让你干什么?纪燃没回头,你想问什么?闫笑又坐回去,没什么。
想尽量随性,可语气还是出卖了她。
她在想彭延川,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但感情这回事,哪能说忘就忘?那些她私以为最美好的时光,分明都是跟他一起度过的,她怎么能忘?这会儿看着布丁过了自己那道坎,接受了纪燃,她再想想自己,心里难受。
到学校,她先俩人一步进校门,实在没眼看他俩你侬我侬。
纪燃给布丁解开安全带,中午找你吃饭。
布丁看着他,你又不上课了。
说好的考大学,怎么可能不上课,我是告诉你,别找闫笑了。
布丁想起卢盛的电话,卢盛找你,应该是有要紧事吧?凤凰山的事情还是处理一下。
纪燃手肘拄在椅背上,握拳抵着太阳穴,你是在叫我逃学吗?布丁瞥他,别这副语气,你逃的还少吗?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所以我不准备逃了,大学可不是逃课逃出来的。
布丁想要分辨他这话真假,看了半晌,没看出来,你认真的?纪燃从没这么真,当然。
布丁仍当他一时兴起,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准备下车。
纪燃又抓住她,这就走了?布丁回身,不然呢?要跟你去泊车吗?纪燃不要脸的指指嘴唇,你亲我一口。
布丁拿掉他的手,觉得有必要跟他好好谈一下,纪燃。
纪燃好整以暇,嗯,怎么?布丁扭过来,面对他,你不能老亲我,你应该控制你自己。
纪燃笑,如果你是我,你就知道,为你我已经控制了多少。
布丁见他没得说理,干脆也不说理了,一个星期内,我只允许你亲我两次。
……超过两次,我就不跟你在一起了。
纪燃笑容僵住,你这是霸王条款。
布丁:你想亲就亲的时候,你就不是霸王?纪燃不依,那你不也挺享受的?两次这个我不同意。
布丁阖上眼,胃疼。
本来就被你逼得吃素了,坚决不同意。
纪燃坚定。
布丁睁眼,瞪过去,那我俩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纪燃心在滴血,最后咬着牙,两次就两次。
布丁眉眼柔和下来,戳戳纪燃绷紧的咬肌,说到做到哦,纪燃同学。
纪燃咬碎了牙,我答应你,那你是不是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布丁挑眉,什么?纪燃靠近布丁,牵起她双手,我最近变得虚荣,我希望我女朋友,是个状元。
布丁眉梢又往上,没说话。
她已经是状元了啊。
纪燃继续,高考状元。
布丁身子一顿。
纪燃理了理她的碎发,我答应一个星期只亲你两次,当然,是我主动的情况下,你主动不算。
你也要答应我,在一年半以后,成为汀江高考状元,考国内最高水准学府。
布丁那样聪明的脑袋,当然知道纪燃什么意思。
他在向她的不能一心二用发起挑战,他在试图让她跟自己在一起的情况下,还能保住未来。
纪燃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细细亲吻,虚荣让我想要把彭延川欠我的第一名拿回来,也让我想要有一个中、高两次人生大考上,都拔得头筹的女朋友。
布丁抿了下唇,好。
说完,布丁下车,跟纪燃扬了下手,我先进校了。
纪燃在车前镜看着布丁,招招手。
布丁转身走进校门,刚到班上,杨笛从前门进来,拿着那把铁尺,拍拍桌子。
教室里一如既往没有安静多少,下个月运动会都知道吗?沈生间惯性插嘴,知道,推广大使评选,会办在好几家平台上公开投票了。
杨笛推推眼镜,那也是下个月的事儿,这个月还有月考你们别忘了。
说到月考,班内一片哀嚎,投票好不容易让我忘掉月考,老师你又让我们想起来了。
杨笛又敲敲桌子,月考成绩靠后的,期末分班就要小心了。
又是一阵骚乱,他们越逃避什么,杨笛就越提什么,生怕他们躲开这残忍的现实。
到最后,她看向布丁,布丁,下午课不用上了,去文化街画板报。
布丁点头。
上午课很快过去,一上午,纪燃都没来。
布丁偏头看他的空座位,说好的好好上课,好好考大学呢?又想起他说过,要像彭延川讨回本属于他的第一,想着他应该是去处理这件事了。
是要处理,他们一同摔下半山腰的事,不能这么轻易过去。
中午,闫笑上来六楼找布丁。
布丁走出去,还以为你收到我微信,就不来了呢。
闫笑挽住她胳膊,大课间时,卢盛给我发微信,说纪燃跟他在一块儿,我就知道他没在学校。
嗯,他本来是说来上课的,布丁说:但还是没来,也没告诉我一声。
闫笑替纪燃解释,他那个人,一沾上车,就不是他了。
布丁有一点一直想问,他怎么能有驾照呢?闫笑说:好像是在他之前,他爸妈就有一个孩子,但那孩子早夭,我听我妈说是当时没开死亡证明,没销户,直接把户口给了纪燃,连纪燃的名字,好像都是他哥哥的。
布丁无比震惊,震惊于真相,更震惊于闫笑云淡风轻的口吻。
闫笑看她发懵,笑,很难接受啊?其实这都正常,有钱人就是有很多颠覆三观的作为。
布丁又问:那彭延川呢?我看他也可以赛车。
闫笑听到彭延川三个字,脸沉下来。
布丁知道闫笑难受,但她还是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让彭延川再也不能赛车。
她觉得,彭延川那种太利益的人,赛车不好,对别人不好。
闫笑呼口气,还是告诉她,他虽然才上高三,但已经十九了,小学留级,初中留级,高中留级。
还有卢盛,卢盛家条件也挺好,所以他有车开,但赛车是不被允许的,你也没见他跑过山道吧?贾毅手底下年轻的不少,但有一规定,未成年,都不允许参与他地盘儿的任何形式的比赛。
布丁明白了,看样子,彭延川似乎比纪燃更有资格赛车,那就是没有可乘之机了。
两个人穿过小花园,纪燃突然出现,还有卢盛。
闫笑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结果怎么样?卢盛竖起大拇指,嘴角有笑,你觉得呢?闫笑心抖了一下,那……卢盛说:彭延川没事儿,不过贾毅已经放弃栽培他了。
闫笑看纪燃,那,纪燃呢?卢盛笑敛了大半,燃以后就玩儿业余了。
他现在不也是业余吗?卢盛吸一口气,吐出去,我说的是以后,从此以后。
闫笑皱眉,这是他们的条件?到底怎么回事?纪燃走到布丁面前,没告诉你,不用等我吃饭了,就是说,中午我会回来。
布丁看他,你也说好好上课,好好考大学,可你上午没在。
纪燃笑,我还说我要彭延川把我的第一还给我,我总得找他要。
布丁不说话了,被纪燃牵走。
闫笑还是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揪着一双眉毛,卢盛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卢盛看她迫切,还是把一上午所有经历,全数告与。
……早上,纪燃停好车,接到一个电话,被告知看见了秦笙还有那个老外。
本来打算去上课的他,立马转换方向,又把车开出停车场。
卢盛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两人在秦笙开讲座的大学门口碰面。
看见秦笙的车,卢盛总觉得情况不妙,提醒纪燃,要不算了吧,被我干妈看见,也尴尬。
纪燃没说话,他始终认为,有胆做,就要有胆担。
卢盛见纪燃坚定,也没再说什么,跟他一道走向那辆豪车。
车里有人,纪燃、卢盛都看见了,走进才发现,他们不应该过来,不应该去看车里到底是谁。
卢盛以前还纳闷儿,为什么纪燃对于秦笙的这个小狼狗,总是突然有兴趣,又突然没兴趣。
在他以为纪燃不当回事时,他突然想起,在他以为纪燃很在意时,他又表现的云淡风轻。
在看清楚车里那人是谁时,卢盛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车里那个金发碧眼,集英伦气质、意大利脸于一体的,就是纪燃在伦敦唯一的朋友,凯瑟夫。
纪燃声色不动,面无表情,没有半点悲喜展露在眉眼。
卢盛突然很慌,他怕急了纪燃这副样子。
纪燃看似正常的敲敲车窗。
车窗缓缓下滑,凯瑟夫伸出脑袋,露出脸。
纪燃一把薅住他衣领,把他脑袋隔着车窗,揪出来,凯瑟夫看清来人,双手扒着他的拳头,赶紧求饶,燃!燃!你听我解释!纪燃听,但也要他出来再解释给他听。
卢盛正值不怕事、不要命的年纪,在后边儿‘帮’了纪燃一把,把凯瑟夫半个身子拉出车窗。
凯瑟夫腰腹被卡住,血瞬间顺着车窗流下来。
卢盛仍觉得,凯瑟夫干的不叫人事儿,别说让他流血,就是断他命根子,都不过分。
凯瑟夫一直求饶,一直说他是有原因的。
纪燃没说不听他的原因,可也没说,不让他流点血。
把他从车窗彻底揪出来,腰上一片血肉模糊,他用沾满血的手抹掉眼泪,血蹭在眼睛里,晕染覆在眼白上,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他爬向纪燃,不顾双手满是血渍,抱着纪燃的脚,你原谅我,我是不得已的。
纪燃可以给他说清楚的机会,你妈也被人玩儿了?凯瑟夫身子颤了下,反应说明一切。
纪燃不愿意相信,但除此之外,又没得解释。
他跟凯瑟夫相依为命那几年,他知道他什么人。
卢盛蹲下来,看着凯瑟夫,你告诉我,事情不是这样的。
凯瑟夫眼泪接连掉落,他也希望事情不是这样的,可偏偏就是。
他抬头,你爸在伦敦接你那年,强-奸了我妈,以曝光、让我爸失业为威胁,逼我勾引你妈,然后以此来牵制她,达到他仍然不用受到你妈任何威胁的目的……卢盛下意识靠近纪燃,他怕纪燃受不住。
纪燃心早已千疮百孔,什么都不足以伤害到他,你没问过,为什么是你吗?凯瑟夫仰起头,一张脸支离破碎,那些年的纯粹再也不见,因为你离开伦敦那年,我去送你,你妈一直盯着我看,被你爸发现了,他觉得如果是我,你妈会更容易上钩……原来,一切都是他纪燃的错,如果凯瑟夫不是他的朋友,如果他没有送他,如果……凯瑟夫攥住纪燃的手,你知道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你对我多重要的,我……纪燃拿掉他的手,我不怪你,但从今天开始,我们再无任何关系。
凯瑟夫不依,死命攥着纪燃衣角,不,不,我已经跟你爸说过了,到今年年底,就不……纪燃再一次拿掉他的手,当我第一次看见那张照片时,就认出了你,那个轮廓我太熟悉。
凯瑟夫还妄想纪燃是他永远的兄弟,不顾一身伤口,抱着他大腿,你再给我一个机会……纪燃不愿再多说,一脚把他踹开,转身离去。
卢盛亦没有多说,跟上去。
有时候,生活需要真相,可有时候,也没必要活的那么明白。